八百九十章 两件大事
禹州知州罗秉林,傅小官脑子里有点印象。
因为北宵六州太过贫瘠的缘由,在皇宫时候他就对北宵六州和西域五州极为上心。
这人从禹州城跑来这里,自然是因为泗阳县的吏治问题。
看来这微服出巡而今已宣告失败,只怕整个下三州都知道了我在泗阳县。
倒是无妨,本就要在这泗阳县呆一段时间,得等神剑第三军和科学院的那批人到来。
当然,他也想看看当那两道圣旨到了皇宫之后,朝中的那些官员们是个怎样的表现。
罗秉林心惊胆战的走了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傅小官的面前,“陛下、臣禹州知州罗秉林,参见陛下!”
“起来吧。”
“臣、臣有罪,不敢起!”
傅小官乐了,看了看罗秉林,这人后背都湿透了,也是怪可怜的,我就那么可怕的么?
“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罗秉林连忙说道:“回陛下,臣御下不严,让白秋生这猪狗不如之辈在这泗阳县祸害了足足四年,这是臣失察之罪,臣恳请陛下责罚!”
傅小官端者酸梅汤喝了一口,“你倒是认识得很清楚……起来吧,朕有些事要问问你。”
这句话听在罗秉林的耳朵里简直就是天籁,他知道这关键的第一关已经过了,只要接下来应答得当,这个官儿就算保住了。
“臣,谢陛下!”
他恭恭敬敬的站在了傅小官的面前,傅小官随手一指,“坐吧,这大热的天,站着累人……小旗,给这位罗知州也来碗酸梅汤解解暑热。”
“好咧。”
罗秉林一惊,“臣,惶恐!”
“坐……我问问你,整个禹州可有铁矿?”
罗秉林半边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回陛下,泗阳县往东五百余里的赤县主产铁矿,赤县三面环山,里面有官府的两处铁矿藏,但因为运输问题,这两处矿藏采掘力度不大。”
这是一个好消息,只要有铁矿就好办,科学院用到最多的东西就是铁和其它金属,如此一来就可避免从更远的地方运输铁锭到这里。
“据赤县县志记载,赤县铁矿藏存量极大,曾经那叛国贼周氏也派人前来勘测过,同样是苦于运输的缘由,最终放弃。”
傅小官点了点头,“赤县和泗阳县相比,条件如何?”
“回陛下,两县人口相仿,农田赤县更多一些,主要是泗阳县那黑潭……那东西占据了极大的地方,臭味还飘得极远,以至于那方圆百里无法居住,浪费了一大片的地域。”
“而今禹州百姓年收入有多少?”
罗秉林沉默了片刻,拱手回道:“臣汗颜,陛下,这地方真的条件太差,农田仅仅只能栽种一季,产量还极其低下。今岁春耕,禹州最好的高阳县种上了陛下的那稻种,也栽上了红薯。得等到秋收才能知道这两样神物在高阳县的产量能够达到多少。”
“去岁陛下有令修建路网,下三州三个州府之间的道路还在修建之中,请了那些农闲的百姓,按照陛下所定的规矩,每人二十文钱。农人们趋之若附,却要不了那么多的劳力,只能按照每户人家一个男丁的要求取人。”
“现在修路,是这些人最主要的收入。至于其余收入,臣不敢欺瞒陛下,几乎没有,能够吃饱肚子,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说完这话,罗秉林做好了被皇上大骂的准备——通常而言,皇上是不需要这么些理由的,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他也不会去在意你有什么困难。
能够被皇上大骂一顿,让他消消心里的郁气,恐怕就会把自己当个屁给放了。
就在罗秉林的忐忑之中,他没有等来傅小官的劈头大骂,反而看见傅小官微微颔首。
接着便听见傅小官说道:“嗯,你说的这些情况倒是属实。接下来有两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做。”
“请陛下吩咐!”
“第一件事,召集劳工,修矿山的路,这条路要修到泗阳县,让他们先整理路基,我要求路基的宽度要达到三匹马车并行通过。”
罗秉林一怔,陛下这是要开矿了?
“第二件事,同样是召集劳工,在距离黑潭百里的地方,修筑一道墙将黑潭隔绝开来,这道墙可为土墙,宽三尺,高六尺,务必给我夯实了!”
“十天之内你做好预算,户部会给你禹州下拨专款,你给朕记住,专款只能专用,你敢乱用一文,朕,绝不饶你!”
罗秉林慌忙拱手,“臣,绝不会乱动一文!”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这两处工程都极大,需要的劳工恐怕数以十万计,现在农事不多,农人们更愿意挣这二十文一天的工钱。
如此一来,这些农人们今岁的收入会增加许多,那么来年就算没了工程收入,他们也能有本钱侍候庄稼饲养那香猪了。
他能猜到陛下修路的缘由,但他无法理解陛下将那黑潭围起来干啥,估摸是怕那臭味飘到了城里吧。
“对了,这泗阳县我任命了一个县令,就是刚引你进来那少年,叫姜上,吏部会行文给你,以后你的文书直接给他。”
“还有,这两处工程,我要你越快完成越好,你大可以联合其余两州,让他们输送劳工,莫要担心工程结束太快你治下的百姓少了收入。”
“我给你一句话,这两处工程完工之后,你治下的百姓将会多出许多的就业机会,他们将有做不完的事,收入也会比现在翻数倍!”
“臣、臣遵旨!”
罗秉林原本可是想要将这两处工程全留给治下的百姓,可现在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不明白这就业机会多在何处,心想至多不过是去开山挖矿罢了。
“这火油,北宵六州还有什么地方有?”
“回陛下,只有泗阳县这里有一处,其余的倒是在北宵志中有记载,上三州的黄州历史上曾经有过,不过后面被黄沙覆盖,恐怕难以寻找。”
有点可惜,也不知道这处那油湖储量如何,希望它是一处巨大的油田吧。
“行了,你先回去做好预算和宣传,记住,户部银子一到位,两处工程,要同时动工!”
第八百九十一章 商机
观云城四方楼上。
司马韬和王孙无涯等人聚在了一起。
“你们听说了没有?卓大人和南宫大人都去了北宵六州!”
余行简扣了扣桌子,“我还听说科学院数千人全部往北宵六州而去。”
“神剑第三军十万人,也开向了北宵六州!”
“听说是陛下微服出巡到了禹州的泗阳县,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别慌,呆会云西言和宗时计来了问问他俩。”
五个少年沉默等待,没多久,云西言和宗时计上了二楼,来到了这间雅间。
二人刚刚落座,司马韬就问起了这个问题:“云兄、宗兄,陛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屁的大事……也不能这么说,好像还真是大事。”云西言想了想,“这事倒是有些怪异,本来呢,是陛下在泗阳县那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家伙将那些官吏一锅端了,然后陛下发回了两道旨意,说他老人家在泗阳县当了个县令!”
云西言笑了起来,“咱们这位陛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两道圣旨一到了皇城,那家伙,三公顿时跳了起来,当场就召集百官开了一场大会,当场就将吏部侍郎段书文给撂翻了。”
“陛下对吏治的严明你们也是知道的,不然哪里会有而今你们这么舒服的营商环境?泗阳县出了这么大个事,卓公和南宫大人自然就坐不住了,带着几个官儿当场就往泗阳县而去,而今朝中就剩下尚书令孟大人坐镇。”
云西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看着众人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笑道:“这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奇怪的地方是科学院和第三军向泗阳县而去。”
顿了顿,他又分析道:“若说是陛下发生了什么事,神剑第三军去就足够了,可陛下却召唤了科学院,还是科学院所有的人和器材。”
“你们不知道,科学院只有三千多人,但那马车拉的器材和设备,简直是浩浩荡荡蔓延十里有余!所有按照我对陛下的了解,他原本就打算将北宵六州设为重工业基地,迁移科学院,恐怕是为了在那地方更好的搞科学研究。”
“但这事又来的太突然,我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是陛下又在泗阳县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或许……北宵六州将充满商机。”
云西言一席话分析得头头是道,司马韬等人细思良久尽皆点头。
“尤其是陛下调了神剑第三军前往,更能凸显那地方肯定有不得了的东西,陛下需要神剑第三军亲自镇守!”
云西言又补充了这么一句,王孙无涯就更为惊诧了,“难不成是金矿?”
云西言摇了摇头,“我觉得怕是比金矿还要珍贵!”
比金矿还要珍贵?
那会是什么东西?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宗时计此刻开了口,很是认真的说道:“陛下捣鼓的新事物层出不穷,但哪怕是敕勒川自治区的暮阳盐场,也不过驻军三千。而这一次却是足足十万!所以我认为,这一次泗阳县那东西肯定具有极大的战略意义。”
“云兄说北宵六州将充满商机,我深以为然。你们想想,泗阳县那破地方真的很穷啊,这十万大军入驻,人吃马嚼的需要多少供给?”
“何况我们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陛下肯定又要大肆建厂,那厂你们莫想插手,肯定是皇家产业。这厂一建就需要工人,工人赚到了银子就需要消费……诸位,那地方的商业还是一片空白,就连商业局都还没有设到禹州去,你们反正有暇,理应去看看。”
这话有理!
司马韬立刻表态,“明儿出发去泗阳县瞧瞧,你们有没有兴趣?”
而今各自家族的生意已经趋于稳定,他们心里对傅小官这一出极为好奇,一个个便约定了明儿一早出行。
酒菜上桌,一群少年们喝酒聊天极为欢乐。
“司马兄,听说你和韩氏韩烟儿的婚事陛下已经允了,你们准备何时成亲?”云西言问了一嘴。
司马韬嘿嘿一笑,“明年春,到时候你们可都要来喝一杯水酒。”
“这婚事可要在观云城办一场才行,我和宗兄可都走不掉啊!”
“哈哈哈哈,我姐的意思也是在观云城办。”
“这感情好,还回不回虞朝萦丘办一场?”
司马韬摇了摇头,“收购了韩氏织造,我家大半的生意都在武朝了,虞朝那边而今就保留了沃丰道的作坊,那边也就留了个大管家在打理……”
说着他悠悠一叹,“这才来武朝一年多的时间,有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是虞朝的人,哎……!”
“叹个屁的气!武朝人虞朝人有啥区别?我告诉你,根据商业部的最新统计,虞朝而今在武朝落户的商人已经超过了一万!这些人里有许多是举族迁来的。虽然比不上陈氏、周氏和吕氏迁出去的人多,但这些商人却更显活力。”
“他们不看好虞朝的未来,他们信任的是咱们这位皇上!何生安那厮你们可还记得?就是当初恩科第二的那家伙,被陛下给丢在了兰陵县当了县令。前些日子他给我来了一封信,那是苦不堪言啊!”
“陛下一走,沃丰道的经济几乎就停滞。那条南北大运河挖了一段而今已废了,没有足够的银子支撑。就连他那兰陵县的物流基地,也仅仅只建成了规划中的两成,也停了,还是没有银子。”
“哎……”云西言摇了摇头,“当年恩科,那些家伙都是奔着陛下的名头去的沃丰道,没有人料到陛下会回到了武朝,他们现在很是尴尬,他们是陛下选拔的人,却不再受虞问道的重用,若不是道台宁玉春顶着,只怕虞问道会将他们全部给撸了。”
王孙无涯笑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悄悄的说道:“告诉你们一个消息,我弟弟王孙无忌他们,也是当年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商业部的少年,就连李财那位副部长,而今正向武朝而来!”
