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1章 工地暴乱事件·其十
远在摩罗的恺撒十三世在接到了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遣了一个高阶法师，让其使用传送术把格里高利带回来。
“……并不是身体上出现了什么问题！”
在经过详细的检查，并且施放了几个神术进行试验过后，格里夫主教长叹一声，低声对躺在床上难以动弹的格里高利说道：“而是你的灵魂缺少了一些部分，你的四肢没有任何出现任何问题，只不过是你的灵魂无法控制身躯。”
“是吗……”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可是真的得知结果之后，格里高利还是不禁有些低落。
“感谢您，格里夫主教，”格里高利闭上了双眼，“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这位光辉教会的主教看到格里高利这副姿态，忍不住摇头哀叹一声，随后便转身带人走出了这个房间。
如今格里高利被安置在光辉教堂中，现在的他需要更好的照料，而在这期间，光辉教会的圣职者们也可以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他进行治疗。
这是那位皇帝陛下的要求，虽然即便他们无能为力，那位皇帝也不会过于为难他们，可是‘让格里高利痊愈’的报酬却是他们难以拒绝的——如果他们能够治好格里高利的话，那位皇帝便会再给光辉教会划出一个子爵领的肥沃土地，让他们能够在那上面种植更多农作物。
不过在明面上，那片领地还得是隶属皇室的才可以。
光辉教会的主教们都不是愚昧之辈，他们很清楚，即便是恺撒十三世也要对旧贵族们做出一些妥协和让步，这种事情也无可厚非。
对于这个报酬，他们难以拒绝，所以他们会尽全力去治疗格里高利。
在格里夫主教带人离开之后，格里高利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思绪杂乱异常。
他曾想象过死亡，也曾想象过残疾，这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不可接受的结果。
死亡之后，作为一个普通人，如果皇帝陛下愿意为了他花大价钱的话，那么他很容易就能复活过来，而残疾更是如此，所以他一点也不担心这些问题。
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了原来自己也会感觉到‘害怕’！
从格里夫主教的话语中，他能够得知自己身上的问题不是简单的肢体残缺，而是‘灵魂’少了一大块，导致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四肢。
不是神经方面出了问题，也不是肌肉方面出了问题，而是最神秘的灵魂出了问题！
法师们没有研究过灵魂——虽然不知道奥术帝国的奥术师们有没有研究过，可是奥戈登帝国的法师们确实没有。
奥戈登帝国禁止独自研究魔法，即便要研究，也必须要在其他人的监控之下研究，这样才能够保证事情不会脱离他们的控制。
所以格里高利很清楚，自己这一次可能真的要变成一个残废了。
他的大脑依旧活跃，依旧能为帝国贡献自己的力量，可是他不能够保证在今后，自己不会变得像叔父那样，因为肢体残缺而整日酗酒，惶惶不可终日。
格里高利出生在一个传统骑士家庭，他的父亲是骑士，他的叔父也是一个骑士，不过在一场战斗中，他的叔父不幸跌落下马，又耽误了治疗时间，最后导致了半生残疾。
因为残疾而变得整日酗酒，脾气暴躁，可怜又可悲，最后也是在家中自缢身亡。
如果没有叔父影响的话，格里高利也许会成为一个英勇无畏的骑士，而不是呆在家中，整天摆弄那些‘破铜烂铁’。
正因为见识过残疾人的喜怒无常，经常会因为其他人多看了他们一眼就让他们感觉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所以格里高利也不敢保证自己以后是否也会变成那样。
而且，现在他脑子里多出的那些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格里高利！”
砰！
房门猛然被踹开，卡尔文的怒吼响彻了整个走廊。
一个修女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想要伸手去拉扯，可是卡尔文却已经气冲冲地走进了房间里。
艾丽萨·肯对着那位修女歉意一笑，然后就默默随着卡尔文走进了房间，并且还把房门关上了。
“我听说了！”
快步走到格里高利的床边，卡尔文俯视着自己唯一的一个朋友和对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残疾了？”
“对，所以我和格里夫主教说了，‘我需要自己一个人安静一会儿’！”说完，格里高利愤然睁眼，怒目而视。
卡尔文嘴唇紧抿，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格里高利。
“所以？你之后还想继续干下去吗？”问起这个，卡尔文的语气竟有几分软化。
安静站在卡尔文身后的艾丽萨·肯有些难以想象，这个人竟然是自己那个看似浪荡，实则坚韧的未婚夫？
“在你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做好了一切打算！”格里高利腰腹用力，从床上艰难坐起。
坐起之后，格里高利咬牙道：“还记得我曾提起过的那个计划吗？”
“什么……”
思绪在大脑中回转，联想到格里高利如今的状况，卡尔文很快就想起了格里高利想说的是什么。
顿时，卡尔文眼角抽搐，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你疯了？！”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不是身体残缺，不是神经坏死，而是灵魂缺失——也就是说，你已经忘记你该如何操控四肢了，而且也永远学不会！”
卡尔文很气愤，因为当初格里高利提出那个疯狂计划的时候，他就极力反对过，所以直到计划被废弃的那一天，这个计划都没有在恺撒十三世眼前出现过。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格里高利冷然道：“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办法，灵魂上的疮口就连神灵都无法修补，除非举行邪恶仪式，把别的灵魂的四肢缝合在我的灵魂上，而且灵魂匹配率还必须达标，否则我的灵魂根本无法修补——这个我是知道的！”
闻言，卡尔文微微一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的……”
格里高利眼神闪烁不定，低声说道：“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是在那头夺心魔‘自爆’之后，我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别的记忆’！在那一瞬间，我也窥探到了所谓的‘巨大邪恶’究竟是什么……”
“等等，你究竟在说什么？”
卡尔文瞪大双眼，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不是格里高利？”
“我就是格里高利！”格里高利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而后喘了几口粗气，便紧咬牙关，“只是脑子里出现了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卡尔文眉头皱起，沉默地重新打量起了格里高利。
在他的印象之中，格里高利并不是一个易怒的人，就连独自面对危险的时候都能够保持淡然，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提出亲身冒险成为诱饵的计划。
可是现在，眼前这个人的表现并非如此！
房间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旁观了这一切的艾丽萨·肯有些惊讶，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格里高利也皱起了眉头，脑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些记忆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那些记忆就像是他亲身经历过的一样，可他却能够清楚地记得，那并不是他的记忆！
“……轮椅，你带来了吗？”
最后，还是格里高利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卡尔文猛然一惊，随后却是出人意料的笑了出来，“当然带来了！”
格里高利喘了几口粗气，终于恢复了平静。
“带我去永昼宫，我有重要情报要禀报陛下！”
他终于记起为什么自己没有在格里夫主教在场的时候就把这个紧急情报说出口了——他相信卡尔文一定会来，而且这个紧急情报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不然帝国就危险了！
第782章 工地暴乱事件·完
光辉教会的圣职者们没有多加阻拦，卡尔文很轻易的就把格里高利从光辉教堂中带了出去。
铁质的轮椅坐起来并不怎么舒服，不过格里高利在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之后，也失去了四肢的痛觉，这也算是所有不幸中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皮质座椅下填充着棉花，靠背同样如此，身上裹着一件大衣，格里高利和卡尔文就急匆匆赶往了永昼宫。
坐在马车里，卡尔文与艾丽萨并肩而坐，格里高利坐在对面，不知为何，他从那位肯公爵的次女身上感受到了莫名的敌意。
在此之前，卡尔文已经简单介绍过了她的身份，现在她是卡尔文的未婚妻，格里高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导致现在这种情况出现，但大抵不是什么好事。
他已经从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中恢复过来，尽管如果继续回忆那些东西，那些记忆仍旧会继续影响他。
一个人的人格并非天生，成长能够对其造成极大影响，而成长无非就是‘记忆’，那些记忆能够让格里高利混淆自己的身份，理所当然会对他造成影响。
但他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只要继续坚持自己的理念，就一定能够抹消掉那些影响！
虽然格里高利刚才说了‘有重要情报要汇报’，可是坐在马车里，卡尔文并没有开口问询，两人缄口不言，艾丽萨也无从下手。
刚才格里高利所说的话，她都听到了耳中，大致也能猜出这位制造部部长的脑子里似乎多出了一些‘别人的记忆’，尽管不知道究竟是谁的记忆，又是如此出现这种情况的，但那些记忆似乎十分重要……
马车在帝都宽敞的街道上行走，可是车内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人都没有催促，车夫自然也没有让马车行驶得多快。
十几分钟后，马车来到了永昼宫正门前，才刚刚停下，卡尔文便推开车门，先把轮椅从储物袋中取出，接着又把格里高利从马车上扛了下来。
推着轮椅，卡尔文快步走向了皇宫侧门，艾丽萨·肯亦步亦趋跟在他们身后，她要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皇宫卫士们眼中闪过一抹惊讶，向卡尔文和坐在轮椅上的格里高利行了一礼，然后打开永昼宫侧门，让三人走进了高墙之后。
艾丽萨在路上没有时间左顾右盼，她并非第一次来到永昼宫，之前恺撒十三世或者皇后举行宴会的时候，她就曾跟随父亲来到过这个皇宫，对于这里的一切不算熟悉，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奇。
随着小时候来找哥哥玩耍时的路径一直向前，艾丽萨走过了三个广场，来到了‘永昼宫’的阶梯下。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大殿门前的阶梯高得吓人，可是卡尔文却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攥紧轮椅的握把，“格里高利，准备好了！”
格里高利也点了点头，因为在永昼宫内，即便是卡尔文这种拥有‘免许施法’的法师也不能够使用魔法，所以他只能够把轮椅推上去！
艾丽萨有些错愕，难道她的未婚夫要自己把轮椅推上去吗？这未免也太荒唐了！
却是只见卡尔文一咬牙关，双手双腿同时发力，把轮椅向前推去，“给我上！”
轮椅的轮胎磕在花岗岩的台阶上，稍微停顿了一瞬，可是在这之后，卡尔文却是凭着毅力，一口气把轮椅推上了数个台阶。
艾丽萨好像是被吓到了，呆呆地看着卡尔文坚挺的背影，心中不知做何感想。
卡尔文双臂肌肉绷紧，面色因为气血翻涌而涨红，铁质轮椅加上一个人的重量给他制造了巨大的压力，可是他却没有半点想要放弃的念头，用力把轮椅向上推去。
“傻子啊……”艾丽萨喃喃低语，看着卡尔文一步又一步蹒跚而上，心跳却不知怎么开始加快了。
卡尔文把轮椅推到了大殿门前之后，并没有停下，哪怕双臂双腿已经开始酸软，也忍不住大口喘起了粗气，可是他还是毅然一人推着轮椅向着皇宫前厅走去。
“陛，陛下在哪？”他抓住了一个皇宫守卫，面色狰狞地询问道。
守卫也被他的模样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认出了这位正是经常往来永昼宫的研发部部长，他早就拔剑相向。
“不，不知道……”
看到守卫茫然摇头，卡尔文忍不住长吐一口气，转头看向了前厅和两边长廊，想要从皇宫侍从那里得到答案。
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陛下在书房！”
卡尔文回头一看，没想到竟是艾丽萨·肯。
艾丽萨抿嘴一笑，“走吧，你们不是很急吗？”
“嘁！”忍不住撇了撇嘴，卡尔文扭头推着轮椅向着那条熟悉的道路走去。
从前厅到书房的路，他和格里高利已经走过不少次了，没想到这时候陛下不在后花园喝下午茶，竟然还待在书房中。
让门口的侍卫通报一声之后，卡尔文和格里高利就推门而入。
但是在这时，格里高利却是回头看向了艾丽萨，冷然道：“你还是在这里等着吧！”
艾丽萨·肯眉头微皱，瞥了卡尔文一眼，而后眉头舒展，嘴角轻抿，“那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吧！”
身后的大门关上，格里高利和卡尔文都回头看向了恺撒十三世，坐在桌后的恺撒十三世此时也已经起身，绕过桌子走向了他们。
走到格里高利面前，看着他这副悲惨的模样，恺撒十三世不由得沉痛叹息：“格里高利卿，真是抱歉啊……”
格里高利轻轻摇头，“陛下，这件事说不定也是一个转机……这种事之后再说，我有一个重要情报要向您汇报！”
顿了顿，没等恺撒十三世回答，格里高利便低声说道：“我的脑子里，现在多出了一头夺心魔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具体拥有多少，可是我却在它的记忆当中，看到了一些旧贵族与夺心魔勾结的场景！”
闻言，卡尔文屏住了呼吸，恺撒十三世面色一沉，“格里高利卿，你有证据吗？”
格里高利眼神闪烁，平静之下隐藏着疯狂，“我可以让卡尔文把我的记忆提取出来，然后请光明之王冕下与高贵之女冕下亲自鉴定——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卡尔文眼神一凝，发软的双手忍不住攥紧了握把。
恺撒十三世也被自己这位臣子的狠辣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提取记忆也就意味着要开放自己的灵魂，而且记忆之中指不定有着多少隐私，一般人绝不会开放自己的灵魂，更别提提取记忆了！
思忖片刻后，恺撒十三世沉声发问：“涉及到了多少贵族？最高爵位是什么？”
听到皇帝的这句话，卡尔文嘴唇紧抿，默然垂下了脑袋。
“总数不下百，最高爵位是‘公爵’，就是皇后的那位表兄！”
一瞬间，卡尔文愕然抬头望去，看到了恺撒十三世脸上那毕露无遗的，仿佛要噬人一般的凶狠神情。
“与……皇后有关？”恺撒十三世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艰难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格里高利却是摇了摇头，“不，据目前所知，并没有。”
这也让卡尔文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恺撒十三世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是嘛……”
这位皇帝脸上突然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们两个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一些政务需要处理。在这段时间里，你们两个都好好休息一下，毕竟在这之后，还有更严峻的挑战等待着我们呢！”
卡尔文知道，那些贵族完了！
第783章 无数巧合之一
格鲁什背着行囊从温德城出发，一路向西前行。
