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1章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月湾巷15号。
甘之柏和何正韬就着酸梅饮，把谢兰芽炒的菜基本都消灭了。
甘老非常高兴，和何老说：“不错！对我胃口！这个地方也不错，当年我可就是这个地方户籍的人呢，是不是？哈哈哈，正韬，我们啊，见一次少一次了，我看晚上我不去县里招待所了，我住这儿好了，咱们老哥俩叙叙旧。”
何老今天精神也非常好：
“好啊！我让小谢给你整个床铺，晚上让她再炒几个好菜，这孩子原先是新风饭店的大厨，能干着呢！”
甘军长理理头发：
“正韬啊，这会儿两个孩子不在，我跟你问句话，那个小谢的父母……你见过吗？小何有写给我看，说你们在乡下的时候，就和小谢认识了，那她父母长什么样儿的？”
“这……我还真没见过。我听小谢说，他们常年在县里的轧钢厂干活，一个月才能回一次，之柏兄，你好像很关心小谢，怎么了吗？”
何老很诧异，今天甘军长似乎一直在问这个呢。
甘军长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掏口袋。
他从口袋里拿出个很旧的皮夹子，小心翼翼的开了铜扣，再小心翼翼的从里头摸出一张照片，放到何老面前。
何老不明所以，还特意找了老花眼镜戴上，想拿起照片看呢，甘军长推开他手：“你别动别动，我就剩这一张，你只看！”
何老没法，推动着眼镜看了几下，就是“嘶”的一声：“这，这不是我家小谢嘛！你怎么有她照片？”
他再次要去拿照片，想看得仔细一点。
甘老已经敏捷的收了起来：
“别动，你不能动。什么你家小谢，这是我夫人！看，你也觉得像是不是？我跟你讲，我刚才看见小谢的第一眼，我……”
甘老忽然顿住，闭上眼，抬头，后仰。
许久，甘老喃喃：“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就像那一年，我第一次看见她！”
他声音竟有些哽咽。
何老一时不敢出声，惊讶而疑惑的看着他。
甘老深深吸气，把伤感压下，这才低下头再看向何老：“正韬啊，我老了，无儿无女，没什么好牵挂的，所以我已经申请退下来了，不然我也不好离京不是？”
“但是说来惭愧，本来我也是没有时间来看你的，我来这一趟，除了来看看你，给你孙子证婚以外，主要是我收到一个消息，说这儿，就松虞这个地方，有个人，长得和我失散的夫人非常像！”
“不单单她一个人像，她的弟弟妹妹，也有点像，啊，说和我有点像！我本来不相信的，这世上长得像的，多了去了，当年我让人找了那么久，一点线索也没有，这几十年过去了，竟然有消息了？但是，我那个老同志，给我看了一张照片，我一看，真像！”
“而且这个老同志刚来过你们这儿不久，跟我谈起当年我夫人失散的事，提到一个线索，说我夫人带着孩子是行船走的，到最后也没有找到他们母子的尸首，会不会还活着？”
“我前天到了海市，我就拉上你家小何，从当年我夫人走失的地方开始，行船走了一圈，我发现那个地方是有很多支流的，要是当年他们母子误入了什么不熟悉的河道出了事，也是可能的，”
“我这心里啊，一直存着一个希望，就算当年有人追他们，伤他们，可万一他们留下来一个呢？你说是不是？算算年纪，可不是小谢父亲那个年纪吗？你说，我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这么多年了，竟然还心存侥幸，啊？”
第572章 甘爷爷：我紧张。
甘老两只眼睛布满红丝，怔怔的看着何老。
何老想到自己的亡妻和儿子，心里也是酸酸的，连连点头：
“我懂，我懂你的想法，不是不清醒，谁不希望能再见到他们呢！那，你那个老同志跟你说的人……难道是我们家小谢？”
甘老压着声音说：
“本来，我下午就要去老同志给我的地址那儿找这个人的，但是我刚才见到了小谢，我想，应该就是同一个人！我这个老同志，和我夫人是老乡兼同事，认我夫人比我还熟悉的，”
“说这个人做事情的时候，左边肩膀会有些下垂，和我夫人一模一样，相貌相像常见，但要是动作都相似，就是叫什么隐性遗传了，我刚才观察了小谢，还真是！我相信她说的就是小谢！正韬，你说，小谢，会不会是我的孙女儿啊，啊？我能直接问她这种事吗？啊？她会不会把我当老傻子啊？”
何老眨巴眨巴眼，一时不敢应承。
