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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东风暗刻     大唐马王爷txt下载     大唐马王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01章 护送胡商

    郭待诏等她下来,就抛了一块银子过去,她伸手接住,鞠躬致谢,一溜小跑到驼队的后边去了。甘里木接下来道,那么,下边就是我献丑了。

    他拿过来一杆关公长刀,看起来份量不轻,通体镏了银粉,在灯火的映照下亮闪闪的。在刀头上挂了十几只铁环,舞起来“哗啦啦”一片响。

    这种样式的刀多是关内多见,西胡应该是没有的。郭待诏的兵器就是这样的一杆大刀,在马上耍起来当者披靡,在西州也鲜遇对手,他满是好奇之心,就是想看看这位甘里木如何舞弄。

    哪知甘里木把大刀舞动起来,一招一式有鼻子有眼,从刀挂起的风声里就能猜到他的臂力有些惊人。待诏暗自寻思,若是自己单独与他对阵,胜算也不敢说有多大。

    甘里木舞到后来时,刀影连成了一片。高峻看他的招式绝不是花架子,就算是放在实战里,这位甘里木也是一员虎将。

    甘里木舞到后来,只听他大吼一声,大刀的招势化作了一个力劈,望着高峻的方向砍了下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原本是砍不到的,但是说是迟、那时快,大刀的刀头一下子从刀杆上脱出,直接奔着高峻的胸前插来!

    郭待诏发觉后,想跳起来救已经来不及了!刀头两尺多长四、五寸宽,再加上那十几只铁环,来势汹汹,力道不知有多重。

    高大人坐在那里,只是一伸手抽出了乌刀,用刀背就势一碰刀头,刀头就在他面前往上跳去了,再落下来,被乌刀插入了其中一只铁环,刀头随着惯性旋了一下,随即铁屑纷落,铁环被乌刀的刀刃斩断,刀头落在地上。

    有人惊讶、有人不屑、有人是来不及做出反应。甘里木手里攥着大刀的刀杆,望着掉落在沙地上的刀头愣了一下神,连忙丢了刀杆跑过来陪罪,“大人,是我的家伙陈旧,险些伤到大人。”

    有护牧队道,“不要太高看自己,阿史那欲谷提了上万的人马想伤我们高大人,他伤得了吗!”高峻收刀入鞘,对甘里木道,“不错不错,要是换把好刀,到长安会有人赏一些铜钱的。”

    那些人慌忙收了长杆,将它分解开、装入箱子,再把其他的零碎也收起来,甘里木对高、郭二人道,“刚才实在唐突,就不在这里休息了,连夜赶路。”

    高峻与郭待诏耳语了一下,又对甘里木道,“你不怕龟兹几个城收你重税了?这样吧,本督监就不睡觉了,带人送你们一趟!”于是跳起来,招手叫过五十名快弩手。

    甘里木一个劲地说着不敢劳烦,但高大人不为所动,说,“你不让我送,难道是嫌我们不正规?那就让郭大哥的西州骑兵送你。”甘里木更是一连声说着不敢,只好让高大人带着护牧队护送着上路。

    甘里木在路上还是一个劲地向高峻陪着礼,说那杆刀实在是疏于检查,以致于惊到了大唐的官员。高峻不以为然地对甘里木说道,“你不必总放不下,还是多用些时间琢磨一下你的刀法吧。”

    甘里木一向对自己的刀法是很自负的,听这位高大人的话,似乎在刀法上还有不足,他说,“高大人,你那把刀,我看得出来是把宝刃,要是让我用这把大刀与高大人宝刀过招的话,我以为总不是对手的……”

    甘里木手底下的一个小伙子听了,也随声附和道,“凭着一把宝刀取胜,那是算不得本事的。”

    甘里木连忙对那人进行训斥,“你懂什么!你以为大唐雄兵碾压于四方,都是凭着一股蛮力吗?要是拼蛮力的话,吃米的又怎么比得过吃肉的!总是要在器械方面占上些便宜的……”小伙子不说话了。

    高峻听了,在黑暗里站下不走,甘里木谦恭地问,“高大人……莫不是只送到这里?那么就请回吧!”

    高大人迟疑着说,“只是在下外出行事,一直以来都是只带这一把乌刀的,急切之间让我到哪里去找一把糟货呢!”

    甘里木连忙说,“高大人,算了吧,是我方才的话有些唐突了!我一个杂耍班头,怎么敢和大唐的官员比划,万一碰到了高大人,岂不是连长安都去不成了!”

    高峻借坡下驴,“那好吧,我……没有你这样一杆刀,就不比划了,只是你使这样的一杆大刀,力气方面还须再大些,因为大唐那边有些人,不是看见你把刀头甩掉了就能吓住的……弄不好还要看笑话。”

    说罢吩咐手下五十名护牧队道,“我们走吧,回去。”这些人听了,纷纷一拨马头要走。

    甘里木在身后冷声叫道,“高大人,你等一等!我这里还有一杆刀。”

    刚才说话的那位年轻人已经打开一只长箱,甘里木健步走上去,一伸手从里面拿出另一杆大刀往沙地上一戳,“高大人,这刀怎么样?”

    高峻笑了,跳下马走上去一把抄起来掂了掂,“比刚才那把好些,不过关公的青龙刀是八十二斤,这个还是轻了些,也只能凑合着耍耍。”

    说着,高峻就在这些人的面前,把那杆大刀舞了两下。一个不注意,刀尖挂到了袍子下摆,众人耳中就听到一声裂帛之声,高峻把自己的袍子下摆扯破了。有护牧队脱口道,“高大人小心,你不要伤了腿!”

    甘里木也笑了,说道,“在下正想领教领教高大人的刀招,请不要再客气了!”

    高峻把手中这把刀给甘里木扔过去,“我还是用你原来那一杆,破是破了些,但是我们大唐有时也不是凭着器械胜人的。”

    甘里木暗道,我终于见识到吹牛不脸红的人了,你这是耍了不顺手,又想起我这个轻一些的来,那我还怕你什么!顶多伤你轻些也就是了。眼下时机不到,我不好与西州直接动兵,但是教训一下西州不知天高地厚的马官还是可以的。

    甘里木是个假名字,但人却是货真价实的。他就是乔装出城的龟兹首领——苏伐。

    他在营地上耍过的那杆刀,此时已经再将刀头安好了,于是交给高峻。他摆摆手,手下的驼队在沙地上圈出一个圆场,再四下里挑起四、五盏灯,把场地照得光明一片。

    苏伐自已先持刀拉了个架式,对高峻道,“高大人,我们还要赶路,你就出招吧。”高峻接了先前那把刀,在手上抖了抖,“我们西州哪里会先动刀,别人不动,我就不知该如何动。”

    苏伐沉声道,“那我就先来了!!”

    高峻道,“来啊,你不来我就不会。”话音未落,苏伐已经抡起大刀,流星似地一刀冲着高峻头顶上劈了下来。

第602章 龟兹夜巡

    高峻哪里会什么关公刀法,一个人的武艺学得越杂,越不容易在每一样上都精通。高峻在终南山时,与樊莺两个一直是学剑,在剑术上十分了得。

    但是自从得了乌刀之后,他十分喜爱,便不再使剑,又专门让师父指点了一回刀法,其招势简炼、不拖泥带水,又比剑更胜在摧枯拉朽的气势之上。他越来越觉着刀更适合自己,再加上勤做练习、又多次投入实战,现在他的刀法比剑法更要厉害。

    但是这样的关式大刀,就像江夏王的槊、薛礼的戟一样,多见于马上将军冲敌陷阵用的,高峻确实只知些基本套路。

    不过他在军械的运用上却是极有灵性的,见到薛礼使戟,便能琢磨出戟类的大致运用技巧,去乙吡咄陆部时就自己也打制了一杆。开始时也刮破了袍子,但是很快便能耍得像模像样、使之发挥出极大威力。

    而刚才在营地里,高峻已经见甘里木耍过一次,一路上高峻已经把甘里木的招式琢磨了不止一回。更主要的是,高峻已经从甘里木两次训斥手下时的神态、以及被训人的表情举止、猜出甘里木绝不只是个卖艺糊口的。

    一个刀法如此出众的人,拉了这样一支规模不小的驼队,却能躲过龟兹在西边三座城的耳目、一下子撞到自己的营地里来,本身就有些奇怪了。

    再联系到白天时龟兹方面接连对西州营地的试探,那么这些人的出现就太巧了。这个甘里木,不是龟兹某座城中的头领,便是更有些来头。他们是乔装到西州的营地上来探听虚实的。当然,能给他和郭待诏使些下马威更好了。

    但是高峻知道甘里木的本事,真要比刀的话,他还真的只能在力气上想办法。要让对方产生触动,就要让他在最拿手的技艺上吃些苦头。

    高峻装傻的本事、什么情况下会装傻,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护牧队早就摸透了。当高大人“一不小心”刮到了袍子,便有护牧队适时地提醒。

    这无疑让苏伐更相信了,这位高大人是个吹牛高手,那些手下无时不在的恭维,早已让这个宝刀在手的年轻官员没有了自知之明。

    但他又不想一下子劈了这位大唐官员,现在的时候弄出人命可不是他的计划。顶多吓他一吓也就是了,最好让他们趁早拉起马群滚回西州去最好。因而,对刀法和力气都极为自负的苏伐,第一招只使了八成的力气。

    高峻却不知省着这个人,眼看着对方的大刀一式劈了下来,招式再也不能变化,高峻把手里的大刀像棍子一样地抡起来,不偏不倚正砸在苏伐的刀杆上。

    苏伐只觉着虎口一阵刺痛,大刀一下子脱手飞入夜空里,众人好半天才听到它在很远的地方闷声砸落在沙地上。苏伐手下那个曾经两次插话的年轻人喝道,“你怎么敢对我们大……不敬!”苏伐恶狠狠的一瞪,让他把那个“王”字咽下。

    苏伐低头看看两只手的虎口,都裂了,鲜血淋漓。再看高峻手里那杆大刀,银亮的刀杆已经弯了。

    他用手掐了虎口,说道,“高大人,我已信了,大唐有时也不是凭着器械胜人的。”他冲手下道,“我们走!”一迈步子,才从腰上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接了高峻刚才那一下子,他把腰也拧了。

    立刻有人过来相搀,被苏伐一把挡开。他忍了剧痛一步步向着自己的骆驼走去,才走几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就冒了出来。

    高峻在他身后道,“要不就回我的营地去,至少是不怕那些龟兹夜巡的了。”话音落了,从康里城方向有马蹄声敲打着大地,越来越清晰。一支辩不清人数的马队、举着火把出现了。

    苏伐站住,回头对高峻道,“还是没躲过啊!”

    高大人又吹牛道,“我管他是哪个,本人是大唐的丝路都监,谁敢强收你们的税,本大人是一定要管的!”说罢把苏伐那把弯了杆的大刀一扔,飞身上了马。

    来的人是康里城守将钦察汪,他是按着苏伐临出来前的安排、在这个方向上接应的。有探马看到这边走着走着停了下来,圈了个圈子、挑着通明的灯火不知要干什么,立刻飞报钦察汪。

    等钦察汪驰到近前,双方那一招早完事了,他先看到苏伐一脸痛苦的样子,连忙跳下马来,伸手去扶。苏伐一避,对他道,“大人,你是来收税的?我们给你便是,只是不要抓我!”

    钦察汪已经明白苏伐的意思,他带了二百人,看了看骑在马上的护牧队,只有五十人的样子,就大声道,“我追过来了你才说掏税,我不赶过来是不是就免了?”他哼了一声道,“十抽三,拉走你十二头骆驼!”

    高峻在马上打了一声长长的、响亮的口哨儿,朗声制止道,“三成的税,不等走到长安,他们这些骆驼就没有了,龟兹城是不是成心搅扰丝路秩序?!本大人是个正管,不要说十二头骆驼,一头也不许拉!”