路上经过了几个城镇和几个山村，格鲁什暂且没有在那里发现什么异常，这也让他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就目前而言，那位女仆长向世界展现的新制度是相对完美的，不像是现在的贵族们，无论新旧，只要他们拥有了领地之后，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获得财富。
而在这个时代，获得财富最为快捷的方式便是压榨人民，除此之外，即便是贵族，也没有太多的来钱方法。
因为在他们的领地上，他们是身份最尊贵的，即便是国王也不能够轻易剥夺一位贵族的爵位。
贵族们的素质参差不齐，这也就导致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在，格鲁什并没有在悲风公国内发现有这种情况出现，这也表明了悲鸣之风公国现有制度的优越性，如果能够把这种制度推广向全世界，那么这个世界也许也会变得美好起来吧……
尽管是这么想的，但是格鲁什也不对此抱有任何希望。
人性本是贪婪，如果硬是要让那些贵族从他们的位置上下来，只会引发一场战争，可是如果让那些贵族继续坐在位置上，制度更换与否又有什么区别？
格鲁什叹了口气，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嘴里咀嚼着又冷又硬的碎渣，他又忍不住用面包与温德城的美食对比起来了。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什么叫做‘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果然没有错。
这点小挫折并不能够影响他坚定的内心，坐在原地休息片刻之后，他提起背包，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继续向西方前进。
他现在距离悲风公国的西部边境已经不远了，只要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就能够到达库尔特王国。
前方还有一个要塞城镇，过了那个要塞城镇，也就离开悲风公国的领地了。
虽然有几分不舍，但格鲁什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他只会杀人，那么他只杀人就够了。
格鲁什继续向西前行，悲风公国多山地，如今他出现前方的是一条盘山公路，因为山体厚实难以制造隧道，所以只能够选择建造盘山公路，不过即便如此，也给从库尔特王国前来的商人制造了许多便利。
这也是悲风公国商业繁荣的秘密所在——格鲁什望着盘山而上，恍如一头灰色巨蟒的公路，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在温德城的时候，他见过不少前来‘取经求道’的商人，可是他们都没有发现，实际上，让整个公国发财致富的方法其实就一直在他们的脚下。
由于数座大山横在面前，格鲁什也没有选择绕到前行。
在悲风公国内，只要走在公路上，那么就是安全的，不管往来者有没有携带武装，沿着公路巡逻的军人和相隔不远就有一个的服务站也是这个公国独有的。
由于公国西境多山林，很难做到所有地方都一样安全，悲风公国的军队也只能够保护公路上行走的商旅，至于那些试图从其他地方经过，借此偷税漏税的商人就不在他们的保护范围之内了。
没有质检还能补办，可是丢了性命的话，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频繁往来的商人都懂得这个道理，在其他地方他们会偷税漏税是因为其他地方的领主不能够保证他们的安全，却又需要他们上缴税金，这岂不是白拿钱了？
可悲鸣之风公国不一样，为了贪那么一点小钱，而用自己的命去冒险的话，不值当！
在这种时候，格鲁什还能够看到时不时有车队从自己身边经过，不过这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路走到了一半，格鲁什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他好像又感觉到了什么。
茫然转头看向了西南方，在那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好像有什么让他感到厌恶的东西。
作为一位传奇圣武士，他有着极强的直觉，他也相信自己的直觉。
无奈抿唇，格鲁什哀叹一声。
以前齐格勒说起的时候他还有些不信，但他现在却有些相信自己真的是一个被厄运女神所注视的倒霉鬼了，几乎在很多地方都能够遇上一些事情，就连现在——他现在还在悲鸣之风公国境内呢！
在这个公国境内，竟然也会出现‘这种事情’……
没有多想，紧了紧背包的背带，格鲁什纵身一跃，从半山腰上滑了下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格鲁什从半山腰滑到了山脚位置，迅速向着他刚才感应到的方向走去。
他感觉自己碰到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马拉城时遇到的法师，还是走上烈鹰高原那座‘圣山’上遇到了一件神器，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
厄运与幸运是一对双生子，在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厄运女神还是幸运女神注视了。
也许，他只是她们手中的一个玩具？
这个有些荒谬的念头让格鲁什自娱自乐了起来，无奈地笑了笑，右手却已经按在了【炽阳】的剑柄上。
在这个距离，他就已经从剑柄上感觉到了几分温热，他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便抑制住了这件神器散发出来的力量。
这柄长剑能够灼伤一般的幽魂，可是能够让他感到‘恶心’的东西定然不会弱小。
他会堂堂正正的战斗，可是在那之前，他也需要弄清楚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随着距离慢慢接近，格鲁什已经嗅到了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可是这股味道却有点‘奇怪’。
血腥味中蕴藏着一股‘甜腻’，可格鲁什自己并不是一个吸血鬼，他是一个圣武士！
眉头微微皱起，格鲁什轻轻放下了背包，拿起【公正之理】挂在腰间，弓着身子继续前进。
已经没有时间穿上铠甲了，在树林里，一个人穿戴铠甲的动静太大，如果前方还有生物存在的话，他就会惊动‘它们’。
但是在距离不断缩短之后，格鲁什却眉头深皱着直起了身。
他已经可以确定了，前方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座‘血腥祭坛’！
【炽阳】的剑柄没有灼烫格鲁什的掌心，这意味着周围没有‘邪恶者’的存在。
在这片山林的一个空地中，摆放着一个血迹斑斑的石质祭坛，祭坛上雕刻着混乱扭曲的深渊文字，格鲁什无法辨认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因为深渊文字混杂了恶魔语、深渊语、魔鬼语和邪魔语等下位面语言，其中更是只有深渊语和魔鬼语拥有完整的文字。
如果不是恶魔学者的话，根本就难以辨认这些文字。
当初如果不是齐格勒博学多识，作为一个法师需要学习很多知识的话，说不定他们也忍不住那个恶魔献祭是通向埃斯特姆的。
“祭坛……”圣武士深吸了口气，愤然拔剑，一剑将眼前的祭坛砍成了两半。
看着眼前的血腥祭坛，格鲁什默默捧起了【公正之理】，其上银色的光辉闪耀。
看来，他还需要在悲风公国内待上一阵子！
第784章 复仇者（一）
“本莎芭女士，我家那小子好像发现了……”
来自阿萨托姆神系的正义之神身上沾满了血迹，脚边插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
他摸了摸后脑勺，讪笑道：“其实您也不必如此……好吧，最主要是我的神力不是很多了。”
厄运女神轻轻点头，“嗯……那就不需要了。”
“哦，那就……”
正义之神突然转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位不同神系的神灵，脸上尽显错愕之色。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听错了什么，粗鲁地掏了掏耳朵，难以置信地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不需要你的神力了。”厄运女神展开手中折扇，抿唇而笑，“这孩子挺有趣的，虽然身为一位传奇，却拥有着如此天真的想法……”
注意到正义之神缓缓下沉的嘴角，厄运女神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不是想要让他去死，只是我有些期待他能够做到什么程度罢了，仅此而已！”
正义之神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着眼前这位仪态优雅的女神，虽然他有些不太信任她所说的话，但现在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是吗？”正义之神嘟哝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既然事情都已经做完了，那么他就要继续去砍恶魔了！
不过在临走之前，正义之神还回头郑重警告了厄运女神一声：“我希望你所说的是实话！”
厄运女神眼睛微眯，声音婉转动听：“当然，句句属实。”
正义之神撇了撇嘴，显然不是很信，但还是提起脚边的长剑，跨越空间离开了这一域界，去往第六百九十三层的深渊。
看着那位最像‘正义之神’的正义之神离开，厄运女神坐回到了自己的宝座上，眼前光幕闪动。
影像中，阿萨托姆世界的【公正之手】正提着一柄强大的神器长剑将恶魔信徒砍倒在地，让血液染红了灰沉沉的铠甲，恍如一个从血海中走出的恶魔。
最让厄运女神感到心动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无论将多少敌人砍倒在地之后，都无比坚定的眼睛。
鲜血浸透了发丝，染红了眉梢，可是那双眼睛中蕴藏的东西却一直没有发生改变！
就像是‘卡尔’一样，在浪荡不羁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无法撼动的刚毅之心——也怪不得他早早就想给自己培养一个继承人了。
穿过传送门后，出现在正义之神眼前的是无底深渊中最常见的暗红色土地，干裂的大地无法种植任何作物，仅有的水源除却冥河支流外，就只有不时从大地裂隙中喷发出来的蒸汽。
天空也始终是阴沉沉的，十分压抑，就像是随时随刻都有可能倒塌下来一般。
正如孕育出来的生命一般，无底深渊的环境也是混乱至极，四大元素在这里彻底乱了套，没有任何制衡的展现着自己残酷的一面。
正义之神这一次的运气不错，刚刚传送过来，面前就出现了一条冥河支流。
满心的喜悦让他情不自禁嘴角扬起，仰天怒吼：“格罗里亚特，出来与我一战！！！”
“卡尔！！！”
话音未落，一个充满了怨恨的吼叫便随之传来，天上昏暗的云层骤然洞开，一只巨手猛然探出，恶狠狠地压了下来。
这是无底深渊第六百九十三层的领主‘格罗里亚特’！只是‘它’身躯的一部分！
“哈！”正义之神兴奋地笑了一声，右手攥紧剑柄，略微蓄力过后向着那只凭空压下的巨手挥去。
神力陡然爆发，一道金色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这一层深渊。
圣光如长矛般刺入徘徊于四周的恶魔体内，在冥河边上游荡的灵魂蠕虫更是化作一片飞灰，随风飘散。
吼！！！
实力强大却头脑混沌的深渊领主吃痛怒吼，通天的光柱亦击碎了永远徘徊于这层深渊上空的灰色云雾，暴露出了那片失去太阳的天空，同样也暴露出了‘格罗里亚特’的真实面貌——它的臂膀结实，肌肉如同一块又一块墙砖，垒成了如城墙一般的身躯，面目狰狞，就像是一头没有毛的猿猴，可是在腰腹以下却是没有任何身体结构。
它庞大的身躯依靠天赋能力悬浮在空中，用粗壮的双臂统治着这一层的深渊。
暴力是它最好的阐释，凭借着无与伦比的力量牢牢把这一层的深渊掌握在手中，在它的眼中没有什么敌人与下属之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食物。
正义之神三番两次的闯入了它的狩猎场，它对其已经有了很深刻的印象——它要将那头强大猎物杀死，然后吃掉！
在挥出这一剑之后，正义之神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可是脸上的兴奋却未有退却。
“哈哈哈哈！”正义之神忍不住仰天狂笑，看着那头恶魔准备再次发动攻击，他咧开嘴巴，打开了通往第九百七十二层的传送门。
“格罗里亚特，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做，等我把事情做完再继续打吧！”
丢下了这么一句话，正义之神就一脚踏入了通往【心灵监牢】的传送门中。
发现猎物再次失踪之后，格罗里亚特一眼就发现了那面仍在闪烁光芒的传送门，手臂被愤怒所驱使，伸手探去。
刚刚来到第九百七十二层，正义之神却突然发现天黑了，身后一股劲风骤然袭来，回头一看，却是忍俊不禁，失声大笑：“哈哈哈哈，这个蠢货！”
没有了神力的支持之后，传送门陡然消失，六百九十三层与九百七十二层空间断开了联系，那只穿过传送门的巨手亦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如同一座山丘般巨大的手掌重重砸在了地上。
砸死了多少恶魔，正义之神不知道，反正他不关心这些问题。
手掌中蕴含的强大生命力没有让手掌迅速止血，而是在血液喷出之后，肌肉、神经和骨骼快速生长，在短短数秒之内便反向蔓延出手腕。
“嘁！”正义之神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如果不是因为格罗里亚特拥有这种强大生命力的话，不只是他，其他的深渊领主早就能把它给杀了。
但它却好似得到了无底深渊的宠爱一样，除了一个聪明的头脑之外，所有能够加强战斗力的，无底深渊都赋予它了。
正义之神手中爆发了一团圣光，强烈的光芒化作剑刃，把这只手掌切了个粉碎。
他不希望这只手掌落到埃斯特姆这种阴谋家的手里，格罗里亚特因为足够蠢，所以才能够安然无恙的在那一层深渊生存，如果它十分聪明的话，哪怕只有现在的二分之一实力，也早就被消灭了。
把巨掌化作灰烬之后，正义之神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用六百九十三层作为跳板，来九百七十二层找那头章鱼脑袋复仇，它杀害了太多大陆上的民众，所以这一次他是来杀它的。
这一次行动应该足够隐秘了才对，埃斯特姆不可能提前察觉并且逃走，即便九百七十二层地域广阔，可是他刚才爆发的那股圣光之力也足够强大了，可是这一层深渊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埃斯特姆带着所有恶魔亲征其他深渊或者参与血战了？
脑海中突然闪过这么一个荒谬的想法后，正义之神却神情肃穆，一跃而起，飞向了高空。
站在高空上，放眼望去，在他的视野中没有任何恶魔活动的痕迹，整层深渊好似都陷入了死寂。
究竟发生了什么？正义之神脑中不禁闪过了这么一个疑惑。
第785章 复仇者（二）
悲风公国西境的边境守军也行动了起来，在**什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他们之后，边境守军便调动了至少五分之一的军力。
邪教祭祀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容忍，即便现在只是在边境周围出现了一起用野兽进行血祭的事件，可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将来类似的事情定然会泛滥。
而且经过学习之后，他们也知道为什么如今公国能够让他们拥有高薪酬和如此强力的装备，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导致往来的商旅遇害，那么其他商人也会投鼠忌器，这样一来，公国没得赚，他们的待遇自然也会降低。
虽然他们并非为了薪酬才选择成为军人，但如果可以的话，谁愿意放弃这些东西呢？
看到边境守军行动起来之后，**什也没有放松警惕，最让他感到疑惑的是，他在前来的路上击碎了两个祭坛，两个祭坛都已经被使用过，而后一个祭坛更是有着不少邪教徒正在进行献祭。
这很不对劲，祭坛的布局实在是太过密集了！
关于这件事情，**什也去请教过驻守要塞城镇的法师，但是并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
**什很怀疑那些邪教徒在举行什么仪式，不然他们也不会在这种深山老林，用野兽进行血祭。
虽然很邪恶，但如果是献祭的话，野兽根本比不上人类，献祭用人类来作为祭品几乎是所有邪教徒的共识，可是这一次他们却没有这么做，反而用了质量低下的野兽，甚至还不是魔兽或者魔物。
**什没有随着边境守军一起行动，也许他们更加熟悉这片区域，但是如果有了距离如此之近的两个祭坛在先，**什有理由相信，还有更多的祭坛存在于西境之中。
依靠着【公正之理】与【炽阳】的感应，**什行走在人迹罕至的山川之间，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郁。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似的，可是他应该没有忽略什么东西才对...