云西言没有吱声,这本就是他捣鼓的事。
他现在在捣鼓的是另一件事——如何将何生安这些家伙弄到武朝来。
他早已给公孙策去了一封信,公孙策也回了信,这厮理应该到了观云城才对呀,他跑哪里去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大手笔
武朝两大宰辅往北宵六州而去。
武朝离落原上的科学研究院也浩浩荡荡的往北宵六州迁移。
就连神剑第三军,都移师去了北宵六州。
这样的大事当然瞒不过武朝的人,尤其是那嗅觉灵敏的商人。
这些商人们顿时察觉北宵六州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但他们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紧接着,关于陛下去了禹州泗阳县的消息开始流传,没几天,又听说户部尚书游先知游大人带着一群人往禹州而去。
然后,又听说司马家、韩家、王孙家以及种余二家的少爷们也往禹州而去。
再一想陛下的一五规划纲要,而今就剩下北宵六州没有什么动静,陛下亲自去了,这动静顿时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丢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那层层涟漪便涤荡在了整个武朝。
这些商人们可就坐不住了,这信号太过明显,显然禹州有大动作!
还是皇帝亲自主导的大动作!
那么这其中会有多大的商机?
于是,整个武朝的商人们都将视线投向了禹州——而今他们在武朝的商业布局已经完成,商品也已经正式在市场销售。
他们现在能够腾出手来,是时候再去北宵六州捞上一把了。
从各地通往北宵六州的道路,曾经罕有人迹,而今居然变得车水马龙——就和当初虞朝时候,那些商人们听说傅小官将主政沃丰道的时候一般模样。
对于这一变化感受最深的除了禹州知州罗秉林和泗阳县县令姜上之外,大致就要算泗阳城的这些商户了。
曾经要死不活的泗阳城,这些日子涌入了许多的人。
泗阳客栈的老板娘杨花的那张脸都笑开了花——陛下的龙气果然极其旺盛!
他老人家在这客栈住了一宿,而今这宿客简直是连绵不断,今儿这房间居然第一次早早的售空了!
这样的生意场面,就算是以往常有行商而来的时候也未曾发生过。
那么,现在是为啥?
没听说泗阳县有什么好生意的啊!
难道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想瞧瞧那帅气的皇帝?
“王货郎,你倒是给老娘说说,咱们这泗阳县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啊?”
“杨花,叫我王员外!老子曾经是货郎,不代表一辈子都是货郎啊!”
杨花手里的手帕一甩,“哟,还王员外了,这才离开泗阳县多久?发财了?”
“嘿嘿!”那王员外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这身缎子绸衫,端起凉茶喝了一口,看着杨花笑道:“去岁叫你把这铺子关了出去走走你不信,我还真在外面赚了点小钱,不多,一年时间赚了三百两银子。”
王员外没有掩饰脸上的得色,尤其是在杨花那惊讶的眼神里,他感到极为自豪,甚至还挺了挺胸脯,“不信?观云城的宅子我现在买不起,但我在菁华州买了一处宅子,就做那蚕茧生意。”
“原本呢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这伤心地,没料到东家要来泗阳县,这不就让我带路回来瞧瞧。”
杨花很是羡慕,这王货郎以往挑着一副担子走街串户做点小营生,一年能够落下了十两银子估摸着就会乐得睡不着觉。没想到他这一跑出去,一年居然就攒下了三百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我说杨花,把你这铺子打出去吧,外面的世界正在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泗阳县有什么?除了这火辣辣的日头就是白茫茫的大雪,趁着现在到处都充满着机会,我带你去菁华州做那蚕茧的生意,怎么着一年赚个百八十两银子也是可以的。”
杨花怦然心动,可这时却见隔壁的一张桌前的一个少年转头向她看了过来,那少年面上一笑,“老板娘,你可莫要听这人的话。他说的外面能赚到银子这没错,但他错在根本不知道泗阳县即将发生的改变。”
“小哥儿,我可是泗阳县土生土长的人,现在这虚假繁华能当真?说句难听点的,皇上一走,这泗阳县立马空空荡荡。这些人还不是为了拍皇上马屁才蜂拥而来,难不成你还当真以为这泗阳县有了金娃娃?”
这少年就是云西言记挂的公孙策!
他从沃丰城而来,他本来是要去观云城的,在途中听说了傅小官在北宵六州的泗阳县,于是他转身便来到了这里,昨儿夜里才到。
他虽然也不知道这泗阳县发生了什么,但凭着他对傅小官的了解,他知道这地方必然崛起!
所以他笑道:“这泗阳县恐怕还真有金娃娃,你当这么多的商人前来是为何?你可以去问问你的东家,若不是有巨大的商机,商人们会趋之若附?”
“老板娘啊,”公孙策转头看向了杨花,“你这客栈的生意未来将一直兴隆,不信……你走着瞧。”
杨花一想,这少年说的也有道理。
若是说那些官儿蜂拥而来他们是为了拍皇上的马屁这很正常,可现在来泗阳县的更多的是商人啊!
商人可没有必要去拍皇上的马屁吧,他们就是为了赚钱!
可究竟这泗阳县有什么好营生呢?
杨花依然不知道。
“这可就随你了,反正外面至少我真赚到了银子。”
杨花想了想,对王员外说道:“我一个女人家出去做事也不太方便,这客栈也经营好些年了,真丢了还是觉得怪可惜的,莫如再看看。”
就在这时,又有一位商人走了进来,他满脸的汗水却充满了喜悦:“老板娘,来一碗凉茶。”
“好咧,稍等。”
“今儿泗阳县发告示了,这城要扩建,那告示上说,要建得能够容纳二十万人!工部的人正在城外勘测,接下来马上就要进行招投标……这玩意儿新鲜,我得再研究研究,若是能弄到一个项目,可就不枉此行了。”
杨花直起了腰,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公孙策咧嘴笑了起来,果然是他的手笔!
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么亲切!
他起身离开,走在了火辣辣的太阳下,看着这黄沙弥漫的小破城,心想最多三年,这地方恐怕就会成为一座繁华都市。
第八百九十三章 忙碌的皇上
日头毒得厉害。
泗阳县县衙后院的西厢房里有如蒸笼一样。
小旗切好了一盘子在井水中冰镇了西瓜送了进去,看见的是几个脑袋凑到一堆,听见的是皇上正在言语:“冯老四,这玩意和蒸馏白酒那工艺差不多,不一样的是需要建造成大型的蒸馏塔。”
“石油经过蒸馏塔高温蒸馏之后,重的那一部分称之为煤油,可取代蜡烛用于照明之用。轻的那一部分就叫……就叫汽油,这玩意很宝贵,得全部储存起来。”
“秦成业,有了汽油,科学院的蒸汽机就可以升级到内燃机,呆会我单独给你讲讲内燃机这个东西。”
“你们尤其要注意的是,无论哪种油它都怕火,怕剧烈的碰撞,所以这蒸馏塔得建造在距离油湖足够远的地方,并且要建好防火墙,以免引燃了那油湖,那可是天大的灾难!”
“……”
小旗默默的看了片刻,这样的情景已经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里,皇上都在不知疲倦的给他们讲解,给他们画图,给他们不断的提醒安全的问题——皇上看起来很是兴奋,他挥汗如雨,却没有丝毫的烦躁,他似乎生怕遗漏了什么东西导致弄那石油功亏一篑。
皇上为了那神奇的东西,甚至将卓大人和南宫大人等等官儿给晾在了一边,这都晾了五天了,恐怕他们得等皇上将石油那事彻底讲完,并且秦公子他们彻底明白了才会搭理这几位大人。
小旗送上了西瓜,傅小官随手取了一片吃了起来,“唔,太热了,来来来,都吃,”他抬起了头看向了小旗,“对了,小旗,给隔壁的卓大人他们也送个西瓜进去。”
“奴婢遵命。”
小旗脸上浮起了一抹微笑,转身离去,便又听见傅小官在说道:“所谓内燃机,就是让燃料在机器的内部燃烧,就像这样……”
卓一行和南宫一羽很无聊啊,他们屁颠屁颠的跑来了泗阳县,结果陛下不在,陛下跑去了隔壁的赤县。
他们在泗阳县一等就是五天,等来的是越来越多的商人,还有陈破所率领的十万神剑第三军,也等来了迟来的科学研究院。
陛下终于回来了,却仅仅和他们打了个招呼,让他们等等,这一等,又是三天。
陛下和科学院的人在那屋子里没日没夜的说,说的那东西正是这泗阳县的那黑潭,陛下说那东西叫石油——难道是石头缝里流出的油?
他们就不明白了,可看陛下那兴奋劲儿,显然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
好吧,反正陛下的花样层出不穷,就瞧瞧他这次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又能捣鼓出个什么玩意儿来。
这一天,就连户部尚书游先知都到了。
“二位宰辅,这一次陛下动用到的银子数量极大,陛下给臣的旨意是锚定一千万两黄金,命四通钱庄发行一个亿的银票交给户部……”
游先知很是忐忑,他看了看两位宰辅,“这可是咱们武朝而今两年的税入总和,若是没有那么多的黄金进入国家金库,这货币一发,万一成了泛滥之灾,这后果可难以想象!”
“禹州知州罗秉林的预算出来了没有?”南宫一羽反问了一句。
“出来了,从赤县筑路至泗阳县,全程五百六十余里,陛下催的紧,这就需要联合其余两州招募劳工共计五十余万人。预计工期四个月,最迟必须在十月初完成,不然到时候风雪太大无法施工,单单工钱,大致预算就是一百二十余万两,再加上其余材料工具等等开支,合计两百余万。”
这听起来好像也不多啊。
自从咱们这位陛下登基之后,那手笔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瞧瞧与夷国接壤的大峪关自由贸易区,陛下大笔一挥,一千万两银子下去,一座崭新的城拔地而起。
再瞧瞧西域五州的河西州,陛下又是大笔一挥,八百万两银子就砸在了北郡城。
修路就更不用说了,西域五州和北宵六州的路网很少有商人接手,这怎么办?陛下又是大笔一挥,足足三千万两银子丢在了这修路上。
这才两百余万,简直不值一提嘛。
可接着,游先知又道:“陛下不是去了一趟赤县么?那条路,原本起点在赤县县城,可自从陛下去了以后,那条路就必须修到赤山山脉里!”
“单单从赤山山脉至赤县,就需要足足三百万两银子!”
“这一家伙就去了五百万两,泗阳县扩城预算三百万两,黑潭修围墙预算二百万两,一千万两银子……就没了。”
卓一行一听,也还好,这些毕竟是陛下所说的基础建设,等这些基础建设弄好了,人家商人才会能投资建厂嘛。
陛下那句话是怎么说得来着?