    苏伐还是搞不清,现在面对的是龟兹正规骑兵,大唐的这位什么都督只带五十个人还这么硬气。钦察汪眼一瞪喝道,“在我的地面上是谁这么大胆。”

    护牧队五十个人纷纷喝道,“你小子不想离开了是不是,敢对大唐丝路都监这么高声说话。凡是我们高大人出现的地方,叫驴都不敢吱声!”钦察汪再想骂,发现五十名护牧队手里的快弩一齐对准了他和苏伐。

    他不敢再造次,生怕万一对方炸了窝会伤到自家大王。这么一思虑,钦察汪竟然一时语吃、不知怎么回复,像是被人吓住一样。

    钦察汪带过来的还有二百人,他们此时行动不慢,一见双方火气不小,这些人纷纷抽刀、骂骂咧咧地将所有人围个水泄不通。

    高峻道,“就瞄着这小子,到龟兹地面上这么久了,本大人也没见过一只刺猬,谁敢不服,先射他!”他对手下道,“这二百人只管交给本大人打发就是!”

    钦察汪真就不敢动,因为苏伐一直在目示他不得造次。虽然人数占优,但怎么看在气势上都输了。

    高峻道,“我们大唐皇帝陛下开辟丝绸之路,本意是沟通东西两端、物产互通有无。如此的善意可陈,却被你们胡乱课以重税,一旦商旅不继、贸易中断,西州大军指日便到!你们太不把我这位西胡各国共同推举的都监放在眼里了,十抽三!再不改口,就先射你三箭。”

    蹄声如鼓,许多多和苏托儿听到高大人的哨声,率领着全部的护牧队赶过来了。

第603章 乌刀慑敌

    许多多、苏托儿率领着护牧队从两翼包抄上来,许多多在远处喊,“高大人,我们来了!”苏托儿道,“郭待诏将军随后就到!”

    高峻道,“那太好了,告诉郭将军不必过来,只须你们给我助助声气,拿下这个扰乱丝路的酱瓜!”苏托儿在马上也是两声短促的哨音,给郭待诏传出消息。

    钦察汪过来时是带有长兵器的,他恃着人多势众,来见苏伐时将它挂到了马鞍上。此时闻言立刻抽出腰刀喝道,“谁能抓我?”

    他一边说话一边丢下苏伐、扭身朝自己的马匹奔去,想着上了马什么都好说了。高峻哪会给他机会,一步拦住他,乌刀已经抽了出来。

    钦察汪也不答话,一刀劈向高峻,虽然对方又有了援手,但是这五十人还在自己的包围之中。他有心喝令手下动粗,但苏伐被五十名快弩手死死逼住,便又忍住。心说只要与这个当官的缠在一起才不会令他们妄动,如果拿住他,一切危急都能解了。

    苏伐看着这两个人各自举了一把刀缠斗在一起,但那些护牧队的弓弩却仍然比划在自己这里,他知道是不能乱动的。

    刚才他领教了这位高大人的力气,钦察汪是苏伐手底下得力的干将,长短兵器都拿得出手,苏伐此时就希望钦察汪能够占到些便宜。

    高峻好像看出钦察汪的用意,因而乌刀就躲着钦察汪的刀,只是用些挂、拨之式,再加上利落的躲闪,要看看对方的底细。

    钦察汪没见识过乌刀的厉害,以为是对方不敌,因而一上来匹马长枪、大开大合,一时有了几分优势。

    那些护牧队逼住苏伐,眼睛却不时瞄向场中,每当钦察汪劈出一式漂亮些的招式,他们中便有几个人大声喝好,并品评道,“嗯,这招儿不错……哎呀,这一刀真是臭了!怎么不马上攻高大人的空档!”

    钦察汪的身上是穿着厚厚牛皮甲的,哪里有他们说的那样灵活,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高峻一边逗弄这人,一边琢磨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从来人的表现上更看出这个甘里木的身份一定不低,至少来将也是看他眼色行事的。

    那么就有几个方案待选了:

    一个是一刀结果敌将,控制这个甘里木。但是此人带来二百人接下来的行为就不能预测,或是溃散或是乱斗。虽然在场上的人数上已方是占优的。但是自己还有五十人与对方夹杂在一起,而且龟兹城、康里城近在眼前,那样的话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另一个方法是给他些苦头,最好逼得那位甘里木亮出真实身份。

    再一个方法是……不能再拖延下去了,等对方城内再来了人,两下里就成了骑虎之势,麻杆打狼两头怕。高峻边打边想,一个不留神,钦察汪的刀碰到了乌刀的刃上,“嚓”的一声脆响,断为两段。

    钦察汪的刀也是花大价钱从西边专门打制的,锋利异常,是他的最爱。此时就这么断了,大出他的意料。他握着半截刀一愣神,高峻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尘埃,伸乌刀抵在他胸前,钦察汪一动也不敢动。

    高大人喝道,“本大人陪你玩够了,今天你对本官的朋友甘里木课以重税,我怎能饶你!这就以大唐丝路都监的名义,斩了你以儆效尤!”

    他这么说着,却不立刻动手,只是用乌刀在钦察汪胸前的牛皮甲上一划、再一划,动作轻巧。但钦察汪那片坚实的牛皮胸甲就像面皮似地被乌刀划开了一个斜叉。

    钦察汪仰面在沙地上不敢动,嘴里说道,“这里是龟兹,难道你就敢耍浑?”

    高峻笑道,“东面便是西州,眼前便是大唐的丝路都监,你怎么敢耍浑?”说着,一刀挑开了钦察汪的绊甲绦子,将整片的胸甲挑飞了。

    此时,他带来的那二百人都不敢乱动,一则主将生死攸关,二则就是主将发令动手也不敢妄动了。身后两队护牧队往来驰驱,轻举妄动是什么结果谁不清楚?

    高峻道,“丝路横贯东西、惠及万民、而无论族种,你搅乱丝路便是与万民为敌,我乃西域多国共同推举的都监,便是在龟兹首领的面前也一样砍你!”

    说罢,将乌刀高高举起,高声喝道,“今天你就睡在这里吧!!”说着,乌刀狠力劈下。

    钦察汪声嘶力竭地叫嚷起来,“大王——”

    苏伐抬手,“高大人,刀下留人啊!我是龟兹王苏伐!”这句话也大出高峻的意外,他住手,扭头不相信似地看着他,“你不是甘里木?”

    苏伐的面色上不大自在,“本王方才听你称我为朋友,今天动刀动枪也是为我,那么就是我不够意思了,但我确是龟兹王——苏伐!”

    钦察汪再次道,“大王,卑将无能,给大王丢脸了,你就让我死在你的面前!”

    苏伐喝道,“住嘴吧,谁给你的权利,要在丝路上课以重税!本王原本不大相信,就微服出来试探,果然是真的!等我回去后好好处罚你!!”

    高大人连忙收了刀,上前道,“这真是你的不对了,也不早说,不然我怎么好意思在你的面前斩杀你的手下,你这不是陷我于不义吗?”说着冲手下人摆摆手,那些人终于把一直逼住苏伐的快弩移去。

    苏伐道,“高都监的话正是本王想说的,丝路是我们所有人的丝路,要善加维护才是啊,只是……高大人,你的力气也忒大了些,我的腰都动不了了。”

    高大人伸手拉住苏伐,脚下绊住不让他动,另一手托住苏伐的腰,苏伐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当作根木头,被高大人放倒在沙地上。高峻摁着他腰,“哪里疼?”

    随后脱了一只乌皮履,只穿了袜子在苏伐的左边腰上,说着话用力一蹬,苏伐腰就不疼了。

    苏伐站起身来,试着活动活动,腰真不疼了,他冲着钦察汪喝道,“滚回康里城去!”钦察汪看苏伐并不是客套,爬起来,狼狈地带了手下人返回康里城去了。

    苏伐又转身对高峻道,“不知高大人带了西州兵马意欲何为?”

    高峻道,“漫无目的,巡察丝路罢了。”

    苏伐道,“高大人果然与众不同,西域各国共推高大人为丝路都监,看来是众望所归了!只是上一次各国商议此事时,龟兹并未参与,但这又是一件大事,事关龟兹方面的利益……本王有意,要请高大人到龟兹城一叙,不知高大人敢不敢去?”

    此语一出,苏伐又占了主动。

第604章 太不划算

    许多多和苏托儿此时也靠上来,正好听到苏伐的话,不知道高大人答应还是不答应,他们想劝说高大人不要去,但是在这种场合下又不是规矩。

    不去,便会让人家轻看西州人胆量不够。去了,人单力孤、变数很多。万一被龟兹城以扣人为要挟,城外的人投鼠忌器,不能放开手脚。

    高峻想都没想,当即答应道,“你这人真是不实在,竟然拿个虚名儿唬我,依着我偏不给你这个面子……但是不去狠吃你几口又心有不甘,我去。”

    许多多提醒道,“高大人,那也得先与郭将军说一声呀!”

    高大人说,“我与他说!他要是也嘴馋非要进城,城外人谁管?你们谁都不许说,我郭大哥若问,你们只说我是到龟兹城相亲去了。只须让他对商道勤加巡视,如有搞乱的,自行处置不可手软。”

    高大人的命令谁敢不听,许多多和苏托儿眼看着高大人上了马、挎了乌刀随着苏伐慢慢向龟兹城方向走去。许多多道,“我们速回营地向郭将军禀报!”

    这些护牧队纷纷上马,一阵风地往营地找郭待诏去了。

    郭待诏得信,飞身上马往龟兹城方向追来,心里一个劲儿地埋怨高峻自作主张。只要人一进了龟兹城,那么人家说什么还不得听着。这还是次要的,关键是高峻身边一个人都不带,有事连个援手的都没有。

    苏伐的驼队走的慢,在龟兹城下正好让郭待诏拦住。苏伐一见来的唐将,一人一骑手握长刀,同样是威风凛凛,他骑在骆驼上拱拱手道,“这位将军,也想进城喝酒吗?”

    高峻笑道,“我大哥军务在身,哪里有我这样自在,他不能进城。”

    此时郭待诏不能说别的,就问高峻,“兄弟,这样的好事怎么也须大哥先去,你在城外候着……这次我不和你争,只是问问兄弟几时能回来,到时我自会在城下接你。”

    高峻道,“龟兹城的酒好,我就天亮回来,酒不顺口连夜即回……大哥放心,没有什么城门挡得住我几刀。你忘了焉耆城南门的门栓到现在也没有配齐?”

    焉耆南门的门栓上一次被高峻用乌刀砍碎了,这事郭待诏是知道的。听了此话,郭待诏的豪情也陡然而起,对高峻拱手道,“那你自管去,为兄就把西州营地扎在龟兹城下,我们不见不散!”

    高峻从马上跳下来,将炭火的马缰塞到郭待诏的手中道,“我已到了,骑它何用,大哥把它牵回营地去仔细替我照料,”说罢飞身跃上苏伐的一头骆驼,“入乡随俗。”

    待诏手里牵了炭火,仿佛这是高峻对他临行前的重大托付,看来他是做了最坏的打算:万一他真的不能出城,这匹好马也不能落在别人的手里。

    高峻对苏伐说道,“我们速速进城……不知道你城中可有女仆……”城门早已打开,驼队缓缓入城,说话声也渐渐听不清楚。

    郭待诏立刻牵了炭火返回营地,吩咐所有的牧群、护牧队、西州骑兵连夜拔营,去龟兹城外五里扎下,再将大旗高高挑起,营外还似先前那般布置。

    城中什么情况也不知,郭待诏立马在营地之外,一整夜都没能合眼,他在担心着高峻。在苏伐相邀的情况下,要是换了郭待诏,估计除了往龟兹城中走一趟,也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只是这份等待真是熬人,郭待诏想过好几种结果,每一种结果都指向最不好的一面,他已暗下决定,万一兄弟有什么不测,他就来个鱼死网破,也绝对不会独自回西州去见父亲。

    丑时末尾,在他们的营地后方,有一队由康里城前往沙丫城方向去的龟兹巡逻马队,只有几十个人,被许多多带着夜巡的护牧队截住。

    龟兹带队的人说,“这是我们的地方,如何不让我们走?”

    许多多道,“你们冲撞了西州的牧群,许不许你走要我们郭将军说了算。”

    郭待诏哪里有心思处置这件事,他挥挥手道,“放他们过去,只是下一次要离开我们营地三十里,不然耽误我们迎接郭都监的大事,就对他不客气!”