这……也太玄乎了吧？
但是甘老头这么一说，他怎么觉得，谢松年谢松龄两孩子，还真是有点甘老头的影子呢？
何老想了想，给甘老建议：
“要不，等小谢的弟弟妹妹回来，你再看看？这个事情直接问的话，不好开口啊，小谢父母没了，问一次她心里难过一次，再说了，刚你不是打探她爹是不是亲生的了吗，小谢还说是亲生的，你还问的话，不是让她为难嘛。”
“啧！”甘老头深深的皱眉：
“可不是么，所以我很紧张啊，正韬，我比上阵打鬼子还紧张啊，我刚不是说，我留下来，我就是想看看那几个孩子嘛，我刚一会儿的功夫啊，我想了很多很多，你看啊，小谢不过十九岁，上一代的事情，都那么久了，她能知道什么？”
“我琢磨着，这种事，还得是老一辈的比较清楚，她父母不在了，那她那个奶奶不是在？或者那个村里的人，有知道一点的？我想让人去打探打探，你看怎么样？”
何老点点头，也帮着想：
“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个村啊……对了，之柏兄，那个村啊，前面有一条大河，一向来都是通船运的，嗯……确实能到芦荡的！你说的事，也许真有几分可能。就是那村里的人吧，不怎么好相与，我看你让人去打听，不一定打听出什么来，不如你这样……”
两个老头嘀嘀咕咕一阵。
甘老就叫了另一个勤务兵过来：“沈远你来，你去香塘公社，你找到GE委会你这么说……”
隔壁，何遇和谢兰芽吃了饭，何遇把两张照片拿出来给谢兰芽看。
照片并不清晰，有些地方还有曝光，但是大致的内容能看见。
一张照片上，是一个手写的表格，上面有好多人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地址等一些信息。
另一张，则是一张手绘的地图。
何遇指着地图，先标了三个感叹号，再写字给谢兰芽看：
“这个非常重要，我在海市这么久，所以我知道，这个地图画的，就是海松抗战时期，RI军集结的地方。要画出这样的地图，非常危险。”
谢兰芽：“所以，你觉得，我奶奶是英雄？”
第573章 谢松年：我想爹！
谢兰芽：“所以，你觉得，我奶奶是英雄？”
何遇蹙着浓眉，脸色也是有点为难。
在这一点上，他和谢兰芽一样，都不太愿意认为谢李氏是能做出这些事迹的人，想想一早她来拍谢兰芽家门的样子……真是坏老太婆一个！
还好今天甘爷爷带着人在，不然谢家那么一大群人，兰儿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
何遇想到这，动了动唇：我没说她是英雄。
然后才写：“我是说，真正画这些、藏这些的人，是英雄。你看那个名单，也是很重要的，可能还关系着当年一些地下行动者，有了这份名单，或许他们的事迹才能被人知道，他们才能得到应有的待遇。”
“嘶！”谢兰芽吸气：“这么重要的东西，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何遇笔顿住很久，写：
“这个东西，一旦拿出来，可能涉及很多人，也会对你们全家进行调查的，我看至少得有几个月才会有定论吧，要不然，等我们结婚了，把家里安顿好了，你再找相关部门去上报？”
谢兰芽抿紧嘴沉默了好久，有些无奈：
“上报是肯定要上报的。就是我担心，要是咱家老太太真在这个事情里是个相关人物，照她的性情，那以后就得意了，我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得先想想，我怎么办，我才上报。”
何遇摸摸她头发，眼睛亮闪闪的，低下头写：
“不怕。我现在那个工程上是主要工程师，上头很重视，已经提过，会让我参与到后面更大的工程里去，只要我们没有做不利于GUOJIA和人民的事，是受保护的。”
正凑着看的谢兰芽一扫阴霾，立马搂住何遇脖子：
“哎呀，真的啊！哎呀，我家阿遇太棒了！那以后我就靠你了，那我们得结婚，赶紧结婚！哈哈哈！”
她笑得那么高兴，何遇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不禁紧紧的抱住她，覆上唇。
两人在这边光顾着你侬我侬了，根本不知道他们的命运，可能会改写。
相依相偎的时光简直是太短暂了，似乎两人才呆了一会会儿，门口就是谢松龄的声音了：
“哎呀，妹妹你快点！哥快点，我都饿了！姐说今天何大哥会回来，我们赶紧的去看看，我要和何大哥打乒乓球呢！”
