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零八、门槛够低的
地仙注意到了陈鲁的不满,正没法解释,看他转换了话题,心里高兴,说:“到处都查遍了,包括每一个守备所,就是没有他的踪迹。”
“你们有时候不够细致,那时候田翁就是这样,就在眼皮子底下也找不到。”
地仙说:“这次可不是,告诉你们一句实话,圣母下了一道密旨,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除非他上山。”
陈鲁说:“他既然这么重要,原来都在干什么来着?急来抱佛脚。上什么山?”
“牧马山。”
陈鲁明白了,这是双方用来平衡的一个棋子,和他陈鲁是一样的,也是双方的代言人。只要阿沙黑不闹得过分,圣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只有一种可能——上山学艺。
地仙说:“他上山去学艺,这也是当初许诺他的。”
陈鲁说:“可是他已经死了,那是魂魄。”
地仙抚弄了一下胡须,装作没听见,陈鲁喊了一声老黑,他只是呃……,没有了下文。陈鲁可不是以前那个寰宇十方菜鸟,他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既然不说,就不能再问了。
乐天看出了这种尴尬,说:“我听到一句话,给两位大人说一下。”
地仙偷偷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他的这句话,正好可以缓解了他和陈鲁两人之间的尴尬。
乐天说:“天步九重,照世玉杯。二者合一,寰宇至尊。”
陈鲁吃了一惊,这是他在难了寺看到的,怎么会在寰宇十方传送开来。他看了一下地仙,他似乎也在沉思,看这样,他是第一次听到。
陈鲁马上恢复了平静,说:“乐天兄,这不是我们早就知道的吗?不用说,谁要是拥有这两个东西,寰宇十方当然无可匹敌的。”
地仙说了一句:“拥有这个照世玉杯的人从此无宁日矣。”
陈鲁和乐天谁也没接言,三个人又研究一些细节,散了。
下起了小雨,时辰已经是戌正时分了。
陈鲁没有回到儿哥,他又坐了一会儿,理清头绪。这句话他只对师父老蛤蟆说过,怎么流通起来了。
他知道,自己未谋面的老婆有麻烦了。原来都知道她有照世玉杯,但是没有人知道这句话。
也许他陈子诚不知道,别人早就知道这句话。
按原计划进行,大堂山难了寺。
到了难了寺,这里正是清晨,似乎是下过了雨,一些僧人都在懒散地干着活。这些人是不用做功课的。因为那边分明传过来悠扬的钟声和单调的木鱼声。
他下马直接来到住持的僧房,空无一人。他真的有些饿了。看到几案上有一块姜薯,赶紧拿起来咬了一口,和上次的味道又不一样,但是味道仍然很鲜美。
又是一阵悠扬的钟声,这些和尚的早课完事了。陈鲁禁不住暗笑,这里平时也不接待香客,每天还要煞有介事地作功课。看这样和普通的寺庙一样,进了五更就得做功。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一灭大师带着小沙弥已经走了进来,还有一个胖大的和尚跟在后面。
陈鲁站起来,喊道:“弟子拜见师父。”嘴里干喊着,并没有下拜的意思。
一灭也不理他,他接着说:“一个香客都没有,还天天一本正经地做功课,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心诚……”说到这里他突然闭嘴了,大家都很诧异。
两个小沙弥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是这个胖和尚。
陈鲁已经定格了。小沙弥喊了一句:“师叔祖。”
陈鲁醒过神来,说:“竟然是蟾兄,真是没想到。失敬,失敬。”
这个胖大的和尚正是蟾兄。蟾兄双手合十,说:“小僧悟戒,见过师兄。”
陈鲁一脸的疑惑,这两个小沙弥看陈鲁这样,也是一脸懵,大家都看着一灭。
一灭微微一笑,说:“这倒不曾想到,你们也是真的师兄弟。但是在这里不行了。悟戒,子诚是你的师兄。”
陈鲁马上说:“那不行,本来蟾兄就是我老人家的师兄。”
蟾兄面无表情地说:“小僧再说一遍,小僧叫悟戒。”
陈鲁不耐烦了:“行了行了,什么悟戒不悟戒的,给你一个棒槌你就认真了。你们都先下去,我老人家和师父有话说,一个个都这么大人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我真服了又。”
一灭把手一摆,他们都下去了。在蟾兄往外走的一瞬间,蟾兄回头看了陈鲁一眼,这一眼,陈鲁没懂,似乎包罗万象,似乎又毫无内容。因为你无法判断,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陈鲁有几分迷糊,这里不是人界吗?怎么水族界的也来修行?怎么来了一个大蟾蜍?他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什么寰宇十方第一寺院,门槛够低的。”
“你说什么?”
“哦,我说,你们这里真是寰宇十方第一大寺院,门槛真不低。”
一灭大师笑了一下,这是意味深长的一笑:“你的师父,哦,就是莫合师父,把悟戒交给我,带他半年,因为他杀心太重,你师父让我教化他。”
陈鲁点点头说:“对头,蟾兄是个好人,不,是个好蛤蟆,就是死心眼,杀心太重。这个办法好,我老人家举双手赞成。这么说,他不是真的出家了。”
“现在是僧人,至于以后,谁又能料到?随缘吧。”
陈鲁没那么想。蟾兄是坐镇一方的国王,放弃了荣华富贵,到这里来修行,多数是为了绿玉公主,他感觉蟾兄可敬、可佩。
一灭说:“你不是说有事吗?都挺忙,有话快说。”
陈鲁点点头,说:“师父,你知道我,我是最烦啰嗦的,有事就说呗,说那么多臭氧层干什么?你说……”
“阿弥陀佛,说正事。”
“就是,说正事,我老人家有三件事问师父,第一件,那天我在你们的藏经阁看到了几句话,不知道师父又给别人看过没有?”
说完以后,意识到这话问的糊涂,没说是哪句话,刚要补充,一灭大师说:“没有,一些话是不能告诉其他人的,如果你没有这个素质,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师父你知道我问的是哪句话啊?我就是为了避免和别人似的那么啰嗦,也就言简意赅了,师父明白就好。那我老人家就糊涂了,为什么有人知道了呢?”
八百零九、反对啰嗦
一灭大师微闭的眼睛睁开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原样,说:“讲你的下一件事。”
陈鲁已经捕捉到了师父的表情,这表示他很惊讶,也是在向陈鲁证实一件事,是你陈子诚走漏了这句话。
冤枉啊!
陈鲁没时间去想这件事了,说:“师父,弟子要你一句实话,你们这里有没有买凶放私的事,尤其是师父你本人,有没有做过,弟子想听一句真话。”
“差事办的不怎么样,怀疑的范围却不小,连你师父都成了犯罪嫌疑人。”
陈鲁没了意思,这老和尚什么都知道,寰宇十方的事情在他这里就是透明的,说:“师父,你都知道了,没意思,你也装一下不知道,也好让你的精致男弟子嘚瑟嘚瑟。”
说到这里,敛容正色地说:“师父,正面回答,差一点被你套路了。”
“你在审你的师父吗?我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没有,你的第三个问题帮不了你,就按你们说的思路去办吧。”
这句话更证实了,这一切真的不是了凡告诉和尚的,他们三人商量时了凡早都已经走了。
陈鲁说:“师父,我把这件事和你说一下,你给我出出主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他们商量的办法和盘托出。
一灭听完,高宣一声佛号,说:“这件事是圣母告诉我的,地仙把条陈呈上,圣母就把我召去……”
“哇!圣母太信任你了,师父,圣母是不是一个大美女?师父是出家人,可不要动了凡念……”
“住口,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告诉你实话吧,差不多一小劫了,和圣母奏对了多少回了,还没真正见识过圣母的样子。大朝会时圣母也蒙着面。我们难了寺只有思空见过圣母。”
陈鲁点点头,说:“这是汉人的习惯,我老人家喜欢,女人家嘛,就是不能抛头露面,让那些一身汗臭、满嘴大蒜臭、油腻腻的抠脚大汉轻薄(随便看)!不过嘛,怎么说呢,我老人家好想一睹芳颜啊。”
“子诚,我们在说正事呢,你怎么又在那里遐想了,圣母也不是最信任我,而是已经没有信任的人了,就连他身边的人都怀疑了,包括你的老师阿德。她很生气,听侍女们说,她摔了很多东西。”
陈鲁有几分发慌,知道自己这才是真正地捅了马蜂窝,嬉笑着说:“可怜的圣母啊,圣母之怒,血流漂杵啊,她是不是要杀人?”
“她真的想杀人,可是她杀谁去?到底是谁犯的罪过都不知道,又没人商量……”
陈鲁灵光一现:“等一会儿,师父,怎么没人商量?她放着一个首辅、她的副手、寰宇十方的菜鸟、最不可能参与到这件案子的美男子在这里,她为什么不找?”
一灭大师早都睁开了眼睛,说:“这也是老衲困惑的地方,我想,她有自己的苦衷。还有圣母一定想到了,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哦?那圣母一定有话了。”
“是有话,是说给我的话,想一想,还是让老僧转给你陈子诚。她说你们的想法不错,但是一点不表现出来也不行,那叫欲盖弥彰,反而给人以反常的感觉。”
醍醐灌顶,好有道理啊!还是圣母想的深一点,陈鲁连连点头。一灭接着说:“太阳屿明发邸报,圣母震怒,责成靖宇尊者和地仙迅速侦破此案。”
陈鲁有几分顾虑,说:“这样倒是对,但也极有可能打草惊蛇啊。”
一灭大师点点头说:“这就是尺度的问题,圣母已经和地仙密谈过了,让他拿捏好尺度。”
陈鲁笑着说:“明白了,让老黑散出风去,不认真查这个案子,是不是?”
“正是。”
陈鲁喃喃地说:“套路无处不在,寰宇套路深,赶紧回农村吧。这下子可是苦了老黑了。”
一灭大师没理他,说:“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做,更不要去霓宝庄园,好好的随在使团里,等这股风刮过了,即使地仙侦察不到,他们也该自己跳出来了。”
陈鲁说:“师父你说的对,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怕他们杀人啊,还有那么多好人呢。”
“那也没办法,有些人本来就该杀,再说了这样的大案要案,怎么能不死人呢!”
陈鲁心中一凛,这个吃斋念佛的老和尚心怎么这么狠?一灭大师有加了一句:“你放心,他们不会轻易杀人的,杀完的魂魄处理不好也会暴露他们,他们没有那么蠢。”
陈鲁连连点头,对师父伸出大拇指,说:“师父,你啰嗦了这半天,就这句话最有质量。弟子就先告辞了。我想和蟾兄聊一下。”
陈鲁走出住持的僧房,蟾兄正在那里等着呢。他出来送陈鲁。两人都感觉无话可说,还是陈鲁先打破了沉默:“蟾兄,你是不是到这里来学天步九重,你在咱们师父那里学到几重了?”
蟾兄淡定地说:“那是你的功法,师父不教我天步九重。”
“咱们虽然是师兄弟,从来没交谈过,我老人家一直不理解,师父为什么总是切你吃肉呢?”