    直到早上,龟兹城的城门按着固定的时间开放,不久,一支由十头双峰驼组成的队伍缓缓走出城来,每一头骆驼上都坐了位年轻女子。营地里不论是谁都伸长了脖子去看,“啧啧”之声不绝于耳,“我掏五两银子打赌,这一定是高大人给我们领回来的!”

    “可是高大人在哪里,怎么看不到?”

    “那不是?出来了、出来了!”护牧队们欢呼起来。在队伍的最后,西州别驾高峻也骑在一头骆驼上,怀里抱着他的乌刀,正在扭身与送到城门口的龟兹首领苏伐道别。

    郭待诏几乎是被这些狂热的护牧队拥着到了城门下,高峻一连声地说着,“酒是不错,本想给大哥带些出来。一来苏伐有些抠,只派给我十头骆驼……还要载这十位女仆,就只有委屈大哥了!”护牧队再一次欢呼起来。

    郭待诏道,“兄弟,你能不能换个花样,怎么每一次往怀里划拉的都是女仆!”

    高峻道,“大哥,你说西州要想繁荣,光养马、养蚕可行吗?还得有人呢!”有牧子道,“高大人你不会算帐,骆驼和女仆到底谁吃的多?怎么不把骆驼换成女人呢?太不划算!”

    高峻不与他们玩笑,大声说,“苏伐已与我商定,由天山牧留下些人,助他维护丝路秩序,谁留下?”

    这就又是个不轻的担子,在这样一个地方,谁知道龟兹什么时候翻脸?一时间就没有人说话,许多多和苏托儿自告奋勇道,“高大人,我们留下。”

    高大人摇摇头道,“这一次你们就不大够格……都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还想要?”

    “高大人,我们留下!我们留下!!”

    在几十个报名留下有年轻护牧队中,高峻只细致地选出来九人,“你们只须三人一队,每日不定时巡视商道,要在城外宿营。给养自有龟兹城送出来给你们,务必三人一组,酒要一人先饮、睡觉得有一人睁着眼,行则三人同行、止则三人同止,明白我的意思?”

    高大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要他们相互照料,看起来他对龟兹城还是不大放心,“一有风吹草动,你们立刻给我打马回西州去,不要逞一时之勇。商道断了再通,人没了,我的这些女仆给谁留着?”

    留下的满心欢喜,“还多一个啊,高大人,”有牧子示意那些女仆,她们要比内地女子更大方,眉目流波,也许去往西州开始新的生活,未来才更有未来的样子。

    高峻说,这个就不必惦记了,我自有打算。他拉了郭待诏回营,“有些事得商量一下,原来的计划要变一变了!”

第605章 春光明媚

    西州长史高审行现在的状态,是他到西州之后最好的。他神采奕奕、待人和气又处事果断,深得西州各级官员的尊敬。

    尤其是新年后,太仆寺划拨到西州各马场的专项牧事银,他在郭都督和总牧监不在的情况下自行进行了分派,一年之计在于春,这事不能拖延。

    他考虑到白杨牧场远离着西州,人员比较艰苦,因而在银子划拨时给予了照顾——比其他牧场多给了一成,而且声言这一成就是改善白杨牧人员生活条件用的。结果报到焉耆后,郭孝恪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回到了寓所,高审行的心情很好,与夫人崔氏的话也多了起来。话到深处,高审行动情地对夫人道,“都是我不好啊,夫人一定多多担待。”

    随后,长安的诏书就到了。

    这简直就是震动整个西州的大事!先是西州的原别驾李袭誉荣任凉州刺史,接下来,又是长史升为了黔州刺史,这种事在大唐开国以来也不多见,甚至是绝无仅有。

    刺史之职,一般都是长安的皇子或是皇帝的重臣担任。长安在不长的时间里,接连从西州一州之中选拔两位刺史出去,这件事情说明大唐皇帝在选人、用人的方针上有了明显的变化。

    崔氏也很高兴,因为她在谢金莲和丽容的陪同下到街上闲逛时,西州的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有一大部分的人说,是高长史胸怀大格局、处置事情得体而又合理——他就是一位做刺史的材料。

    不过,崔氏知道,她是一定要随着老爷去黔州赴任的,但又舍不得新村的那些儿媳们,因为崔氏刚刚与她们拉近了关系。

    高审行并未表现出多少欣喜忘形,他认为这都是早晚会来的。

    他按下了内心中强烈的、要马上飞赴黔州上任的情绪,因为还有好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干净。高审行说,“郭都督不在,我怎么好自行离去?怎么也得等郭都督回来后、把一些重要事情与都督交待一下才好离任。”

    他以百倍的热情投入到西州政务中去,决心给西州郭都督留下个井井有条的局面,这是必须的!

    在忙碌之余,高审行不觉想起了前不久送去长安的那架蝴蝶琴、还有洋洋近乎万言的长信。他坚信父亲一定会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信给皇帝看,他也坚信这两件事之间是有些联系的。

    再有剩下的闲功夫时,高审行就把即将上任的黔州刺史一职想一想。啊!这么说,自己也算是大唐刺史一级的人了,在吏部也是要另册书写的!

    刺史!掌握着一州的军政大计、出行有专门的卫队、有专门的府坻……重要的是,有定期的、向长安的奏事权。从此他可以以刺史的名义给皇帝写奏章,这才是最重要的。

    他坚信,宏图正在他的面前展开,从此仕途一帆风顺。放眼高府,做过刺史一职的,除了大哥高履行,那么就是自己了。

    高峻虽然目前品级比自己还要高上一级,但是仍算是位别驾。高审行想着,要不要找个时间,在上任前携夫人回去长安一趟。

    他想,到任黔州之后,他一定要百倍的努力,不辜负皇帝陛下对自己的信任。在黔州的吏治上一定要做到清明而有威严,把高家的良好传统带到黔州去。

    接下来,西州众多的官员们开始陆续地宴请黔州刺史高大人。他们自觉地按着各人的职位和品级、绝不与人产生冲突,一般情况下是家宴,这样更容易沟通感情。

    郭孝恪不回、高审行不走,这就是最后的机会。散席时人们无不依依惜别、拉起彼此的手说些珍重、多多来往的话。还说今后在政事上如有不明之处,要去黔州麻烦高大人。

    高审行意气风发,人也仿佛年轻了几岁,从同僚的酒桌上回到寓所,一连几次拉着夫人崔氏求着温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高岷升任了西州新任的长史,他也是很高兴的。但是高岷就有着稍微清醒的认识,他认为这与兄弟高峻雅州归来是有些关系的。

    五叔高审行在西州,他也不好丢下柳中牧场的事情就到西州去。再说他走了,牧场中的委任还没有定下来,他不想表现得太心急。

    他就照常操持牧场中的事务,甚至把自己的接任人都想好了——无论是从自己、还是从兄弟高峻的角度,还是从业务能力和个人威信上看,刘武都是不二的人选。

    另外,高岷想着,也该是把妻子从长安接过来了。

    这件涉及到高氏叔侄的人事变动,经久不息地被人议论着,倒是高审行和高岷二人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斯,该干什么干什么。

    慢慢的,在牧场新、旧两村村中的人妇们也都知道了。牧场中高岷是低调的,最后这个消息还是谢家大嫂告诉的柳玉如。柳玉如理所当然的表示了高兴,毕竟这也是高家的露脸事,她叫婆子置办了丰盛的一顿饭菜,姐几个自行庆祝了一次。

    刘采霞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回家后曾经私下里猜测高岷离开牧场后,谁接掌柳中牧的机会更大,她也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丈夫。

    但是刘武把她说了一顿,“我做不做柳中牧的大牧监,你都做你的群头,何况我做了大牧监,吩咐你什么活时你更须尽力!”

    刘采霞悄悄地说,“是——刘大牧监,您尽管吩咐卑职便是。”刘武说,那么你去暖被窝,最近我腿总有些凉。

    真正腿凉、心也凉的是王允达,一片清凉、水波不兴。他甚至连表示一下羡慕和嫉妒的心思都没有。

    有一天在旧村他碰上了谢大,谢大高声邀请他,“王牧监,来家里喝酒啊,我妹夫的大堂兄似乎要去西州高就了,听说空出来的柳中牧大牧监一职,王大人也在候选之列!”

    菊儿也把这件事情想了几次,她认为随着高审行的高就,她和他之间的往事,如同去年春天生长在角落里的一丛杂草,再想就没意思了。

    自从由交河县温汤旅舍把菊儿追回来之后,高白像是变了个人,对菊儿十分的体贴。雪莲也是姐姐长、姐姐短,家里的钱财大事都是菊儿掌握。

    每天吃过了饭,菊儿就和雪莲去蚕事房干活,有时高大人家柳夫人或李婉清等人也会来。大家其乐融融、不论身份抢着做事,感觉生活就像眼下的天气,一刻比一刻春光明媚。

第606章 物是人非

    但是春天也不总是明媚的,尤其是过了淮水进入淮南道,天气就湿漉漉起来。

    宗正少卿樊伯山带着两位手下、四名护卫,是前往台州去察访故太子妃下落的。少卿大人今年三十八岁,伯山是他的字。

    宗正寺卿、少卿之职例来都是由皇帝的宗族来担任的,尤其是从三品的宗正卿一职从无例外。但是那些宗室中人稍微有些能力的恰如凤毛麟角,不是外放了刺史、便是担任了重要部门的实职。

    而皇帝的至亲大部分都是王爵,不操这份闲心都有吃、有喝、有地位,谁会干这繁琐的差事!但是事情总得有人做,而且宗正寺掌管的事情一点都不简单,若是弄个废物上来,估计连众多皇族的辈份都掰不清楚。

    因而少卿一职的任职条件就放宽了,可以不姓李。但是谁都知道异姓宗正少卿一定是个苦差事,像这种远赴台州的察访之事,就非樊大人莫数了。

    一过了扬州,天气就更温和了,有时就小雨纷纷。樊大人带了手下弃舟登岸,打马直奔台州。李承乾在十七年被黜为庶人之后,在宗亲属藉上就除了名,他的夫人也不例外。

    樊大人估计着,这次的台州之行成算不大。故太子妃的父亲、台州刺史苏亶没有被李承乾的事牵连上,现在还坐在刺史之位就已经算是个例外了。

    这都得益于苏大人一直以来低调的行事作派——即使在李承乾失势以前、如日中天的时候也一直如此。

    故太子妃苏氏的叔父、也就是苏刺史的亲弟弟苏勖,曾是魏王李泰的司马,并且一直受到李泰的重用。

    为争太子之位而闹的誓不两立的李承乾、李泰这对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竟然与苏氏哥俩与都有交集。但是到最后李承乾和李泰都被罢黜了,而苏家兄弟没有一人受牵连,那么苏氏弟兄的谨慎就更可想而知了。

    他们多半不会收留已经失势、被降为庶人、而实际上连个庶人都不如的女儿和侄女。因而台州之行更像是一次例行公事,就算是察无结果,也绝不会有人说樊大人没有尽力。

    行程虽然潮湿,但心情干爽。

    因此在经过杭州余杭郡的时候,樊大人说要去祖籍看一看。反正是去台州的中途,连个弯儿都不必拐,也不算干私活儿。

    手下问樊大人的家乡还有些什么亲人,樊大人叹了口气说道,哪里还有什么亲人?本来有个大哥在故乡行商,十年前与大嫂忽然下落不明。有一位小侄女樊莺,也只是在她六、七岁时见过一面,等本官接到信赶去时,侄女也不知去了哪里……唉,去也只是凭吊一番,徒增伤感罢了!