很快，家里就都是欢呼的声音：“何大哥，何大哥……大哥哥，大哥哥……带什么给我了吗……现在不打球吗……我读书很好……”
谢松龄和谢小妍一人一条大腿抱着何遇，吵吵个不停。
谢松年虽然没有那么活泼，那么无所顾忌，但也是围在何遇身边，傻傻的笑着。
谢兰芽看着这一幕，只能是无奈又甜蜜的摇头，然后就是开始去准备晚饭。
何遇就手里抱上谢小妍，带着谢松年谢松龄出了厨房，往隔壁去了。
一会儿，谢松年就“哒哒哒”的跑回家，往自己房里去。
过了一阵，再“哒哒哒”的跑出来。
谢兰芽连忙出厨房叫住他：“松年，你干什么呢？跑来跑去的那么不稳重，今天隔壁有个英雄老爷爷在，你要带好弟弟妹妹，让他们别调皮，知道吗？”
谢松年站住脚，看着谢兰芽，蹙着小眉头，欲言又止。
谢兰芽一看他这神情，马上走了过去：“怎么了？”
谢松年忽然就扁嘴，流眼泪了。
谢兰芽措不及防，赶紧扶了扶弟弟的肩膀，拿围裙给弟弟擦眼睛：“咦，你这小子，你哭啥，我又没说你什么？什么事啊你，快跟姐姐说。”
谢松年扑到谢兰芽怀里，把脸埋下：“姐！我想爹！隔壁那个爷爷，长得好像爹！”
第574章 儿孙绕膝
谢松年扑到谢兰芽怀里，把脸埋下：“姐！我想爹！隔壁那个爷爷，长得好像爹！”
呃……
唉！
谢兰芽抱住他，不禁深深的叹气。
到底是亲生子女，看见甘老，就马上会想到爹，她这个借用别人身体的冒牌货，还需要别人提醒才想起来，甘老和谢成樟长得很像。
真是不好意思呢！
“谢爸爸谢妈妈，我会好好带着弟弟妹妹的，等我结婚了，我就带他们几个去看你们的。”
谢兰芽在心里默念完这句，拍拍谢松年：
“嗯，那个甘爷爷，确实和咱爹长得很像，你要是想看，你就去隔壁多玩一会儿吧，今天我们晚饭也在那儿吃，和甘爷爷一起吃，好不好？”
谢松年有些别扭的擦擦眼睛，努力的笑了笑：
“好。姐，我没有要玩，是那个爷爷问我，有没有爹娘的照片，我们不是留着一张的吗，我就拿给那个爷爷看看。”
谢松年手摊开来，里面两张小小的照片。
谢兰芽记忆里能想起，这两张照片，还是轧钢厂因为工作需要，谢成樟才带海春儿去拍的，为了省钱，都没有印多，除了轧钢厂档案留存，他们夫妻俩留下了一人一张。
之前谢兰芽带着弟弟妹妹们搬离老谢家的时候，还没顾上拿，谢李氏就把房门锁了，差点拿不到。
还是谢兰芽半夜三更摸回去，用空间把所有东西都搬走，才留下的。
照片很小，就那种一寸的、黑白的照片。
但，确实是唯一的留念。
谢兰芽心口酸涩，点点头：“嗯，那你拿去给那个爷爷看看吧，小心着些别丢了，啊？”
“嗯，我不会丢的。那我过去了。”
谢兰芽看着谢松年急匆匆的过了那扇小门，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这少年平时从不提前父母，但看起来，父母的亡故，一直都在他心上。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这就是血脉亲情啊！
但是，偏偏也有例外，谢李氏和他们姐弟妹，就真的没有这种感觉。
一点也没有。
唉！还有啊，她只要一想到，如果她这边去上报了ZHENGFU，那个老太太可能就会获得很多荣誉很多奖励，她心里就好不爽啊！
总觉得老太太不配。
对自己儿子孙子都不好的人，怎么可能心怀家国天下？
艾玛，烦啊！
谢兰芽挠挠头，进了厨房。
既然谢松年这么喜欢看甘爷爷，那她就多做几个菜给老人吃吧。
晚餐算得上丰盛。
谢兰芽用上了家里所有的新鲜食材，也把很多珍藏干货拿了出来。
红烧的鳊鱼，清蒸的茄子，糯米肉丸子，干贝拌火腿；
把小青菜的根叶分离，摆成一朵朵青菜花，浇上汁，好看又好吃；
把鸡蛋的蛋黄蛋清分开煎再卷成卷儿，就是层次分明的厚蛋烧；
连汤也是用火腿熬的，放一点竹笋，放一些豆腐，是农家美味没错了。
总之，菜很家常，但已经算是倾尽所有。
谢兰芽还是用篮子拎着，送到隔壁，就看见甘老手里抱着谢小妍，和谢松龄踢一个很小的皮球，谢小妍正在老人怀里笑得咯咯不停。
甘军长满头的白发，因为跑动而在夕阳里闪着光。
他只穿了一件白衬衣，额头上都是汗，一边跑还会喊：“松年，看好了啊，看爷爷是怎么赢松龄的啊！”
谢松年的眼睛，紧紧跟随着老人，手里拿着一块白毛巾，等甘老停下，他还会跑上去，踮着脚的去抹老人额头：“爷爷，我帮你擦擦汗。”
“哎哟！我可真是太幸福了！哈哈哈哈！”
老人的笑声爽朗极了，震得夕阳都抖起来了。