蟾兄微微一笑,说:“那不是我。”
“怎么可能,明明每次都是我抓的,你不要学他们,每天整的神神秘秘,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显示自己有多了不起。”
“兄弟,怎么说呢?那个是我,也不是我。有时候亦真亦幻,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感觉。”
陈鲁点点头,说:“你后面这句话我还是理解的,但是前一句话还是玩高深,阴天下雨你不知道,师父吃的是不是你,你还不知道?你又不是傻子。”
蟾兄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一个傻子,是寰宇十方第一个大傻子。”
陈鲁一愣,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解劝道:“蟾兄,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你到这里出家是不是因为她?”
“是,也不全是。”
“你还嘴硬呢!我一想就是这么一回事。蟾兄,我知道劝不了你,但是我要多说一句话,你是我的兄弟,好哥们儿。你们不像我们人类,只有短短几十年,你们都修成了不死之身,以后的路还很长,一些事真得看开些。”
八百一十、我是说如果
陈鲁说的很真诚,他平时不会劝别人,他也不会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这次都是发自肺腑的,蟾兄知道他的性体,心里也很感动,说:“兄弟谢谢你。”
陈鲁说:“可别说谢我了,事情没办成,我也懊恼了很多天。她就那样,我刚一张嘴,她就翻脸,好久不再联系了。还是后来,我有求人家才又说话,但是感觉心生芥蒂了。”
这时已经走到了大门口,两人话别,蟾兄说:“兄弟的话,我会考虑的。”
陈鲁说:“我们留下联络方式吧。”一边说,一边拿出镇海珠,设定咒语,呼啸一声,大青马过来,他飞身上马,回头看了蟾兄一眼,很奇怪,又看到了僧房门口那奇怪的眼神。
蟾兄这个人是一个谜,特么的,寰宇十方所有的人都一个谜,就我一个陈子诚是透明的,最后还得被他们玩死。
陈鲁回到了儿哥村,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他感觉到浑身像散了架子一样,但是不想在这里停留,有人认识他,还要寒暄、打招呼。
他两天了,既不渴也不饿,这样来看,他知道是那个姜薯的作用,一直隐隐作痛的肝部也不痛了。
他现在最需要的是补觉,陈鲁什么都可以将就,就是对睡觉这一点不行,必须得有足够的睡眠。人家都说修仙的人可以一年不睡觉,他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有时都怀疑自己修的是假仙。
他骑马沿着官道向西奔去,到了一处山梁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他想在这里睡一觉。已经是月末了,没有月亮,他向周围看一下,官道两旁是黑黢黢的密林。
他现在已经能夜视,无所畏惧,就这了,寂静无声,没人来打搅,正好补觉。
他环视一下四周,有一片大大的青石板,他走过去看一下,很平整,他表示满意,喊道:“狗儿,过来。”
他在大青马背上取下褡裢,铺在石板上,说:“狗儿,你随意,我老人家要来一觉,不要让什么豺狼虎豹的那些畜生打搅我。”
大青马打了一个响鼻,走开了。
陈鲁躺在石板上,看着天空中密密麻麻的星星,想起了那次被人家弄到了山东。看的这些星星就是煮在清水里的汤圆。他今天一边看一边在极力地想象那天的光景,怎么也看不出来是汤圆的样子。
天空的颜色一点点变深,又成了褐色、靛色,星星还是在拼命地眨着眼睛,间或有一两颗流星擦过,天空中一瞬间亮了一下,就像是打着了火媒子的一瞬间,然后还是眨着眼睛的。
他感觉不是了,这些不是星星,分明就是要入睡的眼睛。
耳边传来一阵阵的虫鸣、蛙鸣声,还有不知道的声音,似乎是从地上涌出来的不知名的声音。这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天籁之音。
陈鲁很享受这种感觉,不想一下子睡着,可是那些比赛眨眼睛的星星,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去跟着,眼睛渐渐地沉重了,他进入了梦乡。
他来到了田翁的院子,他明白,他要见到老蛤蟆了,他想见他,又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个虾篓子他已经好久没编了。
走到门口,他又想打退堂鼓。
“进来,畏畏缩缩的,和谁学的!”
一声断喝,是老蛤蟆。陈鲁赶紧进去见礼,站起来打量一下这个院子,没错,就是田翁的。
陈鲁笑嘻嘻地说:“师父,你现在病好了,别的没有什么变化,倒是你的嗓门变大了,人也变得洒脱了,这都是受你这个寰宇十方最最潇洒弟子感染的。”
“滚,没事就来消遣你师父。”
“师父,你要讲良心,我把你变得洒脱了,我老人家却被你感染的畏畏缩缩的,你说和谁学的?”
老蛤蟆怔了一下,看了陈鲁一会儿,摇摇头,笑了,说:“别看我是你师父,讲耍嘴皮子,你算是祖师爷了,几句话就得被你给绕进去。”
陈鲁过去给师父倒一杯茶,说:“这么说,师父,你服了弟子?”
“别废话,你最近有没有编篓子?”
“师父,今天我老人家把话郑重其事地撂在这,你不把这个破篓子的事告诉我,我不会再玩这个东西,坚决不碰一下。”
蛤蟆的脸拉了下来,说:“子诚,你在和你的师父打擂台吗?”
陈鲁看师父真的有些生气了,慌了,说:“师父,你也不用生气,其实你应该换位思考,如果你是我的徒弟……”
“胡说……”
“师父,你又打断我的话,我是说如果,你怎么想?我本来是想和你学习功法,修成一个不坏之身,结果每天都是在梦里相见,我本人都不知道你是人还是鬼,师父你不要打断……”
他又过去给师父续了水,说:“最闹心的。就是你让我天天编这个破篓子。告诉你实话,我们府上的门房编这个是祖宗,还有我们邻居吴二傻子、前街的孙大疯子,哆哆嗦嗦地每天都能编好几个。你说,玩这个还用拜你为师吗?”
这不单单是吐槽,也是最后的摊牌,是时候知道真相了,他的时间不多了,看这架势,老蛤蟆似乎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老蛤蟆愣了半天,可能被陈鲁说的这几个人名弄傻了,过了一会儿,他说:“你讲完了,这么大的牢骚!把你的师父都变成什么二傻子、什么疯子了?我问你,在这里你没学到功法吗?”
陈鲁这时一下子跪在那里,说:“学了,学的很嗨,也很实用。可是到了第八重,弄得我子诚上不上、下不下的,开始停止不前了,没事了,编虾篓子玩,什么时候还能上进啊?弟子的时间不多了。”
老蛤蟆叹了一口气,说:“你是在逼我变形。好吧,既然你问到这了,师父就告诉你吧。修为的法门不一样,自从你投到为师门下,也经历了许多修为的磨难。这个编篓子就是其中的一项。当然还有其他作用,天……”
“天机不可泄露,一定是这句话,在寰宇十方,我老人家才是你们的老大,只有我向你们泄露天机,哪里有反过来的道理?”
“子诚,你太躁了,耐心把话听完,你不要管别的,你就管好你自己。你记住,编篓子就是在修为。你一共编了几个?”
“都算上,七个。”
“好,你再编十七个,如果你觉得为难,那为师也只好把话撂这,你已经出徒了,从今天起,你可以不用来了。”
八百一十一、一百索比尔
“师父你这是没人性的最后通牒,什么意思?弟子问问你就要逐出师门?好吧,既然师父说了绝情话,弟子告辞。”
“慢走,不送。”
陈鲁说着站了起来,看老蛤蟆已经把脸背了过去。
陈鲁愤愤不平地说:“没人性,这样的师父,我凭什么……咳咳……”又偷眼看了师父一眼,已经在编篓子了,他没了脾气,接着说:“凭什么就要告辞啊?”
“那你要怎么样?”
“我这么渴,你这有现成的好茶,我凭什么不喝一杯啊?”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桌旁,先把师父的水杯续满,双手端给师父,说:“师父,刚刚的有点凉了,子诚给你换一杯。”
老蛤蟆头也没回,但是把茶接了过去,说:“快走吧,以后对人家别说是我老蛤蟆的弟子。”
陈鲁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吃了一口,说:“这不可能,我不但要告诉,我还让寰宇十方的人都知道,你教弟子半途而废,被弟子把你炒了鱿鱼,师父,你说以后你还怎么在寰宇十方混?哎,我老人家为你犯愁。”
“你走还是不走?用你的话说,哪来的那么多臭氧层!”
“不走,我凭什么走?我拜一回师还没学会呢,我为什么走?我又不像你那样,没事就半途而废……”
“别废话,拿着东西回去编虾篓子,半个月之内,十七个虾篓子,任何人都不能代劳。来人。”
过来两个小童。“给陈老爷拿五个篓子的竹篾条。”
陈鲁想起了蟾兄,问道:“师父,我蟾兄是你派去的?”
“你知道了,你有进步,能沉得住气,你的性体,见到我就得大喊大叫地问这件事。有什么不妥吗?”
“师父,我没有说不妥,就是理解不上去,他好好的国王不当,非得去陪伴青灯黄卷,有意思吗?据我老人家所知,他又没学天步功法,难道真是为了绿玉公主?哎,算了,你们神仙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不问了,问了你也不会回答,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
蛤蟆看了陈鲁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说:“其他的你不用知道,你就知道是我派去的就是了。”
陈鲁沉思了一下,高兴地说:“真的是你派去的就好,我就是怕他因为绿玉的事,那就不问了,师父你只要知道我不问就是了。”学着老蛤蟆的语气说完了这句话。
这时小童拿过来竹篾条。
蛤蟆说:“子诚,你记住,限期内编不好就自动出徒吧,再也不要来见我了。滚!”
“师父,容我说句话,我现在没在大营,没有地方放这些东西,还是师父想办法给送到大营去吧。”
“你的坐骑呢,放在上面不行吗?”
陈鲁说:“不行,就这么办吧,告辞不送。”
想了一下,是啊,我的大青马呢?他刚想打一个呼哨,大青马已经嘶鸣起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可是这个东西怎么干叫不过来呢?
“起来!”
“我就不起来!”陈鲁喊了一声,一阵笑声传到耳朵里,他清醒了,天已经亮了,自己的身边围了很多人。大青马在那边嘶鸣着,一些人在张牙舞爪地吆喝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靠近大青马。
哈哈……
陈鲁看他们虚张声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把围在他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这人有毛病,鉴定完毕。一个长官模样,陈鲁看他的装束类似百户的官衔,向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人用汉话问道:“喂,傻子,你掉队了?”
陈鲁看他问话的神态,再听这口气,明白了,西海国小岛的一幕又翻版了,他们把自己当成了傻子或者疯子。
这几个月陈鲁都习惯了,如果是谁把他当成正常人,他才觉得怪呢,他陈鲁就得好好地判断一下这个人,他会不会有毛病。
陈鲁是一个善于思考的人,在这里遇到这些兵,绝不是偶然,从他们的方向判断,应该是从西面过来的,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和天朝使团遭遇过。
陈鲁开始套路他们,老套路。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个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你这服饰,应该是官员吧?怎么这个德行?”
陈鲁站了起来,说:“你问这个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我得赶路了。”说的是西域话。
这个人听他说西域话,也改说西域话:“你赶不上了,前面在打仗。你是不是把你们的官长弄丢了?”