对了,官府搭台、商人唱戏,百姓受益,极有道理。
“下官是觉得,陛下要新增一个亿的银票……这一千万似乎就能解决,是不是就让四通钱庄少印九千万?”
都知道货币泛滥会造成物价上涨,其结果是毁灭性的。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武朝的经济发展太快,市场上的货币流量已经跟不上经济增长的速度,尤其是傅小官需要大量的货币在高技术上的投入。
对于游先之的这一建议,二位宰辅觉得很有道理,毕竟这涓涓细流远远比不上开闸泄洪来的那么厉害。
“等陛下在隔壁忙完,你就把你的建议给他说说吧。对了,周同同那厮最近去了哪里?”南宫一羽问道。
游先之摇了摇头,“下官离开观云城的时候还没有周大人的消息,不过御吏台也派出了许多官儿去了各地,这吏治,也确实到了需要整顿的时候了。”
陛下登基一年多,天下太平,政策清晰,百姓获益,但以往的官儿恐怕有那么一些跟不上陛下的步伐,哪怕他们未曾贪墨,可若是他们的能力无法将陛下的政策落实下去,这样的官儿也属于淘汰之列。
“这一转眼就是六月了,回去之后,得让翰林院提前着手准备秋闱。”
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是拔萝卜的时候了,那这些空出来的坑,可得有人去填才行!
第八百九十四章 吏治
傅小官总算是将他所能想到的关于石油的东西彻底的讲完了。
秦成业脑瓜子嗡嗡的,单单陛下的讲义,他就记录了厚厚的一册!
再加上陛下画的那些图……这特么又是厚厚的一册。
这新鲜玩意儿令秦成业极为期待,因为陛下说这东西一旦研究出来,就能开启第二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的呢?
蒸汽机而今才捣鼓出第一代原型机,送去了江城船厂,还得等江城船厂的应用反馈。
而陛下的意思是蒸汽机得小型化,更广泛的用途是在民用,比如带动织布机。
“将科学院动力研究所的人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继续深入蒸汽机的改良,另一部分启动内燃机的研究项目。”
“这个东西对材料特别讲究,所以回去之后你得和周铁匠的材料研究所详细讲解,让他们明白所需材料的特征,要叫他们尽快建立起材料实验室,以研究出适合内燃机的钢材。”
“我给你的是最原始的内燃机结构图,它是两冲程活塞式,用它来检验制造工艺和材料吧,等技术真正成熟,就可以造出更多汽缸更高功率的内燃机了。”
“对了,枪械研究所那边也莫要松懈,第三代的毛瑟步枪可以立项了,等毛瑟步枪研究出来并量产之后我这心里才能踏实。”
傅小官站了起来,“不要有压力,不要怕失败,科学的精神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要有批判和怀疑,要有创造和探索,也要有平权和团队的观念。”
“记住,石油那东西很危险,务必要按照我的要求严格执行,否则……那后果真的难以想象!”
秦成业也站了起来,面容严肃,“我明白,保证不出漏子!”
“行了,你们去吧,新的科学院建设很快就会展开,现在的条件极为艰苦,辛苦你们了!”
冯老四等人憨厚的笑了起来。
他们与傅小官作别,离开了泗阳县。
冯老四带着一批人往赤县而去,秦成业带着几个人往黑潭方向而去。
傅小官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这件天大的事,总算是告一个段落了,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一个字:等!
等赤县的矿场大量的出产,等科学院将内燃机的原型机弄出来。
他也在等蒸汽机在无畏级战舰上的应用结果,若是没有问题,而今的五艘无畏级战舰将装备上这蒸汽机。
毕竟这玩意儿比人的力气还是大了许多,有了蒸汽机,无畏级战舰会跑得更快,到了那时,就该出海去下野了。
对了,有了蒸汽机就可以造出火车了……这东西的用途更大,可是科学研究院的项目好像是满的,这该怎么搞?
傅小官顿时有些惆怅,人才啊,老子有金山一座,却缺乏大量的人才!
摇了摇脑袋,将火车这东西暂时放下,他出了门,一个转身来到了卓一行等人所在的这个房间。
三人起身,还没来得及行礼,傅小官双手一按:“坐坐坐,这么热的天,你们在观云城呆着不好么?不过你们也是有心了。”
四人坐下,傅小官直接进入了正题:“吏治的问题,不仅仅是我碰巧遇见的这泗阳县。不瞒你们,我已经派周同同去了大陵河流域,彻查沿线河工治理的贪墨事情。”
“昨儿晚收到了周同同送来的消息……诸位,这一次的地震恐怕会极大!按照目前所查办的情况,大陵河从河道总督葛溯到他下面的小小河工,恐怕都难逃关系。”
卓一行三人大吃一惊,武朝国内四条流域,设有四处河道督府,受工部之水部节制。
这四条流域,其中又以大陵河的问题最为严重。
两年前发生在大陵河五原州河段的溃坝之事还历历在目,那一次武帝杀了三十多个官儿,并下拨了足足三千万两的银子重筑大堤……此刻听傅小官一说,岂不是大陵河河道上上下下数百人皆有渎职之罪?
“小旗……弄点冰镇杨梅汤来!”傅小官冲着外面吼了一嗓子,又道:“不仅仅是河道,大陵河五原州段的地方官员,目前至少有二十人牵涉其中!”
“三千万两专用的筑堤银子,真正用到堤坝上的,仅仅六百万两!”
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这特么的!太狠了吧!
若说他们不知道这些官儿贪墨这显然不可能,下面的地方官多少会伸出手去沾一点,按照他们的想法,三千万两银子,最多也就被沾走三百万,还能有两千多万用在大堤上。
可傅小官现在这样一说,就彻底颠覆了他们的想法。
卓一行豁然站起,勃然大怒:“这些该死的狗官!老夫、老夫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卓公莫要生气,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我要亲自去大陵河瞧瞧。”
小旗送来了冰镇杨梅汤,傅小官取了一碗喝了一大口,“现在你们知道朕为啥在那金殿之上呆不住了吧?”
“我告诉你们,他们有的是法子欺瞒上官,因为这样的官儿,他们的心思丝毫没有在老百姓的身上,他们成天盘算的就是怎样捞银子,就是怎样欺瞒上官的监察。”
“在这方面他们是专业的,所以要他们死也需要死得专业一点,不至于千刀万剐,等我去了大陵河再瞧瞧。”
“吏治这一块,是一场长期的战斗!是人就有贪欲,这不奇怪。但一个好官好的地方在哪里?就是他将心思用在民生上,那样贪欲自然就会淡了许多。我们在查办贪墨的同时,也需要去了解基层官员的疾苦,若是有好官因为迫不得已的问题而犯了贪墨之罪……这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对了,游尚书,你现在的事儿可最多,跑这里来干啥?”
游先之心想我还没机会说话呢,他将心里所想和盘托出,傅小官却仅仅一笑,“放心,叫四通钱庄加班加点的印!等我回去之后,自然会向国库缴纳一千万两黄金。”
陛下财大气粗啊!
三人一惊,“陛下,您哪来的那么多金子?”
第八百九十五章 喜相逢
按照发行银票的规矩,国库所存黄金数量与所发行的银票成正比。
而今武朝国库共有存金一千七百二十万两,这表示武朝发行了一亿七千二百万两银票,这其中的一半,来自于这位陛下登基执政的第一年!
货币多发行了一倍,可问题出来了,按照货币规律,市场多了一倍的货币,那么货物就会涨价至少三成。
但武朝的物价去岁有轻微上扬,可今岁却又落了回去——它居然依然平稳。
“市场上的商品在成倍的增加,百姓的收入同样也在增加,货币的供给充当着平衡的作用,若是市场流通的货币不变而商品增加,就会导致商品大幅降价。因为人们手里的钱没变,购买力没变,这些多余的商品就会滞销,就会变成库存,最终商人无法回笼资金,赚不到银子,甚至工厂倒闭。”
“所以你别怕发行银票,我心里有谱,这一个亿里的一半,都将用于和樊国虞朝采购大宗商品。而其余的,绝大多数都将用于科学研究,以及基础设施的投入里面。”
“……”
傅小官又花了好一阵功夫向文思源讲述了货币和经济的关系,三人听得津津有味,才明白这货币的发行还有这么多讲究。
夕阳落山,却依旧无凉风习习。
“贾公公……”
“老奴在。”
“咱们来这泗阳县这么久了还没有去好吃楼尝尝,你去定一桌席面吧,今儿晚咱们打打牙祭。”
“老奴遵命!”
“我请客,当然,我也不知道这地方有啥好吃的,肯定没法和观云城的饮食去比,将就吧。”
傅小官话音未落贾公公又走了回来,“陛下,外面有个叫公孙策的少年求见,说是陛下在沃丰道时候的手下。”
傅小官眼睛一亮,“让他进来!”
“好!”
“这家伙,呆会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虞朝人,很有能力。”
公孙策站在这衙门外很是忐忑。
这样的忐忑在以前是从未曾有过的。
他曾经是宣历十年状元,是傅小官要去组建商业部的第一批官员,也是傅小官派去沃丰道的第一批官员。
当时与他一道的还有同期的榜眼商梁以及探花司马南马行空等人。
而今这些人皆在沃丰道,也已经升了官,可干得却不太开心。
两个月前,公孙策在兰陵县视察,和兰陵县县令何生安吃了一顿火锅聊了一宿的天。
“我若是你,就会去找圣国公。可惜我身份太过卑微,虽然当年也是圣国公一手选拔出来的,可我和圣国公之间仅仅只有数面之缘。”
“这沃丰道,怎么说呢?它是圣国公的沃丰道,他在这里,这里才会充满蓬勃生机,他现在离开了,你瞧着,最多再两年,这地方将成为一潭死水。”
“你若是在政治上还有抱负,趁着现在,去追寻他的脚步吧。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有些理想,跟对了人才可能得以实现。”
何生安的这些话深深的打动了公孙策,让他坚定下来了离去的决心,回到沃丰城他就辞去了官职,取道夷国,来到了武朝。
这一路,他听到了许多关于傅小官的事迹,他才知道傅小官当初在沃丰道的施政,仅仅是他能力的冰山一角。
他在武朝彻底的释放了他的能力,公孙策亲自去过的忻州自由贸易城,和路过的大峪关自由贸易城,这两处自由贸易城展现出来的经济活力令他刮目相看,更不用说那一五规划纲要,简直令公孙策赞不绝口。
若是宣帝当初没有对傅小官作出那事,他会不会离开虞朝呢?
公孙策不知道,他只知道武朝会将其余国家远远的甩在身后。
他现在就站在这县衙门口,而傅小官就在这县衙的后院,相距不过百米,可这百米却仿佛是一道天堑——他不再是虞朝的商业部部长、沃丰道道台了!他是武朝的皇帝!
他可会记得我的名字?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无路可走前来投靠他为的是求一碗饭吃?
他还是会像以前那般礼贤下士不拘一格吗?
他坐在了最高的皇位上,会不会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短短的时间,公孙策却觉得度日如年。
很快,贾公公又走了出来,他对公孙策一笑:“皇上请你进去。”
他记得我?