    杭州乃是上州,郡内湖光山色,皋亭山、石镜山、天目山物产丰富,白编绫、藤纸、木瓜都是长安指名的贡品。王洲橘是东西两市的抢手货,而此地产出的蜜姜、干姜,也同样是御厨中必备的增辣佳品。

    这一行人边说边走,没有注意到道边有位挑担贩鱼的,中等身材,头上戴了一只大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孔,也不知年龄,恰好把他们的对话听去了几句。樊大人一行人过去后,这人只是踌躇了片刻,便挑起两只鱼篓,在后边随了上来。

    余杭县南、西、北三面有湖,灌溉良田千余顷,只在西北方向有一条大道直通县境,抬头能看石镜山黛青色的山脊,如水墨泼向天际。

    故居仍在,却早已换了主人,门楣、院落变得几乎认不出了。樊伯山不便进去,只是在街头站了片刻,便对手下道,“去台州。”

    他少小离家,大哥大嫂和小侄女曾经站在院口处摇手相送,转眼十几年过去,自己功成名就,故乡却物是人非。

    当年他赶回来时,侄女已不知所踪,现在想要打听都不知从何处入手。在手下的面前,樊大人不便表现出太多的伤感,唯有不停地奔走,才能让心麻木。

    有挑担人在他们的身前站住,“几位大人,可是在找樊莺姑娘?”

    樊大人惊愕、惊喜,继而热切地回答,“正是、正是!老哥,这么说你是知道她的下落了?”

    那人一身普通渔民打扮、打着绑腿,脚上的鞋子沾着泥巴,等他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樊大人更是惊讶地脱口问道,“你是……原来是你?”

    那人道,“樊大人,正是在下。”

    “李长史,你不在江夏王府应差,怎么干起了贩鱼的买卖?难道是在微服私访什么事情?”樊伯山认出来,此人正是江夏王府的长史李弥。

    李弥道,“大人,李弥只是厌倦了碌碌公门,不知为了什么而忙。哪如现在,摇舟捕虾蟹,扶篓待黄昏。我已经辞了长史之职,只做个安分草民。”

    “摇舟捕虾蟹,扶篓待黄昏。”樊大人喃喃重复了一遍,感觉这样的日子恰如自己的梦想。继而问道,“李大人,你方才说……樊莺……”

    李弥道,“在下只是知道有个同名同姓的女子,而且在年龄上也与大人所说一般不差,因而才追上来相告,也许对大人有些用。”

    “李大人你快些讲。”樊伯山急切地说道。

    “在下所识一个樊莺姑娘,眼下正是西州别驾高峻的三夫人,具体她是不是大人的侄女,有待大人亲自去查证。”

    不管怎么说,这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樊大人欣喜异常,连忙拉住李弥找了家酒馆,非要请李弥喝酒,说要再详细地让李弥把他所知道的事情详细讲出来。

    于是,几个人坐下,店伙计上来,把酒菜摆了一桌。樊大人道,“李大人,这位西州别驾的名声,本官也听了不少,听说是个年少有为的。他的那些事迹无人不知,你只须讲一讲他的三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李弥道,“高别驾的这位三夫人樊莺,年方十八、九岁,真是韶华人物、冠绝巾帼,人品相貌放眼西州、乃至整个大唐也难有匹敌呀。”又端详着樊大人的面相点头道,“嗯……真有几分象!”

    樊伯山更是兴奋难耐,恨不得一步跨到西州去,又问,“李大人……”李弥苦笑道,“樊大人就不必再呼在下什么大人了,在下只是一介渔民。”

    樊少卿道,“李兄,那么你辞了江夏王,江夏王就忍心放你?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607章 阴差阳错

    李弥道,我跟随王爷南征北讨,感情已十分的深厚,王爷当然是极力挽留。只是在下去意已绝、无意官场。王爷无法,只是说,从此江夏王府不设长史。

    宗正少卿樊伯山以手击掌道,“太好了!等完了台州之事、回长安复了命,我一定要亲去西州一趟,非要弄个水落石出才行!”

    李弥问道,“不知樊大人台州何干?可否相告呢?”

    樊伯山此时已知无不言,“承乾殿下在黔州离世之后,皇帝陛下十分痛心,要宗正寺访查故太子妃苏氏的下落,本官这是正要往台州找她的父亲——台州刺史。”

    李弥道,“八成不会有消息,大人还莫如去黔州才是正理。”

    樊大人道,李兄见多识广、走南闯北,而在下正为此事为难,李兄浪迹江湖也未尝不可,只是埋没了你的大才了!如果李兄不嫌弃的话,可否随我一同去台州,在下敢不待以宾客之礼!如若李兄有心回归官场,那么在下也许还能……

    李弥道,“只怕此事万一被江夏王知道了就不大好,岂不是在下十分的不识抬举。”

    樊大人的手下道,“我们不说、不张扬谁能知道?甚至李大人还可以换个名字……”

    李弥笑了,“是不是从今以后要叫在下李尔呢?只是又与道家圣祖李耳重音了!不好,不好,就叫李引如何?”众人鼓掌说妙。

    几天后,他们到了台州。刺史苏亶听说是宗正寺来人,吓得慌忙迎出来,以为是大祸临头。听了樊大人的来意,苏刺史才咳声叹气地道,“不肖之女、不肖之女!相夫而夫有祸事、教子而又无子,哪里敢再见我的面!见面也要打出去!”

    对苏刺史的态度,樊大人十分的看不下去,但又不好说什么。数言过后,他不理会苏刺史极力的留饭,执意跨出门来。

    李引一出来便道,“樊大人,在下建议即刻转道,也许踏破铁鞋,那位故太子妃的踪迹,在下已经有了个眉目!”

    樊大人道,“难道是去黔州?”

    李引道,我们可从黔州路过,但是最终得是去雅州、甚至是去西州。在下曾在雅州见过一位女子,面目上与这位苏刺史竟然有三分相似。我们如果现在赶去,也许此事就水落石出了!

    樊大人想起了侄女之事,对西州一词极是敏感,“怎么还要去西州呢?”

    李引道,“此事容在下卖个关子,我们到时再说。”樊大人以手加额道,“那太好了,我得李引,真是老天相助!”

    不管怎么说,自己心里的两件大事竟然一下子都有个眉目,寻找侄女之事自不必说,而寻找苏氏一事本来是水中看月,现在也有了具体的方向,他岂能不高兴?

    当下,这一行人快马加鞭,多行少宿,文官出身的樊伯山也不嫌累,总嫌跑的慢,恨不得一步跨到雅州去。

    在经过鄂州时,江面上密布的艨艟巨舰密密排布、桅杆高耸入云煞是壮观,而在李引看来,心头一阵一阵的刺痛,这一切再也与他无关了。

    他被李道珏的人押到半途时酒已醒了,镣铐加身、如坠雾中,囚车在山道上颠簸,把他的心都颠得凌乱不堪。

    王爷看过了李道珏的信,看过李道珏和高峻等人在供状上的签名,半晌无语。

    李弥以为王爷当时要砍了他,谁知李道宗在深思熟虑后对他道,“李弥,时运之说,妄谈者多,其实都关乎一心,好心好报啊!你命债太重、心术不正,一死已不足以惩罚你……你救过本王,本王杀你便有恩将仇报之虞……你滚吧,去找个没人识你之处,每日里打鱼贩虾、苦熬光阴!再敢人前露面,让我知道了便是你的死期。”

    王爷痛心地说,从此江夏王府没有长史!他不给李弥一分一文,将他赶了出来。

    由死及生,李弥已心如死灰,从此只想着终老乡野。什么长史、地位,都与自己无关了!什么干妹子、崔颖,只是神话中可望而不可及的女神。

    他变成了一只偶尔仰望她们的蝼蚁,而她们低下头、都看不到自己每日里跋泥涉水、为了三餐而忙。如果能够攒些银两,娶一位普通的农家女子相伴此生,便是不大容易达成的目标。

    谁知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引。

    所有的愿望如野火烧过的离离之草,二月一到,就再度发芽了!在雅州,他看到过西州别驾的那位“八夫人”,与台州刺史苏大人一比对,越发让李弥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也姓苏!而高峻也是从鄂州经黔州才到的雅州,这真是太巧合了!

    如果是高峻这小子胆大包天,敢私娶了故太子妃去西州,那么他便是一颗砸不烂的铁豆子,也禁不得长安的雷霆一击。

    那么,所有的旧怨都可以一锤定音了。他想,高峻不倒,自己永无出头之日,李引也一定不行。高峻便是自己重回上层的唯一一块拦路石,挡住了荣耀、挡住了地位、挡住了崔颖……

    他对樊大人说,“我们不在鄂州住宿,赶路要紧。”

    这话正合樊大人之意,他只是派了一名手下带了信件、由汉江返回长安报告自己下一步的行踪,而他带了剩下的人继续西行,江面上林立的船桅很快被他们甩在身后。

    龟兹城下,高峻和郭待诏留下九名护牧队巡视丝路,而待诏带了十位骑兵、高峻带了十名快弩手继续西去。其他人赶了马群、护送着驼队、女仆回西州去。

    对于为什么这样安排,高峻与郭待诏分析:他进了龟兹城一趟,发现城中的居民并非多么友好。而苏伐暂时表示出来的友善——又是送骆驼、又是送的女仆,只不过是看在郭都督陈兵焉耆的缘故。

    苏伐身为龟兹首领,敢于出城乔装试探、恃仗武力,康里城的手下被人教训也能隐忍,只能说明他不想坏了更大的事情,其心必异。

    在这种情况下再拉了行动缓慢的马群去他后方,将来对西州来说就是个包袱,而在龟兹身后建立牧场就更不合适了。

    疏勒那个地方虽说与大唐交好,但毕竟离着西州太远,一座没有足够武力做后盾的牧场,一定会招来龟兹的不满。而且在疏勒方面看来,牧场就是个引火的所在,弄不好还会让疏勒的态度变得不明朗起来。

    因而,高峻决定由他与郭待诏各带十人,去疏勒一趟,既可看看地方风土人情、山川地势,做到心中有数,又不必给疏勒方面带去多大的压力,同时也传达一下西州维护丝路的决心。

    二十二骑,沿着赤河向西。

第608章 二十二骑

    龟兹到疏勒,一千五百里。

    赤河由葱岭流下来,自西向东横贯大漠,沿途滋润了数不清的大小绿洲。丝路北道、也就是目前的中道,它所紧紧依傍的赤河,让那些长途跋涉的商旅、驼队,在面对着浩瀚的沙漠时,脚步没有一丝的迟疑。

    赤河宽阔而弯曲的河道,白天时宛如一条黑带、而夜晚时反映着天上的银光,沿着赤河走,便不会迷路。它连接了葱岭上的乌孜别里山口,西域来的胡商只要过了马鞍形的山口,踏过大片红色的、条带一般的山岩路,再过了疏勒,那么赤河就会陪伴他们漫长的旅途。

    一路上,高峻与郭待诏纵马飞驰,遇到了不少或大、或小的商队。他们操着各种各样的口音、驼了各种各样的货物。但目的地都是一样的——山口解封了,三月便可到达繁华的长安。在这座举世瞩目的大都市里,有数不清的商品等着他们驼回来。

    郭待诏从这些商队对他们充满了善意的招呼声中,就已经再一次体会到维护丝路的意义。他们打的是大唐西州的旗帜、和大唐天山牧的旗帜。旗帜会告诉他们,大唐的力量在丝路上无处不在。

    他们离着疏勒还有一半的路程,夜晚时,郭待诏和高峻让二十几个人在赤河边宿营。他们知道这些商队马上就要经过龟兹,郭待诏问高峻,“兄弟,你说我们留在龟兹的九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高峻自信地说,“绝对不会,我断定,只要有事,这些人跑的比兔子还快……他们没事还想早几天跑回西州去呢!那些女仆的手里可都牵着看不见的线呢!”

    不过,这正是高峻所希望的,如果事情真到了需要这九名护牧队出手的地步,那么西州也就该出兵了,他相信目前的时机还没有到。

    高峻有个打算,他回去后便组建一只精干、而且战斗力不俗的巡逻马队,就像现在一样往来于丝路之上。他对郭待诏说,“我们不睡觉了,连夜赶路!”