陈鲁摇摇头,向大青马走去,前面在打仗,这个信息告诉了他,使团遇见了麻烦,可那是人界之间的战争,他有劲使不上。
这个人看出了他的意图,知道他要去牵大青马,和蔼地说:“老兵,团练(百户)老爷看上了你的坐骑,不管是你的,还是黑你们长官的,我们都不计较,你把这个坐骑卖给我们吧。”
陈鲁没了意思,他想玩一把小岛上的游戏,这里行不通。在小岛上那些是叛匪,不按套路出牌,而这些是官军,当然不会动粗抢人家的东西,何况在这官道上。
陈鲁停下了脚步,他听出来了,他们以为自己是穿了长官的衣服,骑了长官的战马。他脸上露出笑容,使劲点点头。
这个人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判断不错,这根本就不是老兵的坐骑。他让旁边的小兵拿出金子,说:“我们给你一百索比尔,够你花十年的了,够意思吧?”
陈鲁说话了:“索比尔是什么东西,我老人家不会换算。”
“就是二十两金子,我们不给你索比尔,直接给你二十两金子怎模样?”
陈鲁说:“你说话太罗嗦,你开始就说二十两金子不就完了嘛,非得绕这么大的圈子,你们说西边在打仗,为什么?我们一路走过来,都是挺太平的,这时候是和平时期,有人造反吗?”
“别胡说,谁造反?是你们使团的人抢了人家银号,杀了人,还拒不认错……”
哼……
咳咳……
团练使了动静,这个人停了下来。陈鲁笑了,说:“你这人不单单是啰嗦,一个破事也说不清楚,我们使团这么闹腾,你们是官军,在这里干看着,还和我这个天朝使团的人做生意?会说的不如会听的。”
八百一十二、饿死鬼重生的
团练咳嗽了一声,似乎要阻止那个人说话,抢先说:“你的话太多了,咱们在交易,没意见拿上金子走人,掉过头来往回走,前面是过不去了,已经封路了,我们看你是老实人,不难为你。哨长,把金子给他,让他快走。”
这个人是哨长,他拿过金子递给陈鲁,陈鲁也不客气,接过来掂量一下,说:“我的坐骑是你们的了,还有马背上的一切都归你们了。你们去牵马吧。”
说到这里,又掂了一下金子,说,“拿出一两就能买匹好马,我老人家赚了,这些大傻佬。”
也没人理他,大家都去牵马。刚才有人已经试过了,这匹马根本靠近不得,只好远远看着。现在是自己的了,团练示意哨长牵过来。
哨长指着围观的将士们,笑着说:“你们这些怂兵,连一个畜生都制服不了,怎么搞定你们家的娘们儿,靠边,看哥的。”
大家都笑了,闪到一边看着他。哨长早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草料,大家看到一个新编成的草筛子,里面装满了精细的草料。哨长也不说话,把筛子往地上一放,回头看了一眼陈鲁,看陈鲁还没走,又在那个大石板上躺下了。
这时大家都在看着大青马,大青马仔细地嗅了一下草料,谁也不看,旁若无人地走到草筛子那里,悠闲地吃了起来,细嚼慢咽,清脆有声。
哨长得意地看着大家,团练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大青马吃了一会儿,哨长走过去,很友好地说了一句什么,大青马也没理他,他走过去,在马脸上轻轻地抚摸一下,大青马头也没抬,轻轻地甩了一下头,哨长一下子被甩出去十多步远,摔得灰头土脸,大家哄得一声笑了起来。
哨长一咕噜爬了起来,恼羞成怒,从旁边的一个士兵手里拿过鞭子,气汹汹地冲过去,朝着大青马的头上就抽了下去。
大青马还在悠闲地吃着草,还是把鬃毛轻轻地甩了一下,这次把哨长甩得更远,足有二十步,结结实实地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这次没人笑了,赶紧跑过去,把他扶起来。把大家吓了一跳,哨长满脸是血,地上有两颗带血的大牙,大家不约而同地把脸转向了大青马,它还在悠闲地吃着草料,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哨长推开众人,似乎感觉到脸上有东西,随手划拉一下,脸上清晰地印上了一个大大的、拉长的血手印,他的脸变得狰狞恐怖,走到自己的坐骑旁边,拿出火铳,没等大家反应过来,火铳已经响了,一道火舌扑向大青马。
大青马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就像是饿死鬼托生的,还是那么悠闲,没有人能把它从美食中唤过来,它又是轻轻摆一下鬃毛,这道火舌一下子散了开来,飞向空中,随后向下降落,在降落中凝聚在一起,疾速向哨长冲去。
哨长大叫一声,跳起来就跑,这道火舌就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
哨长没命地跑向官道上,看不能摆脱火舌,突然灵机一动,向团练那里跑去,眼看就到了人群,一声惨叫,哨长倒了下去,这一切,都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完事了。
一声断喝:“谁在放枪?”
大家看时,是守备带兵跑了过来,他气势汹汹地冲向团练,拿起鞭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猛抽。
抽了几下,发现不对了,地上躺着一个人在哀嚎,他显然是吃了一惊,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大家才注意,哨长人还活着,已经坐了起来,抱着左腿在哀嚎,赶紧跑过去几个人,把他抬过来,随军郎中过来查看伤口。
守备怒不可遏,问团练:“谁干的?他犯了军纪吗?为什么不打军棍?”
团练一下子懵了,嗫嚅了一下,说:“长官,我说是他自己打的你信吗?”
守备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团练,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把马鞭子抡了起来:“你特么的没病吧?信不信我抽死你!”
呼……
呼噜噜……
没等守备把鞭子抽下去,一阵阵呼噜声传了过来。守备更加暴怒:“看你带的怂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大觉,从今天起,你……”
团练赶紧跪下,喊了一声大帅,心里非常别扭,自己这晚上干了什么缺德事,一大早晨就撞见鬼了?接着说:“大帅自己看一下,是那个汉人在睡觉。”
呼……
呼噜噜……
守备满脸狐疑,说:“你先起来,那是什么人?来人,把他弄起来。”
早已经过去了几个士兵,围上了陈鲁。有一个士兵喊道:“起来,我们大帅喊你呢。”
呼……
呼噜噜……
这个士兵生气了,抬脚就想踢陈鲁。陈鲁把手向这边一划拉,这个士兵的脚正好划拉到手上,陈鲁可能是要翻身,把手一抬,这个士兵一下子被掀了起来,摔了一个倒栽葱。
大家刚刚见识了大青马,感觉到了,这里透着古怪,没人敢再动了。
守备看他们不但没把人抓过来,还被放倒了一个,另几个人逡巡着不敢上前,呼噜声却一阵压过一阵。
守备笑了:“特么的,没见过有这么能睡的,我过去看下,是哪路神仙。”
守备走过去一看,吃了一惊,说:“你们瞎眼吗?这是天朝的使团官员,还不动手!”
团练说:“大帅,你可能是错了,他是疯子,也许是傻子。”
守备拿着鞭子抽了他几下:“没见识,别废话,动手。”
几个士兵上去熟练地把陈鲁绑了起来,绑到一半时,陈鲁说话了:“你们干什么,不会是要图财害命吧?你们可是官军啊,我的金子呢?”说的汉话,守备没听明白。
这时有人把金子拿了过来,守备也没理,用西域话问道:“你在使团里是什么职位?”一边说,一边给团练使了一个眼色。
团练把一个士兵叫到一边,说了几句什么,这个士兵走了。不一会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陈鲁说:“先别问我是什么职位,我们交易完了,是走是留,是往东走还是往西走,是不是我自己说的算?你们没来由的绑我干什么?”讲的也是西域话。
八百一十三、官即是匪
守备听得一头雾水,把脸转向团练,团练说:“我们看中了他的那匹大青马,花了一百索比尔买下了。但是这匹马领子太烈,把哨长弄伤了。”
没等守备说话,陈鲁打了一个哈欠,睡眼朦胧地看了守备一眼,说:“哦,又来了一个大官,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怎么连一个路人也看不到?你们是要杀了我吗?”
守备坏笑着说:“你的问题不少啊!杀你嘛,这个不会,我们怎么能杀了你呢?我们是官军,我们怀疑你是山匪,抓你去甄别。这个大青马真是你的?”
“是我的,现在是这位长官的了,我把它卖给你们这个长官了。它其实是一只狗,不是我自夸,你们是买便宜了,狗儿的脚力不错,我老人家昨天还骑它去了大堂山。”
虽然听上去有点逻辑混乱,但是看上去还算正常,只是这大堂山没听说过,守备问道:“大堂山在哪,很远吗?”
陈鲁摇摇头,看了自己身上的绳子,打了一个哈欠,说:“不远,才四万多里,快把绳子给我解开吧,我拿着金子这就走,不影响你们。”
守备皱了一下眉头,看了一眼团练,团练耸了一下肩膀,指了指大青马,守备摆摆手。
他心里一片疑云,走到一边,问了一下哨长的事,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什么也不问了。大声说:“把他押到哈布守备府严加审讯,审出同伙,为天朝使团的人报仇。”
陈鲁这时候已经基本确定,他们在前面和使团交战,多数是以山匪的名义,他什么也不说了。
这时过来几个人给他蒙上眼睛,拖上一个马车,马车动了起来,一些人在讲着领赏一类的话。走了不到五里地,一片声似的锣声和号角声,然后就是一阵打斗声。
不到一刻钟,结束了。
一片杂乱的脚步声,陈鲁的眼罩给打开了,身边是一群杂色的人,地上躺着两具官军的尸体。陈鲁感到好笑,自己被山匪截下了。
“是汉人啊?官军为什么抓你?”说的是西域话,陈鲁有几分奇怪,他就知道自己能听懂,索性露出迷茫的样子,表示听不懂他的话。
这个人打量陈鲁一下,用西域话说:“怎么,你不是能听懂西域话吗?”
明白了,已经了解他陈鲁了。特么的,这样明眼的把戏,就别在我老人家眼前完了,想套路我?不知道谁套路谁呢!
陈鲁用西域话说:“这么说,是你们救了我?大恩不言谢,请给我松绑,我这里还有些金子,分你们一半。”
这个人哂笑道:“你倒是诚实得可爱,这时候他们还能留给你金子?说实话,我们也不想救你,看你穿的服饰像是天朝的,我们才出手。很奇怪,你们都是官军啊,为什么要抓你?但是,你注意,我们可不是帮你,而是……”
陈鲁赶紧说:“你们救对了,我就是天朝的副使,快给我松绑啊。”
说完指着倒在地上的两个官兵,说:“这些混蛋,绑了我老人家这么长时间。”说着走过去,在一个尸体上猛踹一脚。
嗷……
诈尸了,这个死尸一下子跳起来,陈鲁也嗷地一声叫起来,喊道:“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没死,赶快给他们补上一刀,拿刀来,给我松绑,我老人家亲自动手,把他们再捅几个透明的窟窿。”
说着就向另一具尸体踹去。这个山匪赶紧把他抱住,说:“不是那么回事,看这样你也没上过战场,他们都死了,就是还有一口气在,就像杀死的鱼和小鸡,到最后都这样。”
“哦,是这样啊,吓死宝宝了。”
这时过来几个穿着体面的山匪,看了一眼陈鲁,互相点点头,说了一个字:“走!”