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身披染血铠甲的圣武士深吸了口气，他没有时间停下来休息。
天空昏暗阴沉，天地间大风骤起，感觉就像是要下雨一样，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很容易就能够令人心生烦躁。
没有多少人喜欢这样的天气，**什也不喜欢。
先前还是艳阳高照，可如今却寒风四起，刹那间的风云变幻，让**什陡生忐忑。
这天气就好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一样！
**什嘴唇紧抿，作为一位传奇圣武士，他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不然他的心情不会如此混乱。
突然间，他愣住了。
"等一等，血祭..."
他联想到了那些正在仔细搜索附近这片区域的边境士兵。
他们有着足够的经验去面对这些事情，驻守要塞的法师们也郑重提醒过他们，毕竟两个祭坛距离太近的事情实在是太诡异了。
但也正是他们'有着足够的经验';这件事情，会让他们形成一种思维定势！
这是**什在温德城那里学到的一个新词汇，但确实很适合运用在这种地方。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应该会使用对付一般邪教徒的方法去对付这些邪教徒，就像是集合大队人马，集中兵力去攻击一个邪教据点，因为谁也不知道邪教徒究竟有多么邪恶、多么强大。
可是这是在这片茫茫山野之中，如果不分散人手去搜寻的话，需要用多久才能够排除掉安全隐患？
他的不安恐怕就是来源于此——
之前他感觉到第一个祭坛所在的时候，位置还是在那条盘山公路上，也就是说距离公路其实并不远。
那里应该也是在军队的巡逻范围之内，如果没有他的话，其实边境守军应该也能够发现那处祭坛的存在，之后再顺着线索追寻下去，就有可能会发现第二个祭坛！
如果真的是要做什么隐秘的事情，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藏得更深一点？在悲风公国西境，可是还有着不少远离人类活动区域的地方。
当然，除此之外，应该还有更多的祭坛分布在这附近，否则的话，就不会有'后续计划';了。
尽管那只是**什的猜测，可是他宁愿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现在那些士兵就危险了...
咬了咬牙，**什回头走去，在刚才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和士兵们兵分两路，哪怕现在还只是一个无法确保可能性的猜测，可是在这种时候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如果没有任何问题是最好的，可是如果出了问题的话，那么想要后悔就都来不及了。
骑士们还在坐镇要塞城镇，他们只是派遣士兵们前来探寻这片区域中邪教徒的活动迹象，现在还不是真正要行动的时候。
可如果那些邪教徒打的就是这些士兵的主意呢？
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士兵们暂时不会去搜索南方的山林，而是会集中力量去搜索北方，等到北方搜索完毕之后才会去搜寻南方。
**什向着西北方向走去，他反应过来的时间还早，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很快就会遇上分散搜索的士兵小队。
向着西北方向走了没多久，果不其然，**什就遇到了一个士兵小队。
他这穿着一身破旧却沾满血迹的铠甲的形象很好辨认，士兵们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公正之手阁下，您怎么来到这里了？"
**什刚刚靠近这支小队，小队队长便忍不住开口发问。
看**什刚才的架势就知道，他是向着他们这一边走来的。
"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是否正确..."迟疑了一下，**什还是选择隐瞒下来，"所以就想要来证实一下。"
他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贸然开口的话只会吓到他们。
而且有了他在这里，即便那些邪教徒再强大，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你们有什么线索了吗？"**什向这支小队问道。
士兵们沿着公路散开搜索，如果他的猜测正确，那么他们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一个或者多个祭坛了才对。
若是祭坛依旧是用野兽来做血祭的话，那么他的猜测可能距离'正确';就能够更加接近了。
毕竟用人类来进行血祭的话，只会打草惊蛇，悲风公国的政府与其他国家的完全不同，按照悲风公国的行动效率，只要有人失踪不过半天，他们就会开展搜索行动。
在这个没有长效通信手段的时代，他们无法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
想到这里，**什心跳就忍不住加速，双眼凝视着那个小队，试图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个'否认';的答案。
"没有！"队长的回答让他稍微一愣，然后松了口气。
太好了，和他所猜测的不一样...
咻——
山野间突然有一个声音骤然响起，**什和士兵们愕然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在阴云下灿烂绽放的烟花。
这种烟花是特制的，即便是在晴空万里的时候，人们也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军队特供品，**什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他从齐格勒那里得知了这种烟花的研制过程——其实那不过是某个实验的副产品。
可是，既然这种烟花出现了，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猜测——
"找到了吗？"小队队长仰望着那朵在天空中盛放的烟花，喃喃自语。
第786章 复仇者（三）
士兵们向烟花射出的位置靠近，他们敏捷的在山林间穿行，就像是无数条溪流汇聚成长河一般，聚集在了一片空地上。
格鲁什率先一步感到了这里，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除了空地中间的那座祭坛之外，他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什么东西或者人。
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腥味的圣武士在靠过来之前就已经受到了士兵们的暗中警惕，他们之中有着嗅觉极为发达的士兵存在，远远就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
不过在发现来者是这位传奇圣武士之后，他们就稍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忽略了格鲁什脸上凝重的神色。
带队的军官也没有多想，只是按照习惯多问了一句：“公正之手阁下，怎么了？”
“没事……”
格鲁什摇了摇头，而后问道：“你们没有在这附近发现什么人吗？”
军官左右瞧了瞧，很奇怪地小声询问了一下自己的部下，得到相同的答案之后，他眉头微皱，“不，公正之手阁下，我们都没有发现附近有邪教徒活动的痕迹，只找到了这个祭坛。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
终于得到准确答案后，格鲁什稍微松了口气，至少事情没有如同自己猜测的那样发展。
不过说来也是，有什么邪教徒胆敢公然挑衅一个国家的军队呢？
“那我们继续搜索吧，既然这里出现了祭坛，也就意味着他们曾经……”
话语戛然而止，顿时，格鲁什脸上笑容尽失。
他猛然回头看去——邪恶！
数量极多的邪恶之徒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感知之中，没有他压制的【炽阳】已经忍不住开始闪耀光芒。
在这一瞬间，士兵们亦汗毛倒竖，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他们的警惕性与感知力远超一般的人类士兵，他们的血脉本就来源于魔物的血脉污染，在被激活之后，自然拥有了一部分魔物的力量。
对于危险的感知，便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在哪里？
格鲁什额头上流下了冷汗，他明明已经感知到了众多邪恶之徒的存在，可是他们却不存在于自己的视线之中。
视线在丛林中不断游弋，突然间，他想起了自己是先行赶到，还有两队士兵被自己落在了后面。
他们，危险了！
传奇圣武士顿然紧咬牙关，从牙缝间挤出了一句隐藏着无穷愤怒的话语：“出来，面对我啊！！”
飒飒——
仿佛就像是在应承他的话语一般，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便掩盖了格鲁什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只见随着大风吹拂，树木的阴影泛起涟漪，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从阴影中走出。
这一幕令格鲁什脸色难看至极，因为他看到了那个人手上捧着一个还在滴血的人类头颅！
那个头颅上还佩戴着一个头盔，黑袍人的双手捧着颈脖断裂处，哪怕不去看他脸上的神情也能得知他的‘虔诚’。
而在他之后，无数阴影荡漾，许多如他一般的黑袍人从阴影中走出，但却只有少数人手上捧着一个头颅。
无声无息之间就已经解决了两队的二十个士兵，而且还能穿梭阴影，他们究竟是谁？！
【炽阳】早已躁动不安，可是格鲁什却紧紧攥着剑柄，感受着掌心中的灼烫与长剑的颤动。
“邪教徒吗……”
身后传来了一声叹息，格鲁什微微一愣，他发现这声叹息之中并没有蕴含着多少的愤怒。
但旋即，一声怒吼传来，轰然击碎了他的短暂妄想：“举剑！”
他甚至来不及阻止——那个军官难道没有看到周围的邪教徒数量究竟有多少吗？
“悲风公国的战士——”
军官带头举起了武器，与普通人类稍有差别的僵硬络腮胡也随着咆哮而剧烈抖动，恍如树皮般的右手擎着长剑。
“誓死杀敌！！！”
长剑如林，无数声回应同时响起。
这一次不仅格鲁什愣住了，就连邪教徒们也都愣住了。
这和他们一开始设想的不一样！！
他们看着那些高举武器的士兵，仿佛看到了上百朵熊熊燃烧的火焰。
士兵们的怒吼足以让心灵颤动，而军官的一声命令更是击碎了邪教徒们的伪装：“杀！”
“杀！！！”
转瞬之间，形势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剧烈转变，这让任何人都始料未及。
他们难以想象悲风公国的士兵竟然会如此决绝，连让他们放狠话的时间都不给。
不是“突围”，不是“进攻”，而是干脆的“杀”——他们这群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邪教徒们始料未及，眨眼间就被向四面八方冲锋的士兵斩于剑下，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些邪教徒不堪的表现也让格鲁什头脑发生了一瞬间的混乱，能够无声无息就解决了两队士兵，甚至没让他们发出求救声音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弱？
脑中灵光一闪，格鲁什指尖轻点在了悬挂在腰间的【公正之理】封面上，这件神器便绽放出了光芒。
一道环形的光芒猛然扩散，一瞬间就扫过了整片树林，数个能够直击心灵的尖叫声随即响彻于这片天地。
“啊！！！”
隐藏在暗中的夺心魔暴露在了格鲁什的视线之中，让这位传奇圣武士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冷笑：“原来——是你们？！”
再无半分顾虑，格鲁什将【炽阳】从剑桥中抽出，强大的【善良灵光】乍然盛放，虚弱便立即充斥了邪教徒们与夺心魔们的躯体。
从血液、骨骼、肌肉中传来的刺痛更是让他们痛不欲生，转眼间，又有十几个无法适应的邪教徒被斩于剑下。
鲜血溅射在了树木与枝叶上，流淌到了地面，浸透土壤，让这片树林的血腥味又浓了几分。
格鲁什踏步一闪，身影顿时出现在一头夺心魔身前，【炽阳】毅然挥下，让这件神器痛饮这头邪恶之徒的鲜血。
他们之前做过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格鲁什知道他们之后要做些什么，所以他绝不会放过这里的任何一个邪教徒！
让他们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对其他人的残忍！
他什么都不会，他只会杀人，那么他杀人就好了！
抽剑连斩，两头夺心魔的头颅从干瘦的身躯上分离，可是在这时，格鲁什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即便是【公正之理】，爆发出的【神圣灵光】也无法影响这些夺心魔这么久，即便加上了【善良灵光】也是如此，可如今它们却依旧躺在地上，捂着大脑满地翻滚，直击心灵的惨叫连连不绝。