    月光之下,二十二骑再次飞驰起来。

    在长安城里,皇帝已经给江夏王李道宗发出了诏令,让他已经完工的百艘大船沿江而下,在江南广购粮草、沿海路送到辽东城去。

    上次伐高丽后,辽东并未留下过多的守备力量,但是盖苏文一点动作都没有。那里一片安静,仿佛冬天还没有过去。

    皇帝想,难道是上一次就把他打怕了?按着皇帝的理解,上一次盖苏文丢了不少实地,但是有生的力量却没有过多的折损,他不会罢休的。皇帝下令缓慢地、以不易察知的速度增加辽东的军力、并且马上开始屯积粮草。

    剑南道裁并军府、合并郡县为他省下了不小的开支,他认为这个做法在全国都是有推广价值的。他的父皇——高祖皇帝划一片地方、设个郡就封官的做法在当时是有意义的,但不是永远正确。

    现在包袱越来越大,早晚有一天大唐这架机器会不堪重负,无所事事的无能之辈太多了。自魏晋以来,门阀之害根深地固,几大姓崇尚虚名、窥探私权、私利,自感优越却又不思进取。随着社会的稳定,这种思想也有向着军队渗透的迹象。

    不得不说,派高峻去剑南道这步棋居然又走对了,皇帝需要这样的人。现在剑南道、西州无事,西方安定,只要盖苏文再敢咳嗽一下,他就再伐高丽。

    时间已经不早了,但皇帝大事思毕,想起来高审行送来的那架蝴蝶琴,于是他吩咐取琴,要亲自试试。

    这架琴他已听过一次,琴音铮而不噪、连绵不绝,按着那些正直、而缺乏变通的御史们的说法,有着不同寻常的象征意义。

    对于音乐,皇帝以为就是以情为乐、兴致到了弹拨几下助助兴罢了,完全不可看之过重。御史大夫杜淹说,“陈之将亡才有《玉树后庭花》、齐之将亡才有《伴侣曲》,闻之令人悲泣。”皇帝不以为然,这未免把那些乐伎们看得太高了,你唱升平就真的升平了?

    国之兴衰,未必由此。而在于民心、国策也。

    就象现在,皇帝要弹蝴蝶琴,只是大事决定以后的消遣,哪有那么多的大道理!

    在这样半夜的时候,太乐署值班的只有一位从九品下阶的乐正,是个主管调钟律的。乐正闻讯飞快地从乐器库将琴搬过来。但是他不擅长这方面,一边指挥着两名手下侍候着,一边内心里有些忐忑。

    乐器分为八音。“金”指的是编钟之类;“革”为各类鼓;“丝”为琴瑟、琵琶;“竹”专指那些箫、管与笛子。此外还有土、石、木、巢共八类。

    而这架蝴蝶琴有弦,而且还不少,正该归入“丝”一类。但它却有两只槌,似乎也可以归入到“革”类里。为此太乐署那些专业的官员们正在讨论,该把它纳入哪个类属中。

    皇帝拿起了两只琴槌,饶有兴趣地问这位乐正,“朕就这么敲就可以了吗?”

    从九品下阶的乐正满头大汗,他业有专攻、只晓得编钟,不晓得蝴蝶琴。若不是皇帝半夜想起敲琴,也许他几年都没有机会单独面对这位皇帝。

    皇帝安慰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就是个乐子而已,不行你就回去睡觉,朕敲几下就算了。”乐正不敢走,还在边上侍候着。

    说着,他自行敲击起来,一阵同样悦耳的琴弦声从他的手下飘飞出来,只是不成个韵律。敲了几下之后,皇帝的兴趣就转移到这架琴的构造上来。

    他伸出手去,沿着这架琴扇面一样的音箱去摸索。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只听“叭嗒”一声,琴箱侧面有一只两寸半见方的小门儿弹了出来,露出里面的空腔。

    正好可以把手伸进去,皇帝这么做了。里面空空如野,他在琴箱里摸到了三根竹制的支柱,两端顶住了琴箱的上、下箱面,是用来支撑着空腔的。又摸到一根,不同的是这一根似乎不同于另三根,它可以旋转。

    随后皇帝的手从里面抽出来,捏着那根被他旋下来的竹筒。竹筒是两截儿对接在一起的,打开,里面是空的,露着一小卷儿卷的很紧的、薄薄的羊皮。

第609章 小羊皮卷

    他把它小心地从竹筒里拉出来,一点点展开。这是一小块不久前刚刚熟制过的羊皮,还有明显的膻味,上边写着一段字,不认识。

    他勾勾手,把乐正叫过来看,“这是写的什么?”

    乐正只懂编钟,更看不明白这些像麻花儿一样的字。他试着说,“陛下,兴许是这架蝴蝶琴的演奏秘法呢。”

    皇帝赞赏他思考问题的深度,说,“嗯,秘法……藏得是够隐密的……速宣鸿胪寺的传语者过来。”

    传语者,是专门从事不同语言翻译的人员,没有品级。接待外国使节、国书的翻译都需要这些人。很快,人到了。

    羊皮卷儿中写的文字很快被翻译过来,交到了皇帝的书案上,这是用龟兹语写的,只有一段话:“鄂州造船,一定为征高丽。你在西州留意长安由牧场征马的消息,事发速报苏伐大王。”

    “速派人飞马赶赴西州,查清此琴得自哪里,原来是要送给谁的。”皇帝说。

    “陛下,此琴是原西州长史、现任黔州刺史高审行送来的,是不是要找他问询一下?但是高审行也许眼下已经起程赶往黔州了……”

    皇帝道,“不管涉及到谁,我要的是结果。”

    很明显,这架蝴蝶琴一定是龟兹往西州传递消息的,私通龟兹的内奸一定隐藏在西州,而这封密信表明,龟兹方面正在关注着大唐对高丽的下一次行动,他们要干什么?

    皇帝说,“高审行如果未起程,就暂缓黔州赴任,等事情查清以后再去。如果已经起程,那就追到黔州去问。”皇帝知道,既然琴是高审行送来的,那么他一定不知情。

    黔州刺史府。

    别驾沈洪正与刺史刘大人接待宗正少卿樊伯山、李引一行。刘刺史早已从长安的好友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了自己的继任者是谁。

    让他坐卧不宁的是,关于他这位黔州的原刺史的去向却没有任何的消息,甚至连罢官的消息都没有,他已经在刺史府如坐针毡了好些日子了。

    宗正少卿樊大人向他问起李承乾夫人的去向时,刘刺史终于猜到了一些原因。李承乾故世的消息传到长安之后,皇帝为之罢朝三日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随后,李承乾被葬以国公之礼。

    八成是长安因为李承乾的死迁怒于自己了,但是又没有办法明说——罢黜李承乾为庶人的诏令是皇帝下达的,如今不明着处置他这位怠慢李承乾的刺史,也就可以理解了。这是想让他平安卸任,无功无过。

    刘刺史能够做的,就是安份守已地呆在刺史府,等待着新任刺史高审行的到来。但是宗正少卿樊大人先到了。

    刘刺史检讨了自己对故太子夫妇的疏忽,李引提示道,“刘大人,你就一点没有听说承乾殿下在去世前接触过什么人吗?有谁来看望过他?”

    刘刺史感激地看了看这位少卿大人带来的宾客,西州别驾高峻替李承乾打抱不平的事情正该好好说道说道——因为高别驾正是他接任者高审行的儿子。

    而宗正寺派一位少卿下来寻找太子妃,也就是说不论她在哪里,一定不是长安同意的。刘刺史想,万一她就在西州别驾家里,事情就有的看了,高别驾总不会千里迢迢地从黔州拉一个仆妇过去。

    大致讲过此事之后,刘刺史又编排道,“下官听说……西州高别驾临走时,曾经对承乾殿下夫妇说过,有事让他们去西州。但下官也不大确定,少卿大人可自行决定去不去西州问问。”

    樊伯山没有鼓励刘刺史再说下去,因为樊莺的下落虽然还没有最后确认,但是少卿大人已经认为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侄女了。那么这位高别驾就是自己的侄女婿。

    他打断刘刺史的话说,“我听说太子妃在雅州出现过,她投靠雅州郡王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且这也说得过去……我们这就去雅州。”

    几天后他们就到了雅州,李引不敢公然露面,自行在驿馆住下,让樊大人带人去郡王府。他只是让樊大人着重打听西州高别驾的“八夫人”,着重问一问他的这位“八夫人”是不是姓苏,着重问一问这位苏夫人是不是去了西州。

    李道珏现在已经是郡王,在剑南输绢之事中,李道珏数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事情结束后他也到达了一个另人羡慕的高度。他认为这都是舅子高峻给他带来的。

    高峻不但帮他渡过了难关,而且让他的职位和为官的理念都有了一个新的飞跃,纱帽坪民众夹道敬酒的场面一直让李道珏感动,今后他决定不再为酒、只为民了。

    高峻回西州的日子并没多久,但是李道珏的大小两位王妃都求着他要去西州,而且要尽快成行才好。

    因而,李道珏紧着操办了黑达、翟志宁二人与东女国大、小王的婚事之后,正在郑重地操办着西州之行。

    宗正少卿樊大人一问,李道珏就十分肯定地说,“没错没错,这事本王十分清楚,我那舅子就是有一位八夫人,姓苏,已经随着去西州了。”

    不过他说,“是个人都看得出,舅子的三夫人樊莺才是这些人里最美的,没有之一。然后就数那位五夫人了,而那位八夫人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受到过什么惊人的变故。”

    樊少卿听得一喜、又是一惊。就听李道珏说,“樊大人你一来才是正好,我和你一起去西州看看舅子……当然再看看舅子剩下的那几位夫人。尤其是我两位夫人,吵着要见西州的柳夫人一面。”

    李道珏带了两位夫人、再带着翟志宁,与樊大人一同起程。于是去西州的队伍又庞大起来。

    高审行接到消息说,高峻和郭待诏带着去龟兹和疏勒方向的马群、护牧队、西州人马都回来了,他暗暗地长出了一口气。这么说,自己的黔州之行也快了。

    他亲自带了西州六部曹参到城外迎接,不过队伍里没有看到郭待诏和高峻的影子,但是多了十一头骆驼和十名女仆。

    他还听那些护牧队私下里说,“这十名女仆已经被高总牧监安排出去了九个,还有一个是高大人给自已留的。”高审行不禁去看那十名女仆,猜测高峻会留下哪一个。

    他认为大队人马都返回了,那么高峻在外面耽搁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也就是说,郭孝恪计划对龟兹的军事行动可能暂停、或者不了了之。只要郭都督一回来,自己就可以光荣赴任了。

第610章 忙乱西州

    高审行回家后交待夫人崔氏,把赴任要带的东西准备一下。但是也不要带的过多,“到了黔州什么没有。”

    他还对谢金莲和丽容说,“你们也随着护牧队一起回家里去吧,省得到时候迎来送往的太乱、顾不得照看你们,就到家里去等高峻吧。”

    就这样,谢金莲和丽容被急于赴任的高审行打发回牧场村来了。

    随后,长安的信使也到了,要求高审行就蝴蝶琴的来龙去脉写一份详细的说明,他要带回长安去给皇帝陛下复旨。

    高审行立刻紧张起来,他连忙问信使其中的缘故。信使把自己知道的都对高审行说了。高审行一听在蝴蝶琴里找到了龟兹给西州内奸的密信,当时心里就是一沉。

    但是,当信使随后说,好像皇帝并未对他黔州的职事有过多的表示,皇帝说,只要事情弄明白了,他随时可以去黔州,高审行这才稍稍地放下心来。也就是说,这次的问询不影响大局。

    他放下了一切的事务,关在屋子里给长安写关于蝴蝶琴的情况说明,心有些乱。首先他认为表面上这件事情不大,毕竟琴是从龟兹截获的,往好里说还有些小小的功劳。但在敏感人的眼里就不算是小事,尤其是在他即将上任的时候。

    这种事情很微妙,在竞争激烈的官场,有些人突出的优点在其他人眼里可能不明显,但哪怕是未经确定的、有关此人的不良传言,却足以毁掉这个人。因而,热衷于给别人制造传言、而不是注重发扬自身优点的人比比皆是。

    在写到这架琴当初是高峻送给崔嫣这一节时,高审行犹豫了一下:这会不会给崔嫣带来什么麻烦。不过他转念一想,无论如何他都要向长安说实话,一位堂堂的刺史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问题上是不该有所隐瞒的。

    另外他认为,高府能够在长安的官场屹立多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所有有用的资源都会向着府中那些有前途、有能力的人倾斜。

    从这个方面讲,蝴蝶琴是高峻送给崔嫣的这一节必须要写清楚。这样自己这一块的事情就抖落清楚了——只要自己无虞,那些晚辈们才不会有事。

    把信写好交给信使、让他带回长安去以后,高审行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立刻前往黔州赴任。崔氏说,“怎么好不等等高峻,再说郭都督也没回来,总该善始善终吧?”