有人把陈鲁的面罩又戴上了,拖上了马车,大约走了十左右里,停了下来,陈鲁已经听到了喊杀声。有人把他从车上拖下来,向前走去。
陈鲁判断,他们可能知道自己是使团的大人物,拿自己来要挟使团,他不动声色,使团的人可不是白痴,他们知道陈鲁的情况,看他们怎么安排吧。
“先下令停止进攻。”一阵梆子响,山匪的呐喊声停了下来,都撤回到自己的阵地。
过来一个人把陈鲁的眼罩拿开,火辣辣的太阳照着,陈鲁觉得睁不开眼睛,喊道:“怎么把眼罩摘了?不行,快给我戴上,太阳晃死我了。”说的是西域话。
山匪又是一阵哄笑。陈鲁知道,这才不是山匪呢,和刚才的官军是一伙儿的,看破不说破,是人的最高境界。
但是,这些人只是笑,没人搭理他。
有人高声喊道:“对面的汉人听着,你们的长官在这里,你们看一下。”
陈鲁说:“你们喊什么喊!让我来喊不省事吗?不会办事!”
这几个人大喜,还有这么好说话的人,说:“长官请,你让他们都放下武器,有事咱们两家见面再谈。”
陈鲁指着这个,笑着说:“你有头脑,说话还是有一点水平的,我看得出,你不是都统,也是守备,以后还得进步。”
旁边一个人说:“乱说,我们做山匪的哪有那么正规的官名。这是我们大当家的阿昆。”
陈鲁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你们不是官军,是山匪,这一点我倒是忘了。不过有一句话,官即是匪,匪也是官。”
几个人大吃一惊,互相看了一眼。陈鲁看在眼里,说:“我也不知道这么说对不对,我是从自己的角度看的。刚刚被官军绑了,有幸被你们救下了,结果呢,还是被绑起来了,这不是就是我说的吗?”
大家松了一口气,刚要说话,陈鲁又来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像一家人?倒是我们的使团,怎么看都像是外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叫阿昆的说:“官长,你自己说的要和他们对话,那你就说两句吧。”
陈鲁向前走几步,说:“你们听着,我是你们的鲁大人,我被他们抓了,一下子被抓了两次,那一次是路上的官军,不知道怎么又糊里糊涂的到了这些人手上,你们可能是误会了,听我的,别打了,派两人过来唠十块钱的。要快。”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龙刚在那边回话了:“鲁大人,我们要是不去呢?”
“他们就得杀了你们的鲁大人,快来吧,他们也没什么恶意。”
龙岗说:“好,我这就商量一下,然后答复你。”
八百一十四、到底还谈不谈
这个“山匪”头子阿昆对陈鲁竖起了大拇指。大家静静地等着,不一会儿,对面阵地上打出了旗语,各退出一箭地,他们派人过来谈判。
过了一会儿,对面过来几个人,到了一箭地外停了下来,山匪老大向人们示意,过去几个人,把来的人搜身。
啪啪……
咕咚……
紧接着是一声惨叫,“特么的,我也不是你们的俘虏,竟敢搜老子的身,不想谈就算了,我堂堂天朝千总受你们侮辱,告辞。”是也速的声音,说的是西域话。
陈鲁已经看到了,也速带着几个士兵,此外还有纳兰,陈鲁的心放下了。他赶紧说:“老大,没有你们这么玩的,你看,功亏一篑了。赶快下令停止。”
阿昆示意打旗语,搜身的人停下了。这些人才气咻咻地走了过来。
也速过来就问:“你们谁是老大?怎么这么不讲信用?”
阿昆哂笑道:“还什么千总呢!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我问你,这个人你认识吗?”
“废话,我们老大,天使大人,凭什么不认识!就是不知道怎么到了你们手上,大人,你的亲兵队呢?”
陈鲁谈了一口气,说:“都是你们,还有脸问本官?你们见敌就跑,这时候假惺惺地来问我?我特么的先把你干掉。”
说完四下找东西,看阿昆手里的马鞭子,一把夺过来,就朝也速的脸上劈头盖脸地抽了几下。
也速赶紧躲,但是已经挨了几鞭子。他大喊冤枉:“大人,不是,我们被打散了,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怎么会来救你?”
陈鲁的鞭子停在半空,把脸扭向阿昆:“阿昆老大,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阿昆点点头,陈鲁说:“即使这样,也难消我心头之气。
阿昆过来劝住他,说:“这不是他的错,这都是当地的官军闹的,我们还是先谈正事吧。”
也速这时赶紧接过来,说:“这位老大说的有道理,办正事吧,这还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打了半天,原来都是这些官军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一句话把陈鲁的气又说了上来,把鞭子举起来,骂道:“现在你知道和谁是一伙的了,什么官军,山匪?还不都一样,谁对你好,谁就是好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说着话拿起鞭子就抽。也速赶紧躲避。
阿昆发了脾气:“到底还谈不谈?耍威风回到自己的大营去耍。没时间陪你们玩!”
也速知道了,陈鲁的话里已经非常明确地把话透给他了。什么特么的山匪,就是官军。
也速一边躲着,一边说:“大人,你看人家的老大说的多明白。”
陈鲁也不出声,鞭子跟着招呼,也速就到处乱钻,把阿昆的侍卫冲击的乱了队形,他一下子钻到了阿昆的身后,说:“老大,这还是你的马鞭子,快夺过来啊,这样我们怎么谈,你是不是脑袋瓜子不够用啊?”
阿昆本来就忍无可忍了,这时无需再忍,大喝一声:“够了,把马鞭子还给我!”说着向陈鲁走来。
“大人,你还是回去再行家法吧,这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
是女人,这是纳兰的声音,大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都转向了纳兰。
阿昆疑惑地问:“怎么,你们使团里还有女兵,这……”
啊……
“哦,你要干什么?”阿昆的声音变了。
“谁也不要动,动我就宰了他。”
也速的一声怒喝,惊呆了所有人。大家回过头来看着阿昆,也速右手勒着他的脖子,左手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抵在上面。
阿昆手下的将士们反应过来,马上拿出武器,一阵惨嚎,是纳兰飞镖,转眼间干掉两人,还有两个人倒在地上哀嚎。
纳兰一摆手,上去几个使团亲兵,把阿昆五花大绑押了过来。陈鲁笑骂道:“你特么的,还什么山匪?还说救了我,在你陈爷爷眼皮子底下耍花活,就你们这一点点小伎俩能瞒得过我老人家?告诉我。你的真名叫什么?和那边的官军守备,谁的官大?”
阿昆一声不吭,纳兰就要动粗,陈鲁摆摆手,说:“打旗语,让龙刚进攻。”说着指着其中一个人说:“下令,让你们的人缴械。”
传令兵拿出令旗,等着这人下命令,这人看了一眼阿昆,不说话了。
陈鲁上来了火气,大喊道:“这些贼人还有什么可仁慈的,杀了他们我们也好到官府去领赏。”
也速说:“明白。”又抽出匕首对着阿昆的脖子只一下,一道血箭射出,阿坤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这几个头领吓得赶紧磕头。
陈鲁又对那个人说:“告诉将士们,老大被杀,让他们撤,快。”这个人一点不敢迟疑,马上下令。
也速的亲兵也打出了旗语,山匪刚动,使团官兵立即冲杀过来,山匪知道老大死了,早已经没有了斗志,四处逃散。
陈鲁说:“也速,一会儿告诉龙刚,不要穷追猛打,现在应该过了午时,结束后赶紧立寨补充。纳兰,跟我走。”
说完,呼哨一声,大青马从天而降。这些所谓的山匪都惊呆了。
陈鲁看纳兰在擦拭飞镖,大喝一声:“纳兰。上马!”自己飞身上马。
纳兰看了一下自己的大白马,点点头,指了一下也速,也速点点头,纳兰也飞身上马,大青马疾如闪电,奔向官道。
不到两刻钟,回到了那道山梁。官军还在这里死守。
“快看,大青马又回来了!”
队伍里传来一声惊呼。大青马刚刚还在这里,虽然谁也不能靠近,但是被士兵们团团围住,一时没注意,它不见了踪影。这么一会儿又回来了。
团练看见了陈鲁,吃了一惊,没等反应过来,陈鲁喝道:“纳兰,绑了。”
纳兰已经飞身跃起,一下子制住了团练,陈鲁下马,点中了他的穴道。别的功法不敢用,点穴这一招,寰宇十方谁都可以。
陈鲁对士兵们说:“不关你们的事,你们随意放一铳。”
士兵们已经吓得没了魂魄,听他这么说不知就里,不敢不从,拿出火铳哆哆嗦嗦的手不听使唤,陈鲁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夺过来,对着远处的一个士兵就开了一枪,这个士兵一声惨叫。
八百一十五、中了两箭
不一会儿,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守备的大嗓门传了过来:“特么的,又是你们防区,没事总是给老子弄出点动静,老子饭还没吃完,你们就……”
说到这里,一下子僵在那里,手勒着马缰绳,战马前后走动着,打着响鼻,随行的将士们也都愣了,他们看到陈鲁气定神闲地站在大青马身边,团练瘫在地上。
守备抽出手铳,刚要瞄准,一道红光飞出,守备惨叫一声,跌落马下。
是纳兰的飞镖,纳兰大喝一声:“下马,乖乖地跪在那里。”
大家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守备,谁也不敢在反抗,下了马,跪在地上。陈鲁走过去,看一把飞镖插在守备的右眼里,陈鲁点中了他的穴道,刚要问话。
“陈大哥。”
没等陈鲁回头,接着就是纳兰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一声男人的惨叫。
陈鲁赶紧回身,纳兰的左臂中了两箭,血流如注。还有几只箭被打落在地,十步以外一个人身中两把飞镖,已经不动了。
陈鲁大吃一惊,知道那个人的连环弩是射向他陈鲁的,纳兰挺身拨打,中了两箭。他赶紧跑过去,看了一下箭头,太深了,他不敢拔下来,痛呼一声:“纳兰,傻孩子,你忘了他们是伤不了我的吗?”
纳兰虚弱地摇摇头。陈鲁把她抱起来,放在大青马上,说:“你先回到大营,让姐姐给你疗伤。”
纳兰说:“你没了帮手,要小心,尽量不要用功法。”
陈鲁的眼泪流了下来,一边在马身上固定纳兰,一边点头,还没等他弄好,跪在地上的一个人跳起来就跑,纳兰说:“大哥,放他们去吧。”陈鲁点点头,也不理他们,好在这些人不敢再动兵器了。
对大青马说:“要稳当一些,纳兰主子伤的不轻,就看你的了。”大青马打了一个响鼻,点点头,闪电般地冲了出去。
这时他们看到只剩下陈鲁,那个厉害的女将走了,没有了顾虑。有见识的看见他点穴,知道是一个顶尖高手,不敢妄动。有几个拿起火铳就要动武。
陈鲁心里积压着愤怒,纵身跃过去,就像一个泼皮无赖,把头伸过去:“来,你们不是想杀我吗?来,给你杀,给你杀。”
几个人互看一眼,这可是你要找死,怪不得我们,抡起火铳向他的头上砸去。
一阵阵惨叫,几个人飞了出去,飞出几十步远,重重地摔在地上,呜呼哀哉了。
这几个人怔怔地看着陈鲁,看陈鲁在拍手,吓得连连磕头,陈鲁说:“你们还算乖,我老人家不打你们,你们赶快找一辆车子。”
其中一个人挥一下手,在那边跪着的几个士兵一点点蹭过来。这个人让他们把车子赶过来。
陈鲁让他们把团练和守备放到车上,说:“你们去约束队伍归建吧。有人问你们的长官,你们就说,被陈子诚带回使团了。”说完赶起马车,向官道冲去。
这些人像傻子一样怔在那里。
陈鲁判断,上午使团打了一场大仗,还得休整,还得救死扶伤。他本身不想让他们在哈布停留,怕还有什么不测,但是这种情况怎么办?到了塞蓝城,伤员流血也得流死了。
陈鲁到了哈布,这里的气候和中原很相似,种植的谷物也和天朝的差不多,天阴了起来,空气中也含着雨前的腥味,今晚上应该有雨。
已经是申正二刻了,韩六儿和蛮台带人接过来了,使团在城外扎营。
韩六儿又说:“老爷,有一个人给你送来一些竹篾条,说你要的,让我骂了一顿,赶走了。”
陈鲁一时没明白,嗯了一声,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了,骂道:“你这个蠢货,那是我花银子买的,那个人去哪了?”