公孙策愕然张了张嘴,对贾公公躬身一礼:“谢老丈!”
“进去吧。”
“好!”
公孙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来,踏入了这县衙,来到了后院,晚霞映红了他的脸,他的脸上是细密的汗珠儿,有些热,还有些慌。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向侧院走去,便听见那厢房里传来了爽朗的笑声,接着他便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你们不知道,那时候我在虞朝商业部,没人啊,骗来了一个李财,然后又从宣帝手里把当年秋闱的状元公孙策和其余几个人统统要了过来,就是这样,商业部成立了。”
“此后我又去稷下学宫要了不少人,这里面有一半是当年跟着我前来武朝参加过文会的学子。为什么要他们?因为他们接受了我的关于商业的理念!”
“其实我很可惜那批人,包括沃丰道的那些官员们,人才啊……可他们毕竟是虞人,所以我没好意思开口,万一他们不愿意背井离乡来为武朝出力,这岂不是毁了他们的前程。”
公孙策顿时热泪盈眶,他没有忘记我们!
他一直记得我们!
他依然那么重视我们!
公孙策抬步走入了这间屋子,便看见了那穿着一身青色麻衣的傅小官。
傅小官也抬头看向了他,脸上顿时笑出了一朵花。
他站了起来,向紧张激动的公孙策走了过去,他张开双臂,居然给公孙策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好家伙,我特么终于又见到你了!”
“……陛下!”
“哈哈哈哈,来来来,坐,给你介绍一下……”
公孙策一一行礼,这才知道就在这样一个极为简陋的地方,居然有着武朝高得不能再高的官员了。
就这短短的时间,他确定了一件事:
傅小官没有变!
还是那个熟悉的面目和熟悉的味道。
第八百九十六章 好吃楼
泗阳县北街好吃楼,二楼雅间。
众人落座,傅小官让公孙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
“你说宁玉春被虞问道给调离了沃丰道?”
“这事是因为那条大运河而起,宁道台的意思是无论有多困难,也得将这条大运河贯通,只有这样,沃丰道那些作坊所生产的商品才能像你曾经规划的那般,在最短的时间里运输到虞朝各地。”
“但去岁因为那白盐……从忻州和蓝旗商贸城涌入虞朝的白盐占据了三成的市场,导致去岁虞朝税入少了数百万两银子。再加上沃丰城股票市场低迷,再无法像以往那样融资,大运河没了银子就停了下来。”
“朝中反对的声音占了绝大多数,尤其是户部右侍郎常欢,坚决不批修大运河的银子,宁道台数次上书,终无结果。就在今岁三月,陛下一道旨意将宁道台调回了金陵,给了个太子詹事的官儿……”
“这颇为可笑,皇后倒是有了身孕,可还没生产,都不知道是儿是女。”
傅小官沉默片刻,宁玉春这是被闲置了,不过也好,那大运河本就是个坑,如果他依旧在沃丰道,他是有足够的办法将那大运河修成。
可他没在沃丰道了啊,这破事儿也没法去管。
“现在沃丰道的道台是谁?”
“江南东道杭州知州常永乐调任了沃丰道道台,他……他对你当初的那些布局,持否定的态度,这第一刀就落在了那些商人的头上,免税的政策没了,他对在沃丰道的所有作坊征收了三成税赋。”
傅小官眯了眯眼睛,咧嘴一笑,“可惜了老子当年从夷国把沃丰道抢回来,算了算了,来来来,咱们喝酒。”
这酒不是西山天醇,喝起来味道不太好。
傅小官的心情也不太好。
沃丰道无论如何是他弄回来的,还是他亲手奠定的基础。
若是宁玉春依旧担任沃丰道道台,循着他当年定下的计划执行下去,沃丰道哪怕再破落也比虞朝其余十三道要好。
毕竟已经有那么多企业在沃丰道落地,它的基础工业已经具备,需要的是进一步的发展释放出其中的潜力。
现在好了,那新道台一家伙就要了那些企业的命,三成税赋,从沃丰道运往虞朝各地的运输成本极高,这样一来,哪里还有利润可言?
商人没有利润这企业自然就办不下去,他们在沃丰道的投资算是亏了,因为时间太短,根本没有将投资赚回来。
或许这也是一件好事,武朝商业环境稳定,将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武朝投资。
一杯酒下肚,傅小官说道:“宁玉春当道台,我本来是不太好意思要那些人的,现在我好意思了,你给他们去一封信吧,愿意来武朝的我都欢迎,但原来是什么官来了还是什么官,升官这种事情他们应该清楚,依然是考核制度。”
公孙策大喜,“我估计,会走至少一半!”
“正好,我这还真需要人。”
傅小官说完这话想了想,“你同时得告诉他们,来了,就得落户在武朝,也就是武朝的人了,我不强求,他们也别勉强。”
“另外就是我还要在外面呆一段时间,你若愿意,就随我四处看看。”
这当然是求之不得之事,公孙策立刻应下,跟在这位陛下的身边能够学到多少东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何况既然已经决定了留在武朝,自然需要对武朝多一些了解。
卓一行和南宫一羽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了一抹微笑——本还想着给陛下培养一些年轻官员,现在看来不用着急了。
陛下当年在虞朝,就已经培养了一大批得力干将。
就像这位公孙策,他对陛下的态度不亢不卑,言谈举止有度,丝毫没有半点拘束。
看着公孙策,他们又想起了云西言和宗时计,他们的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敢说、并且没有忌讳。
他们不像武朝的那些官员,生怕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开罪了陛下,所以武朝的官员过于拘谨,没有那种主动工作的态度,这显然不太符合陛下的胃口。
若是沃丰道的那一大批少年官员当真来了武朝,恐怕会一举淘汰许多的官员。
这是好事,他们俩都已年迈,希望的是这些官员们能够伴随着陛下共同的成长起来。
“明儿你们就都回去,工部那边,各地的学堂最迟明年春,得建成招生。还有就是今年提出的在各州建立孤儿院和养老院之事,今岁末得完成。户部要保证这些专款的调拨,同时也得监管这些专款有没有被挪用。”
“民生的问题无非就是衣食住行,从夷国进口的棉花得充分利用起来,这玩意儿才是老百姓能够买的起的御寒之物。吃的问题理应无大碍,但还是得特别关注贫困地区,若有必要可下拨国家存粮,而住的问题,依然得着眼于贫困地区,至少得保证百姓的住房不会被大雪给压垮了。”
“这又说到了公事上,我这是怎么了?打住打住,喝酒!”
“我走一圈,来来来……!”
接下来傅小官再没有说一句公事,他喝着酒聊着曾经在西山的美好日子,气氛融融君臣无间。
或许是有了几分酒意,傅小官撩起衣袖,丝毫没有半分皇帝的模样。
“我知道说了你们也不信,我真的就想当个小地主……瞧瞧,你们又这样瞪着我,当个小地主哪里不好了?我至于跑这地方来遭这罪么?”
“躺在西山别院里,喝喝西山天醇,闲来无事写写诗……对了,我都好久没有写诗了,今儿就再给你们写一首!”
对啊,咱们这陛下可是天下文魁!
“那陛下以何题为诗?”卓一行问道。
“我曾经就说过,作诗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事情,请卓公命题!”
户部尚书文思源都看呆了——这就是陛下洒脱的模样?
他这是少年心性么?
可这些日子所见,陛下是成熟稳重并极善决断的呀!
卓一行捋着白胡子一想,“陛下关注民生,那便以民生为题赋诗一首。”
“这太简单不过,你们且听好了!”
第八百九十七章 悯农
“这太简单不过,你们且听好了!”
当真作诗有这么简单的么?
卓一行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当年武朝文会,他们并没有亲去寒灵寺,但他们都听说过傅小官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就落笔成词,最终夺得了那文会之魁首。
半盏茶的时间,现在陛下居然随口就要成诗!
就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傅小官摇头晃脑像极了一个老夫子:
“此诗名为《悯农》,你们听好了!”
董书兰两眼闪烁,喜意盎然。
公孙策微翕着嘴,目不转睛的盯着傅小官——跟着傅小官那么长的时间,可还未曾亲眼见过这位天下文魁作诗。
贾公公眼睛微微眯着,那张老脸的每一道沟壑里都充满着欢喜。
“《悯农其一》”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这是一首极为简单的诗,可听在南宫一羽他们的耳朵里,却仿佛是一道惊雷!
陛下之意不在诗,而是这诗中的深意!
他们还未曾细细品味,傅小官面色肃然,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又道:
“《悯农其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同样是一首极为简单的诗,同样令南宫一羽等人豁然一惊。
这第一首诗,一种一收,描绘农人在田间的劳作。由一粒粟而成万颗子,这是丰收,四海之内皆无闲田,那便是硕果累累,金黄一片的景象。
前三句写出了农人通过辛苦劳作喜获丰收,可最后一句却陡然而转——辛苦侍候了一年的庄稼丰收了,但种庄稼的人,却还是粮仓空空几欲饿死!
而第二首诗,生动的描写了农人在烈日下劳作的情形——烈日当空的正午,农人们挥汗如雨洒在灼热的土地上,反述了第一首诗一粒粟到万颗子以及四海无闲田的缘由,它们是千千万万的农人,用这辛勤的汗水浇灌出来的。
可这样的辛劳,吃饭的人又有几个知道呢?
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这每一粒米里面蕴含的艰辛!
所有人陷入了沉思,就连董书兰的视线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此间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傅小官打破了沉默:
“你们都知道我曾经是个小地主,对于农人的了解,我恐怕会比你们更深刻一些。”
“武朝人口一亿两千万,其中近一亿是农人。他们才是武朝的基石,也是武朝的根本!”
“本来今儿晚上想轻轻松松和大家吃个饭喝杯酒的,可卓公偏偏命了这么一个题……”傅小官双手一摊,眉儿一扬:“我呢,偏偏就作了这么两首沉重的诗。既然都作出来了,不妨咱们就说道说道三农问题!”
所有人竖起了耳朵,他们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语——三农问题!
“所谓三农问题,指的是农业问题,农村问题,和农民问题。这三个问题不能分开来看,它是一个系统工程,包括了农民从事的行业、居住的地域以及农民主体身份三位一体的综合性问题……”
傅小官侃侃而谈,这一场酒席变成了一堂课!
在这堂课上,他详细的向两位宰辅一位户部尚书讲述了他对三农问题的理解以及后续施政的策略。
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虽然人人都将士农工商挂在嘴边,但事实上农人的地位极其低下。
但傅小官的这番话却让他们明白了农人的重要性,并首次真正的重视起来。
“作为朝廷,要保障农民的基本权益,作为官员,要带领农民发家致富,这样的官才会受到天下农民的爱戴,这样的朝廷才会受到他们的拥护。”
“所以我的打算是明年,全面取消农业税,粮食的价格彻底放开,哪怕是国家储备粮,也务必按照市场价格收购。一亿的农民富裕起来,拥有一亿两千万人口的武朝,才算是富裕起来。”
户部尚书游先知一惊,千年以来的农业税要取消?