    就这样,高审行又勉强留了下来,连妻子都看出来的问题,他是不会触犯的。

    接着,牧场村的一位牧子被高岷打发着、到西州来请高审行。牧子说,雅州郡王李道珏及两位王妃、宗正寺少卿樊伯山到了牧场村。

    那么,高审行就有明正言顺的理由离开西州了。一位郡王和长安一位品级不低的官员到了牧场村,他这位临时主政西州的官员一定要亲自接待。

    他甚至想,也许自己离开后,郭孝恪会更快地返回来。于是,高审行携了夫人,急匆匆地也到牧场村来了。

    李道珏、樊伯山一上路,李引就从樊大人的随从那里借了一套替洗的外套穿上,再找了一顶大沿的帽子戴上。他总是夹在李道珏和樊大人的随从堆里,一句话也不多说,就为不引起李道珏的注意。

    他对樊伯山的解释是,西州的这位高别驾、雅州的这位郡王,两个人与江夏王都极为熟悉,关系还十分要好,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又跟随了樊少卿,再传到江夏王那里就不好了。

    在旧村,李道珏和樊大人看到一大片整齐的村居、干净宽阔的街道,街边各种买卖店铺应有尽有,两个人不住地赞叹。

    村头一大片桑林已经泛了一层绿色,有一大群女子正在蚕事房里里外外忙碌着,听她们说蚕蚁已经孵化出来了。这些人里有普通的村妇、也有牧场中那些官员的家眷。

    一行人一入旧村,就先停下车马远远地看着她们。李引凑上来,紧紧地站在樊大人的身后,一手掐牢了帽沿、一手夹在腰里悄悄指给他道,“那位姓谢,是高别驾的二夫人;那位叫丽容,是高别驾的七夫人。”说完又退去了。

    樊大人连忙去看,无疑李引指出的这两人在人群中是最显眼的,因为她们不但容貌出众,而且还受到其他人无意之中表现出来的尊重。

    樊大人暗暗把这两个人记下,不一会儿,又从蚕房中出来个女子,李道珏在远处大笑着对樊大人道,“总算找出一个,她便是我舅子的八夫人啊。”

    樊伯山连忙锁定了苏氏,看到她比刚才的二夫人、七夫人还胜出一分,此刻正端了一只蚕匾出来,正与她们说说笑笑,人们显得很是融洽。

    谢金莲和丽容回到牧场村后,就急着到旧村来看蚕。这时,有位村妇对她说道,“谢夫人,你看那群人,像是大地方来的,已经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好久了。”

    谢金莲悄悄让她跑到牧场去告诉大哥高岷,不一会儿,高岷带着人出来了。

    李道珏果然还是大大咧咧,他不认得谢金莲和丽容,但认得苏氏,于是走上去,当了众多村中女子的面,对着苏氏深深一揖,“八夫人一向可好,自从雅州一别,你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我舅子高别驾在不在,怎么不让他出来接我?”

    樊少卿此时正盼着那位三夫人樊莺最好出现,他一听李道珏对苏氏这样说话,心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按着李引所指,如果她就是太子妃的话,那么这位高别驾真的如此大胆?

    哪知,苏氏听了只是面红耳赤,那位七夫人却立刻不满地问道,“你是哪里的官儿?怎么胡乱安位置?我家高大人怎么成了你舅子呢?他何时有过八夫人?”

    李道珏瞪了大眼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高岷就到了。丽容对高岷道,“大哥你看看怎么回事,他在编排苏姐姐取乐!”

    高岷连忙上前与李道珏、樊大人见礼。先不说这件事,人都请到牧场里去。一面立刻让人去西州请五叔,一面叫高峪马上安排住处、准备酒宴。

    高峪接信,立刻行动起来,把全部剩下不多的空房都找人打扫了,弄得旧村里好一阵子鸡飞狗跳。而谢金莲和丽容连忙回家,把事儿对柳玉如说。

第611章 当然有事

    柳玉如这些日子正为了一件事情奇怪,她发现婆子好像是有什么心事,今天她坐在厨房的门口拣菜,直着眼睛就把好菜扔掉了。柳玉如就问,“妈妈,你是怎么了?”

    婆子不好意思地道,“能怎么呢,上次让老爷满院子追着拿菜刀砍我,让老爷吓掉了魂了。”柳玉如悄悄安慰她,说菊儿的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而老爷不久就会去黔州上任,还能有什么事呢。

    正说着,谢金莲和丽容从旧村跑回来,说雅州刺史和什么宗正少卿已经到了旧村,高岷大哥已经派人去西州请老爷和夫人了。

    婆婆子一听,再一次六神无主起来。但是柳玉如已经没功夫管她了,她一拉樊莺道,“快跟姐姐去旧村。”她们匆匆到院中解了两匹马,骑上去往旧村来。

    樊莺不解,问柳玉如,“姐姐,什么事这样急?”

    柳玉如道,“还能有什么事,我估计着是奔着太子妃来的,”别人不知道,但是柳玉如心里跟明镜似的。宗正寺少卿,无缘无故地绝不会到牧场里来,一定是苏氏在这里的消息传到长安去了。

    樊莺一时还是没有意识过来,宗正寺的一个官儿有什么稀奇,难道比师兄这位西州别驾来头还大?

    李道珏、樊伯山等人正在高岷陪同下,坐在柳中牧场议事厅中喝茶,隔了窗户和敞开的大门,李道珏一眼看到从牧场的西边骑马来了两个人。

    他眼尖,马上认出其中一个正是高峻的三夫人樊莺,他在雅州见过樊莺,当时用手指着道,“那不就是樊夫人吗……另一位……本王断定她一定就是柳夫人了!”因为他看出,这个女子的年龄比樊莺稍大,也是他头一次见到在容貌上不输樊莺的。

    樊伯山少卿一听“樊莺”二字,马上扭了头去看,但是外边的两位女子已经驰过去了,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倒是高岷笑道,“王爷你说的不错,那正是我两位弟妹,一位是高峻的大夫人柳玉如、另一位是他的三夫人樊莺。”

    李道珏的猜测得到了确认,嘴里“啧啧”两声。

    高岷在座上欠了欠身子问道,“樊大人,宗正寺向来是足不出长安,怎么这一次有如此的闲暇,能到西州这么远的地方来呢?”

    从雅州来的一路上这么多天,心大如斗的李道珏都没有仔细地问一问樊大人西州之行的具体目的,闻言也看向樊大人。

    樊正山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李承乾殿下故世后,殿下的夫人苏氏在黔州下落不明。皇帝陛下十分惦念,派在下多方寻找,在下先去的台州、再去的黔州、雅州,都没有结果。但是本官打听到西州正好有一位苏夫人,有人指认说她便极有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人。”

    高岷听罢,“哦”了一声,一时没有回味过来。但是李道珏先瞪了大眼道,“樊大人,你怀疑这位八夫人就是……”他也吓了一跳,这怎么可以!如果是真的,那么舅子的胆子就真的比自己还大了!

    在长安没有旨意的情况下,一位地方牧官私娶过去的太子妃,而且她还没有出丧期,这事关皇家的脸面,传出去皇家的脸往哪儿搁?

    要知道,在长安的后宫里有数不清的故皇妃嫔,其中也有不少正当妙龄,不都是苦耗光阴直致终老?谁听说过皇帝一死,外边人一窝蜂地跑进去拉人的!这件事真是搞大了!因为这一件事情,当事人罢官、丢命都有可能的。

    随后,高岷也吓到了,因为他留意到这位从雅州来的苏氏夫人总在旧村里出入。他试着说,“王爷,八夫人之说,恐怕是我兄弟在雅州阴差阳错之下的姑且之语,当不得真的……是他亲口与你说这位苏夫人就是他八夫人?”

    当了樊大人,李道珏身为一位郡王,舌头也打了卷儿,“这个……这个……本王真不记得高别驾亲口对我说过此话,我想起来是他五夫人去我府上时,话赶话说过一句。”

    高岷道,“听了王爷的话,下官就更有底了,苏夫人与我兄弟绝对没有牵连。”

    樊伯山问,“高大人因何这样说呢?”

    高岷道,据下官所知,苏夫人到了牧场村就被安顿在旧村,几乎没有到我兄弟在新村的家里去过。而且自她一到,我兄弟就从来没有到旧村里来过,更不要说去看苏夫人了。

    高岷说,倒是我的几位弟媳,几乎每天都过来看望,问一问苏夫人生活上的事情,最近下官看她们又一起在蚕事房中做活儿。相处的极为融洽。

    樊大人听了,心下也放下不少,因为一个樊莺,樊大人的心里已经很自然地希望这位没见过面的西州高别驾好了。他灵机一动,对高岷道,“那么,本官就想现在问一问那位苏夫人,毕竟她的身份到现在也未确知。”

    高岷刚刚看到柳玉如和樊莺去了旧村,心说她们八成就是为着这事去找苏氏了,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给她们争取些时间。一念至此,高岷又吓了一跳,如果她们真的是去找苏氏,会说什么呢?

    难道兄弟与苏氏之间真的有什么事?

    他看看天色,正到了中午时分,料想二弟高峪的酒宴也该准备的差不多了,他建议道,“王爷、樊大人,下官的意思是两位大人鞍马劳顿,还是先去吃些饭才是。”

    李道珏同意,于是几个人出了议事厅,往高峪的酒店里走来。在路上,樊大人对高岷道,“饭后,是不是请高别驾的几位夫人、苏夫人一同聚到一起,也好当面问上一问。”

    李道珏当即道,“樊大人英明,正该是这个安排!”

    柳玉如和樊莺到了旧村,直接去苏氏的院子。苏氏刚刚从蚕事房回来,一见柳夫人到,连忙迎出来,“姐姐有何事,亲自过来?”

    二人一进来,柳玉如大白天的就伸手把院门拢上,让苏氏大感奇怪。三人进了屋,柳玉如问,“妹妹,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实话实说,因为此事事关我家高大人的前程和性命呀!”

    苏氏连连点头,一脸的严肃。

    柳玉如问,“妹妹在黔州的事,正好我和樊莺都是知道的,你就不必说了。那么在雅州时,我和樊莺都不在高大人的身边,他和你……有没有事做?”

    苏夫人道,“当然有事呀。”

第612章 少小离家

    柳玉如听了,止不住身子晃了晃,被樊莺扶住。就听苏氏道,“我的事情没多少,但是你们不知高大人是个什么人,他怎么会没有事?”

    樊莺急着问,“他、他背着我们,真的与你有事?!”

    苏氏不解道,“高大人和我倒没有事。但是雅州那么乱,乱兵都打破了北城门,高大人每天在忙的还不算事?”

    柳玉如问,妹妹你少打岔,你给我们个明确的答复:他和你、你和他,有事没事?苏氏脸一红,摇头。

    樊莺又问,“他与你有没有单独在一起过?拉没拉过你手?和你开没开过玩笑?”苏氏心说,在黔州那晚算不算?何止是拉手,他都拉我衣服了!但她还是连连摇头。

    柳玉如这才放了心,对苏氏道,“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是宗正寺的官员,我想这一定是冲着你来的。到时候人家问起来的话,妹妹,你的一句话就决定着我们一家人的命运,可要想好了再说呀。”

    苏氏恢复了自然,此时就笑着道,“当然啦,我一个孤身女子,无依无靠的,能攀上高别驾这样的门户,正是求之不得。再说,崔嫣夫人可是当着雅州李刺史的面叫过我八夫人,你们怎么能抵赖呢?”

    柳玉如此时已经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便道,“你就是有这份心,也得用心先保我家高大人过了这关再说。若是敢信口开河,把我家高大人送到刑部大牢里去,那你就什么都不要想了!”

    苏氏有心说自己没心,可又不愿开口,只是道,“放心吧,这又不须我编谎,实话实说还能有错?”