它们的惨叫让他清醒了过来，意识到了这种情况的不对劲！
“为什么……为什么？！”
“不，不要！求求您——”
“我不，我不想……啊！！！”
杂乱的‘声音’在格鲁什脑海中回荡，让他头脑越发清醒。
究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感觉到了这几头夺心魔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它们在痛苦？为什么它们在求饶？！
为什么！！！
第787章 复仇者（四）
求饶？
向谁！
在这一刻，格鲁什只感觉头皮发麻。
周围那些人，真的就是‘邪教徒’吗？他们是邪教徒？还是受到了这些夺心魔控制的祭品？
格鲁什扭头看去，却见悲风公国的士兵们如战神附体一般的勇猛，在短短十几秒内，就已经斩杀了数十个邪教徒。
那些邪教徒的抵抗在他们面前仿佛一张脆弱的白纸，士兵们手上的刀剑在他们身上划过，很轻易就带走了一条性命。
邪教徒们的抵抗在那些士兵面前十分无力，就像是他刚才向这边突袭时，顺手就斩杀了几个邪教徒一样！
邪教徒甚至没有做出什么样有效的防御，松松散散的包围圈转瞬间就被训练有素的军队击溃了。
如果说，这些邪教徒没有经过什么军事训练，所以导致了他们队形松散这也倒是没什么，可是作为邪教徒，他们又怎么可能弱到了这种程度？
邪教徒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抵抗的时候手忙脚乱，从格鲁什的视角看去，就好像是在观看一场一边倒的屠戮！
邪教徒怎么可能少得了‘施法者’？
“停手！”
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联想之后，格鲁什便不由自主地急声高喊。
可是并没有多少士兵选择听从他的‘命令’，继续挥舞武器，不知疲倦的斩杀敌人。
只有少数一两个士兵在听到他的命令后稍有迟疑，然而就是这一两秒的停顿，让他们面前的邪教徒抓住了机会，急忙挥舞武器，势头凶猛，展现出了一种‘誓要将眼前的敌人斩杀于此’般的决绝。
他们没能杀掉面前的士兵，以他们的实力怎么可能杀死这些日常活动就是对付隐藏在山林中的魔物、魔兽的士兵呢？
没能杀掉士兵的结果就是被愤怒的士兵挥剑反杀！
人数不下百的邪教徒正被像是收割麦草一样，被士兵们收割性命。
天空阴暗，树林中影影绰绰的邪教徒们一一倒下，惨叫和怒吼连绵不绝，惊动无数鸟兽，与狂风一并在格鲁什耳边响彻。
一具又一具的身躯陆续倒下，彻底染红了那面正在缓缓降下的幕布，格鲁什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只感觉心间充满了一股冰冷。
邪教徒中没有一个人选择后退，他们前仆后继，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就冲上去继续葬送自己的性命，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时不时就有一个士兵倒在敌人的刀剑下。
鲜血汇聚成了河流流淌，死前的惨叫和诅咒化作阴风怒号，尸体填满了树木之间的空隙，血腥味愈发浓重。
这背后站着的人是谁？这恐怕不用猜测了！
埃斯特姆·兰格·罗罗塔，【心灵掌控者】，无底深渊第九百七十二层的领主——这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啊！！！”
突然间，格鲁什身后爆发了一道刺痛灵魂的尖啸，他的头脑恍如受到了重击，士兵们更是即刻失去了控制身体的力气，跪倒在地。
也是在这一瞬间，那些邪教徒猛然炸裂，碎裂头颅碎片四处飞溅，鲜血从颈脖处喷涌而出，数十个尸体轰然倒地。
血祭？
心灵的力量持续刺痛格鲁什的大脑，让他难以在这种时候进行任何思考。
可是看到了那些邪教徒的惨状之后，他的大脑下意识就冒出了这么一个词汇，因为‘血祭’确实和目前所见到的很相似。
但就在下一秒，他又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否决掉了。
大脑的混沌状态让他难以思考，几秒过后，这种状态才稍有缓解。
在状态缓解之后，格鲁什突然就忍不住心头一颤。
如果不是‘血祭’的话，那么他们又是为了什么？从刚才的情况来看，在信号发出之后，那些邪教徒就已经向着这边赶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使得这么多人能够穿梭阴影，但却已经可以确定，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阴谋！
夺心魔已死，邪教徒也已经死了，可是在他的设想中，本该是‘猎物’的边境守军与他们的敌人比较起来，反而损失不大。
如果没有他在的话，那些夺心魔也应该会死，因为刚才他甚至没有去进行太多干涉，那些夺心魔就死了。
它们在临死之前还在向着某个存在求饶，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存在就是埃斯特姆！
为什么？
在这一刻，格鲁什想明白了——
因为埃斯特姆从一开始就需要它们去死！
不只是这些夺心魔，那些邪教徒也一样，它从一开始就需要他们的性命，边境守军说不定只是一个掩饰，实际上，不需要边境守军，埃斯特姆的计划也能够顺利进行！
可是，这其中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如果真的不需要边境守军的话，那么那些祭坛又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那些祭坛的位置如此靠近公路，分布又为何如此密集？
可是如果真的要吸引边境守军的话，在布置好一切之后，再制造一些人类的失踪岂不是更容易吗？
这一切——
刹那间，狂风止息，时间凝滞！
【炽阳】之上金色光辉闪耀，仿佛有神圣的烈焰缭绕其上，【公正之理】绽放出耀眼的银色华光，一股致命的威压陡然出现，让除了格鲁什以外的所有人都不得已趴倒在地，才得以喘息。
鲜血汩汩流淌，在地面上描绘出了一个又一个扭曲的图画与文字，最后汇入空地上的血腥祭坛。
在这一刻，格鲁什终于明白了。
边境守军只不过是一些‘附赠品’，埃斯特姆即便不需要他们，也能够完成自己的阴谋，可是它却没想放过这些士兵。
他曾听那位黑龙大公提起过，当初他捣毁过一次‘那头章鱼脑袋’的入侵计划，据说在他之前，老公爵更早已与埃斯特姆结仇。
把这些线索都连接起来之后，就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埃斯特姆，它又一次重启了入侵计划！
它从没有放弃过入侵阿萨托姆世界，或者说，它对于这个曾经的领地，如今的公国的两代统治者恨之入骨。
所以，它没有放弃。
它之所以会选择将祭坛建在公路附近，就是为了品尝一下美味的开胃菜，边境守军是否涉及这里，都不影响它的计划进行。
它想要的，是一场‘复仇盛宴’！
“啊！！！”
愤怒的格鲁什提起【炽阳】，把这柄长剑插入地面之中，神圣的火焰霍然在大地上蔓延。
这些霸道的火焰烧灼树木与草地，可却没有让其受到太多伤害，最多只不过是水分出现了稍许蒸发。
可是当这些烈焰蔓延到了那些构筑成扭曲符文的血液上时，却开始剧烈燃烧。
“没用的，我亲爱的格鲁什先生！”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格鲁什的脑海中，甜腻的语调不由让这位传奇圣武士作呕。
面目狰狞的格鲁什抬头看去，视线从辉煌之火中穿过，看到了那座祭坛中间竖起了一道细长的血线。
在那道声音出现之后，血线骤然展开，瞬间熄灭了即将穿透祭坛防护的金色烈焰。
埃斯特姆，从中迈出！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第788章 复仇者（五）
埃斯特姆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开主物质位面与无底深渊间的传送门，好让它的恶魔大军进入这个……
忽然间，格鲁什瞪大了双眼。
破开空间的血线在埃斯特姆身后逐渐弥合，而这里，除了埃斯特姆之外，再无其他的深渊来客！
等等，它的恶魔大军呢？
格鲁什屏住呼吸，大脑在这时宕机了，因为他没有看到埃斯特姆的恶魔大军，在这个地方，除了埃斯特姆之外，再无其他的恶魔出现！
他的推测到了这个阶段突然卡住了，埃斯特姆茕茕孑立于血腥祭坛之上，在它身后，没有其他的恶魔踏足这片土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格鲁什先生，【公正之手】阁下，你在听吗？”
埃斯特姆甜腻的声音在格鲁什脑海中回荡，让他惊醒过来，攥紧了手中请战的【炽阳】。
“你想要做什么？”拄着长剑，圣武士向面前的恶魔发出一声厉喝。
拥有淡紫色皮肤，头上还长着两只犄角的夺心魔眯起眼睛轻笑了一声：“当然是‘复仇’啦，虽然作为深渊领主，带领恶魔入侵主物质位面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可是现在，我更想要复仇。”
格鲁什提起了警惕，埃斯特姆，这个以‘阴谋’而不是以实力著称的深渊领主怎么可能会如此诚实！
尽管它所说的有理有据，可他还是不会相信！
他控制自己的注意力，不去放到那些士兵的身上，生怕这一举动会导致埃斯特姆观察到他在担心那些士兵，对他们造成不利。
深吸了口气，格鲁什怒喝道：“滚回你的无底深渊里去，恶魔！我不管你是来复仇还是为了侵略，我不会让你伤害主物质位面半分！”
“啧啧啧，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
埃斯特姆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隙，“更何况，你真的能够拦住我吗？”
“如果我愿意付出我的生命呢？”格鲁什把长剑从大地中拔出，踏前一步，反唇相讥。
斗嘴并不是他的强项，可是如果他们两个在这里爆发战斗的话，定然会波及那些士兵，所以他宁愿花费一些口舌。
不过他也不认为这有什么作用……
“唉呀，公正之手阁下，我很怕呀！”埃斯特姆装模作样地摇着脑袋，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彩，“你不要再靠近了，如果你继续靠近的话，那些士兵的性命就不保了。”
作为一头恶魔，作为一位深渊领主，埃斯特姆活了几百年，早就已经摸透了这些圣武士的习性。
如果是其他世界的圣武士，它可能还不会使用这种威胁，毕竟那些圣武士有的更加‘纯粹’，会为了驱逐邪恶而不顾一般人的性命，可是这个世界的圣武士不同。
受到光辉之神和正义之神的影响，他们简直太好糊弄了！
只要出现在一个人多的地方，用那些人的性命去威胁这些圣武士，几乎每一次都能够成功。
两种截然不同的‘纯粹’，自然也能够造就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好人需要顾忌这，顾忌那，所以好人难当，反之，坏人却容易多了。
果不其然，格鲁什站住了，一双眼睛中充满了霜害，埃斯特姆得意而笑，如果他再无顾忌的话，那么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向自己发起攻击，可是，自己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站在这里，我说，站在这里不许动！”
埃斯特姆指着格鲁什，笑着说道：“我在那些士兵的心灵中已经埋下了‘炸弹’，如果你选择救治他们的话，能够在我离开之后将他们全部救回来。现在有两个选择放在你的面前，一，让我离开，然后你去救治那些士兵；二，你和我战斗，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士兵死去——你，要怎么选？”
格鲁什嘴唇紧抿，右手捏得青筋暴起。
可是埃斯特姆已经吃透他了，它已经认定了他一定会留下来救治这些士兵！
这时，埃斯特姆又是一拍脑袋，“对了，我再告诉你一声，我接下来会前往那个边境要塞，格鲁什先生，请问，你会怎么选？”
闻言，格鲁什愣住了。
他……会怎么选？
迷茫的目光下意识划过那些士兵身上，这时，他还能够听到他们沉重的呼吸声，他们还活着，他们都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埃斯特姆它来到主物质位面，来到这个公国，它就是为了向这个公国的统治者宣泄自己的怨恨。
更何况，这是一头对人类表现出了明确敌意的恶魔，它前往那个边境要塞的话，定然会在那里大开杀戒，不只是边境守军，那里居住的人们还有往来的商人都会受到波及……
他要放弃这些士兵去和埃斯特姆战斗吗？
如果他要去边境要塞的话，埃斯特姆就能够引爆【心灵炸弹】，这些士兵就会死……
他要为了更多人的性命而去放弃少数人的性命吗？
格鲁什陷入了纠结，面目亦变得异常狰狞。
这时，埃斯特姆带着愉悦语调的声音再次在他的脑海中回响：“来，告诉我，你要怎么选？你想怎么选？你的答案是什么？告诉我啊——强大的【公正】之手？！”
格鲁什的大脑在这一瞬间变成了空白，埃斯特姆眼睛微眯，看着悬浮在他身边的两件神器，略显遗憾地活动了一下手指。
他的选择是什么？
在这种时候，他该怎么选？
他明明是心向正义，向往着公正，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却无法做出抉择？