这……他看了看两位宰辅,卓一行却点了点头,“虽然每年农业税入占了我朝税收的三成,但陛下所言极有道理,我等居庙堂之高却未忧其民,还需要陛下以两首《悯农》来点醒,实乃我等失职!”
傅小官倒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他笑道:“取消农业税,是基于工业的发展。事实上随着五年规划纲要的推进,从事农业的人口将会大量减少,这些人将进入工业领域,去创造更高的价值。”
“那……种田的人少了怎么办?”游先之问道。
“农耕的器具将随着工业的发展而不断改善,你可以理解为原本一人只能种十亩田,将变成一人能够种五十甚至一百亩的田。”
游先之无法理解,这些日子对于这位陛下的那些话,他有许多都无法理解,看两位宰辅的意思……似乎是不需要去理解。
就如昨日南宫大人对他说的那样,听着并记住,按照陛下说的去做,就对了!
这是不是太盲目了?
游先之将这一切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想的是再过些年生回头来印证一下。
“明儿你们回去之后,针对三农问题,拟出具体的条陈,先让各地的官员弄清楚政策的走向,给他们半年的时间去转变这观念,明年初……就推行下去!”
一席酒,两首诗,敲定了接下来的农业政策,没有人知道这一政策对武朝的农民带来了多么深远的影响,但那两首陛下所作的诗,却在极短的时间里,传遍了整个武朝。
陛下悯农,其诗中深刻的描述了农人之疾苦!
这样的疾苦原本只有农人自知,可现在他们才清楚他们的陛下也是知道的。
这样的陛下,当然是贤德之人!
如此看来,农业大有可为!
农人的热情空前高涨,因为他们看见了希望。
傅小官第二日送别了卓一行等人,他在泗阳县又呆了两天,于五月二十离开了泗阳县,也离开了北宵六州。
他带着公孙策往五原州方向而去。
他已经得到了周同同送来的情报,五原州河工贪墨案,查出了足足八十二个贪赃枉法的官员!
“欺我年少啊!”傅小官语气淡漠,但董书兰却似乎已嗅到了浓烈的血腥味道。
第八百九十八章 大师兄的决定
远在海的另一边。
刘瑾在阳光下笑得一脸灿烂。
这破地方原本以为渺无人迹,却没料到翻过了一座山之后遇见了那么多的土著。
这些土著以部落的形式存在,甚至还有一个地方形成了初级的城镇。
当然,这些土著显然不是海军陆战队的对手——他们还用着骨矛这种原始落后的武器,一千海军陆战队,只需一轮齐射,就彻底打垮了这些土著的意志。
可惜语言不通,但看他们跪地的表现就是臣服——既然臣服了,刘瑾谨记傅小官的话,那就别将人家赶尽杀绝,以后可能还用得着。
这些部落首领奉上了难以计数的黄金珍宝,但刘瑾觉得最为珍贵的还是那几十口箱子里装的东西——那些是植物的种子!
他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植物,只知道陛下曾经千交代万交代要他收集这些玩意儿。
土著们在刘瑾的威逼之下,还为刘瑾建造了三艘货船——当初一同出海的货船再没有了消息,想来是在那风暴中被摧毁。
作为占领这地方的信物,刘瑾将一面高大的龙旗插在了那城镇的最高处。
在这岛上一呆就是月余,该抢的似乎也抢完了,而今货船也造好了,那就该出发了。
可问题来了。
“我强烈建议返航!”井边熊二看着刘瑾义正言辞的说道:“前面的航线我们丝毫不知,现在是六月,正是海上最容易起风暴的时候,一个不好我们就又会遇见风暴,下一次恐怕就再难有这次的幸运了!”
刘瑾有些不太乐意,现在补给又齐活了,三艘货船分散的金银珠宝若是收拢仅仅才一船……这好像有点不划算!
“我的意见是咱们沿着这海岸继续前行,这地方的文明落后,或许咱们还能遇见这样的部落。”
“近海多暗礁,我们根本不知道这近海的情况,万一触礁……就算是这‘刘瑾’号恐怕也难以安然而退!”井边熊二据理力争,又道:“刘大人,您得这样想,我们离开武朝在海上就航行了足足三个月!这已经是极远的距离了!从琉国至武朝,才一个月的航程,我们跑到这地方来连这地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若是继续前行,万一、我是说万一出点事情,咱们回不去了,是不是功亏一篑?”
刘瑾一听,这也是个道理啊。
三个月的海上航程,等回到武朝就已经差不多到十月份了。
陛下恐怕还在等着我的消息,陛下那么牵挂着我,这么长时间不知道我的生死,陛下恐怕寝食难安……不能让陛下为我这奴才操心。
“行,那咱们就返航!”
井边熊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生怕这无知的小太监继续往前,那极有可能是一条不归之路!
可就在这时候大师兄苏珏发话了:
“到达这地方的航海图我已经补全完整,听那些土著们的发音,我将这里命名为阿拉斯加。这外面有一圈岛屿,就叫阿留申群岛。”
“这地图一式两份,你们带一份走海路返回武朝。”
苏墨一惊,瞪大了眼睛,“大师兄……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这里?”
苏珏举起双手正了正冠帽:“大师兄我倒不是要留在这里,而是小师弟曾经和我说这地球是圆的。我想从那海峡而过,走陆路向东而行,如果这地球是圆的,我就能走回武朝。”
“可如果这地球不是圆的呢?”
“……那我就看看会走到哪里去。”
高圆圆顿时来了兴趣,“这主意好,我陪大师兄同行!”
苏墨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回去之后如何向三师姐交代?”
苏珏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将这封信给你三师姐,她自然会明白我的想法。”
苏墨迟疑了半晌接过了这封信,又看向了高圆圆,“二师兄,那你是不是也有写一封信带给梅里雪红呢?人家可还在道院等着你!”
高圆圆搓了搓手,“这不此刻才决定的么,我现在就写,她也会理解的。”
反正刘瑾和井边熊二无法理解。
地球是圆的?
那海面怎么是平的?
此地距离武朝相距不知道多少里,他们居然要走回去……这特么的就算真能走回去,那得走多久?
没有人知道苏珏和高圆圆要走多久才能走回武朝,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穿越了白令海峡之后会遇见些什么。
总之,第二日清晨,刘瑾在数以千计的土著的欢送下,踏上了‘刘瑾’号,带着三艘货船离开了这处海港,踏上了返程之途。
这些部落的首领在岸边和他们挥手惜别,等看不见那船的影子之后,他们才返回了部落,摩挲着刘瑾送给他们的绸缎,觉得那一船的人都是傻比!
他们不知道这玩意儿叫绸缎,但摸起来光滑细腻,上面的刺绣云纹简直仿佛仙人所造。
这样精美的东西,他们居然换的是那那些毫无用处的金银珠宝!
是不是傻?
土著们乐得哈哈大笑。
希望他们能够再来,得叫部落的人多去挖掘一些屁用没有的金银珠宝,下次得多换一些。
也在这同一天的早晨,苏墨和高圆圆驾着一艘船沿着海岸驶向了白令海峡。
三天之后,他们抵达了这里,这个世界的这个海峡两岸相距并不宽,又一天之后,他们来到了对岸——数日之后,他们发现了这里居然也生活着和对岸几乎相同的部落。
“天下之大,果真无奇不有!”
苏珏极为感慨的说道:“当年小师弟说这个世界应该是被分为了五大洲四大洋,他还说海的那边是广阔的陆地,那陆地上同样生活着各种肤色不一样的人……事实上咱们并没有到达小师弟说的那地方,但已经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所以小师弟说的是对的!”
“大师兄,我就不明白小师弟根本就没出过海,他是怎样知道的呢?”
苏珏摇了摇头,“师傅曾经不是说过么?他说小师弟生而知之,我想,大概就是说小师弟无所不知吧。”
高圆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去把那部落抢了?”
“留着,下次再抢,走!”
两个孤独的行者启程远去,他们都不知道的是,两个月之后,有一只从欧洲大陆而来的舰队神使鬼差的也进入了阿留申群岛,并登上了同一片陆地。??
第八百九十九章 蜕变
天德二年七月初十。
傅小官一行来到了位于大陵河流域的五原州境内。
掀开车窗,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田野。田野里有长势喜人的红薯,还有泛着微黄的稻谷。
得益于大陵河支流的丰沛水源,这处名为南屏原的地方庄稼长得极好。
时近午时,酷热难当,马车里董书兰为傅小官摇着扇,傅小官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田间地里依然有带着草帽的农人在挥汗如雨的劳作。
这是一路而来所见之景象。
“农业靠天吃饭这种事情不太好办,今岁南苍八州雨水充沛就担心内涝,这地方看来降水偏少又担心旱涝……风调雨顺的年景毕竟难求,终究还得靠自己一肩去挑。”
董书兰的视线也投到窗外,田间地里的农人汉子们在挑水,妇人们在浇水,就连一些半大的孩子也在田地里捣鼓着什么。
她忽然想起了傅小官在好吃楼做的那两首《悯农》,这不就是那诗里的深刻写照么?
不一样的是他们不会经历到‘农夫犹饿死’的那悲惨命运,因为他们遇见了一个好皇帝。
“不过这地方和南苍八州都为平原地形,若是和沃丰道一样广修灌溉和排水沟渠,他们的劳动量就能够减少一半……明年,明年得将农业基础建设正式提上日程。争取用三年的时间,将农业排灌系统给完成。”
傅小官摸着下巴上开始刺手的胡须蹙眉沉思,过了片刻又悠悠说道:“农田排灌系统可是个巨大的工程,耗资恐怕数以亿计。又会不会有不怕死的官儿把手伸进去呢?回了观云城,得将那八十多个贪官、污吏杀给天下人看看。”
董书兰摇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该杀!希望杀了这些贪墨之徒以后,就不会再有人敢冒着杀头的危险伸手了。”
傅小官嘴角一翘摇了摇头,他收回了视线,端起一碗酸梅汤喝了一口,“人性的贪婪,你难以想象。”
“比命还重要?”董书兰惊愕的问道。
“当看到那白花花的银子之后,许多人就会被晃花了眼,就会迷失自己,就会心存侥幸。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贪婪这个东西是会上瘾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胃口会越来越大。”
“回去之后得叮嘱一下周同同,有力的监管才是杜绝贪墨的唯一方法,不说这个了,这些日子跟着我可吃了不少的苦头,你瞧瞧,都瘦了许多。”
董书兰娇羞一笑,低头瞧了瞧,却狐疑的问道:“你说,咱们出来都四个月了,我这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
傅小官笑了起来,“真的还想生?”
“不是说要给你生一堆孩子的么?问筠也想呢,其实、后宫里的姐妹们都想,你可得努努力!苏苏说你现在懒了,那九阳心经本就是固本培元之功法,这一路左右无事你就多练练呗。”
说到这九阳心经,傅小官心里就有些愧疚。
当年去武朝参加文会,因为踏入了练武的那扇门能够飞了,那时候是多么的激动。
可后来呢?
至今依然是个三流境界的渣渣,又有多少日子没有练那九阳心经了?