韩六儿说:“不知道。”
陈鲁勃然大怒:“你务必给我找回来,哪怕是天涯海角。否则,我老人家把你赶回天朝去。”
韩六儿嘀咕了一句:“买的是东西,非得要人干什么?”
“东西你不也让人拿走了吗?蠢东西。”
韩六儿现在已经不像原来那么怕陈鲁了,他早已经发现,现在的老爷比以前的性体好多了,很少发脾气了。
韩六儿说:“大人买的东西留下了。”
陈鲁怔了一下,拿起鞭子就要抽他:“啰嗦了这半天,这意思是竹篾条已经收下了,你现在怎么这么啰嗦?”
蛮台赶紧陪笑说:“大人,六子说的已经很明白了,就是大人的火气太大了。”
陈鲁又是一愣,随即笑了,摇摇头,说:“快走吧。”
陈鲁把车子交给韩六儿,让他赶快找郎中给这个守备治伤,问了一下纳兰的地方,赶紧冲了过去。
陈鲁走进中军大帐,李达和龙刚正在坐着说话,大家见礼,朵兰听见陈鲁的声音,从里面走了出来,向里面指了一下,陈鲁向几位拱手示意,急慌慌地走了进去。
纳兰斜倚在床上,左臂吊着绷带,脸色苍白,看陈鲁进来,把脸扭向里面。
陈鲁一怔,这是什么意思?赶紧走过去,柔声问道:“纳兰,你感觉怎么样?”
没有回声,陈鲁回头,看着朵兰,尴尬地笑了一下。
朵兰说:“陈大人,我妹妹这次伤的不轻,是连环弩射中的,有一个箭头已经射中了骨头,你们打得很厉害吧?”
陈鲁听明白了,这些人还不知道纳兰是怎么伤着的,说:“其实也没有什么打斗,是我老人家大意了,纳兰为了救我,替我挡的箭。纳兰,我的这声谢谢实在没法张口。你好好养伤吧。”
说完示意朵兰出来。大家还在外面等着呢,陈鲁把经过简单地说了一下。
王大举说:“纳兰姑娘这么聪明,怎么忘了,陈大人不是谁想伤了就能伤的?哎,这次真的很重,谁看着都心疼。”
李达摆摆手,说:“大举,你不懂,这些人最了解子诚大人的就是纳兰……”说到这里看朵兰站在身边,接着说,“姐妹了,她还不知道子诚诸邪不侵吗?这叫什么,这叫心气相通,在在的骨子里,子诚的命超过了她的命,这是一种潜在的动作,没经过心思去辨别这件事的后果。”
八百一十六、真正的连环计
这一番宏论,令朵兰佩服。朵兰也是这样想的,不管纳兰怎么嘴硬,在她的心里陈鲁无疑还是排在第一位的,嘴上在骂着陈鲁,只不过是她认为陈鲁让她失望了,关键时刻,她的潜意识发挥出来了。
这说明她确确实实地爱着她的陈大哥。
陈鲁说:“说实话,我现在后悔带她一起去了,看她这样,我心里很难过。”
李达看他的眼圈都红了,心里感叹一声:这一对儿冤家。摆摆手,对大家说:“先不说纳兰了,说一下我们目前的情况和下一步吧。”
陈鲁说:“官军的守备和团练我都带回来了。我是这样想的,也不用审了,明天直接交给塞蓝总督府吧,他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龙刚说:“这样安排最好了,省得我们审出来不好的东西,抓贼容易放贼难。中使大人已经接到总督府的信,他们已经派出使者来接应我们,明天上午申正十分在塞蓝河东岸接我们,然后一起进城。”
“总督叫什么名字?”陈鲁问道。
“看信的落款叫霍章。”龙刚答道。
陈鲁点点头,说:“升官了,他原来是同知,原来的总督一定是致仕(退休)了,我那次见到他,说话就已经满嘴跑风了,现在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李达说:“不知道他对我们的态度怎么样?这很重要。”
陈鲁沉思了一下,说:“我子诚对他不是很了解。不过有一点我们可以放心,不管他对天朝怎么样,在整个撒尔国的大政方针下,他不会跑偏的,暗下手,得手了就算是成功了,如果没得手,他断断不敢大张旗鼓地问我们的罪。我们的天朝可不是泥捏的,他要是敢挑起战端,全家族都得被王廷灭掉。”
大家都点头应着。李达说:“今天早些吃饭,好好休息,明天卯正二刻开拔。这次我们又损失了四个弟兄。哎。”
龙刚说:“卑职以为,这次他们还是手下留情了,似乎在演戏给谁看,也没真正地大开杀戒,否则,我们的损失可就大了。”
大家都默不作声了,李达挥挥手,大家散了。李达叫住了陈鲁,向里面指了一下,陈鲁点点头,和朵兰又走了进去。
陈鲁就在纳兰的大帐里吃的饭,一顿饭,纳兰一句话也没说,陈鲁极尽谄媚之能事,也没博得芳颜一笑。
他回到自己的大帐,百无聊赖,让韩六儿到车上拿下竹篾条,也不用蜡烛,悄悄地编起了虾篓子,直到完整地编完了一个,才睡觉,这时才到二更正刻。
他比较满意,只用了一个更次,就编好了一个虾篓子。看起来在世上,只要用心,没有什么难事。尤其是这个技术含量不高、难度系数也一般的活计,还是容易做得来的。
他刚刚躺在床上,听到外面淅淅沥沥的下雨声。他没出去看,听着声音不会是大雨,不会影响明天的行程。让他奇怪的是外面似乎有火光,下雨天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陈鲁悄悄走出去,看只有一个哨兵,雨下的不紧不慢,地上已经湿了,问道:“哪里着火了,刚才我看见一片火光呢。”
“回大人……”这是一个大嗓门,还是这夜太静了,陈鲁赶紧示意他小声,他压低声音说:“是城里,刚才传出一阵火光,现在没有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
“他去拿雨具了,顺便到门口哨帐那里问一下,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鲁不再问了,打个哈欠,回到了床上,片刻时间响起了如雷鸣般的鼾声,压过了外面的雨声。
次日,雨没停下来,也不像是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没再下大,还是那么不紧不慢地、有气无力地下着,使团按时出发了。
陈鲁的车子来到中军大帐,陈鲁直接进去,和李达见过礼,走进了两位美女的大帐,朵兰已经安排士兵们装东西了。
陈鲁一句话也没说,看见纳兰已经穿戴整齐,走过去,一把抱起来。
纳兰似乎吃了一惊,冷冷地说:“放下,你又想……”
陈鲁笑着说:“少说话,我老人家替你说出来吧,又想轻薄你,没办法,不轻薄你活不了。”
纳兰不出声了,闭上了眼睛,似乎不愿意和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几声号炮,大家打出执事,上路了。
这样的雨对于这样的官道没有什么影响,眼看就要到了总督府迎接的地方,后面传来一阵阵火铳声和马蹄声,龙岗下令,停止前进,做好应变准备。
陈鲁骑在马上,看没什么事,下了马,韩六儿过来,给他换了一个斗笠。陈鲁走到车子旁边,掀起帘子,看了一眼纳兰,她已经醒了,听到有动静,向这边看了一下,看是陈鲁,又闭上了眼睛。
龙刚过来,下马报告,后面有一队官军冲过来,已经和胡春交火了。
李达说:“这里没事,你先到后队去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然后再说。”
还没等龙刚上马,胡春已经派一个副百户过来汇报:“报告中使大人,来了一队官兵,说我们昨天晚上,把禾鲁大户抢了,抢了无数的金银财宝,又放火烧掉了宅子,官军出面制止,我们大开杀戒,杀了人,还绑了人。”
李达不怒反笑,说:“子诚大人,听见没有?干得漂亮,这才是真正的连环计。”
陈鲁知道这个阉竖在强作镇定,这事真的不好说,现在就有两个军官绑在使团,还有两大车金银。他们一口咬定,是晚上搞到的,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还不得听人家摆布。
没等陈鲁理出头绪,李达接着说:“龙刚,你派几个妥当人,到前面把这事汇报给总督府派来的使者。子诚大人,你到后面去看一下。朵兰呢,带人保护好中军。等总督府使者来到后再做计较。”
大家看他安排的井井有条,都镇定下来,龙刚和陈鲁一前一后跑了过去。
陈鲁到的时候,两家虽然已经放出了警戒,并没有大打出手,但是双方还是出现了伤亡。
胡春看陈鲁到了,赶紧过来见礼,陈鲁问:“他们有多少人马?”