第575章 被孙女了
老人的笑声爽朗极了，震得夕阳都抖起来了。
何遇和何老，都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
谢兰芽的脸上，也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
这几个孩子，很少享受这样被长辈关注、被长辈宠爱的快乐。
在乡下的时候，谢松年谢松龄帮着做家务还来不及，哪里有得玩；
谢小妍更是别提了，作为贫苦家庭里最小的孩子，她得到的从来不是宠爱，而是欺负，毕竟资源短缺，欺负她是最容易获得利益的。
也就来了城里，算是过得舒服了些，但家里也就谢兰芽，平时也忙，除了工作还有家务，和他们玩闹？不存在的！
何老搬来以后，倒是挺喜欢他们的，但是何老身体不好，不能运动不能劳累也受不得吵闹，只能和孩子们保持适当的距离。
现在这种追逐嬉戏的场景，可实在太少见了。
既然他们玩得这么高兴，谢兰芽也没去打扰他们，把饭菜一一摆出来，等他们玩够了来吃。
但外头进来人了。
之前那个勤务员之一，好像叫小顾的，带着几个“四个口袋”进来了。
身后，跟着那个外八字、抬下巴走路绿茶姑娘。
小顾在门口看见甘老和孩子玩闹的场景，很惊讶，一双小眼睛里都是不可置信。
显然，这样的老领导，是他没见过的。
绿茶姑娘则马上大声的喊：“爷爷，这些孩子哪儿来的呀，可别累坏了您，那个小孩，快下来，下来，怎么能让首长抱呢，真不懂事！”
嬉闹的声音停下了。
甘老看了看绿茶，微微皱眉，但手里依然抱着谢小妍。
小顾上前敬了个礼：“报告首长，松虞县GE委会的同志来看您了。”
小顾报告完，向一旁一让，跟来的几个县里同志一一上来握手寒暄。
谢兰芽认识两个，一个是张力力的伯伯，张主任，上次为了解决林节俭的事，张力力带她见过；
另一个是县二把手，曹主任，直接就面对过。
甘老依然没有把谢小妍放下，抱着她笑呵呵的和人打着招呼，像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老人。
那位张主任长相和张力力也挺相像的，厚身板，微胖，笑容很随和，和甘老说了一通常见的客套话以后，就说请甘老去新风饭店吃饭，指导工作。
甘老回头看向谢兰芽。
谢兰芽对他礼貌的笑笑：“甘爷爷，把小妍给我吧，是到饭点了呢。”
甘老的目光就从她手里的篮子，移到了廊下的饭桌上。
他转头和张主任几人说：“这个，新风饭店啊，我就不去了。我难得和孙子孙女们见面，我和他们吃，你们工作辛苦了，该忙什么，就忙去吧。”
张主任看了看谢兰芽，和甘老笑谈：“哦，可真巧，这位是新风饭店的小谢呢，原来和首长也认识啊！”
甘老忽然来了一句：“啊，什么我认识，我孙女！这里几个，那……”
老人指点着谢松年谢松龄，再颠一下怀里的谢小妍，无比骄傲：“都是我孙子孙女儿！我和他们吃，你们忙去吧啊！”
谢兰芽：“……？？”我是孙女？我怎么不知道？
谢兰芽不禁看向何遇。
何遇对她笑，是那种平时叫她安心的笑。
好吧，大概是老人临时的推托之词吧。
第576章 抱孩子真有趣
谢兰芽便不出声，静静的站着。
但绿茶小姐皱眉上前了：
“爷爷，咱们还是去饭店吃吧，高医生说了，你要加强营养，不能饿着，不然你那头晕的老毛病又得犯了。”
甘老抱着谢小妍往廊下的桌子边走：
“倒是，我还真是饿了，一饿，我这头晕眼花的毛病就上来了，还好我孙女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哎呀，我孙女就是新风饭店的大厨啊，这可比上饭店方便了，各位，谢谢你们来看我，我这次过来松虞，主要是私事，就不打扰大家了，我要吃饭了，家里饭菜有限，就不请大家入席了啊！”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都不好再劝。
绿茶勉强笑着过来说话：“爷爷，领导们已经在新风饭店订好席了！您看，几位领导还特意来请您呢。”
甘老眼睛眯了眯：“哦，这样啊，那雨洁，你去吧，你代表我去。”
“我？”绿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甘老：“对！你既然觉得我该去，那就你去吧。”
“这……”
绿茶似乎很为难。
但是旁边的人还是很知情识趣的，比如曹主任就想，既然老首长都说了嘛，那肯定得邀请这位“爷爷，爷爷”不停叫着的大小姐的。