    从苏氏的院中放心出来后,柳玉如和樊莺在旧村的村道上,碰到高白领来一个人,一看就是高府家丁打扮。高白叫住柳玉如二人,回禀道,“两位夫人,长安家里派人来送信了。”

    那人知道,眼前这两位绝色女子便是五爷家的少夫人,于是躬身上前见了礼,把一封信交到柳玉如的手上,说,“阁老的意思是,要别驾一家近日可否回长安一趟,说一家人要聚一聚,小人临出来时长安府中已经在准备着了。”

    柳玉如让高白领他先去用饭,然后再给他回复。她拿了信与樊莺回家来,心想,峻不在家,老爷和崔夫人也在西州,这事该如何处理。

    一进了院子,正看到婆子从厨房出来,她就低声地把这些事与婆子一说,问婆子的意思。

    婆子一听苏氏的事,当时也吓了一跳,不住声地道,“这个混小子,胆子越来越大,家里这么多的美人,还拉什么太子妃!哪一个不是做妃子的材料?”

    柳玉如催道,“妈妈你不要再说,都是没有的事。你就出个主意吧,峻不在家,我们姐妹闯到长安的府上去行是不行?”

    婆子道,“既说了是让你一家去,不正好去一家,不是一家的自然就剩在这里了。”柳玉如当时被点醒,如果她们姐妹一同去了长安,那么把苏氏自己留在西州,什么事情都不必解释了。

    但是美中不足的是,高峻去了疏勒,至今也没个归期,要是他也一同去就好了。自从贞观十七年她和高峻获刑离了长安,已经一年多,她连想都没有想过那个地方。她想象着姐妹七人一同出现在长安高府的情形,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

    饭罢,宗正少卿樊大人还想着先前之事,他想见苏氏,更想见樊莺,心中有些忍耐不住。而李道珏更想一睹舅子家中这些位夫人,他从高峪的酒店里出来,一边抹着嘴,一边提议道,“樊大人,我们不好惊动她们,就去舅子新村的家中如何?”

    两人一拍即合,吩咐把苏氏也接到高别驾的府上,然后一行人往高峻家中而来。

    这些人刚入了新村,一行车驾便从后边赶了上来,是新任、而未赴任的黔州刺史高审行携夫人崔氏赶回来了。

    众人就在村道上见了礼,然后一同往家中来,高审行在半路上一听樊大人的来意,当时就蒙了圈,下意识地道,“这绝无可能,就算高峻敢这么想,但是婚姻大事,我们做父母的不同意也不成啊!”

    崔氏道,“哪里表明高峻想过呢?他七位夫人,二楼上多一间房间都没有了。不是我们不同意,而是他从来没想过。他这些位夫人哪一位用我们同意了……”高审行让夫人搞了个尴尬,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话语中的漏洞。

    进了一楼客厅中落座,樊大人和李道珏先恭贺高审行升迁之喜,高审行面对着雅州郡王和宗正寺少卿,此时就更体会到一位刺史身份的可贵。他知道樊大人的来意,吩咐去叫柳玉如、谢金莲等人下来见面。

    李道珏、樊伯山二人不错眼珠儿地、看着从二楼上款款下来了一连七位女子,崔夫人逐个引见,这位是柳、那位是谢、这个是樊莺、那个是思晴、李婉清、崔嫣、丽容。

    樊大人眼睛盯了樊莺,几乎当时就认定她是自己的侄女。他笑着问道,“不知你们都是哪里的人,千里有缘、相会到高别驾家中呢?”

    柳玉如回道,“大人,我是终南山当阳镇的。”

    谢金莲:“家就是西州本地。”

    樊莺:“余杭郡。”

    思晴:“北漠颉利部。”

    崔嫣:“长……”崔夫人替答道,“终南山丹凤镇。”

    李婉清:“家在扬州。”

    丽容:“庭州田地城。”

    樊大人欠了身子问樊莺道,“可巧本官就是余杭的,不知你是余杭郡哪里人?”

    樊莺道,“回大人,我是余杭郡、余杭县人。”

    樊大人又问,“父母是谁?可还健在?还有没有什么亲人?”

    樊莺道,“我父讳伯江,与母亲早已故去十多年。有一位叔父讳伯山,也是少小离家外出搏取功名,但多年没有音讯……父亲过世时我还小,有位好心人曾说带我去找叔父,但他在终南山也病故了……”

    樊伯山已经泪流满面,哽噎道,“丫头,我便是……樊伯山!我离家时你还小,本官还清楚地记得你在你父亲的怀中冲我挥手!”

    众人皆惊!樊莺听罢,定定地看着眼前的这位宗正少卿,美目之中两行热泪涌了出来。

第613章 进入三月

    樊伯江、樊伯山,江山。

    这个名字是樊莺的母亲临终前仔细交待给小女儿的。她那时七、八岁,记不了太多,但是只要记住“江山”二字,就永远不会忘。樊莺几步上前扑倒在地,给叔父扣头,早已泣不成声。

    屋内众人从樊大人、樊莺二人的表现上已然明白了,无不欣喜失散多年的叔侄相认。柳玉如、谢金莲等人一同上前,重新见礼,齐声呼唤“叔叔。”让樊伯山感慨万分,他连鼻涕都顾不得擦,连忙示意樊莺起来说话。

    李道珏笑道,“天大喜事!”

    柳玉如等人只留樊莺与樊大人叙话,她们这才有时间与李道珏的汪、李两位夫人见面。汪、李两位王妃至此才把高别驾家中的七位夫人认个全面,不约而同在心中暗赞柳夫人和樊夫人,另几位也各具姿色,不一而足。

    一大群人在客厅中分作了几拨正在热烈说话,外边,高白、菊儿、雪莲陪着苏氏进来了。

    一切都不须多说,此时樊伯山只是确认了苏氏的身份,她正是故太子的夫人。对于她为什么到西州来,樊伯山这时候就更不想刨根问底,回去后就按着苏氏所说的回禀。

    一位废太子刚到黔州一年便郁郁而终,饱受坊正、屠户欺凌,不得不说官场无情。但他听说高峻从黔州经过时,又是送银、又是派人修缮李承乾的住宅,心里不禁对这位未曾见面的侄女婿大有好感。

    苏氏说,她一个弱女子,丈夫死了、有家不能回,那么她从黔州追到雅州、再从雅州追到西州来投奔高别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柳玉如又简短叙说了苏氏到牧场村后的安排,樊大人更是不住地点头。连崔氏和高审行也暗赞道,“当初苏氏一到,柳玉如打翻了酸坛子,原来用意尽在于此!”

    柳玉如又拿出长安的信给高审行看、请他的示下。高审行和崔氏、樊大人竟然异口同声地说,“去、一定要一家人都去!阁老年纪大了,想见一见家中这么多的小辈也在情理之中!”

    樊伯山问苏氏的意思,因为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苏氏——长安只是让他寻找太子妃,但是找到后如何,却没有说。

    苏氏说,“樊大人,我自随承乾获罪,一直心似浮萍,西州有多少人牧马养蚕,我怎么就做不得!我哪里也不去,长安就更没理由去了。求樊大人到长安后多多替我进言。”樊大人连忙应允。

    高审行就不回西州去了,他更急于去黔州。他走后,高岷更不能去长安了,但是他说,等柳玉如她们返回时,最好把她们的大嫂一同接来。

    高峪知道后,决定带了邓玉珑一起回去,毕竟她还没有见过家里的长辈。而旧村中的一应事务,他都交给大哥高岷和高白照料。

    大事已定,院外忽然吵吵嚷嚷地涌进来十几名年轻的牧子,里面有个人,被其他人揪了脖领子、推推搡搡地进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挣扎。

    高岷问,“你们是什么大事,不知道王爷和少卿大人在商量正事?”

    这些年轻的牧子们真像是有什么正事,纷纷在厅外站定,“高大人,你给评评理。”原来,高峻从龟兹送回来的十名女仆,被赶马的回来的这位牧子说,已经分派出去了九个,而最后第十个也被这小子说成是高大人给他的。

    其他人不信,“九个给了仍在龟兹的护牧队,人家有品级,你凭什么!”但牧子信誓旦旦,就是这么一口咬定。不但被其他人狠捶了一顿,还被揪到高别驾家里来。

    高岷道,“我当是什么事,这几天我只看到十头骆驼,想着再开一座骆驼分牧,还埋怨我兄弟为什么不多要些骆驼来。”他问那名牧子,“高别驾是怎么说的?”

    此时牧子不好再信口开河,如实道,“最后一名女仆,高总牧监曾说是他自己留着要的。”那边与汪、李两位王妃一起说话的高别驾的夫人们道,“你再敢胡说!”

    牧子机灵,知道又犯了众怒,改口道,“我还未说完……高大人说了,崔夫人要随长史大人高任黔州,而菊儿小姐已经成了高管家夫人,多半不会去,这是高总牧监给崔夫人留的。”

    崔氏笑着对高审行道,“那我就要谢谢别驾大人了!”牧子们一哄而散。

    所有的事情都办完了,宗正少卿樊伯山决定立刻回长安复命。柳玉如等人、高峪家两人一同打点着,要与樊大人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只有雅州郡王李道珏心里对此行不大如意:舅子没见着,舅子的夫人们也都走了,高审行也要走,高岷立刻要去西州接任长史。雅州也不可多日无主,李道珏只和夫人们在牧场村呆了一夜,也打道回府。

    高岷临去西州,把柳中牧的所有事情交待给副牧监刘武大人,并且着重地对他说:苏夫人身份不同一般,眼下主要人都不在,她一定不要有什么闪失。日常可派护牧队轮班在故太子妃的院前左右守卫,听听长安的信。刘武一一答应。

    整个牧场新旧两村,一下子肃静下来。

    高白既未去长安,也没有随高审行去黔州,不知不觉间他已经从长安高府的家丁,变为了高别驾的管家了。

    这些人都走后,白天时菊儿和雪莲两个人一起同苏氏去蚕事房中做事,晚上时两人轮流着去苏氏的院中陪宿,另一人在家陪高白。新村高大人的家中只剩下了婆子和瘸腿老汉带着小孙子看家。

    时间正式进入贞观十九年三月。壬辰日,长孙无忌摄侍中,吏部尚书杨师道摄中书令,幽州犒赏军士。这是朝中要有大事的架势,难道讨伐高丽提到了议事日程上来了?