“回大人话,看他们的队形,不下一个千总人马。”
对方似乎应看见了陈鲁,很可能有人认识他,一个人用西域话大喊:“找你们老大说话,再没有人答话,我们就攻上去了。”
八百一十七、表达不满
陈鲁故意摘下斗笠抖了几下,说:“对面的,这大雨天,你们还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真是我老人家的钢丝、粉丝啊,你们是想签名、拍照吗?天上掉下来五个字,这都不是事儿,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还弄上烟火了,真让我老人家不好意思。你先报一下名号吧。”
这个军官显然是吃了一惊,跳下马来,把一个人拉过来,向陈鲁这边指着,似乎在发脾气。这个人连着摆摆手,说着什么,最后跪在雨地里。
陈鲁看在眼里,心里明白,他被陈鲁说的话惊住了。
这个军官翻身上马,喊道:“我是哈布守备府守备同知,你们杀人越货,算什么天朝使团!现在把我们的人和货物留下,我们也不难为你们,你们走你们的阳关大道。”
陈鲁明白李达刚才的无奈,这很有可能是贼喊捉贼,一箭三雕,现在就得先和他们周旋,等使者来了再做计较,如果他们唱的是双簧,那就赶紧派人去塞蓝城总督府求援。
陈鲁打定主意,哈哈大笑,说:“管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个同知,你说话做事都不过脑子,我们这么几个人没事杀人越货玩吗?你们在雨中继续消停地漫步吧,我们得继续赶路,恕不奉陪了,塞蓝城总督府已经来接了。到时候我也不会留着你的,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你们的总督霍章,看他不收拾你才怪!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的。”
这个人犹豫一下,就是这一犹豫,陈鲁对霍章他们放心了不少,总督府完全可能不知道,是这个守备府玩的花活。这也许是同知临时做的决定。
陈鲁还想作进一步试探,说:“这位同知,可能这里面的猫腻你并一定知情,你们老大和一些人瞒着你们截杀使团人,至于你们的禾鲁大户,有可能是一些人故意干的,想嫁祸我们使团,我们掐起来,有人看着高兴。你这个脑瓜子,快想想吧。”
但是,事与愿违,这个同知不再废话,把手中的短刀一摆,呜呜咽咽的号角声吹了起来。他们的将士,按原样队形,又攻了上来,没有人穿着雨衣,也没有蓑衣,前排是盾牌手,后面两排是连环弩和火铳手,大家踩着鼓点,鼓噪而进。
胡春也不着急,下令严阵以待,盾牌手已经把后队将士团团围住。陈鲁判断,胡春极力避免混战,坚持着,等最后两方面的官长出面解决。
看起来已经攻杀了几个回合。陈鲁观察一会儿,做出最后判断,这个同知和守备是一伙儿的。他也在虚张声势,看起来他已经知道总督府使者来了,这叫先声夺人,另类的恶人先告状。
应该打他一顿,但是这点人马不敢硬攻,陈鲁真想出手教训他一顿,又觉得为了这件小事动用功法不值得。他三番五次在寰宇十方强调,不准对人界使用功法,可是自己经常违反这个规定。
正在思考的时候,一队人马冲了过来,一个身穿质孙服的六品官员冲了过来,大喊:“住手!”汉话和西域话各喊了一遍,胡春的心回到了肚子里。
这个人先给陈鲁见礼,报职衔:“塞蓝城总督府六品都事上官无忌见过天使大人。”说的是汉话,陈鲁打量他一会儿,他四十多岁,蓄着西域人常见的胡子,黑头发,黑眼睛,他和士兵一样,没穿蓑衣,一顶特大的斗笠在向下滴着雨水。
陈鲁认识他,说:“上官大人,你不是那个必闍赤(秘书)吗,当时作着通译。”
“陈大人还记得小官,小官非常荣幸。不知道你们怎么打了起来?还望陈大人教我。”
“看你这几年进步不小,一定是一个有脑子的人。你这话一说,让我老人家怀疑了,什么叫打起来了,你看不出来吗?是他们在屁股后面追着打我们。你去拆解吧,完事我带你去见中使大人。”
上官无忌看了陈鲁一眼,什么也没说,用西域话对随从喊了一句:“随我过去。”声音中含着几分气急败坏,以此来表达对陈鲁的不满。
陈鲁也不生气,也不怕他偏袒对方,一个是这个人官微职小,说话没有分量,还有一点,陈鲁对他还有一些了解。他是汉人,总不会胳膊肘往外拐吧。
雨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陈鲁等了一会儿,对方停止了进攻,然后就是一阵锣声,集合队伍,向东开走了。同知带着亲兵和上官无忌走了过来。
上官无忌对着陈鲁抚胸一礼,说:“小官有紧急公务,这就回到总督府,就不去拜见中使大人了,留下一队人马做向导,告辞。”
没等陈鲁反应过来,人已经消失在雨中了。不用说,相信了同知的话,赶紧去报告给总督霍章了。
陈鲁在心里骂道:“特么的,汉奸,国贼,数典忘祖的东西!”
陈鲁赶紧回去,向李达作了汇报。
李达沉思了一会儿,说:“先休息打尖,吃干粮喝水,然后行军,到塞蓝城吃晚饭。”龙刚传下令去。
李达对陈鲁说:“在这里赶紧审讯守备和团练,拿到第一手供词,要不然到了塞蓝城就被动了。”
陈鲁点点头,随即又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到时候他们会不会倒打一耙,说我们刑讯逼供?”
李达说:“完全可能。但是子诚大人,我们得这样想,这个总督只要不是傻子,但凡有一点点政治头脑,他也会想到真相。到时候就看他对我们天朝的态度吧,他如果就是反华派,我们怎么做都没用,但是我们有了第一手资料,可以把官司打到撒尔。如果他是亲华派,那一切都好办了。”
陈鲁点头称是,刚要转身回去,来了几个骑兵,和龙刚一起过来。李达细看一下,是北路的将士,有一个是李先的亲兵虎子。虎子下马就要行礼,李达制止,说:“算了,这地上全是泥水,你家老爷到了塞蓝城了?”
虎子躬身唱了一喏,说:“谢过大人,我们老爷朝这边来了。再有两个时辰就到了。”
李达和陈鲁对视一眼,李达问:“怎么朝这边来了,我们定好的,在塞蓝城会面。”
八百一十八、做了分工
虎子笑着说:“是这样,但是要会师了,大家都很兴奋,沿着塞蓝河走,走差了路,走到这边来了,我们老爷说,这也算是鬼使神差吧,缘分,他说就在前面的河边碰面。”
陈鲁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还有十多里路呢?”
“那里有接应的撒尔国士兵,他们告诉我们的。”
陈鲁又问:“和你们一起去撒尔国的使团呢?”
虎子说:“他们在那里先不动,等着王廷再去一批使者,然后一起回来。”
陈鲁他们点点头,李达看了一眼虎子带的兵,说:“你可是思颜大人的亲兵,你不在,他怎么办?”
虎子说:“回大人话,哈大帅已经都安排妥当了,别人来,我们大人不放心,非得让我来。”
李达让他们去休息,和陈鲁商量一下,一刻钟以后启程,告诉总督府的军人,让他们先回去,今天和北部李先部会师,明天中午到达。
李达说:“那就不用在这里审这两人了,到了河边宿营时,再和他们磨。”
到了申时,使团到达塞蓝河边。这是撒尔国第一大河流,在这里水流平缓,远远望去,弯弯曲曲,向南流去。这里是河流冲击的不大的平原,远处仍然是起起伏伏的群山,群山在平缓宽阔的河面上隐隐约约地映出的倒影,被这细雨一点点击碎,而这些倒影还是顽强地在水中摇曳着,更是别有一番景致。
大家已经看住了,才知道撒尔国也不都是山地丘陵,也有这样的鱼米之乡。
扎下大营时间不长,北行的李先到了,大家举行了简短的欢迎仪式,大家开怀畅饮。
几位天使心里有事,吃过晚饭来到李达内室,李先首先汇报了热海国一行的收获。那里国王已经正式决定,派使节前往天朝京师,递交国书,通好天朝。他们和撒尔国也已经正式建交,停止攻伐,在边境上设置边贸区。
李达大喜,说:“思颜大人,你这是不世之功,本使今晚就上折子,为你请功。恭请皇上,为你进为四品,这样我们三人就都是四品了。”
李先赶紧站起来,说,“不敢。”
陈鲁的服饰早都引起了他的注意,由一个六品官一下子升了四品,他有几分狐疑。李达看出来了他的眼神,说:“子诚大人回京面圣了一次,现在是广东参政,五品职衔,赏穿四品服饰。”
李先当然明白李达的意思,赶紧说:“应该的,下官发自肺腑地说一句,以陈大人的才气,升任三品也是迟早的事。”
李先没问陈鲁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京师,这让李达和陈鲁二人吃了一惊。他们哪里知道,李先也不是很以前的李先了,他已经有了根基,回想一下陈鲁这一路的作为,已经知道他就是一个修仙者,高来高去,寰宇十方任意走。
几个人说这话,研究下一步行动,李达做了分工:“子诚大人,你的差事还是扫清外围,力争把一些邪祟怪谲挡在大营以外。”
李先也说:“是啊,下官这次归队,看到我们的人基本没动,比衣烈那一次好了许多,下官在想,一定是改变了打法。”
李达点点头,对陈鲁的事还是一个字也不评价,接着吩咐:“思颜大人,你就多辛苦,除了你原来主管的辎重文帝,再把子诚大人在使团的一些差事也多担待一些。”
“义不容辞。”
陈鲁站起来谢过。
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龙刚拿着一卷纸走了进来,说:“几位大人,已经审过了,这两个家伙倒是痛快,没等我们动大刑,全撂了。两人是分着审的,回答的都一样。这是供状。”
说着把供状递给李达。
守备的供词说的更详细些,这都是他们自己私下活动。有一个从王廷来的呼延将军,私下里来找过他,让他袭击使团,最好打死中使,那样,今年年末,他保证让守备成为总督同知。
他们彼此之间都熟悉,知道这个将军有一定能量,守备有几分动心,但是明确表示,可以多打死他们一些人,不能打死天使,那样他也就没活路了。
呼延将军最后对他讲:“告诉你一句实话,对天朝使团不爽的是大多数,天朝使团一路走来,被我们的军队多次设伏,也没看王廷惩罚过谁,给老弟你透漏一点,你们霍章总督也想对他们下手,你开了第一枪,霍章一定会掩护你的。何况现在天朝使团的人马已经不多了。兄弟,就看你的了。”说完走了。
作为一个守备官员,他可不是白痴,这是天大的事,就凭你一个将军画的一个大饼我就去冒天下之大不韪,看看再说。
离呼延将军说的日期只有几天了,一个叫秃鲁的上门拜访,除了再一次表达呼延将军的意思以外,又动了一些实惠的,给守备五百两金子,同知二百两,每个团练一百两。参战的官兵每人二两银子。
最后秃鲁告诉他。使团里有辆大车金子。
守备这次坚定了信心,升官发财,男人的追求,富贵险中求。他坚信一点,即使干了,也没有什么罪过。他把这些军官都召集在一起议事,把秃鲁给的金子全部分给他们,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家看着黄澄澄的金子,没什么说的,一辈子也赚不这么多,欣然同意。这些丘八,根本就不知道轻重,有钱赚是硬道理。尤其是听守备说,使团里有两大车金子,他们的眼睛都放出来金子一样的光芒。
还是守备府同知头脑比较清醒一些。
他也被这些金子晃得眼睛发花,心里发慌。这是热粥盆,端着手疼,扔了心疼。
最后同知说出了一个办法:“既然大帅收了人家的金子,我们也不好拒绝了。这样,我们干打雷不下雨,尤其不能伤者官员,他们的士兵们,死伤越少越好。”
大家都说好计,守备分配任务:他不便抛头露面,等使团过去时,他自己带队把住东面来的通道,只说在演习。同知留在家里。佥事阿昆带人换装成山匪进攻使团,嘱咐他不要伤人。
阿昆惦记上了使团的金子,想一战成功,结果发现使团的人都会打仗,他损失惨重,向守备求援,使劲地冲了一阵,打死、打伤使团一些人,但是还是没占到便宜。
八百一十九、神奇的地方
最后阿昆战死了,当然,那时候守备还不知道,只是感觉不顺利,恐怕附近的官军来干涉,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被纳兰打瞎了一只眼,和团练一起被捉到了这里。
李达看完,大家传看一下。喜子进来给大家换茶。
李达说:“看这样哈布城里的事和他们事先的计划无关,这是临时起意,他们发现这事瞒不住了,守备府有了伤亡,老大都被活捉,他们这是在甩锅,想嫁祸我们,把水搅浑。”
几个人都点头,陈鲁冷笑一声,说:“他们想的倒是挺美,就这拙劣的表演能瞒过谁啊?我子诚有个想法,和二位大人商量。”
李达说:“子诚大人有话尽管说,我们也好商量。”
“我今天晚上就去总督府,四更天动身,亮天也就到了。”
李先说:“下官知道你走过这条路,这个总督你熟吗?”