他为何如此优柔寡断？！
“看来，你已经做出决定了呢……”
格鲁什身体一颤，再次惊醒。
看到他眼中若隐若现的畏缩，埃斯特姆情不自禁拍起了手，“你选择了少数人的性命，因为你无法放弃他们；你选择了退缩，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是在你的视线之外——真是一个绝妙的选择！这样，你就不需要背负任何心理压力了！恭喜你，格鲁什先生……”
“不！”
格鲁什突然发出一声暴喝，打断了埃斯特姆的话。
愉悦的情绪在埃斯特姆心中洋溢，反正在它眼中，格鲁什已经‘废了’。
他现在想说什么？不过是拗不过内心的良知，所以才想要反驳罢了！
除此之外，他还能说些什么？！
一股力气自内心出发，涌上右臂，让格鲁什再次握紧了剑柄。
手臂不再颤抖，双眼恢复了平静，被人称之为【公正之手】的传奇圣武士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埃斯特姆·兰格·罗罗塔，你知道什么是‘英雄’吗？”
埃斯特姆眼中笑意消散，眉头皱起，“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你还想要和我战斗？那些士兵的性命现在可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英雄就是能够给他人带去希望的存在！”
格鲁什架起长剑，摆出一个冲锋的架势。
见状，埃斯特姆眼中怒火高窜，“停下，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圣武士眼中同样燃烧着怒火，圣光在他身边萦绕，构成一件铠甲，身后骤然张开两只羽翼，让他如同传说中的天使下凡。
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圣武士，埃斯特姆将右手平举，让格鲁什能够看清楚它手上的动作。
“现在，我，全都要！”
话音刚落，埃斯特姆的右手猛然合拢！
第789章 我，圣武士！
我，是传奇圣武士！
身为‘传奇’，却未曾做出过任何堪称‘传奇’的伟业，仅是因为在短暂的看破迷茫之后得到了神灵的眷顾，就被擢升为了‘传奇’。
在短暂的看破迷茫之后，很快就又陷入了下一个迷茫，周而复始，至今亦未能从迷茫中走出。
一直在迷茫与清醒的边缘踱步，一边是似是而非的幻想，一边是残酷冰冷的现实，摇摆不定和优柔寡断似乎已经成为了我的代名词。
如果沉溺于幻想，必将永世沉沦；如果面向现实，我又会痛苦不堪。
妄称【公正之手】，却从未给任何人带来公正；身为圣武士，却未能够给予人们希望！
因为虚名而沾沾自喜过，也因为虚名而陷入过迷茫，可是当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时候，看着眼前的两条道路，我又一次开始举棋不定。
胸膛中勃然跳动的心脏正在不断提醒我时间逐渐流逝，与当初不同的是，这一次我决定的不是我自己未来的道路，这一次的选择关乎数十人、数百人乃至数万人的生命！
闭上眼睛，我就能够拯救那些人的性命，可是这样一来，我却不能够拯救眼前这些可怜人的生命。
可是如果我睁开眼睛，看着敌人远去，我就能够心安理得了吗？
因为【公正】一词，我背负了太多，但这些都是我自愿去背负的，正如现在的我难以做出抉择一样。
我想拯救他们，不管是谁，我都想要去拯救！
这很贪心，但我就是这样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我无法在这种残酷的选择题面前做出任何一个选择！
所以，这一次——
“……我全都要！”
埃斯特姆右手骤然合拢，格鲁什身边的圣洁之光猛然扩散，辉煌的光环以这位传奇圣武士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横扫。
狂风在山林间呼啸，将堆积在地面上的枯叶卷起，神圣之力扫过大地，转瞬间，残留于此地的负能量尽数消散。
埃斯特姆紧攥着右手，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左手倏然按住了挂在腰间的玻璃罐子，它埋在那些士兵心灵中的炸弹都被【驱散】了！
“我是传奇圣武士，”格鲁什高声吟唱，“纵使我未曾做出过任何丰功伟绩！”
他平举长剑，视线顺着剑锋落在了前方的那头夺心魔身上。
“我是【公正之手】，”传奇圣武士深吸了一口气，“纵使我未曾给任何人带来过公正！”
圣光之羽翼在他的身后缓缓舒展。
埃斯特姆冷冷地看着他，冷然道：“你激怒我了！”
“我是格鲁什——”
【公正之手】的身影顿时消失，深渊领主伸手一招，深紫色的灵能装甲在它的体表外凝聚，震慑心灵的威压自它身上散发。
转瞬间，格鲁什出现在了埃斯特姆身前，眼中燃烧着的不是怒火，亦非战意，而是坚定！
他将手中长剑高擎，即便面对这个卑鄙的阴谋家也同样堂堂正正。
这不是迂腐，是坚持！
他同样在恐惧，可是他选择面对恐惧，用言语来坚定自己的内心，点燃自身的血液。
“我要拯救所有人！”
格鲁什一脚踏下，大地便如浪翻涌，推着倒在四周的士兵们向远方涌去。
“天真！”
格鲁什一剑当头劈下，【炽阳】光芒大盛，就像是一道辉光自天坠落，可埃斯特姆却冷哼一声，抬手一指点向那柄长剑，身前深紫色的电弧跳动，坚韧的【灵能护盾】骤然生成。
圣光与灵能形成对流，爆发出的强大力量掀翻土壤，令狂风揪起树木，花草树木齐根断裂，被轰向远方。
“你以为，这一点距离就能够保护得了他们吗？”
埃斯特姆冰冷的声音在格鲁什脑海中回荡，但是这一次，他不会再因为它的话语而动摇。
默默将圣光灌入【炽阳】之中，格鲁什踏步，挥剑！
埃斯特姆面前的【灵能护盾】乍然破碎，它眉头皱起，再次挥手补上一面护盾。
这一次，格鲁什侧身撞去！
护盾再次破碎，而格鲁什再次出现在了埃斯特姆的眼前，这令夺心魔心中大怒，下巴的触须急速挥动，用力抽打在圣武士身上。
格鲁什抬起左臂正面接下了这一抽击，手臂上由圣光构成的臂铠直接破碎。
可是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再次提剑横斩，不给埃斯特姆半点喘息的机会。
埃斯特姆心中恼怒异常，在制造护盾抵挡之时，将心灵之力凝成了一只长矛，射入格鲁什的脑海中。
格鲁什再一次破开护盾之后，大脑突然传来了一股剧痛，剧烈的疼痛也让他在这一瞬间动作僵硬，而埃斯特姆抓住时机，手指在身前一划，一道能量光束凭空凝聚，轰向了格鲁什。
深紫色的光芒爆闪，格鲁什那被圣光铠甲保护着的身躯遭受到了一股巨力，被轰飞了出去。
他在空中呕出了一口鲜血，重重跌落在地的身体在地面上滑动几呎后才停了下来。
“刚才说得不是很好听吗？”
埃斯特姆的声音再次在格鲁什的脑海中回荡，格鲁什用双臂支撑着身体爬起，拄着长剑半跪在地。
现在他的大脑还在隐隐作痛，眼前的事物似乎也有一些模糊不清，但他的眼睛依旧凝视着那头夺心魔。
那是他的敌人！
埃斯特姆漠然发问：“你能救得了谁？”
圣武士瞳孔一缩，急忙将手按在【公正之理】上。
夺心魔打了一个响指，可是银色的光辉却在他们周围构筑了一个框架，将所有力量都封闭在了其中。
施放出这个结界之后，格鲁什就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气，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可是在这时，埃斯特姆却是抬手一指，指尖光芒一闪，格鲁什头脑便成了一片空白，尽管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可是他却忘记了如何‘呼吸’！
攥紧剑柄，格鲁什又一次发起了冲锋。
圣光与灵能再次碰撞，两股强大的力量在结界内部不断翻涌，格鲁什与埃斯特姆相互对视，一个眼中写满刚毅，一个眼中却充满冷漠。
他能拯救什么？
这个问题在格鲁什脑海中回荡，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从体内不断流失，紧握着【炽阳】的双臂已经开始不住颤抖。
传奇圣武士再一次咬紧牙关，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可是这也无法避免他正在逐渐失去自己的力量。
可能……他什么也拯救不了。
即便用尽所有力量，他也什么都拯救不了。
他没有精细打磨过自己的剑技，也未曾经历过太多生死之间的战斗，光是掌控这一份力量和坚定意志就已经消耗掉了他的所有时间。
他是传奇圣武士，可是他并未铸造过任何传奇……
仅仅只是引发过一场神迹，就成为了‘传奇’……
他是一个圣武士，愿意为了‘正义’和‘公正’付出自己的生命，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什么都拯救不了！
轰！
【炽阳】脱离了格鲁什的双手，这件神器脱手而出之时发出了沉痛的悲鸣，悬浮在半空中的【公正之理】和格鲁什的身体一起飞了出去，撞倒了几棵树木。
长剑在空中飞旋，插在了格鲁什身边的大地中，而圣武士身上的圣光铠甲已经完全破碎，就连笼罩四周的结界也难以继续维持。
格鲁什无力跌倒在地，挣扎着抬头看向了那头夺心魔。
此时他的眼前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了……
“当真无趣……”
第790章 决绝
“章鱼脑袋……我记得你是叫做‘埃斯特姆’对吧？”
重新沉寂下来的树林中，突然出现了第三个人的声音。
本想走过去将格鲁什彻底杀死的埃斯特姆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个穿过传送门出现在格鲁什身前的男人，眉头皱起。
淡淡的火焰气息自那个男人身上飘散出来，头上两只赤红的犄角也在告示埃斯特姆，它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齐格勒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拿出了数瓶高阶治疗药水，头也不回地对躺在一旁的格鲁什当头淋下。
面对这头红龙，埃斯特姆眉头深皱。
他和格鲁什不一样，他是一个正儿八经的传奇，哪怕在无底深渊，它也曾听闻过这头红龙的名号。
时间……
埃斯特姆食指微屈，却见齐格勒身前荧光一闪，一面护罩在短暂出现后又隐消下去。
“嘁！”
齐格勒发出了一声嗤笑，埃斯特姆双眼大睁，既然被发现了，它也就不需要继续隐藏了！
埃斯特姆将双手高举，深紫色的灵能在双手之间凝聚，化作一道光束向前射出。
然而齐格勒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烟，打了个响指，火星瞬间点燃香烟，看着射线轰至身前，身前的屏障再次出现将其拦截。
而后，红龙拿下香烟，向着前方缓缓吐出一个烟圈，烟雾在他和埃斯特姆之间逐渐扩散。
埃斯特姆心头一跳，在这一瞬间它双手一拍，身边灵能闪烁，刹那间数十道护盾和壁垒就出现在了它的身边。
将面目隐藏在烟雾后的齐格勒感应到了前方不断涌现的灵能波动后，咧起嘴角无声而笑。
等待了两秒，可是预想中的攻击却没有到来，这让埃斯特姆愣神的同时，也让它勃然大怒
——它被那头红龙给耍了！
“混账！”
在它的感知之中，彻底失去了齐格勒的方位，无法定位那头红龙就意味着它无法对他进行攻击！
它不是法师，它是一个心灵术士！
但是愤怒并没有冲昏它的脑袋，它知道该如何把那头红龙给逼出来，只要去攻击那个圣武士——
轰！轰！轰！
就在埃斯特姆愣神的那一瞬间，齐格勒发起了进攻。
仿佛无穷无尽的火球从四面八方射来，击碎了埃斯特姆身边的护盾与壁垒。
该死！
埃斯特姆目眦欲裂，火元素充斥着它的周围，从这一刻起，它就再无捕捉到那头红龙的机会了！
从见到那头红龙的那一刻起，它就应该锁定他。
它竟然会被一个小伎俩给骗到，当真是莫大的耻辱！
“齐格勒，齐格勒，我要杀了你！！！”
心灵尖啸向四周辐射，可是这一记足以让人心灵爆破的攻击却在埃斯特姆的脑海中回响。
它的心灵异能竟然被反制了！！
埃斯特姆面目狰狞，迅速给自己施放了一个【心灵壁垒】，情况才稍有缓解。
火球的轰炸仍在继续，它的视线被火焰填满，耳边传来的尽是爆炸的声音，可埃斯特姆依旧没有失去理智，它的眼眸中光芒闪耀，【预知术】的力量让它能够更加清楚的看到那头红龙的位置。
时间已经不够了，在和那个圣武士战斗的时候它就已经开启了【传奇姿态】，如今【传奇姿态】的持续时间已经不足，如果不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掉那头红龙的话，它就要回到无底深渊重整旗鼓。
可是……
埃斯特姆双掌合十，双眼紧紧闭起。
身边灵能不断闪烁，护盾与壁垒不断被刷新，可是火球的轰炸连绵不绝，如今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它一脚踏下，引起了地面震动，波动向着周围扩散，所有位于地面、地下的事物都一一浮现在了它的脑海之中。
而齐格勒……
就在格鲁什身边！
埃斯特姆猛然睁开双眼，他根本就没有改变位置！
嘴里叼着香烟，嘴角噙着微笑，红龙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充盈的火元素涌入他的喉咙中，与流淌在血脉中的魔力产生共鸣，随着心脏搏动，一股强大的力量已经酝酿。
抬手拿下香烟，齐格勒将孕育已久的龙息喷出：“吼！！！！！”
埃斯特姆双掌前推，闪烁着晶莹光芒的护盾骤然出现，而这面护盾还连接着附着在它体外的灵能装甲。
护盾抽取着灵能装甲上的力量，在猛烈的火焰龙息之中为埃斯特姆制造了一片立足之地。