    但是皇帝随后摆驾骊山汤泉宫去泡温泉、射虎于骊山北麓、下诏赠比干太师、谥忠烈。又赐所过州县古稀、鳏寡以米粟和锦帛。这完全是优哉游哉,让大臣们看不清皇帝下一步的打算。

    但是有消息从幽州传来: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令岑文本,在幽州负责筹措军中辎重,积劳成疾、不治病故。他才五十岁啊。

    长孙无忌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许久。贞观十七年李承乾事发被废之后,岑文本曾经也参与到了李治和李泰争夺太子一事上来,岑文本支持的是李泰。

第614章 掌拍两储

    现在李泰早已被罢黜了爵位、撵出了京城。

    贞观十七年李承乾失势之后,所有有能力与太子李治一较高低的皇子都已经被打压下去。那么随着岑文本的离世,李泰的支持者又少了一位。

    长孙无忌之前一直都没有表明自己在太子人选方面的立场。长孙皇后是长孙无忌的亲妹妹,她的三个儿子李承乾、李泰、李治。不论谁做了太子,也不大会对他这位舅舅没有好感。

    可以说,他在初期的态度是十公明确的——不明确地表示支持哪一个人,因为会得罪了另两个,而且他支持的那个也不一定取得最后的胜利。

    同样的,皇帝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很犹豫的态度,他确实认为李承乾不够好,但是并不热切希望废掉他,而更多是希望某一天李承乾能改邪归正,所以他不停派大臣规劝和约束李承乾。

    李承乾失败后,让长孙无忌最后下决心支持李治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原因是朝中的元老魏征、褚遂良等人开始表示出了对李泰的不满。先是魏征上书说李泰折辱贵臣;接着褚遂良也上书说李泰太奢糜。

    长孙无忌知道,李泰奢不奢糜其实责任是在皇帝。按着惯例,皇子成年后都应该去封地,而不得长驻京畿。

    但因皇帝偏爱李泰,特许他可以“不必出京做官”。李泰爱好文学,皇帝就让他在府邸设置文学馆,任他引召学士,一大批年轻的官员聚集在他的周围,李泰日常的开支用度也超过了当时的太子李承乾。

    但是长孙无忌知道,被大臣们反对的李泰、被一群年轻而没有资历的官员们拥戴的李泰要想成功是很难的。

    让他转而明确支持李治的另一个原因,是当皇帝表示出要立李泰为皇太子的意思之后,中书令岑文本、左庶子刘洎,率先上书请求立李泰为皇太子。

    李泰、李治,都是妹妹的儿子,但在他们的支持者中,长孙无忌绝对不愿意排在岑文本和刘洎这两个人的后边。事情就这么简单,就是因为这两个原因:他考虑了自己将来的地位、以及他们的成功率。

    因而,长孙大人一掌把自已的亲外甥李泰拍倒了。有褚遂良和房玄龄的支持,再加上起决定作用的长孙无忌,当时皇帝虽然认为晋王李治有些仁弱,还是在贞观十七年四月立他为太子。

    不久,就是李治被立为太子的同一年年末,皇帝又表示出了对另一皇子吴王李恪的赞赏。李恪的母亲是隋炀帝的女儿。

    李恪像他的父亲一样的英武,善于骑射,皇帝自然被他吸引。但长孙无忌再度干涉,他直接批评皇帝反复无常,并坚持李治会成为一个卓越的继任者。

    就算是换上已经倒下的李泰与李恪争夺皇储,长孙无忌也同样会反对李恪,因为李恪不是妹妹长孙皇后的孩子。

    当时皇帝被长孙无忌执拗而坚决的态度气到了,他曾经气呼呼地对长孙无忌说,“李恪不是你的外甥,但他英武的品质却像我。只是立了他,某位希望以舅舅的身份、被后君保护的人,可能就失望了!”

    这对君臣不论是从长孙皇后、还是两人的私交来说都极好,当然一位皇帝不大可能当着文武百官这么对自己的舅子说话。

    当时是在内殿,很私秘的场合。长孙无忌也被皇帝近乎直白的挖苦惹得很不高兴,他面红耳赤地反驳了两句,是与长孙皇后有关的。

    侍立于两侧、专门负责记录皇帝日常一言一行的两位史官——中书省起居舍人,也称为左右史,一字不差地把长孙大人的这句话记录在案。

    事后,皇帝认为长孙无忌说的这两句话是涉关皇后和他的家事的,而且会牵连出皇帝戎马生涯中一段很不露脸的事情,因而命令他们把这段话改了,换上了两句不论谁看了都不会多想的话:

    无忌曰,“晋王仁厚,守文之良主,且举棋不定则败,况储位乎?”

    就这样,无忌大人又一掌把吴王李恪拍倒了。按着他最希望的结果,晋王李治终于成为了皇太子。

    现在,岑文本累倒下了,所有有力量的官员大多站在自己这边,可以确保他在李治羽翼丰满以前再保护他一段,直至他顺利上位——连举足轻重的房玄龄都站到自己这边来了——他的次子房遗爱是支持李泰的。

    唯一中规中矩的是高阁老,他以谨慎著称,从来不对谁做太子发表意见,甚至高俭与朝中大臣们的结交也是无可挑剔的。不过,现在高府已经越来越显露出不能轻视的力量。

    在不到一年多的时间里,远在天边的西州,有一位高府的子弟日益引起了长孙无忌的注意。他就是新任西州别驾、天山牧总牧监、大唐的丝路都监——高峻。

    他认为,高峻与高府其他的两辈子弟都不同,那些人更多地继承了高阁老的特质——满足于清贵的位置,以抹平事和不惹事闻名,而不是做事。

    高峻与这些人不同,他一直在做事、在做。而且每件事都做到皇帝刚刚伸出手、或是想要伸手去做的时候。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做到了正四品上阶的西州别驾,又兼任着天山牧总牧监、大唐的丝路都监,这件事的本身就够让人害怕的了。

    高府的态度难道就是一直是模楞两可?

    右领军卫大将军柴绍堂,前些日子还来找长孙大人诉苦:剑南道原本四座归他管辖的拍冲军府,一下子让高峻裁去了两个、合并了一个。

    “他到底想干什么?!”柴绍堂是长孙无忌的嫡系,说起西州别驾时一点都不避讳。

    现在无忌大人绝不想与这位如日中天的西州别驾为难,更不要说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稳扎稳打的高阁老了。

    另外,皇帝对西州别驾在剑南道所做的事情是十分满意的,高峻又搔到了皇帝陛下最想挠的地方。妹妹已经不在了,无忌大人不能无休止地总打这张牌。

    他现在更愿意摸摸高府的态度,毕竟打倒一个并没有表示出敌意的、强悍的对手,总不如拉住一个强悍的帮手来的实惠。

    他对柴绍堂说,“他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是针对你的右领军卫。再说你不要忘了,就是在你的威远府出现了搞乱的人,高峻只是替你清理了门户,不然有的你受!”

    柴大将军立刻不说话了。

    至于刚刚出现的蝴蝶琴暗藏着皮卷儿的事情,长孙无忌认为这与高府无关。要是有关的话,这架琴也不会经高审行之手送到皇帝这里来。

    不过,他以为,这件事情还有后续的文章可做。至少他可以表示一下对高府的支持。另外,他听说高阁老五儿子高审行的七位儿媳,正在赶来长安的途中。乖乖,七位!

    到时候,无忌大人一定要到高府去拜望一下阁老。

第615章 紧张准备

    高阁老今年六十九岁、而长孙无忌四十九岁。两人虽然同为当朝大员、长孙无忌的身份比阁老只高不低,但是从年龄上讲,长孙无忌说是去拜望高俭一点都不过分。

    而且长孙无忌认为,他想到这一点已经有些晚了。

    这一次高峻从剑南道回西州之后,皇帝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对高峻大封特封,只是把高峻的父亲提到黔州刺史、堂兄提升到了西州长史的位置。那么,这样的安排算是一个前奏呢、还是到此为止?

    他私下里与好友、通直散骑常侍褚遂良打听,“高峻在剑南道平息乱象,不动一兵一卒,功劳可谓不小,皇帝是如何打算的,不会只封了高峻的父亲和堂兄就完事吧?”

    褚遂良与长孙大人私交甚好,政见一致,又都是太子李治的支持者。长孙大人的话一出口,褚遂良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散骑常侍一职,要随时侍奉在皇帝的身边左右,规谏皇帝言行中的过失、回答皇帝在学问、尤其是政务等方面的问题。

    这样的职位通常安排两个人,二人轮替着在皇帝身边值班。而褚遂良是“通直”,那么他就不是分班的常侍,皇帝随时都可能叫到他。

    这样的人一要有学问,二要得到皇帝的信任。皇帝曾经评价过褚遂良,“学问稍长,性亦坚正、亦亲附于朕,譬如小鸟依人,朕甚怜爱。”这样的评价也从侧面说明,他不但学问过人,也是十分善于揣摩圣意的。

    那么,揣摩一下长孙大人的意思还能有多难?

    褚遂良道,“长孙大人,陛下对西州高别驾的剑南之行是很认可的。就连江夏王爷几次从鄂州写来的奏章中,每一次提到高峻在造船上的建议之功……只是,西州也是大唐重点经略之地……可任之才还是太少了!”

    无忌大人又道,“蝴蝶琴一事,我以为与高家并无大的瓜葛吧?”

    褚遂良道,“陛下并未就此事说过些什么,好像与长孙大人的看法是颇为一致的。”长孙无忌决定,抓个功夫,去兴禄坊高府一趟。

    兴禄坊,高府。

    先期由西州赶回来的送信家丁,向阁老报告了西州马上要抵达长安的人员名单。高审行急着赴黔州上任、高岷要接任西州长史、高峻还在疏勒,高府在外边的四位男丁只有高峪能回来。

    但是高峻的七位夫人自过门后第一次回府,也足够让阖府上下兴奋了。

    阁老知道,这是一次意义不同寻常的团聚,八成是要由女人们唱主角了。他吩咐自己在家的几个儿子,“马上给我知会一下你们家里的,接待之事就由她们担当起来。”

    老大高履行、老二高至行、老三高纯行、老四高真行、老六高慎行懂得父亲的意思:高峻不到,只有他七位夫人要回来了,而五弟媳崔氏又不在家,本来正该是她担当引见之责的。

    但是不能因此而让头一次进门的新妇们感到生份。他们回家后,把父亲的意思与夫人们说了,她们马上行动起来。

    总负责此事的当然就是老大高履行的夫人——东阳公主。她是皇帝的第九女,也是高岷和高畅的母亲。

    高畅在西州时,曾向谢家兄弟说她母亲是长孙皇后所生,那是拣大头儿说出来吓唬乡下人的,她虽然不是嫡出,但这身份也不低了。

    身为大唐的公主,亲自组织着家中的妯娌们、接待五小叔子的七位儿媳,听着不大对劲儿,但是东阳公主一点都不觉着别扭。

    大唐的公主多了,高祖的妹妹、女儿,当今皇帝的女儿,谁不是公主?但是公主的儿子年纪轻轻升到一座上州长史的却不多,她也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不是因为公主,而是因为高峻。

    老二,国子监助教高至行的夫人当然也很积极,因为她儿子高峪与儿媳妇邓玉珑也一同回来。高峪在西州的生意混得风声水起,也是因为高峻在那里。

    老三高纯行的夫人对这次事件并没有显出来有多高兴。她的丈夫是从六品下阶的将作丞,儿子高峥是从八品下阶的吏部承务郎,都没有混到中高层——只有五品以上才算。爷两个加一起都不如高峻,甚至也比不上新升职的高岷。

    因而她对此事并不积极,只是跟在后边。她儿子高峥撇了嘴对她发牢骚道,“那时我夫人进门时,也没见谁这么大紧过!”

    他娘连忙制止他说,“你就是在吏部衙门里听人恭维听多了,养成个眼高手低的毛病!你看四叔家高岐,手虽然不高——只搭在炒勺上,但人家眼界就比你高,拍了胸脯子说,酒宴的事他全包了,看看人家在这件事上多主动!也难怪高岐年龄比你小,品阶已经比你高了。”

    高岐二十一岁,是正八品上阶的典膳丞,而高峥二十三岁,从八品下阶,高岐比高峥高出三阶。他.娘.的话让高峥气不打一处来,对他娘说,“那是人家爹强,四叔是亲王府长史好不好?”说罢,一甩袖子出门去了。

    对这件事情最高兴的是老六高慎行的独女高尧。高府中原来是有三位大小姐的,高畅、崔嫣、高尧,现在府中只剩下她一个了,平日里很没意思。

    以前那个高峻在府中时,对谁都格格不入,唯独对这位最小的妹妹十分疼爱,高尧也与高峻心近。

    她去西州那次曾经见过柳玉如,离开时已经难舍难分了。这次除了柳玉如、崔嫣之外,居然又冒出来五位嫂嫂,既热闹又新鲜的事,她哪有个不高兴?

    首先,是住处的问题。高审行去西州前在府内有单独的跨院儿,他和崔氏走后院子一直空着,按理说住处不是问题,问题是高峻的夫人们实在太多了!

    以前在这院中住人的房间只有高审行和崔氏的、崔嫣的两个屋子,高峻出府前所住的房间也多年没打扫了。

    高尧自告奋勇布置住处,她指挥着府中的仆妇们,按着人头、从头收拾房子,哪间是柳嫂子的、哪间是崔嫣......嫂子的,每个人的屋子里摆些什么陈设,都由她一一安排。

    她们在西州的家中是如何住的不去管,到了高府后要如何住也不必管,但是明面上一人一间的样子一定要做。

    然后就是见面礼,这些人第一次进府,家里的女主们一定是要有礼物的,这是脸面呀!而且堂堂的高府在整个长安也是数得上号的,礼物拿出来绝不能不象个样子。

    问题是,高峻的夫人们实在是太多了!每一家都要拿出七份成个样子的礼物,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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