陈鲁说:“还算行,他原来是同知,虽然是西域人,好像他的母亲是蒙古人。还有今天来的上官无忌,他是汉人。大家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李达出京时,特意看了一下西域的书籍,只是记载的不全。这时候感觉力不从心了,说:“子诚大人,你到过这里,本使看到这里的人和天朝人长得很像,差不多一个模样。而且还有汉人和蒙古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鲁说:“其实这里在历史上很多次都归天朝管辖,汉朝时这里是西域都护府管辖范围,唐朝安西都护府,西辽耶律大石皇上,前朝的时候这是察合台汗国的封地,实际上也归天朝管辖。有很多内地人在这里开垦,天朝随军的家属也在这里扎根了。就这样,他们还保留着原来的生活习惯。上官无忌就是我们听说过的契丹人,也就是汉人。”
李达点点头,说:“这就难怪了,这样看来,这里对我们天朝也不一定就那么敌视。就是秃鲁这些数典忘祖的东西,在四处活动。”
大家又谈论了一会儿纳兰的事,李先提议让她和陈鲁圆房。陈鲁明白,这老先生还不知道发生的变故,还是老话:“看看再说。”
李先看李达也没提这件事,也就作罢。
陈鲁告辞出来,直接去了朵兰的大帐。白天行军,他一直骑马随着纳兰的车子走,但是没敢去看一下,怕引起纳兰的不快。
朵兰正在和她说话,看陈鲁进来,赶紧站起来施礼,陈鲁问:“今天伤口怎么样?没淋雨吧?”
纳兰也没回话,但是没把脸扭过去。
朵兰说:“放心吧,陈大人,一点雨都没淋着,才过一两天,伤口还没见有什么起色。”转过脸问道:“纳兰,陈大人问你话,怎么不回答?”
陈鲁赶紧说:“我就是问你呢?今天晚上吃得好吗?”
朵兰很无奈,说:“还行,比平时少一些。”
“我今天四更天就走,打前站,把这次的事说清楚。明天行军时多注意,别让车子颠了,伤口万一挣开就麻烦了。”
朵兰笑了,说:“陈大人,你现在越来越婆婆妈妈的,放心吧,你的纳兰交给我了。”
陈鲁也笑了,说:“还是你们亲近,你们是亲亲的表姐妹,还用我担心吗?我也只是白嘱咐几句。”
说着告辞出来。朵兰注意到了纳兰,她脸上显出了一阵淡淡的柔情,只是一瞬间就消失了。
陈鲁刚刚回到自己的大帐,镇海珠响了,地仙的声音传了过来:“制爷,霓宝庄园已经悄悄查过,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陈鲁说:“应该是这样,那里我早都放心了,现在李良在那里署理,已经算得上是信得过单位了,其他地方有没有发现什么?金孜那个老色魔的几个地方都是怀疑对象。”
“是啊,只能悄悄地查,不敢声张。”
“你这个老黑,我老人家以为你有了什么线索,原来是和我闲扯淡来了,我忙得很。退下吧。”
地仙笑了一声:“制爷,你还是这么急性子,你那里说话方便吗?”
陈鲁知道有情况,秘密情况要汇报,点点头。
地仙说:“制爷,派出去的人回报,生相河和万顷山可疑。”
果然是好的藏身之处,陈鲁沉吟一下,说:“你让乐天兄派人去悄悄侦察,发现情况立即回报。我老人家就不和他联系了,你们处理吧。”老黑退下了。
陈鲁告诉韩六儿:“你们抓紧说一会儿,四更天随我出发。他们赶紧去休息。
陈鲁不敢睡,怕睡过了头,在里面开始编制虾篓子。
到了四更天,韩六儿他们已经准备就绪,他们打马向塞蓝城奔去。雨已经停了,一共五十多里的路程,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陈鲁来过这里,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塞蓝河把城市围了一圈,是一个天然的护城河。塞蓝河的支流星罗棋布,在城外交织着,像是走到了江南水乡。二十里以外的塞蓝山好像近在咫尺。
他们到门口,看有一些小吃摊,韩六儿想在这里吃过早餐。
陈鲁看这时候已经过了衙门点卯的时间,在过半个时辰才是理政时间。是得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他们走进城里,到了一个饭庄,几个人吃了早餐,然后向总督府奔去。
陈鲁来过,也算是轻车熟路,走到衙门,门口的岗哨想要通报,陈鲁摆摆手,带着人直接进了衙门,来到霍章的佥押房。
霍章吓了一跳,看了一眼,认出了陈鲁,走过来,两人执平礼,陈鲁躬身一揖,霍章右手抚胸,也躬身一揖。
霍章有几分诧异,说:”陈大人,怎么这么快,我接到的通报是午时啊。”说的是蒙古话。
陈鲁用西域话说:“我老人家提前来了,也好抢到前面看一下我的老朋友,和他们一起来,大家都在一起寒暄,就没了意思。”
霍章也改成了西域话:“下官多谢陈大人,但是,下官想,你不会只是来看老朋友吧?”
陈鲁怔了一下,笑着指着霍章说:“你这人没朋友,看破不说破,这道理还不懂吗?没意思,可惜了我老人家对你的一片心。”
霍章说:“陈大人,我们都是千年的老妖,就不要玩花活了,说吧,让下官干什么?”
“上官无忌回来,对你讲了什么?还有那个哈布守备府的同知。”
“怎么,陈大人,你怕了?”
八百二十、分歧公开化
陈鲁说:“笑话,我有什么可怕的,倒是你总督大人,你可能要喝别人的洗脚水。”说完,看着霍章。
霍章面无表情地说:“陈大人,你不要以为本都很傻,其实我心里有数,你们作为朝廷使团,到了异国他乡,想绥靖地方还唯恐不及,还要擅作威福,甚至大开杀戒,不合情理。但是这里面孰是孰非,我还不好判断。你杀了阿昆,打伤了守备和团练,这事总会是真的吧?”
陈鲁什么也没说,把守备二人的供状递了过去,霍章看了一会儿,吃惊地看着陈鲁:“这都是真的?你们不会是上了什么手段吧?”
陈鲁说:“说句实话,我们还真是特别注意了,怕他到你这里胡说八道,没敢动刑。说句不太尊重的一句话,你们这两位将军,根本就没用动刑,就全部都撂了,回来后你们可以查看一下有没有刑讯的伤口。当然在战场上的伤口除外,你们的那个守备在战场上被我的人打瞎了一只眼。”
霍章把供状递回给陈鲁,说:“这个还真就不一定。”
陈鲁摇摇头,说:“老霍啊,我老人家自以为了解你,其实我是自作多情了。你的脑袋是真不开窍。算了,我老人家有一个请求,想和上官无忌谈一下,然后再和哈布的同知谈谈,你觉得还行,这就把上官无忌叫来,你要是觉得不行,没关系,我老人家转身就走。”
霍章淡淡地说:“真要是觉得不行,你认为你们还能走得了吗?”
陈鲁说:“老霍,告诉你实话,别的自信我没有,就是这个,我还真就不信邪,我老人家不想留下,谁也没办法。我会到撒尔城找你们老大,你是知道的,他还是给我老人家几分面子的,最起码能让我把事情说清楚。”
这哪里是求人,这分明是要挟,霍章苦笑着说:“陈大人是明白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官司,这么一个难缠的官司。你先和上官无忌谈一下吧。”
挥了一下手,出去一个人把上官无忌带了进来。
公孙无忌给两人见礼,霍章说:“上官大人,你把同知说话的内容和陈大人复述一下。”
上官无忌看了一下陈鲁,说:“陈大人,下官就按他说的告诉你一遍,是好是坏没有我个人的观点,请多海涵。”
陈鲁摆摆手说:“不用那么客气,再客气我老人家都受不了了,在营地一甩手就跑了,给了子诚一个没脸,我不也得受着嘛。”
上官无忌面无表情,似乎对陈鲁这句话没有什么反应,把事情叙述了一遍。
守备府接到报告,有一伙儿山匪在官道上打劫,守备马上调兵遣将,让同知守在家里,后来有人回报,这些人不是山匪,而是天朝使团,他们不敢大动干戈,但是使团不依不饶,打死打伤许多将士,告诉同知加万分小心。
就这样,联络的士兵每过半个时辰就回报一次,知道了他们的具体人数,感觉守备府的官军还不至于吃亏,也就没向总督府汇报。
又过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将士们都撤了回来,才知道出了大事,正在商量对策,谁知道晚上又发生了禾鲁大户被抢的事情,几百间房子被烧,死伤人数还不清楚,现在应该正在统计。有人报告给守备府同知,金银财宝在使团大营,装满了两大车。
上官无忌说完,躬身而立,等待长官命令。
霍章说:“这样吧,上官,你先让同知回去,那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处理也不行。其他的事我们再商量。”
陈鲁插话道:“老霍,你这样安排有问题,他既然来了,家里肯定都作了安排,放他回去不合适。”
上官无忌也点点头,说:“陈大人说的有道理。”
霍章知道了上官无忌在使团大营的事,把天使弄了一个没脸,现在看他和陈鲁这个态度,心里明白,这位都事对天朝使团很不爽,笑着说:“你们两位这倒是出奇的一致……”
这句话已经把他们两人之间的分歧公开化了。陈鲁心里明白,虽然两人的意见一致,都想把同知留下,但是出发点却不一样,陈鲁想让同知说个明白,而上官无忌却是想让同知来证明使团杀人放火。
陈鲁突然放声大笑,两人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他,他一阵接着一阵的笑。
霍章十分不悦,说:“陈大人,有事说事,一直在笑是什么意思?”
咳咳……
哈哈……
陈鲁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子,指着上官无忌笑着,说:“咳咳……哈哈……我们汉人有一句话,是弥勒佛的对联,笑尽天下可笑之人。上官无忌……”
陈鲁一下子止住笑声,正色地说:“同知这么明显的漏洞你都听不出来,第一,天朝在官道上抢了谁?才把你们的守备府惊动了?第二,两家打得热火朝天的,你们守备府又那么多人马,为什么不去增援?在坐山观虎斗吗?第三,既然知道了守备重伤被抓,佥事战死,为什么不上报总督府?他们要干什么?”
把这都事问的目瞪口呆,一脸疑惑地看着陈鲁。
陈鲁把脸转向霍章,语气变得越来越严厉。
“第四,既然和使团已经成了你死我活的敌人,还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城外扎营?这合情理吗?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理不直气不壮?第五,禾鲁大户被抢,守备府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是使团干的?他的理由就是我们有两车金银吗?这就是我说的第六个,他们怎么知道我们有两车金银?第七……第八……”
说到这里,缓了一口气,说:“这里的疑点何止这些,难道你作为都事,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吗?我现在有权利怀疑你参与了这件事情。”
上官无忌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喃喃地说:“是啊,这么多疑点,我为什么就没看出来呢?”说完把失神的眼睛转向霍章。
霍章听着这些话,也觉得刺耳,这不明明是在骂自己吗?他把守备和团练的供状递给上官无忌。
很显然,上官无忌虽然只是一个都事,霍章还是很信任他。天朝的都事都是八品,他们这里是六品,可见这个职位的重要性。
八百二十一、劳齐、老七
陈鲁说:“霍章大人,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看出来了,这是阴谋,想把你们总督府也拉下水的阴谋。一旦和使团明刀明枪地打起来,出现伤亡事故,刀箭无眼,几位天使有个三长两短,这可就是天大的事,弄不好就会撼动朝局。”
霍章点点头,示意陈鲁他听进去了。
陈鲁接着说:“你是了解天朝的,天朝虽然国力强盛,但是从不欺凌弱小。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敢打天朝子民的主意,我老人家敢保证,很快就得有说法。撒尔国敢和天朝叫板子吗?从衣烈河打过来,不用半月光景,撒尔就得灭国,你就是千古罪人。是你挑起的战端,你们的王廷也得夷你三族。”
这可不是吓唬他,天朝确实是庞然大物,一旦开动起战争这个机器,光在西域就有兵马二十七卫,十几万人马,撒尔国就只有不战而降,追查凶手,他霍章就是第一责任人,他自己没命了,家人也跟着遭殃。
噗通……
没等霍章说话,上官无忌跪在地上,向霍章连连磕头。
陈鲁悬着的心放下了,心里一阵阵得意,都说自己有苏秦、张仪一样的际遇,这当之无愧了,他们和我老人家比起来,还是有差距的,他们只是在一个诸侯国当了相国,苏秦挂六国相印又怎么样?我陈子诚挂的是寰宇十方的相印。
哼!