但是大气中狂躁的火元素已经在烧灼埃斯特姆的皮肤，它的灵能装甲也在逐渐破碎，化作碎屑与尘埃随风飘散。
夺心魔的双臂不住颤抖，刚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它根本就无法应对一个更加强大的对手！
烈焰的长蛇在山林中横冲直撞，把植物焚毁，把山石击碎，令土壤中的水分蒸发，让席卷的狂风倒卷。
炽烈之光冲天而起，映红了整片天空，热流与冷空气对撞形成龙卷风直冲天际，这片山林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诸神之间的战场，弱小的生物根本无法在这个战场上停留片刻。
带队前来的军官扶起自己的下属，怔怔看着不远处那头人形红龙。
那并非他们的领主，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齐格勒先生’发挥出了自己的全部力量，竟然如此恐怖。
在这个距离上，他们还能够感觉到强劲的热风在拍打他们的皮肤和衣服，高温让他们感觉如果在这里呆久了，他们身上的衣服甚至会被点燃。
“长官，我们不去救【公正之手】阁下吗？”
迟疑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士兵向自己的长官发起了询问。
军官回头看去，看到之前还活着的部下一个不少，心中对那位传奇圣武士也甚是感激，可是在这种时候，他却摇了摇头，“那里的战斗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参与进去的了，齐格勒先生也让我们先走，他能够保护好格鲁什阁下的。”
说着，他摸了摸怀里的那个如同砖头一般方方正正却像镜子一样单薄的物体，心中有着几分庆幸。
如果不是这个的话，他们和那位传奇圣武士可能这一次就要丧命于此了，而且就连西境要塞也无法逃脱……
龙息渐渐消失，齐格勒拿起手中的烟卷吸了一口，眯起眼睛注视着前方。
挡在身前的灵能护盾闪烁几下之后直接消失，埃斯特姆仍旧站在原地，可是它身上的灵能装甲也破破烂烂，没能坚持几秒便随风飘散。
齐格勒再次吐出了一口烟圈，笑眯眯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章鱼脑袋，你还好吗？”
埃斯特姆用颤抖的左手按在了那个玻璃罐子上，感受着从盖子上传来的高温，即便是厚实的皮肤也无法抵挡这股高温刺痛它的神经。
“齐格勒——”
埃斯特姆虚弱的声音在齐格勒脑海中回荡，这让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从那句话中听出了怨恨，却没听出哀求，这也意味着，埃斯特姆没有打算向他求饶，也没有想着借此机会逃走。
它还有后手！
一瞬间，思绪在大脑中千回百转，齐格勒即刻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可是在这时，埃斯特姆已经扭开了玻璃罐的盖子！
“一起死吧！”
第791章 烈火（上）
格鲁什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迷茫地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我……没有死？
呼吸着灼热的空气，格鲁什嗓子发痒，禁不住咳嗽两声，双手支撑着身子从地上爬起，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变得清晰。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身穿一套笔挺的暗红色西装，两只红色的狰狞犄角冲天而起，在格鲁什的记忆中只有‘一头龙’喜欢这样的穿着！
“齐格勒先生！”看清楚了挡在自己身前的人后，格鲁什情不自禁发出一声惊叫，“你怎么在这里？”
齐格勒仰着脑袋，头都没回就说道：“当然是接到通知就来了！这里距离西境要塞这么近，在有人把消息发送回去之后，驻守西境要塞的法师确认过了消息，就把消息传回温德城了……但这一次是真的麻烦了呀！”
麻烦？
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格鲁什挣扎着从地上站起，他想要知道那些士兵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埃斯特姆现在——
格鲁什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便楞在了当场。
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正在向着地面塌陷，火星随风飘洒在天地之间，渺无人迹的苍翠深山忽然间就变作了一幅炼狱之景。
火焰遍布这片山林的每一寸大地，让这里的主色调一下子就从绿色转变为了红色，摇曳着烈焰照亮了天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云层，而是一个怪物！
无数张狰狞的面孔双眼紧闭，深灰色的身躯填满了格鲁什的整片视野，没有身躯也没有四肢，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软乎乎的云团。
他见过……他见过这个怪物！
格鲁什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想要将那头怪物的全部身躯都纳入瞳孔中，可是无论他想什么方向看去，却都无法看清楚这头怪物的究竟有多么庞大！
齐格勒注意到了身后人表现出的惊讶，弹了弹烟灰，指着天上那头怪物问道：“你认识？”
“几年前……”格鲁什感觉喉咙干涩，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口水，“在柯洛王国内战的决战之时，我见过……”
“可是那个时候，它还没有这么大……”
“呼……”齐格勒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烟圈，现在他终于知道埃斯特姆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红色眼眸中倒映着那头怪物身躯的一部分，在把这头怪物释放出来之后，埃斯特姆便不知所踪，虽然它说了‘同归于尽’，可是齐格勒不相信它真的会这么做。
也许是隐藏起来了，也许是逃走了，也许是和那头怪物融为一体了……但唯独不会死了！
虽然他不是研究灵魂的，可是也知道要把灵魂培养成‘这副模样’究竟需要多少付出。
这种怪物不可能是自然产生的，在决战的战场上出现，也就表明了有人在借助战争刻意培养这头怪物，虽然现在还不太清楚是谁，但必然是引发战争的那一方。
而格鲁什也说了，他第一次见到这头怪物的时候，它的体型还没有这么巨大，也就是说，这头怪物不仅有了一个定型，不会产生自我矛盾、自我排斥，还能够不断成长。
毫无疑问，这已经是一个全新的‘种族’了！
想到了这里，齐格勒拿烟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竟然有人在研究灵魂，而且还有了这种程度的成果，创造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这已经涉及到了神灵的层次——这是哪个疯子做的？
“走吧，这个东西暂时还在沉睡，我们不要惊醒它。”
在脑海中稍微推算了一下，齐格勒觉得自己对上那头怪物可能并没有多大胜算。
这是一头容纳了至少数万人灵魂的怪物，而且这些灵魂都凝结成了一体，不是恶魔那种‘吞噬’、‘消化’，而是真真正正的融合成了一体！
这种灵魂已经不可能直接转生了，而且就算击碎了‘身躯’的一部分，它也不可能死亡，只要有机会让它逃走，就等于放走了一个祸害。
齐格勒虽然自认为自己也是一个疯子，可是他还没疯到那种程度！
这种东西实在是太危险了，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像是神孽一样，如果不是难以杀死的话，神祇们又为何会将它们封印起来？
“就把它放在这里吗？”格鲁什惊疑问道。
他在那个战场上可是知道这头怪物究竟有多么的恐怖，一位传奇法师加上一队悲风公国的骑士都没有能够将它杀死，甚至就连重伤都无法做到。
如果把它放在这里的话，谁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苏醒过来？
它的移动速度比战马的全速奔跑还要快，如果让它去到了悲风公国内地，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齐格勒把烟头丢到地上，一脚碾灭，皱眉道：“不然的话还能怎样？塞万提斯现在还在长城之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财富教会的教众和骑士长需要保护财富女神，美食猎人倒是能赶来，可是对上那头怪物的话，显然是不够看！”
最让齐格勒担心的是，这头怪物看上去没有什么‘核心’一样的东西，在他的魔法视觉中，它身躯的每一部分都是‘均等’的，也就是说，这头怪物有可能拥有‘分裂’的能力！
就算有芮娜在这里，他也不想和这头怪物发生冲突，因为它的体型实在是太‘大’了。
“先回西境要塞，然后把这里的消息告诉瑟琳娜，让她通知塞万提斯，顺便把留守温德城的法师都派过来……”
望着安静飘浮在天上的灵魂聚合体，齐格勒叹了口气，“不限制这头怪物的话，我们就算能够击败它也没有用，根本无法杀死它！”
说完，他就低下头去，点上了一支烟。
可就在这时，格鲁什的声音又飘入了他的耳中，“不，齐格勒先生，恐怕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齐格勒微微一怔，猛然抬头看去。
格鲁什一边抬头仰望，一边伸手抓住了插在一旁地面上的【炽阳】，艰涩道：“……它已经醒了！”
一张张灰色的面容陆续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无神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四面八方的景象。
山林、焦土、火焰，以及格鲁什和齐格勒，都陆续映入了‘它们’的眼中。
看到这一幕，齐格勒只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尼古丁和焦油顺着气管直入肺中，与空气在肺部流转一圈之后又从口鼻排出。
略微颤抖的手摘下叼在嘴角的烟卷，齐格勒咽了口口水。
这次麻烦大了！
因为是紧急情况，所以他没有带上任何东西就赶着来了，什么魔法饰品都没有带在身上，法杖也放在家里，芮娜不在身边，施法材料储物袋里倒是有，可是根本不足以用来对付这种怪物。
原以为只需要对付恶魔就足够了，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冒出这么一头怪物！
因为是匆忙出门，他身上可没带着什么通讯类的魔法奇物，想要通知也通知不了。
脸色阴沉不定的思考片刻后，齐格勒叹了口气，抬手释放了一记【风讯术】。
希望能赶得及吧……
接着，他就丢下了手中的烟卷，抬脚碾灭，望向了天空。
没想到他齐格勒居然也有成为‘守护者’的一天，这可真是讽刺啊！
红龙在心中感慨了一声，在他身边，火光冲天而起！
第792章 烈火（中）
坐在高大的魔树树枝上，塞万提斯无聊地磨着指甲。
茶摊他是玩腻了，反正关于黑森林的消息，其他国家或者组织大概也都知道了，既然如此，茶摊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意义了。
没人和他打牌，想看的书也还没送来，索性就这么坐着了，反正他最近也没法离开这里。
“塞斯！”
忽然，他听到城墙上传来了女仆的呼唤，猛然扭头看去。
本以为是幻觉，可是没想到瑟琳娜真的站在那里！
黑龙不由脸上一喜，笑呵呵问道：“瑟拉你来看我啦？”
不想女仆却双眉颦蹙，低声说道：“不是，齐格勒和格鲁什出事了！事关西境安危，没时间解释了！”
“格鲁什？他不是离开了吗……”
嘴里这般嘀咕着，可塞万提斯还是从魔树跳到了城墙上，而后回头向魔树吩咐了一句：“你这段时间好好看着这里，别让魔物之类的东西越过这里了，过那么几天我大概就回来了。”
唠叨完，塞万提斯转头看向了女仆，在得到点头确认之后，女仆就在面前划开了一道传送门，黑龙一步向前，率先跨过传送门，出现在了那片焦土之上。
脚步落在一片烈焰之中，塞万提斯眉头一皱，再一跺脚，传送门周围便出现了一片立足之地。
嗬——
此时，一道犹如从深渊中传出的哀嚎在耳边响彻，黑龙乍然一惊，抬头望去。
当那片灰色‘天空’映入眼中，塞万提斯的瞳孔顿时剧烈收缩，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卧槽！”
哪怕再没常识，可是在传承记忆中，‘灵魂’这种东西是被明示不能去触碰的，即便是神祇，也不敢过多去触碰这种东西。
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禁忌，至少据塞万提斯所知，就连大奥术师们都不敢明着去研究‘灵魂’的存在——而人偶少女‘芮娜’的存在就表明了他们不仅研究过‘神性’，还研究过‘灵魂’！
可是，现在他看到的是什么呀！
一个巨大的灵魂聚合体占据了整片天空，便是视野向四面八方蔓延，也无法将它的整个身躯纳入眼中。
万千张面孔鳞次栉比的在那个仿佛雾霾一般的身躯上排布。
喜悦、愤怒、怨恨、哀愁等等——一眼望去，塞万提斯似乎能够在那些面容上找到世间存在的每一种情绪。