至于谢兰芽，嗐，那就是老人的推托之词，谁不知道谢兰芽就是个孤儿啊！
曹主任第一个打头，盛情的邀请绿茶。
张主任则走来和甘老说：
“首长，那这样吧，明天，明天一定请您到新风饭店吃饭，您早年就在这儿工作过，现在回来了，也去新风饭店吃个饭，看看这几年咱们这儿的民风民情变化。您看可以吗？”
这次，甘老爽快的答应了：“好，明天可以。”
张主任几人这才簇拥着绿茶走了。
绿茶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走的时候头也没回。
但是谢兰芽却发现，甘之柏一直意味深长的看着这姑娘的背影。
直到他们走出了大门，甘之柏才招呼何老：“正韬，小何，坐啊，松年松龄坐这儿，吃饭吃饭，哎呀这菜做得，真是太好看了！”
这期间，他一点也没有把怀里的谢小妍放下的意思。
谢兰芽想着刚才谢松年的话，便也没推辞，让两个男孩子坐了。
她又伸手过去要抱谢小妍：“甘爷爷，您饿了就吃吧，小妍很厉害的，都是会自己吃饭自己洗碗的大孩子了，不抱了啊？”
甘之柏没放手：“没事，我抱着她，哎呀，我上次抱孩子是什么时候呢，我想想……”
老人微仰着头思索，渐渐的，眼圈有点红。
他掩饰的抬了抬眉毛，还和何老说笑：
“嗯，我想起来了，是四十年前的事儿了！正韬啊，我四十多年没有抱过孩子了！也是奇怪啊，我们jun区大院里，那些个孩子见了我就怕，我也不稀罕抱他们，但是我现在老了，竟然觉得抱着孩子真有趣，哈哈哈哈！正韬，真有趣！”
他是笑着的，但是，谢兰芽总感觉他那翕合的嘴唇，像在哭似的。
这老人家，是想到自己的孩子了吧？
第577章 关于娘
谢兰芽看甘老那笑得跟哭似的样子，不禁看向何遇，想看看他怎么说。
谁知何遇的眼里也是满满的感慨，还有些伤感，他见谢兰芽看他，竟然还低下了头。
这一个个的这样子，搞得谢兰芽心里也有些难受起来。
但是好好的吃饭呢，可不能这样。
谢兰芽连忙夹了一个肉丸子给老人：“甘爷爷，这个是糯米肉丸子，挺清淡的，但是这个盘里有剁椒，你看你要是想重味一点，可以蘸一下。”
“好好好，我吃！”老人连忙把丸子夹进嘴，掩饰自己的失态。
谢兰芽也给和老何夹了一个：“爷爷也吃吧，饿了吧。”
“哎，好孩子，我自己来，你照顾好甘爷爷就行了！”
一桌子人这才开动起来。
几个孩子一吃起来，气氛就愉快了。
谢小妍夹肉丸子半天没夹住，老人看着就笑；
谢松龄吃一脸的米，老人看着也笑；
谢松年给老人夹菜，老人看着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气氛好得不得了的时候，甘老忽然问谢兰芽：
“小兰，你家……呃，你说你那个奶奶，对你们不咋地，对吗？那，对你爹……呃，对你爹娘是什么态度呢？”
谢兰芽听着小兰两字，一时间有点恍惚。
这昵称，也是很久没听见了，她另一个世界因病去世的妈妈，倒是常常这么叫她。
谢兰芽特意放下碗回答：
“哦，甘爷爷，你问我奶奶对我爹娘啊，嗐，我从记事的时候就知道，家里到吃饭的时候，我爹我娘带着我，是坐在门槛上吃的，其他人都是坐在桌上吃的。”
“那时候我还不太懂，我以为大部分人家都是这样的，后来我听见隔壁的人家议论，我才知道，没人家是这样的，就算桌上坐不下，只会让小一点的孩子下桌，没有叫长子坐门槛的。”
甘老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很生气的样子。
谢兰芽连忙说：“甘爷爷，你是不知道，这乡下人家，偏心眼的多得是，没什么的。我也是渐渐长大，听人家议论才懂得一些，其实在没听人家议论以前，我还不觉得什么呢！而且我现在已经跟他们分家了，没关系了！甘爷爷您快吃！”
甘老看着她的眼里，涌上浓浓的心疼，又问：
“那，你们几个没有去外祖家吗？你一个人小小年纪要养三个弟弟妹妹，太不容易了。”
说起这些，谢兰芽也是叹气：
“唉，甘爷爷，我不知道我外祖家在哪里。我娘是船家女，他们不属于任何大队，靠行船打鱼吃饭的，特别穷，常常吃不饱饭，当年她家行船到我们村里附近，我奶奶让人给了点彩礼钱就娶了，我外祖家也是希望我娘能嫁给岸上人，吃口饱饭。”