这时陈鲁发现不论是跪着的还是坐着的,都在看着自己,是时候了,该收手了,他站起来,亲自把上官无忌扶起来,说:“上官大人,我老人家对你还是了解的,想当年你给我作通译,反应迅速,思维敏捷,这次是一件事把你的思维限定了。”
这是下台阶,是给总督和都事的下台阶。霍章当然明白,接过话来:“上官,陈大人说的有道理,你是契丹人,就怕别人说你心向汉人,这样左右了你的思维。这方面陈大人也理解。我们不用隐瞒观点,任何衙门都有反华的一些人,可以理解。你上官无忌也不是你们的先圣。”
上官赶紧施礼,说:“谢谢陈大人和总督老爷,小官知道怎么做了。”
总督说:“你拿着本都的手令给佥事,让他去索拿哈布的一干人犯,一个也不许放跑……”
“慢着!”
上官无忌刚要走,陈鲁喊道,他的大脑已经旋转了几千转,不行,不能大动干戈地去查这件事。
上官无忌停住了脚步,问道:“陈大人还有什么指教?”
“当然有指教,没有指教留住你干什么?”
这是什么人啊?说话也得谦虚点吧。
陈鲁把脸转向霍章,说:“这事不宜扩大范围,免得让王廷知道,对总督府不利。我们到了王廷也不会多讲的,你们上报什么,我们就讲什么。”
霍章到这时候再也坐不住了,赶紧站起来,对着陈鲁抚胸一礼,说:“多谢陈大人成全,小官赶紧让上官写好,只讲他们遇见山匪,奥,不要误会,下官没有中伤使团的意思。然后发往王廷。”
陈鲁点点头,说:“中伤也没关系了,人都让你们杀了很多,还怕你的语言中伤吗?”
霍章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讪笑着没说话。陈鲁说:“还有一个关键的东西,禾鲁大户这个还是需要调查清楚的,这是大案要案,不能就这么轻轻撂下,得为禾鲁大户一家讨还公道。”
上官无忌非常感动,对使团的最后一点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说:“陈大人想的真周到,我们还在怀疑天朝使团,这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这样可就放跑了真正的罪犯。”
陈鲁说:“老霍,你真的相信我吗?”
霍章坚定地点点头,说:“子诚大人,不要再费口水了,快说吧,你们使团中午就到了,我们得去迎接了。”
陈鲁说:“我老人家单独见一下哈布守备府同知。”
霍章爽快地说:“没问题,有劳了。就在这里面见面可以吗?我们这就出城去接使团。”
看陈鲁点头,对上官无忌摆摆手,上官无忌走了出去。
过来一会儿,同知走了进来,给霍章见礼,看见陈鲁,怔了一下,脸上有些不自然,很快变成了怒目而视。
这是这一个小小的变化,陈鲁看在眼里,判断,这个同知参与了一些事情,但未必都那么明白。
陈鲁说:“你看到我老人家怎么这副嘴脸,我什么时候得罪你过你?我把你们家孩子丢到井里去了?”
霍章赶紧说:“劳齐,这是使团副使陈大人,有话问你,我们这就去接使团,你们聊吧,记住,实话实说,有你的好处。”说完带着上官无忌走了出去。
陈鲁用西域话说:“听见你们老大的话了?实话实说,有你的好处,那反过来呢?”
劳齐把脸一扭,站着说:“看样子你是在审我吧?我拒绝回答。”
“你叫老七是吧?好,老七……”
“我不叫老七,我叫劳齐。”
“奥,这都是音译和我们汉人老七是一个音,就叫老七吧,多亲切啊!是不是?”
“随你便。”
“老七,你可能看出来了,你们老大已经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前前后后调查的清清楚楚。我老人家问你一句,在这件事上你陷得深吗?”
劳齐喝道:“就怕不清楚,清楚了正好和你们使团算总账。”
“别装了,行吗?我在和你说正事。这么和你说吧,你们老大守备官已经坐实了,私自调兵袭击师团造成重大伤亡。这是他的供状,你看一下,我老人家有意识开脱你,你可要心中有数。”
劳齐冷笑道:“这不还是把我当成了犯人?”说着还是把供状接了过去,拿着西域文的那一份看了一会儿。
陈鲁慢悠悠地吃着茶,看着他的脸色变化,真是阴晴不定,只在片刻时间,脸色红白变化着。陈鲁想,还差最后一击,一声不吭地等着他看完。
劳齐放下供状,说:“这么一个东西骗不了我们总督大人,告诉你姓陈的,一天之内,我能给你准备出十个这样的供状。”
八百二十二、涌起一阵悲凉
陈鲁笑着说:“你心里清楚得很,我老人家刚刚讲了,我这是在帮你,在你们总督这里进言还是管用的,即使不管用,我们也会到撒尔的,见到你们国王,当然能替你说上话。单说现在,你们哈布守备府群龙无首,又有那么多差事要处理。而守备已经定性了,这副担子……”说着指了劳齐一下。
这句话傻子也听明白了,让他入主哈布守备府,他相信使团有这个能量。想到这里,他赶紧说:“原来陈大人什么都知道了。”
听这个口气,他已经缴械投降了,陈鲁大喜,说:“还有不知道的,得靠你劳齐大人配合。”
劳齐沉吟片刻,问道:“我们总督准备把这个供状上交吗?”
特么的,你不是说一天能做出十份吗?怎么又怂了?陈鲁坚定地说:“我们刚刚议定,把这个供状压下,重新整理一个上报。你尽管放心。”
“那好吧,小官全都告诉你,确实是供状上说的那样。许多事我都知道,金子也拿了,但是没参与,不管陈大人信不信……”
“我信,我为什么不信呢?关键一个问题,禾鲁大户这件事你们有没有参与,这是大事,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老人家。”陈鲁打断了他。
“没参与,不但没参与,还一直蒙在鼓里,也在心里怀疑,这事不像是你们使团干的。”
陈鲁说:“你请坐。”说完他自己站了起来,踱了几步,说:“事不宜迟,你们那里没有坐纛的,一会儿我和你们总督说一下,你回去先署理守备,等王廷下了旨意,你就是老大了。”
劳齐吃了一惊,这人是真敢说,敢给外国封官许愿,真是长了见识了。
劳齐赶紧跪下,说:“多谢陈大人提拔,但是小官有一个疑问。都说不图三分利,不起大五更,你需要有什么好处?小官照办就是。”
特么的,现在老子最想要的就是你这个死劳齐吃饭的家伙,但是不能这么说。陈鲁一本正经地说:“我想要前一天晚上杀人越货的人头,你做到了吗?”
劳齐沉吟不语。陈鲁说:“现在过去不到一天一夜,这些贼人抢了这么多的辎重,他们走不远,这些金银就在你们守备府左近,说不定就在你们的守备府。说实话,你们的那些将士们应该有人知道,调查这个案子真不难。”
“有道理,小官这就准备回去,陈大人不会就这一个要求吧?”
“我老人家懂,你不就是看这个请求太高大上吗?我感觉也有几分不落地,还有一个呢,那就是你在这里作守备官,要保护来往的天朝使团,以后这里来往的使团越来越多,记住了。”
“这个容易,卑将这就回去。”
“好吧,我老人家和你一起走,到那里找到总督,给你把官职要下来是真的。走。”
“敢问陈大人,你们想怎么处理守备和团练?”
处理暗自好笑,这么沉不住气啊:“你说呢?”
“卑职以为,这件案子,实在是骇人听闻,我们的守备老爷平时看上去还算老实。哎,怎么会这样!国家,公器也,不能因私废公。你们汉人有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陈鲁心里涌起一阵悲凉,这家伙唯恐他的老大死得慢。这时候陈鲁一点不敢迟疑,赶紧说是这样。劳齐心里踏实了。
两人联袂来到城外,陈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总督霍章。
霍章把劳齐叫过来,说:“你还不错,守住了节操,刚刚陈大人说你没有陷进去,这很好,就按子诚大人说的办,你先署理守备,过几天本督请旨,正式下牌票,现在我写个手令,你拿着赶紧回去,抓紧把这个案子破了。”
同知劳齐大喜,看起来富贵险中求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别瞧不起汉人,他们非常有智慧。他和几人抚胸一礼,带着亲兵奔回哈布守备府。
刚走出不到二里地,使团人马已经过来了,他和亲兵赶紧下马跪在路边,虽然地上还很泥泞,他也全然不顾。
两位天使心里还在打鼓,不知道陈鲁这一趟是不是顺利,恐怕动起刀兵。哈三、龙刚和王大举几人已经有了预案,一旦发生争执,由龙刚带人死命护着天使,杀出一条血路西进,哈三和王大举殿后掩护。
前队来报,有一小队兵丁跪在路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龙大帅去问了。过了一会儿,龙刚领着劳齐走了过来,正赶上后军的人来探问,为什么停下了?
这个人看到劳齐,大喊:“快,保护大人。这是攻击我们的同知。”
大家吃了一惊,哈三和王大举立即做出手势,大家把三个马车团团围住。
劳齐也没理,在士兵的外围又跪下了,说:“哈布守备府署理守备劳齐拜见天使大人。我们总督老爷还有使团的陈老爷在城外候着呢,还有两里地就到了,卑职有公务在身,先告辞了。等天使老爷回来时,卑职给大人们接风洗尘。”
说着磕了一个头,翻身上马,向东奔去。
使团人马面面相觑,胡春看劳齐过来,本来想截住他,只是没接到命令,不敢厮杀。
过了好半天,大家才缓过神来,李先高兴地说:“陈大人已经解决了,这个陈大人,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李达也点头称是,看了一下时辰,已经快到午时了,他下令,全速前进。
陈鲁正在等着接待使团人马,这时镇海珠响了,他赶紧走到没人的地方,竟然是蟾兄。
陈鲁吃了一惊,赶紧问:“蟾兄,你很少联系我,有什么情况吗?是不是蛤蟆师父有事?”
蟾兄笑了说:“子诚兄,你怎么这么性急。我们的师父都很好,是这里出了一点状况,你有时间来一下,师父有事和你说。”说完就退下了。
陈鲁判断,不是小事,虽然蟾兄看上去轻描淡写的,以他对一灭大师的了解,没有大事绝不会找他。
这时使团的大纛旗过来了,总督府的官员们都躬立在路旁,还有十步左右,两位天使下了车子,和总督霍章拱手一揖,李先用蒙古话和他交谈:“我们把使团将士们放在城外扎下大营。然后和文武官员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