一种寒冷自心底升起，这意味着每一个面容都有着自己的情绪，也就是说，它们都有着独立的意识！
圣光与火焰在空中交织，赤红的巨龙与辉煌的剑士不断向那头怪物发起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将那些面容击碎，可随后，那些被击碎的部位又再次浮现一个截然不同的面容。
在走出传送门，抬头仰望天空之后，女仆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一个巨大的‘邪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那是这世间不该存在的事物，仅仅只是看着，她就能够感觉到那些面容的痛苦和怨恨。
在那头怪物的身边，庞大的灵能凭空凝聚，强韧的护盾形成一面壁垒抵挡住了红龙与圣武士发起的攻击，意识混沌的魔物发出了无意义的呢喃，数百、数千、数万疯狂而杂乱的言语在女仆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哼！”女仆发出了一声闷哼，及时捏碎了一个魔法饰品，强大的魔力为她构建出了一个【心灵屏障】，将这些声音都隔绝在外。
听到身后的声音之后，塞万提斯面色一沉，骤然张开双翼，同时双腿微屈，一跃而起，借着天地间呼啸的狂风扶摇而上。
在来到这里之前，女仆就已经与他搭建了一道【心灵链接】，如今他已经得知一切原委了！
又是那只章鱼脑袋！又是它！又是它！！！
愤怒顿时填满了整个心脏，心脏泵动，怒火便顺着血液点燃了整个身躯。
塞万提斯的身体在空中发生形变，漆黑的鳞片接连浮现，身躯随着骨骼骤然膨胀，烈焰从鳞片之间喷涌而出。
身躯为钢铁所铸造，血脉如火焰般沸腾，烈焰的双翼猛然挥动，【钢铁巨龙】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龙首的上下颚猛地张开，由愤怒所酝酿的烈火喷涌而出，通天彻地的怒吼震响云霄——
“吼！！！！！”
蕴藏着暴怒的龙息击穿了那头怪物的身躯，黑龙摆动龙首，烈焰如剑刃般自上而下将怪物的身躯开出了一条巨大的豁口。
呜——
恍若大风吹过山涧般的哀鸣响起，灵魂聚合体的所有灵魂同时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哭喊。
强烈的情绪在这一瞬间攻破了塞万提斯心灵的壁垒，将他的大脑变成了一片空白，剧烈的哀伤自内心涌起，在这一刻，他仿佛与那头怪物产生了情感上的共鸣。
在感受到这一次攻击之前，他毅然断开了与女仆之间的心灵链接，这是在救她，也是在拯救自己！
心灵链接仅断开了刹那，又一道链接连接了黑龙和女仆的心灵，而塞万提斯也从无穷的悲伤中惊醒。
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巨量的灵能从天而降，猛然轰击在了他整个身躯上，将他从天空中击落。
燃烧着的钢铁之龙轰然坠落，瞬间就将正下方的大地砸了个粉碎。
巨大冲击掀动早已干裂的土壤，化作数道涟漪向四周倏尔扩散，整个龙躯直接嵌入大地，仅是一击便已地裂山崩。
目睹这一幕后，齐格勒展翼高飞，体内顿时涌现出无数符文，这些蕴含着魔法力量的符文在他的身边凝成数道交错旋转的圆环。
只听，一个高亢的声音响彻云霄：“阳！炎！爆！”
弥漫大气的火元素陡然停滞，而后向着红龙身前汇聚，一个剧烈燃烧的巨大火球向四周散发着无穷的光与热，这是来自于火元素的馈赠和救赎！
神圣的光芒自剑刃上绽放，格鲁什挥剑上挑，圣洁之力便直击云霄！
他听到了死亡的哀嚎，他听到了怨毒的诅咒，他听到了不公的诉讼，他听到了……那些灵魂的哭泣。
哪怕知道力有不逮，哪怕知道力不从心——
“我定要让你们解脱！！！”
圣光羽翼再次在圣武士的身后张开，尽管光芒正在闪烁不定，圣光之铠亦在虚实之间不断闪烁，可是这都无法击溃格鲁什愈加坚定的内心！
这不正是‘不公’吗？
他现在所面对的，不正是他最痛恨的‘不公’吗？
要将其击败！要将其击溃！要将其击碎！
“我可是【公正之手】啊！！！”
圣武士腾空而起，携带着坚定的意志与无穷的愤怒，冲入了那头怪物的体内。
火球在怪物体表炸裂，让一朵烈火之花盛放，此后圣光不断绽放，引得怪物哀嚎连连。
钢铁之龙一爪撑起身躯，龙首缓缓升起，眼中怒火已化作周身烈焰。
烈焰缭绕的双翼猛然拍击，塞万提斯庞大的身躯再次腾空而起！
“埃斯特姆！！！！！”
愤怒的龙吼响遏行云，气劲在拳上萦绕，携着狂风与烈火，黑龙一拳轰在了那头身躯比他庞大了绝不止十倍的灵魂聚合体上！
第793章 烈火（下）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塞万提斯一拳击出，身前的大气泛起了涟漪，拳面如落实质，轰然击碎了数百张面孔。
那些张面容如泡影般接连破碎，悲恸的啼哭再次震响天地，可是这一次就连塞万提斯也早有准备，除却大脑感到万分刺痛之外，再无任何影响！
随即，灵能冲击再次袭来，黑龙双翼一拍，轻而易举便躲过了这一道冲击波。
两头身躯庞大的巨龙翱翔于天际，地面上，女仆脚踏焦土，游离于大气的魔力正向着她的方向汇聚。
手上捧着一本外表古朴的厚实书籍，不假思索，充满魔力的咒语便已经脱口而出。
魔力在她的面前臣服，遵循她的命令自我扭曲，化为一个闪耀着炫耀光芒的奇点，数十道肉眼可见的魔力流自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前仆后继地投入那枚奇点之中。
奇点迅速膨胀，愈加剧烈的法力波动受到了灵魂聚合体的注目。
危险！危险！危险！
哪怕意识混沌，可是直觉却依旧在告知那头怪物，那个东西十分的危险，有可能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数万个面容同时张开嘴巴，发出了一道直击灵魂的尖啸！
“吼！！！！！”
两头巨龙福至心灵，异常默契地同时发出了一声龙吼，两道烈焰吐息在空中交织，犹如两把尖锐的长矛，骤然击破了怪物体表之外悬浮的灵能壁垒。
嗷嗷嗷嗷——
灵魂聚合体吃痛大叫，它们有着不同的意识，却有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身躯，此时此刻，它们又一次感受到了在短时间内大量死亡的痛苦。
圣光如剑，却从怪物体内刺出，辉煌之光使得聚合体的身躯不断发生绽裂，此时此刻，它耀眼夺目得就像是阴暗天空下的第二个太阳！
裙子上的装饰接连粉碎，一个又一个防护法术被释放出来，短短十几秒内就替瑟琳娜抵挡了数十次灵能冲击，而此时她却专心致志将面前巨大的法球掌控在手中，对外界的一切不管不顾。
曾经璀璨异常的法球中心位置陷入了一片沉寂，体积不再膨胀，可是魔力流依旧在向着这个法球之中汇聚。
魔力不断凝实，法球的体积已经被限制在了一个限度之中，忽然之间，法球内部有一点黑暗出现！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瞬，就在此时，女仆放开了对法球的限制，流光溢彩的法球在这一瞬间膨胀了数倍，可随后却猛然向内坍塌。
周围地区的魔力化作肉眼可见的彩带，似江河，似溪流，陆续汇流，最终都汇入了那片**大海当中！
暗沉的法球散发着一股澎湃的力量，女仆的衣物与发丝亦随着这股引力在空中飞扬。
古朴之书巍然不动，恍若一座大山，可是就连飘洒空中，随风飘荡的浮土与灰烬都已经向着法球飞来。
四大元素也无法逃离这枚暗沉法球的拉扯，在法球的周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扭曲，就连光线也难以逃离！
这枚法球能够灭却一切，它来到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毁灭’——自‘毁灭’而生，以‘毁灭’而死！
汹涌澎湃的魔力震颤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就连悬浮在空中的灵魂聚合体都在这时从暴怒与悲恸中惊醒。
它们的目光落在那枚暗沉沉的法球上，不约而同发出了一个充盈恐惧的尖叫，再也不想留在此地，不想与那些‘猎物’战斗。
‘它’要离开！‘它’要逃离！
可就在这时，进入【传奇姿态】的黑龙与红龙错身而过，不断扇动双翼，掀起了席卷天地之间的飓风。
两头巨龙环绕着灵魂聚合体飞行，不断燃烧着血脉中的魔力，不竭地提升自己的飞行速度。
在空中，两头巨龙的身影已经肉眼不可见，唯能看到两道犹如流星一般，表面附着着烈火的影子持续闪烁。
狂风恍若在用力撕扯着两头巨龙的体表，身躯好似出现了延展，由两头巨龙掀起的狂风通天彻地，变作一道风柱连接天空与大地。
蕴含魔力的龙血自破碎的鳞片中挥洒于风中，强烈的引力将剩余的元素力量和魔力吸引过来，令狂风凝聚成如同实质般的锋刃切割那头怪物的身躯。
在灵魂聚合体的内部，圣洁的光芒持续照耀，圣武士点燃了自身的意志，化作一盏明灯，于狂风中摇曳不止，却未曾熄灭！
此时，女仆彻底切断了法球与外界的联系，将其推向了空中。
只见法球之下的手掌一推，法球陡然加速，转瞬间化作一枚炮弹直冲云霄。
法球之前，气浪排空，所有空气都向四周翻涌，竟在空中形成了一道汹涌不止的波浪。
在法球被推出的那一瞬间，黑龙与红龙便脱离轨迹，挺着骨架嘎吱作响，摇摇欲碎的风险，直扑进灵魂聚合体的体内。
身旁灰蒙蒙一片，进入其中就好似进入了一片粘稠的深渊之下，耳边与脑海中有纷杂凌乱的声音在回响、癫狂错乱的呢喃在回荡。
可是他们未曾退却，未曾停下脚步，未曾迷失方向！
前方，光芒愈发辉煌，在这里，他们已经能够听到了圣武士的挣扎，他们已经听到了他又一次发出了不屈的怒吼。
无数痛苦的灵魂填满了聚合体的身躯，它们挤成一团，却泾渭分明。
无声的恸哭妄图击碎两头巨龙的心灵防线，可是就像是那位圣武士一样，他们的意志坚硬如铁。
“格——鲁——什——”
深陷于愤怒之中的圣武士站在疯狂的边缘，却乍然听到了两声似曾相识的怒吼。
猛然回望，却见两道烈火突然出现在眼前，在他的身前交错而过。
格鲁什恍然醒悟，想起了自己为何要来到这里——他来到这里，是为了拯救这些哭泣的灵魂！
一道身上萦绕着烈火的黑影与他擦肩而过，可是随后，一只赤红色的龙爪却从眼前那片灰蒙蒙的迷雾中探出，落在了他的身上。
格鲁什没有挣扎，此时他也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了，在此之前，他已经耗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尽管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但至少，他尝试去做了……
两头巨龙以身为箭，击穿了灵魂聚合体的身躯，把格鲁什从它们的体内拽了出来。
格鲁什躺在齐格勒的右爪中，目光凝聚在那头灵魂聚合体的身上，不甘在心间不断徘徊。
即便身为【公正之手】，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就连那些受到了不公待遇的灵魂，那些正在哭泣的灵魂，他都没能让它们解脱！
而就在此时，漆黑的法球穿透飓风形成的风墙，落在了灵魂聚合体的身上。
就像是一个石头落入水中一般，迅速沉底。
可就是在这种时候，不断在他们耳边回响的哀嚎却是停下了！
重新恢复清静之后，不管是谁都没办法一下子适应过来，格鲁什愣愣地看着那个灵魂聚合体。
发生了什么？
在他的注视下，灵魂聚合体的身躯开始了形变、扭曲！
啊！！！！！
在停滞片刻之后，惨叫声再次响起，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与心灵。
但是在这种时候，他们都知道，那头怪物已经完了——
灵魂聚合体的身躯，开始了坍塌！
第794章 烈火（完）
“嗯哼，诸位，请问你们现在还好吗？”
塞万提斯和齐格勒重重降落在地上，四肢一软，差点就趴倒在地。
在刚才那一战之后，他们只觉得浑身肌肉酸痛异常，往常能够支撑身体持续战斗数个小时的体力都被体内抽离了出去。
巨龙对于魔力具有很强的依赖性，之前他们几乎点燃了体内的所有魔力，这种感觉对于他们这些巨龙来说自然很难受。
他们只不过是因为年轻，从没经历过这种感受而已，若是他们知道会像现在这般，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的话，说不定他们就不会选择这么做了。
格鲁什从红龙的右爪中走出，有些担忧地看了两头巨龙几眼，接着，又抬头看向了已经是一片清净的暗蓝天空。
太阳已经向西边落下，只来得及看到晚霞的最后一面，夕阳便沉入了地平线。
如今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夜晚来临的时间较早，如今虽不是星河闪耀，可是在夜幕之中，仍有几枚最亮的星辰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
黑龙的左翼微微垂下，无意识地为女仆遮挡住了天空，而瑟琳娜则嘴角噙着微笑，女仆靠坐在黑龙庞大的身躯上，望着无边的天际与悬挂在天幕中的星辰，双月也显现出了两轮淡淡的影子。
虽然这里并不是什么观赏夜空的好地方，可站在这片焦土上，放眼望去，看着那些隐藏在星星点点的余烬，竟也有几分诗情画意。
它们是得到解脱了吗？
格鲁什仰望夜空，心中回荡着这一个问题。
他也不知道那些哭泣的灵魂是否真的想要解脱，也许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它们‘需要解脱’……
但现如今，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不管是埃斯特姆的阴谋也好，还是那头能够危及许多人性命的怪物也好，它们都已消亡。