“但我听我们村的老人说，一般人家不娶船家女，因为船家女不会干农活，大家看不起。我奶奶是想一直拿捏我爹，才会给他找个船家女，因为船家女一旦上岸嫁人，娘家人就行船走了，以后很少会来往，这样我奶奶就不用担心我娘拿东西贴补娘家了，而我爹没有岳家支持，也只能事事听我奶奶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样，但我确实从来没有见过我外祖家的人，我娘在我家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奶奶骂，我们都很大了，奶奶还是想打我娘就打，有时候我爹护着些，我奶奶就会在院子里大哭，说他不孝。”
第578章 哭得说不出话
谢兰芽按照原身记忆里的东西说起这些，心里也很不好受。
唉，要说起来，谢成樟和海春儿，真的是一对苦命人。
那日子，每天都是苦的。
正伤感间，甘老忽然就拍了下桌子：“太不像话了！”
一桌子人吓了一跳。
尤其谢小妍，两只眼睛惊恐的看着甘之柏。
甘之柏一晃眼看见了，连忙抱起她：“小妍不怕，爷爷是专打坏人的，爷爷从不欺负好人，小妍不怕啊！”
谢小妍扁扁嘴：“爷爷不生气。”
老人疼爱的用大手去拨拉她那细绒绒的头发：“不生气不生气，爷爷不生气，爷爷看见小妍就不生气。”
谢兰芽陪笑：“对对，甘爷爷快别生气，乡下这种事也常见，而且也主要是我爹这个人太过善良，换别一个，也不至于这样。您看，我就不怕我奶奶，我奶奶几次想欺负我，都吃了大亏！”
谢兰芽开始讲自己怎么反抗老太太，还专拣偷吃家里的鸡、半夜吓唬人啊这种趣事说了说。
甘老听得哈哈大笑，总算是把气氛给搞回来了。
等吃完了，谢松年和平时一样，帮着谢兰芽收拾桌子，用篮子拎着碗筷，给谢兰芽送到隔壁。
刚走过围墙的小门，谢松年就神秘兮兮的凑到谢兰芽耳边：“姐，刚才那个爷爷哭了，哭得说不出话！”
嗯？那位威严的老人，哭得说不出话？有这样吗？
谢兰芽连忙问：“什么时候？”
“就是我拿照片给他看的时候。他拿着照片说‘真像真像，真是像啊’，然后就哭，说不出话那种，我好担心他把眼泪糊在爹的照片上了呢！”谢松年从口袋掏出照片看看，很紧张的说。
谢兰芽皱眉：“那个爷爷真的这么说呀，他还说什么了吗？”
“哦，他没说什么了，他伤心得话都说不出来嘛。何爷爷就一直劝他别伤心，说先等等消息，就是这样了。”
唉，这样啊……
何爷爷说了，这位老同志早年战乱中失散了妻儿，那他现在看见长得特别像自己孩子的，感怀心事了吧？
这位老人家这么伤心，那她和何遇明天去领结婚证、和去新风饭店吃饭的事，不合适开口吧？
谢兰芽一边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厨房，一边开始想着一会儿该怎么跟何遇商量明天证婚这个事。
至于谢松年说的那些，谢兰芽没敢多想。
真没敢想。
谢成樟长得是像甘老一些，但是人家甘老是什么身份？
不该是她们几个随便去巴结、肖想的。
谢兰芽忙着洗碗。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剩最后的一抹晚霞，一会儿谢小妍就要犯困了，她洗好了碗煮好水，就要把谢小妍抓过来洗澡哄睡。
谢松年很是配合的在一旁帮着擦碗。
洗碗洗到一半的时候，外头有很嘈杂的脚步声。
围墙对面也有好些人在杂乱的说话。
谢兰芽还没顾上去理会，何遇就从隔壁跑了过来，一把拉了谢兰芽的手就往外跑。
谢兰芽手还是湿的呢，连忙问：“哎，你干什么，我碗还没洗好呢！”
何遇向她摇头，只管拉着她往隔壁走。
一走过小门，谢兰芽就看见有几个熟悉的人站在何遇这半边院子里。
这些人，竟然是东风大队的支部书记唐有贵、谢兰芽原先生产队的队长谢祖仁，还有大队的治保主任和民兵队长，以及老谢家堂弟谢松诚。
这些人来干什么呀？
关键怎么还有谢松诚的事？
这个二流子也跟着来是干嘛？
第579章 悬赏
谢兰芽疑惑的看着何遇。
何遇向他指指甘之柏身边的一个勤务兵，又指指耳朵，示意她听着就好。
谢兰芽倒是想听的，但是谢松诚一个劲的对她笑。
是那种讨好的笑。
谢兰芽的记忆里，可还没见过谢松诚这么对她笑过呢。
在以前一起住老谢家的日子里，谢松诚作为堂兄弟，日常的欺负他们姐弟几个，才不会给这种笑脸，早上跟着谢李氏来，还一脸嫉恨的盯着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正疑惑间，就听见甘之柏那个勤务兵在说话：“报告首长，经过东风大队书记等人的协调，我们在三小队悬赏以后，就有人说，知道当年夫人和孩子的下落。就是那个人……”