连傅小官自己都不知道。
也不知道那个未曾见面的师傅,他会不会因为收了自己这么个不思进取的关门弟子而失望。
“好,为了生一堆孩子,我就多练练。”
此去南屏城还有半日路程,中午时候一行人就在一处河边的树荫下简单的用了午饭,休息了一阵子再次出发。
傅小官还真凝神静气的打起坐来。
很快他入定,浑然不知暑热。
……
……
大陵河河道总督葛溯这些日子眼皮子直跳。
他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却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
河道总督府就位于五原州州府五原城里,葛溯葛总督的府邸就在这总督府的一旁,足足五进院落,装饰的风格极为典雅,颇有虞朝江南味道。
这秀雅的风貌和他这个人有些不搭,葛溯年约五旬,生得五大三粗,还有满脸的络腮胡子。
此刻他正坐在主屋里,屋子里放着足足三盆冰,比起屋外的暑热,这里面凉爽了不少。
“老爷近日为何总是忧心忡忡?难不成是因为知州大人阻止了老爷纳妾那事?”他的大夫人为他打着扇,瞅了一眼躺在凉椅上的葛溯,眼里有一抹不满。
“是啊,奴家人老珠黄,老爷呢还如当年一般勇猛。看来这些年纳的三房妾室都无法满足老爷,要不然奴家再去和李员外说说?”
葛溯的眼皮子还在猛跳,他本就心烦意燥,此刻听这大夫人阴阳怪气的话语就愈发难受。
“你闭嘴!”
葛溯眼睛一瞪,一声斥责吓了他这大夫人一大跳。
“出去!老子想安静一会!快点,滚!”
大夫人慌忙走了出去,站在了太阳底下,七月正午的阳光却未能让她感觉到温暖。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一脸寒霜的走入了西厢房。
这就是曾经求着自己嫁给他的那个相公?
这就是当年意气风发投入河工将毕生所学用在河工上,深得皇帝信任的那个相公?
他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应该是六年前,他成为了这大陵河的河道总督,对,就是那时候,他依然穷酸,但住在了这五原城。
又一年的时间,他买下了这处大宅院。
又一年的时间,他斥巨资重建了这处大宅院。
同年,他纳了第一个妾,此后又两年,他连续纳了两个妾。
今岁他居然又看上了李员外家的千金大小姐,若不是知州大人出面和他聊了半宿,恐怕他还真将那位小姐给抢了回来。
他变了!
从当上了河道总督开始,他就从一个穷得只有一间瓦房的小河工变成了而今家财万贯的巨富。
可在大夫人的心里,所怀念的却是那一间小瓦房,一张八仙桌和那一张床。
“夫人。”
“嗯。”
“大小姐回来了。”
大夫人眉间一蹙,女儿这时候回来干啥?
女儿嫁给了这五原州知州陈杨的儿子陈正,这又不是什么节气,更不是他们的寿辰,还是午时,“她回来干啥?”
“奴婢不知,大小姐和姑爷去了老爷的房间。”
第九百章 南屏晚钟
当傅小官从入定中醒来,已是暮时。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见的是远处的万家灯火——那是南屏县县城。
南屏县因为这南屏原而得名。
南屏原又是因为这广阔平原上的那座坐落在大陵河支流曲水旁的那座南屏古刹而得名。
千年曲水,千年古刹,千年的南屏县在五原州就显得极有底蕴。
事实上也是如此,南屏县出才子!
这地方,是武朝千年七宗的卓家的发源地——当朝中书令卓一行的根,就在这南屏县。
曾经的这南屏原的绝大部分田地,都是卓家的。
哪怕后来卓家举家迁去了五原城,但这里的卓家老祠堂却一直有人侍候着。
所以相比与临江小地主,卓家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只是现在卓家在卓一行的一封家书的规劝之下,交出了曾经拥有的八成田地。
这些田地重新分配到了农人们的手里,成为了农人们的私田,在他们的精心侍候下,庄稼的长势明显更好了许多。
晚风送来了稻花的香味儿,傅小官一行跨过了曲水桥,进入了南屏县城。
与泗阳县相比,这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一天的暑热在曲水河的冲刷之下在这时候清减了许多,在屋子里闷了一天的人似乎都活跃了起来。
街上的人摩肩接踵,车马小轿随处可见。
南屏县城的街道极为宽阔,街道两旁一溜儿的二层青瓦楼房笔直的排开,一楼的铺子卖着各种的商品,有店家的吆喝声,也有挑夫小贩的叫卖声。
傅小官掀开车窗一脸喜意的看着,他看着那些铺子里进进出出的人,看着这些人脸上的喜悦,于是便觉得自己的心里也充满了欢喜。
“我就喜欢这样热闹的景象,觉得这样才活得真实。”
董书兰嘻嘻一笑,“若是呆会歇下来休息好了不累,咱们出来逛逛?”
“好!你瞧……”傅小官伸手一指,董书兰放眼看去,那是一家有足足三个门脸的铺子,那铺子门口的旗杆上挂着一串红红的灯笼,灯笼上有几个字——“天下第二锅”!
“这口气挺大的啊。”
“呆会咱们就来这里吃晚饭,云西言那家伙不是说过么?好吃的东西不在那些豪华的酒楼,而在这样的街巷里。”
“好!”
董书兰很好奇,天下第二锅?那天下第一个锅又在何处?
马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缓而行,没多久宁思颜回到了他们的马车边,带着他们走过了两条街巷,来到了一处虽然僻静,却很雅致的客栈。
傅小官下了马车望着这客栈的门楣看了片刻——晚钟!这客栈的名字叫晚钟客栈,有些文艺,想来是这里能够听见南屏寺敲响的晚钟。
受了傅小官的嘱托,宁思颜没有将这客栈包下来,他写了五间上房,在老板娘的带领下去了后院的二楼。
这地方靠着曲水河,窗户开着,有河水的潺潺之声,也有随风而来的清凉气息,很好。
简单的安顿了下来,傅小官和董书兰洗浴了一番,换上了一身素色麻衣,带着一群人走了出去。
天色已黑尽,街上的人却更多了。
有花枝招展的小娘子,也有摇着折扇穿着白衫带着几个家奴的小公子。
两旁店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有金楼有胭脂水粉店,也有绸缎庄和成衣铺子等等。
一行人随意的看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天下第二锅。
里面的客人依然很多。
宁思颜率先走了进去,警觉的四处看了看,“掌柜的,来一间雅间。”
那中年掌柜的连忙说道:“这位公子真不巧,这时候雅间没有了,要不……你们六位就坐大堂或者等一会?”
宁思颜正要开口,傅小官摆了摆手,一脸和睦的说道:“那就坐这大堂吧。”
“好咧,小人这就安排。”
傅小官一行在一小二哥的带领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小二抽下肩头的抹布擦了擦桌子,笑问道:“诸位客官吃点什么?”
“你们这天下第二锅是什么?”
“客官外地来的?你来对地方了,咱们这天下第二锅可是五原州出了名的汤锅,以曲水鱼头和南屏老鸭为原料,小火慢炖足足三个时辰……小人告诉各位客官,这曲水鱼和南屏老鸭,可都是听过数年的南屏晚钟,极有灵性的绝佳食材,除了咱们这地儿,就是观云城的皇帝老子也吃不上!”
傅小官笑了起来,“皇帝老子想吃什么还不是一道圣旨的事?”
“公子就不知道了吧,这曲水鱼可没法运到观云城,用别的鱼这味道可就变了,你说,是不是皇帝老子也吃不上?”
“有道理,那就上一锅来尝尝……对了,这玩意儿一锅吃不饱吧?”
“客官可点配菜,比如这南屏鸭血,南屏豆腐,还有南屏香猪滑肉等等。”
和前世的汤锅倒是没有什么区别,傅小官很快点好了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听见隔壁的一位商人模样的食客正在眉飞色舞的说道:
“你们这群井底之蛙,我承认南屏县不错,也承认现在的泗阳县根本无法和南屏县相比,但是……!”
这人伸手一举,“你们不知道的是要不了两年,泗阳县至少在繁华程度上就足以和南屏县媲美!”
“老徐,你跑泗阳县究竟看见了什么?”
那叫老徐的人嘿嘿一笑,“我看见了咱们的皇上!”
傅小官吓了一跳,就见那老徐贼兮兮又道:“皇上去了泗阳县这不是秘密,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菁华州进丝绸,结果人家司马家的大掌柜都跑去了泗阳县,我一想,肯定有大商机,于是也跟着跑了去。”
“泗阳县在短短的一个月里变得客栈一房难求!你们不知道去了多少商人!”
有人惊讶的问道:“等等等等,你说看见了咱们皇上?他在泗阳县做了些什么?”
“这我哪里清楚?不过皇上在泗阳县作了两首诗,恐怕很快就会传过来了。”
“对了,咱们皇上可是天下文魁,他作了怎样的诗?”
那叫老徐的清咳了两声,“你们听好了……”
第九百零一章 总有刁民不和谐
傅小官收回了视线摇了摇头,董书兰却听得很欢乐。
那姓徐的商人还真吟出了两首《悯农》,然后一声感慨道:“咱们的这位皇帝是真的心系天下百姓,老卓,而今南屏县的土地还是你家最多,你说说看,你有咱们这皇帝了解农人之疾苦么?”
姓卓的地主可能是卓一行家族的人,傅小官倒是多看了两眼,四五十岁,一身质朴。
“你可别打趣我了,我哪里有资格和陛下去比……家伯曾经来过信,千交代万交代要对佃农好一些,因为咱们这位皇上曾经可就是小地主。”
“要说起来咱们是托了皇上的福分,这傅五代的稻谷种子很是了得,而今稻子已经接穗,明显比往年的稻谷饱满,估计亩产个六七百斤还真不是问题。”
“……”
董书兰的脸上满是骄傲,她低声说道:“他们夸你呢。”
傅小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没办法,本事大就是这样。”
宁思颜觉得自己都有点脸红,北望川眼观鼻鼻观心,却在警惕的感觉着周围的变化。
一口陶锅端了过来,小二揭开了桌子中间的圆盖,将下面的炭火点上,这就有点热,不过比起前世大热天吃火锅还是好了许多。
“小哥儿,那天下第一锅又是什么呢?”傅小官好奇的问了一句。
小二哥笑了起来,“咱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傅小官顿时瞪大了眼睛,癞蛤蟆打呵欠,好大的口气!
“看吧,公子不信,呆会等锅里煮了起来,你们尝尝这汤的味道就知道了。”
就在傅小官等人耐心等待的时候,这饭店的门口又走来了一群人。
傅小官本来压根就没注意,可刚才的热闹声此刻却忽然没了。接着他就听见了一个清晰的声音传来:“李掌柜,本公子的雅间听说有人了?”
傅小官回头看了过去,就见那掌柜的点头哈腰对一锦衣少年说道:“潘公子,今儿您没有预定,小人以为潘公子不会来了,那雅间有了食客……要不潘公子委屈一下就在这……”
李掌柜话音未落,傅小官就见那唇红齿白的潘公子甩手就是一耳光,“啪!”的一声抽在了李掌柜的脸上。
“狗东西,本公子固定的房间,你特么也敢卖给别人?你知不知道今儿晚本公子要宴请的是谁?”