可惜的是，他在这件事里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历练还不够，像是齐格勒先生和塞万提斯阁下，甚至是瑟琳娜女仆长，他们都拥有能够独自击败埃斯特姆的力量。
格鲁什叹了口气，席地而坐。
他也看出来了，齐格勒和塞万提斯现在已经进入了一个脱力的状态，而瑟琳娜也差不多如此，至少他还拥有一些行动能力，既然如此，就待在这里守候着他们吧！
抬头望去，天空中星河逐渐璀璨，双月也不再只是影子，像是两个用宝石做成的圆盘般，挂在空中。
双月悬空的景象可不多见，月神是一位较为慵懒的女神，平日里她更喜欢推动着一个月亮出现在人们眼前，只有在季节交换的时候，人们才会看到双月高悬的景象。
焦土向外延伸至树林，这段距离十分遥远，可想而知，当时的战斗究竟有多么激烈。
耳边听不到夜间野兽的嗥叫，也听不到昆虫争鸣，只剩下两个差不多重叠在一起的粗重呼吸声，这里十分寂静。
不算特别美好，但却真的能够让人静下心来。
然而就是在这种时候，一个惹人心烦气躁的声音同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脑海中！
两人两龙猛然睁眼，甚至没用花费时间去寻找，夺心魔那高高瘦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中。
在月光照耀下，埃斯特姆那淡紫色的皮肤显得尤为可怖。
它躲藏到了灵界之中，所以就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因为灵魂聚合体感兴趣的只有灵魂，只要它不在场了，那么就不会有什么事。
在灵界觉得自己的力量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它就又回到了主物质位面，可是没想到，那头怪物竟然已经被杀死了，这着实有些遗憾，但也无伤大雅！
它眯起了自己的眼睛，眼中饱含笑意，“哎呀呀呀呀，让我看看，这都是谁呢？【公正之手】格鲁什，【极尽欢愉】齐格勒，【钢铁之龙】塞万提斯，还有那位鼎鼎有名的瑟琳娜女仆长！嗯，没想到我的仇人都到齐了，而且还搭上了一头传奇红龙，这下我能和拜龙教做个好生意了。”
“看吧，我说的什么？”齐格勒虚弱地咧起嘴角，“它果然没死。”
“闭嘴！”塞万提斯恶狠狠地瞪了红龙一眼，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可是一股强大的灵能突然从天而降，把他的身躯重重砸落在地。
“塞万提斯阁下，请你不要动好吗？”
埃斯特姆戏谑地调笑道：“现在你已经打不过我了。”
黑龙对着前方的夺心魔龇牙咧嘴，可是从身体各处传来的虚弱感在不断提醒着他，他现在已经无法动弹半分。
“还有瑟琳娜女仆长——”
埃斯特姆突然指向了女仆，眼中闪烁着危险的神采，“请您也不要动，不然我现在就会攻击你，而你的丈夫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攻击，那么结果……嗯哼，您应该都想到了吧？”
结果……结果就是女仆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双手。
接着，埃斯特姆看向了场中唯一一个还能够‘活动’的人。
格鲁什拄着长剑，缓缓站起，肌肉和骨架都已经传来了抗议，可是他置若罔闻。
“你现在还能击败我吗？格鲁什先生？”埃斯特姆下巴的触须在空中兴奋挥动，“你现在还能说‘我全都要’吗？现在已经没有人能来救你了！当然，当然，我知道温德城那里还有一位传奇，哦不，是三位传奇，但是他们都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赶过来。”
“——所以，你现在想说些什么吗？‘强大’的传奇圣武士？”
女仆皱起眉头，两头巨龙淡漠的目光也落在了格鲁什的脊背上，而这也是他成为圣武士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肩负着如此巨大的压力。
女仆双眼微阖，为了释放刚才那个法术，她已经消耗了太多力量，施法材料也耗了个干净，只剩下一些低阶法术的施法材料，她不确定能够将埃斯特姆一击必杀。
可是如果格鲁什能够前去抵挡片刻的话……
格鲁什攥紧了武器，双眼闪烁着坚毅。
他深吸了一口气：“纵使，再也没有人能够来救我，纵使，我根本无法将你击败，可是我仍旧会向你发起挑战！”
“傻子吗？”埃斯特姆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此刻它的内心已经被愉悦所填满，持续了数百年的仇恨，虽然没能够直接报复那个剑圣，可是能够将最受他喜爱的孩子杀死，将他传承下来的领地毁灭，不也是一件快意之事吗？
“是的，这很傻！”
格鲁什架起了长剑，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那头夺心魔。
“我，就是一个傻子啊！”
圣武士踏步向前，长剑上有烈火卷起，名为【炽阳】的神器在面对邪恶之时，再次释放出了已经所剩无几的力量。
“真是愚蠢！”
忍不住笑骂了一声，埃斯特姆抬手一划，一道灵能在空中一闪即逝。
见状，它突然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等等，它的思维……
只是停顿了一瞬间，格鲁什的长剑就已经插入了它毫无保护的胸膛中，烈火向着它的身躯蔓延，将它变成了一个在荒野上燃烧的火炬！
女仆放下了手，看向前方，满目震惊。
就连格鲁什也愣在了当场，有些不知所措。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95章 消亡！
在获得【炽阳】的一年多后，格鲁什终于得到了这件神器的认可。
对于这件神器来说，格鲁什一直都不是一个很好的继承人，因为他不像它的前任主人一样，拥有着一颗想要驱逐世间所有邪恶的热忱之心，他面对邪恶的时候也能够毅然拔剑相对，可相对而言，有着太多的‘杂念’。
比如说，为了寻求无聊的‘公正’，一直待在一个安全至极的城市中，没有斩除任何邪恶，他只是做了把一些微不足道的犯罪者丢进了牢房或者矿山里——这算什么？
但是在这一刻，【炽阳】终于愿意向这位传奇圣武士伸出了援助之手，将眼前的这头夺心魔彻底点燃！
趴在地上的红龙咧嘴而笑，“这是神力波动啊……”
埃斯特姆的触须骤然弹起，勒住了格鲁什的双手和下巴，一边忍受着剧痛，想要将格鲁什勒死——这样，它可能就不用死了！
可是，格鲁什双手紧攥剑柄，哪怕脸色已经因为脑部充血而憋得通红，他仍在搅动着已经送入了这头夺心魔体内的长剑。
蕴含着神圣力量无法灼烫他的皮肤，只有邪恶之徒才会受到圣光的制裁！
“埃……斯……特……姆！”
此时，格鲁什的面色异常狰狞，双手、双臂以及面部的青筋暴跳不止，他紧咬着牙关，任凭嘴角鲜血溢出。
强大的力量从触须上传来，他早已窒息，身体的力量也正在逐渐流逝，可他仍未松开自己的双手。
接连不断的心灵轰炸在脑海中回荡，可格鲁什现在只有这一个念头——将面前的这头夺心魔，杀死！
再坚持……再坚持一会儿！
埃斯特姆已经对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感到了麻木，因为它已经接近了死亡，它的意识正在远离自己的身体。
它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它感觉到了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那些火焰甚至……甚至刺痛了它的灵魂！
“停下！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埃斯特姆向面前这个圣武士的大脑送去了屡试不爽的【心灵暗示】，然而这一次并没有成功。
它没有能够撼动这个圣武士的意志！
不！不！不！不！不！！！
它没有像自己那些没用的‘信徒’一般，向敌人求饶，因为它知道，就凭它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它的敌人就不会放过它。
如果真的信任敌人的信用，那么就只是一个傻子，它才不是傻子！
吸——
突然，一股空气灌入了格鲁什的肺中，眼前已经一片模糊的他受到了这股空气的影响，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胸膛不断鼓起，将赖以生存的空气吸入体内，格鲁什在恍惚过后，才注意到了勒在自己脖子上的触须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不断轰击心灵的声音也消失了。
这时，他才愕然抬头看去。
神圣之火仍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夺心魔的身躯，他和这头夺心魔之间仅有一张纸的距离，手中紧攥着未曾放开的长剑已经完全送入了这个深渊领主的体内。
静静屹立在夜晚的荒野上，埃斯特姆化作了一个火炬，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格鲁什抬起发软的左手，费劲扯下了挂在脖子上的触须，看着那双已无半分神采的眼睛，还有些难以置信。
他真的杀死了这头深渊领主？
夺心魔高大的身体安静屹立着，任由神圣的火焰灼烧也未做出任何反应。
这个害得斯洛·门德斯大陆杀虐四起的阴谋家真的死了？
格鲁什稍一用力，把长剑从尸体的胸膛中拔出，这头作恶多端的夺心魔便骤然崩塌，身躯碎裂，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炭灰。
这时，格鲁什才敢确信，这头夺心魔终于死了！这个阴谋家终于死了！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中并没有半点欣喜，他只感觉到了满心的困倦。
在经过了三次生死之间的挣扎过后，终于能够拯救一些人了。
然而在大战过后，他的心中没有半点欢喜，全身上下只剩疲惫，很想就这样直接躺倒在地，大睡一觉。
但是——格鲁什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头望去，两头巨龙仍旧难以动弹，瑟琳娜女仆长身为法师，也需要一个良好的休息，在现在，只有他还拥有能够动弹的力量。
把长剑插在了地上，格鲁什用双手撑着剑柄，慢慢直起了腰。
眼中的疲惫无法掩盖，可是他不会就此睡去……
“格鲁什，已经就够了！”
这时，红龙突然开口，他轻笑着说道：“我们还没有那么脆弱，不需要一个精疲力尽的人来守护。”
咬了咬牙，激活刚刚融入血液中的魔力，光芒一闪，齐格勒就变回了人形。
脚步踉跄了一下，齐格勒最终还是站稳了身子，尽管脸色有些苍白，但看上去并无大碍。
他颤抖地拿出了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对着格鲁什笑道：“其实我们并没有那么虚弱，巨龙的恢复能力可是很强的！”
虽然变成人形需要消耗不少的魔力，但至少在这种形态下，他的呼吸变得顺畅许多了，不会再因为巨大的体重而导致呼吸困难。
见此，格鲁什又迟钝地转头看向了黑龙。
塞万提斯也摇身一变，变成了人形。
相比较齐格勒来说，他的肌肉就坚韧了许多，而且变成人形能够有效降低身体消耗，能够更快的恢复过来。
看到这一幕，格鲁什终于松了口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
“埃斯特姆死了？”
当消息传到奥戈登帝国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传奇与传奇之间的战斗实在是太过激烈，想要不引起他人注意都是一种难事。
更何况，当时还不仅仅是两位传奇之间的战斗！
得知消息之后，卡尔文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那头夺心魔为何会出现在悲风公国，并且和那个公国里的传奇发生了冲突。
但是，这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因为埃斯特姆死了，由它引起的一系列恶魔献祭事件可能很快就能够结束，在它死前，原本他们还需要担心它可能会做出些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可是现在也不用太过担心了。
以它那种阴谋家的性子，肯定不会相信其他人，如果它真的想做些什么的话，最关键的事情只能让它自己去完成。
就算在此之前，它有着什么能够颠覆一个或数个国家政权的计划，在这种时候也没用了！
即便有人能够继承它的遗产，也不可能知道它之前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这样一来，他们也就能够轻松很多了……
不过那些没有了明确目的的夺心魔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只要它们还活跃在帝国境内，就没人知道它们接下来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虽然格里高利此前也得知了埃斯特姆并没有想过要成为夺心魔的‘神’，但卡尔文并不确定这种事情有多少夺心魔知道。
如果……那些夺心魔想要复活它们的‘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