勤务兵向谢松诚指了指，又说：
“但是他说，他要真正的拿到奖赏才说，我就把人带回来了，另外，东风大队的唐书记等人我也请过来了，如果一些事情需要核实，首长可以问话。”
甘之柏终于把怀里的谢小妍放下了，走过去和唐书记等人握手，最后他的大手伸向谢松诚：“哦，这位小同志，你要奖赏才说？没事，我给你。”
谢松诚看着他的手，慌乱的在裤子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伸出去握了握甘之柏的指尖，激动的问：“是两百吗？真的是两百吗？”
甘之柏：“嗯，先给你一百，你说清楚了，我们核实了，就再给你一百，沈远，给他。”
甘之柏缓缓的收回了手，向勤务兵说了一声。
沈远马上从身边的公事包里抽出一个信封，数了十张大团结，递给谢松诚。
谢松诚激动的胸口连连起伏着，不断的蘸唾沫数手里的钱。
谢兰芽深深的皱眉，真丢人！好歹也是堂兄弟，这个二流子真是太不上台面了。
他把钱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才当着众人的面塞在衣服口袋里，用一只手按住。
然后他先瞥了眼谢兰芽，绽开一抹得意的笑容：“你们说的、要找的、那个现在可能四十岁的男人，应该就是我大伯，那，他爹！”
他向谢兰芽一指。
谢兰芽张大嘴，瞪大眼：什么？！
而甘之柏，似乎并不惊奇，严肃的看着他：
“你说详细点，你看起来才十几岁，你是怎么知道四十年前的事的？你要是胡说的，不但钱要还给我们，你还可能要坐牢！”
谢松诚这才有点紧张，但他很自信：
“我没胡说！我听我爹说的！那时候我大伯还没有死……哦，那个人说，你找的是你儿子是吧，那你知道吗，我大伯已经死了，如果他是你儿子，那就是你儿子死了。”
甘之柏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背缓缓的挺得更直。
谢兰芽看着那背脊，心里很是痛惜：不管甘老是不是亲人，怎么能对一个老人这么说话呢？
她忍不住了，冲出去对着谢松诚吼：“谢松诚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不许说！”
谢松诚显然没明白她的意思，对她讨好的笑：
“哎，姐，我真没胡说，也就你不知道而已，真的，你爹真不是奶奶亲生的，本来我们不说，是不想你到我们家吵吵的，但你看你多有福气啊，你这不是有个当官的爷爷来找你了嘛，姐，以后你别忘了我啊！”
甘之柏转向谢兰芽：“小兰你让他说。”
他的声音不高，但目光威严，眼眸深处隐藏着浓浓的风暴。
第580章 不是亲的就好
甘之柏目光威严，眼眸深处隐藏着浓浓的风暴。
谢兰芽乖觉的退后了。
甘之柏对着谢松诚，声音就严厉了很多：“只说你知道的，别给我扯别的，说得不清楚，钱是不会给你的。”
谢松诚对着他点头哈腰：
“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我说，就是一年多前吧，我爹跟我奶奶要钱，我奶奶没给，我爹就跟她生气，说什么‘你不给我钱，难道还指望留给那个不是你儿子的儿子吗？’我正好在，听着这句有点奇怪，就问我爹‘不是儿子的儿子’是谁，我爹不说，我奶奶也不许他说，还真的拿出了钱给了他。”
“后来我就一直问我爹，我爹被我缠得没法就告诉我了，说是我大伯不是我奶奶亲生的，是我奶奶从外面抱回来的，说是当时我奶奶生的孩子死掉了，我奶奶很伤心，正好看见一个孩子和真正的大伯差不多大，她就给抱回来了。”
甘之柏：“那你怎么知道，你奶奶抱的这个孩子，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
谢松诚一伸脖子：
“也是我爹说的呀！我爹说他还小的时候，奶奶总是带着他偷偷到香塘河边烧纸，嘴巴里还总是说，‘你走吧，你走吧，不要来找我了，你这个女人，我已经帮你养孩子了你还要怎么样？’”
“我爹就问她在和谁说话，我奶奶就说，是在和大伯的娘说话，说那个女人总是做梦找她要孩子。我爹还说，我奶奶所有的孙子孙女里最讨厌谢兰芽了，因为谢兰芽长得有点像那个女人。”
“那你们让人到生产队里来问，有没有人在几十年前见过一个和谢兰芽有点像的女人带着孩子什么的，这不是都对上了嘛！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我爹，哦，我爹在劳改的，这个……不会影响我拿另外的一百块吧？”