他凶神恶煞的盯着捂着脸的李掌柜,“这位是咱们五原州知州大人的小少爷,现在你马上上去把本公子的那雅间给收拾好了!不然明儿小爷就让你这店开不下去!”
傅小官皱起了眉头,五原州知州陈杨在死亡名单之上,但这位口气这么大的少年又是谁?
宁思颜看向了傅小官,傅小官摇了摇头。
李掌柜听了那少年的话似乎极为惊惧,他慌忙点头,“小人这就去,潘公子稍等片刻。”
“滚!”
李掌柜连忙往二楼跑去,接着傅小官便听见那少年一声大吼:“看什么看?没见过本公子嚣张么?再看把你们这些刁民统统赶出去!”
这里的食客几乎都是南屏县的本地人,他们似乎认识那少年,听了那话之后,一个个都收回了视线,吃着菜喝着酒,却无一人说话。
倒是那位知州大人的公子说话了,“潘少,不错啊,比本公子威风多了!”
“我哪里能和陈少相比?咱们这小地方,都是些小鱼小虾,可不是五原城。”
“哎……从去岁开始,家父可就把本少爷给管得严啰,那种风光的日子没有了,憋了一年,可憋死我了。这次来南屏县的缘由……明儿再说给你听听。”
“对了……”姓陈的少年看向了姓潘的少年,“最近你也收敛一点,听说陛下微服私访从北宵六州离开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万一他来了这地方,对令尊可不太好。”
潘公子嗤的一笑,扬了扬眉儿说道:“你说咱们这皇上是不是有病?”
宁思颜的剑差点就要飞出来,却被傅小官给摁了回去,他笑眯眯冲着宁思颜摇了摇头,“听听。”
“观云城啊,皇宫里后宫三千佳丽,那日子过得多逍遥快活?你说如果没病,瞎跑个什么?这么热的天,呆在后宫里那番享受它不美丽么?”
陈少爷抬眼望了望,低声说了一句:“潘兄,慎言!”
“放心,这里是南屏县,武朝那么大,哪里那么巧这皇上就跑到这小地方来了。对了,陈少,你说……你大嫂叫你去南屏寺里拜拜?”
“是啊,不是说南屏寺里的菩萨很灵的么?”
“行,明儿我带你去南屏寺拜拜,顺便我也去烧一炷香,最近我爹的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没多久,二楼上有食客匆匆忙忙走了下来,来到了傅小官的邻座坐了下来。
李掌柜小意的迎接着这群少年上了二楼,这大堂里的气氛才又轻松下来。
“老哥,那少年是谁呀?”傅小官转过身子对刚从二楼下来的一个中年男子问道。
“小哥儿外地来的?”
傅小官点了点头,那老哥一声叹息,又探头探脑的仔细瞧了瞧,才俯过身子低声说道:“咱们这南屏县县令的儿子潘棋,南屏一霸,小哥儿莫要好奇,否则惹来无妄之灾可就无处申诉了。”
还有这样的情况?
傅小官就很是纳闷了。
“小小一县令的儿子就敢这样为非作歹的?”
“嘘……县令可不小了!咱们这位县令是知州大人的亲信,你说说看,受了冤屈去哪伸冤去?鼠蛇一窝,一个不小心可是会丢了小命的!”
“哦……多谢老哥。”
“不谢,小哥儿不知道,这姓潘的以前还更嚣张。若是以前,他早就带着衙役将我等给打出来了!自从陛下登基之后,从去年开始还收敛了许多,哎……可惜陛下远在观云城,他老人家不知道啊!不然非办了这些贪官、污吏不可!”
同桌另一个人这时候接了一句:“听说陛下在泗阳县就办了一窝的贪官、污吏,他若是到了咱们这南屏县就好了。”
傅小官咧嘴一笑,“也许他还真会来。”
“哎,陛下也是人,武朝这么大,他哪里有办法面面俱到,先忍着吧,有陛下在,这些恶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第九百零二章 各有棋局
这天下第二锅的味道确实鲜美,但傅小官却食之无味。
回到了晚钟客栈,他久不能寐。
吏治,还是吏治!
他现在对御吏台产生了极大的怀疑,这周同同……似乎是一个蛤蟆,撮一下才会动一下。
如果今儿没有来南屏县,他是不是就不会告诉我南屏县存在的这问题呢?
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若是不知道,那就是御吏台失职,若是知道他却不报……
傅小官深吸了一口气,胖子交接这皇权的时候说,武朝有三个人值得绝对信任,第一个就是周同同,另外两个就是曾经的左右二相。
卓一行和南宫一羽对他的忠心他看得很清楚,但这位周同同,他却看不太清楚。
若说他没有本事,可他将大陵河贪墨之事查得一清二楚还有凭有据。
若说他有本事,为何前面有个泗阳县,现在又恰好遇见了一个南屏县。
这是巧合么?
当然,这一路走来经过了数十个县郡,整体而言吏治还算清明,但总有这样的老鼠屎令他心里膈应。
是我太过追求完美?
清凉的曲水河风吹来,傅小官静立窗前,董书兰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下巴就搁在他的肩膀上。
“还记得当年虞朝彻查赈灾贪墨之事,父亲曾经说起,看似轰轰烈烈,看似拿下了许多的官儿砍下了许多脑袋,但只要有官,只要有利,这种事是根本无法杜绝的。”
“那是人性,有人当官是为了理想抱负,也有人当官就是为了银钱。你就别为这点小事再去烦忧,一路劳顿早些睡吧。”
一只信鸽在漆黑的夜色中飞了进来,落在了傅小官的肩膀上。
他取下信鸽的脚环,取出了一张小纸条看了一眼,嘴角一翘,放飞了这只信鸽,将那纸条在烛火上点燃,直到这张纸条化为灰烬。
他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你说的对,是我想得有些多了,睡吧。”
……
南苍白州凤阳郡,陈氏宗族大院。
老族长陈东升正在书房看着从虞朝而来的消息,老管家敲了敲门走了进来,在陈东升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三少爷的人来看您了。”
陈东升放下书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没多久,老管家带进来了一个黑衣人,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黑衣人对陈东升行了一礼,徐徐说道:“小皇帝已经抵达五原州,距离五原城仅余十日脚程。三少爷的意思是请您老即日离开武朝,乘吕氏的船去虞朝。”
陈东升微蹙着眉头,“这么说……三少爷被小皇帝盯上了?”
“对,这一次被小皇帝盯上的人太多,整个五原州的官场恐怕会发生极大的动荡。”
“周家那位……是什么态度?”
“周家那位认为,小皇帝的羽翼日渐丰、满,若是再等下去,恐怕将再无机会。”
陈东升站了起来,他在书房来回的走了三步,“小皇帝身边有贾南星、北望川两位圣阶,还有宁思颜一个一流上品,三少爷作何打算?”
“此事非一朝一夕,三少爷需要时间,明日小皇帝就将打道回府去观云城,五原州将会暂时无事。一月初,三少爷已召回了在敕勒川神剑第一军中的郑子辉,而今郑子辉在夷国封冼初大将军麾下,负责训练十万新军。”
“另外,为了麻痹小皇帝,那惊蛰计划三大世家都很配合小皇帝在有序推进,事发突然,也不知道那小皇帝是怎么知道了河工贪墨之事,不过三少爷已有定计,先死一个河道总督稳稳小皇帝的心。其余一切,等岁末。”
武朝三大世家在虞朝深受元帝重视,他们已经扎下了根,各自的行业也已经步入了正轨。
但他们当真甘愿被小皇帝驱使以至于背井离乡么?
没有人愿意,陈东升不愿意,周氏族长周怀仁更不愿意。
他们明面上迎合了傅小官对虞朝采取的经济政策,背地里却在那位闲云山人的谋划下,布下了一个反杀之局——启用三大家族在武朝的势力,联合夷国和虞朝,等时机成熟之后,共襄伐武之大计!
这显然符合三大宗族以及夷国和虞朝的利益,虞朝要的是一个衰败的武朝,夷国要的是丢失的西南六省,而三大宗族要的是三分武朝。
闲云山人在傅小官的惊蛰计划之外再定了这春雷计划,等的是夷国的新军形成战斗力,等的也是虞朝皇帝虞问道作出决定。
一旦这两个条件成熟,剩下最后的那个条件就是傅小官出海——他不是很想出海么?
他离开武朝出海至少带走十万海军和五万海军陆战队的成员。
今儿年初,他作出了百万裁军这一荒诞政策,而今的武朝主要武力就来自于陆军三支神剑军,其中第一军所部长期驻守在敕勒川自治区,第三军陈破所部被调去了泗阳县,武朝真正意义上的守卫军队只有贺三刀的神剑第二军十万人。
在四月由魏无病所组建的神剑第四军距离形成战斗力还有一年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与其如此大动干戈,为何不刺杀小皇帝?”
“回主上,周家那位说,绝不可作出行刺之事。”
“为何?”
“因为道院的那位观主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说不得他就在傅小官身边的某个地方看着。”
陈东升再次蹙眉,“这位观主大人就这么在乎他这关门弟子的生死?”
黑衣人躬身回道:“周家那位说……小皇帝的母亲徐云清,不但活着,还是圣阶。苏长生欠徐云清一条命,何况咱们那位太上皇还欠徐云清一辈子的情,故而……此策只能走阳谋,任何阴谋都极可能被徐云清等人察觉。”
陈东升倒吸了一口凉气,当年萧皇后难不成没有毒死徐云清?
“那小皇帝为何会在明日返回观云城?若他执意要去五原城,当如何应对?”
“回主上,小皇帝的秀妃春秀和华妃张沛儿以及苏妃苏苏即将临盆。明儿一早,那位就会将这一消息送给小皇帝,按照小皇帝的秉性,他必然立刻回归。”
第九百零三章 南屏寺
次日清晨,傅小官收到蚁群急报,他的三个爱妃都即将生产。
这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傅小官却不无遗憾的一声叹息,“看来,此行唯有在此地结束,”
他写了一个条子交给了那名谍子,“送给周同同吧。”
没有人知道这其间发生了什么,宁思颜套好了马车,本以为这位皇帝会即刻启程返回观云城,却没料到傅小官却说了一句:“听说这南屏寺乃是千年古刹,极为灵验,咱们先去那寺庙里看看,我顺便为她们祈福一番。”
“要不要清场?”
“不用,天下人的佛,自然是要天下人去拜,走吧,下午咱们返程。”
一行人离开了南屏县往南屏寺而去,马车里,傅小官扬了扬眉,心里却一声叹息。
而远处眺望着傅小官三辆马车而去的某个谍子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祭拜一番就会回观云城了,这无疑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
与此同时,南屏县潘县令的公子潘少爷也正好带着一群人,陪着知州大人的公子也向南屏寺而去。
同行的人多了一个,她是个女子,她叫潘倩儿,潘少爷的妹妹,年芳十六,去岁时候和这位陈德陈少爷订的婚,说起来他还是陈德的大舅哥,可他丝毫不敢以大舅哥的身份去和这位陈少爷对话。
潘棋此刻正小心翼翼的对陈正说道:“我已经派了人将南屏寺清场,呆会陈少祭拜完毕,父亲大人中午在水月间设宴,一来是宣布你和我妹妹的婚事,二来……是希望陈少您认识一下咱们潘家的一些人。”
陈德淡然一笑,“岳父大人有心了,我正好也有一事需要和岳父大人商议……潘兄,我这样给你说吧,武朝在小皇帝的统治下愈发不安全。所以家父的意思是让我带着倩儿离开武朝去虞朝。”
潘棋一怔,“去虞朝?”
“对,去虞朝。”
潘棋沉吟三息,蹙眉问道:“是不是听见了什么风声?”
“不用去听,小皇帝要整顿吏治,吏部和御吏台的人都出动了,只是人手不够还没有查到咱们这五原州来,但迟早都会查来的。”
这就很严重,潘棋虽然是这南屏县的小霸王,但这份霸王气质的依仗他很清楚。
若是吏部和御吏台真查到了五原州,他爹只怕难以幸免,甚至……他看向了陈德,既然陈知州都在谋划将他的儿子送去虞朝,想来陈知州也自身难保。
这特么的,难道自己这就要成为沦落天涯的人了?
“记住,这话万万不可传出去。”陈德悠悠一叹,却咧嘴一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老陈家早已去了虞朝,而今已在虞朝生了根,我那堂兄陈临渊被虞朝皇帝封了个朝散大夫的闲散官儿,我那叔叔陈苏源也在金陵当了个户部左侍郎。”
“从武朝去虞朝的三大家族,而今都有不少人在虞朝当了官,各自也都在金陵城置业安家了。”
“听说金陵的秦淮河风光无限,也听说金陵的兰庭集文气冲天。听说金陵的生活更加精细,只要有银子……你我家里都不缺银子,那么与其在小皇帝的统治下等死,莫如去金陵城里谋个前程。”
潘棋这次沉默了许久,潘家可远远无法和三大世家相比,就算是在这五原州,潘家也是依附于知州大人而存在。
可他转念又一想,潘家的银子虽然远远不及陈家,但父亲这么些年的收刮,除了进贡给陈知州的之外,余下的也着实不少了。
若是去了金陵,想来也能优哉游哉过一辈子,何况这位妹夫同出于陈家嫡系一脉。
他拱手一礼,无比慎重的对陈德说道:“一切全听陈少安排!”
“行,回去之后我就和岳父大人说说,下午,咱们就得动身去江城。”
“这么急?”
“若不是为了倩儿,我早就走了。”
车队来到了南屏寺,潘棋等人下了马车,陈德看了看如花似玉的潘倩儿,脸儿一喜,走了过去正想牵着潘倩儿的手,却忽然抬头望向了庙门处。
里面有打斗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回事?
潘棋也是一惊,他派了足足四十个手下去这庙里清场,这时候理应清场完了才对,难不成那些家伙和庙里的和尚打起来了?
他带着十个护卫抬步走了进去,陈德牵住了潘倩儿的手,羞得潘倩儿一脸绯红。
陈德咽了一口唾沫,牵着潘倩儿也走了进去。
然后他们全都一惊——这寺庙的大院里躺着一地正在扭曲的人!
他们明明非常痛苦,就连脸都变了形,却偏偏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此间无比寂静,充满了诡异的寂静。
陈德忽然觉得一股寒气迫来,分明是七月,分明有阳光,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刺骨寒意。
潘棋在此刻一声大吼:“慧珍老和尚,你给本少爷出来!”
慧珍老和尚没有出来,他却看见了一个生得颇为俊美的青年背着一把阔剑从大雄宝殿里走了出来。
一步!
他就看见那少年跨出了一步!
宁思颜一步就到了潘棋的身边,潘棋在这一瞬间亡魂大冒,他后退了三步,伸手一指:“杀了他!”
十个护卫“锵锵锵锵……”拔刀,“锵锵锵锵……”刀断,“噗噗噗噗……”就在眨眼的功夫,十个护卫倒了一地。
他们居然连宁思颜怎样拔的刀都没有看见!
宁思颜又站在了潘棋的面前,一脸笑意,看上去极为和善,可潘棋在这刹那裤裆都湿了。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这青年,却始终想不起来。
他现在当然明白这是遇见了高手,他连忙颤抖的说道:“好汉饶命!多少银子我给!”
宁思颜咧嘴一笑,露出森森白牙,“你的命,不值钱。”
潘棋大骇,他正要说话,便见一道寒光闪过,他捂住了喉咙,喉咙发出嚯嚯的声音,流出了汩汩的血。
潘倩儿早已吓得花容失色,此刻她捂住了眼睛“啊……!”的一声惨叫,陈德早已松开了潘倩儿的手,他退到了大门口。
“我爹是知州!”
“哦,知道了。”
又一道寒芒闪过,陈德的头颅滚出了三丈,他的身子才砰然倒地。
潘倩倩吓得晕了过去。
宁思颜收剑,一步回到了大雄宝殿的门前。
第九百零四章 惊魂
傅小官没有拜佛,他在看佛。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凭什么恶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这就不讲道理了,善良之人被恶人那般欺负,苦苦求佛却难有佛的回应。反倒是那恶贯满盈之辈,坏事做绝,但只需放下屠刀,却能成佛,慧珍大师,你觉得这样的佛值得百姓去拜么?”
慧珍大师目不转睛的看着傅小官,他不知道这位少年从何而来,但他知道这少年极不简单,因为他是一流境界的高手,但他此刻却纹丝不敢动——
他的身上有两道圣阶强者的气息,这气息压得他弯下了腰,再也直不起来。
傅小官徐徐转身,双目似电,“其实,这句话里的屠刀,指的是恶意、恶言、恶行以及一切虚妄、迷惑、颠倒和执着等等。所以我以为将恶人杀之,方为超度,留他们在人间,有损佛的大慈大悲之心。”
“作为一座历史悠久的千年古刹,它传承的应该是佛光普度之下的善念。所谓善男信女,不过是心有疑惑怨恨忏悔等等,以求佛得心里的慰藉。”
“死在门外的那潘公子,他的心里当真有佛么?我认为他的心里住的是魔!这样的人,我没有痴心妄想佛能渡他,但作为侍候佛的你们,是不是应该为佛做点什么呢?”
“你们可以不杀他,但你们是不是能够为正义发出一点声音呢?”
“佛是天下人的佛,你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的恶奴将所有前来诚心礼佛的人给赶走,你说说佛会怎么想?”
慧珍大师额头的汗水滚滚滴落,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令他无法做出回答。
“佛会想……要你何用!”
傅小官言语冰冷,慧珍大师如坠冰窟。
“走了,无趣!”
傅小官一行离开了南屏寺,直到走出了庙门,慧珍大师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站在了大雄宝殿外,看见的是一地痛不欲生的人,还有两个死人!
他认识院子里的那个死人,那是本地县令的独苗少爷,这可如何是好?
……
……
“什么?”
南屏县县衙,潘县令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一名衙役再次拱手,惊慌说道:“小公子、他、他在南屏寺遇刺身亡,另外就是、就是知州大人那少爷陈公子、也、也遇刺身亡,唯有小姐活着,却受了惊吓,在南屏寺禅房尚未清醒。”
潘县令脸色顿时惨白,自己的独苗儿子居然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给杀了!
还搭上了知州大人那少爷的命!
这特么的,老子如何向知州大人交代?!
“一群饭桶,”潘县令勃然大怒,他一把掀翻了案台,大吼道:“来人,封城!调集所有捕快,给本县捉拿凶手!”
一时之间,南屏县鸡飞狗跳,很快,那恶少潘棋和知州大人的公子在南屏寺被杀之事也传遍了南屏县。
百姓们人人自危,这凶人彪悍啊,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不过……这凶人干得漂亮!
若是这凶人再把这狗日的县令杀了就好了。
潘县令在县衙里坐立不安,迟迟等不到捕快传来的消息,却等来了南屏寺的和尚将他的女儿潘倩儿给送了回来。
这些和尚也该死!
潘县令恶狠狠瞪了这群和尚一眼,心想等着老子秋后再和你们算账。
“倩儿,你可看清了凶人的模样?”
潘倩儿抿了抿嘴唇点了点头,眼里依然满是恐惧。
可怜的小姑娘,何曾见过当时那可怕的景象——她的哥哥,亲哥哥啊,就被那凶人一剑给割破了喉咙,而她的未婚夫,甚至连脑袋都被砍掉了。
太可怕了!
“爹,女儿很怕!”
“别怕,有爹在,给爹说说当时是什么情况。”
“……哥哥派了四十个侍卫去南屏寺清场,结果我们到的时候那寺庙的院子里躺着的全是哥哥的人,接着就出来了一个青年男子……”
潘县令皱起了眉头,那男子杀人之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又进去了大雄宝殿,这是得罪了什么人?
“来人,将南屏寺主持慧珍大师给本县叫来!”
一名衙役匆匆跑了进来,他的神色很是慌张,他甚至没有对潘县令见礼,“大人……吏部的官员到了。”
“……”潘县令顿时皱起了眉头,这时候不是吏部考评的日子啊,吏部官员来是干什么?
“来的是什么人?”
“回大人,说是……吏部郎中左中檀。”
潘县令顿时冷静了下来,吩咐了一句:“缉拿凶手之事不可有丝毫懈怠!”
“小人遵命!”
“倩儿,你且回去歇息,莫要多想,有爹在,天塌不下来!”
潘倩儿不知道这天会不会塌下来,但季县令知道这一次恐怕稍不注意这天还真会塌下来。
他理了理官服,起身迎接了出去。
“下官潘越,拜见左大人。”
左中檀带着两名吏部主事还有足足二十名带刀侍卫,他一脸笑意的对潘县令也拱了拱手:“这南屏县……发生了什么事?”
“回大人,今儿犬子去南屏寺代母进香,却惨被匪人杀害,下官正在缉拿凶手,故而有些混乱。”
“哦……”左中檀捋了捋短须,“那本官来得倒不是时候。”
“左大人这同样是公事,大人里面请。”
“缉拿凶手可有了眉目?”左中檀一行往县衙走去,潘县令咬牙切齿的说道:“按照时间算,凶手理应还在城里,凶手太过凶残,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悍然行凶……”
左中檀举起一只手打断了潘县令的话,他坐在了这县衙的主位上,这才说道:“对令公子遇刺之事,本官深表同情,但是……”
这个但是令潘县令心里一震,就见左中檀又笑了起来,“但是本官来同样是为了公事……潘大人,”左中檀身子往前一俯,双眼一眯盯着了潘县令,就像一只猎食的狼,令潘县令浑身顿时一凉。
左中檀手里握着那惊堂木猛的一拍,“啪!”的一声吓得潘县令差点跪了下去,“潘大人,你可知罪?”
“……下官何罪之有?”
“哦,不想认罪,”左中檀又笑了起来,顷刻却脸色一寒,“拿下!给本官彻查潘越欺压百姓徇私枉法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