谢松诚眨巴着一对绿豆眼，有些战战兢兢的看着甘之柏。
甘之柏眯起眼，下颌线绷紧：“不会。你继续说，还有什么？你奶奶没有说和谢兰芽长得像的女……女同志，后来怎么样了呢？”
谢松诚：“女同志？哦，那肯定死了吧，不然我奶奶烧纸干什么……呃，你，你别那么看我，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爹没说。”
甘之柏的整张脸绷出清晰的棱角，眉头处却紧紧皱着，瞪着谢松诚。
谢松诚吓得连连往后退。
谢兰芽整个人有点懵，她直到这会儿，才能把谢松诚说的事情想清楚。
看起来，应该是甘之柏在叫人调查他失散四十年的妻儿，调查的人长得和谢兰芽很像，还带着一个孩子。
他们通过东风大队和谢兰芽家所在的生产队悬赏，就悬出了谢松龄。
从谢松诚刚才说的话里已经能明确，谢李氏不是她谢兰芽的奶奶。
这太让人高兴了好吗！
谢松诚说的一定是真的！
谢李氏不是她奶奶就好，真的真的真的太好了！
谢兰芽非常的兴奋，不禁看向何遇。
何遇正对他微笑，也是如释重负的样子。
但甘之柏的脸却更见肃穆。
他严厉的看着谢松诚：“那个女同志死了，又是怎么死的？”
第581章 难道你们集体隐瞒了吗
甘之柏严厉的看着谢松诚：“那个女同志死了，又是怎么死的？”
谢松诚脸色紧张：“我不知道。我爹没讲。”
甘之柏：“那，那位女同志葬在哪儿？”
谢松诚眼神飘忽：“不知道啊，谁会去问这些！我都说完了，我的一百块钱呢？”
甘之柏眯了眯眼，不再理他，而是转向了唐书记和谢队长：
“两位同志都听见刚才那个年轻人的话了吧，你们在当地，就没有听说点什么？”
唐书记摇头：“首长，我是五年前才到东风大队当书记的……”
甘之柏看向谢队长。
谢队长像做梦刚醒似的，说：
“哦哟！难怪了呢！我跟谢成樟是一块儿长大的，他娘谢李氏对他不好，我们小时候还提过这事，谢李氏会不会不是亲娘，我娘为了这话还打了我呢，说谢李氏就是成樟的亲娘，但是这些年，我们都看在眼里，谢李氏对成樟是真不咋地，还有对这几个孩子，也真是不好……”
甘之柏举起手，打断了谢队长的话：
“这个不用说了。我是问，你们在当地，就没有听说过那个谁……谢李氏自己的孩子死了，抱养别人的孩子养这些事？还有，刚才那位年轻人嘴里说的那位女同志，如果真的不在人世了，那么埋在哪儿？”
“孩子当年只有一岁多，自己是走不到你们村的，那难道没人知道他怎么来的？你们村里埋了一个外乡人，你们当地人就一点也没有耳闻？村子里一般都是相互都知根知底的，这个事怎么会大家都这不知道呢？是你们集体隐瞒了吗？”
这么一连串的问题，谢队长都给问懵了。
他只是摇头：“我没听说。也没听别的人说，首长，这个我不敢瞒你，真没听过。要不是刚刚谢松诚说起，我们一点也不知道，谢成樟竟然不是谢李氏亲生的，我娘还给接生的呢！首长，如果你真要打听这些，我看，只有把谢李氏本人找来了。”
唐书记在一旁附和：“对对，只有找谢李氏本人了！她肯定知道！”
甘之柏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大手一挥往外走：“沈远，走！去那个地方，马上！”
他走到门口时，转身看向谢兰芽：“小兰，走，一起去看看。”
谢兰芽看了眼何遇，何遇马上走了过来。
可是谢小妍弟妹几个也来拉住她：“姐，姐姐！”
而这时，谢松诚挥舞着手就追向门口的甘之柏：
“哎，哎，那个官儿，你先别走，我的钱呢，我还有的一百块呢？不是说两百的吗，你们带我一起走啊！”
沈远马上站到甘之柏身边护卫着，一脸严肃：
“你干什么！谁许你拉扯首长的！我们首长是什么人，只要核实了情况，怎么会少你的钱！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你们几个人在巷子外等着，会有另外的人来载你们。”
谢兰芽想了想，小声和何遇说：
“车里确实坐不下这么多人，家里还有爷爷和弟弟妹妹，还是你在家守着爷爷他们吧，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何遇很是为难。
但看了眼脸色也是很激动的何老，还有一群孩子，只能动了动唇：注意安全，小心老太太有什么阴谋。
他还比了比一个长度。
谢兰芽知道，他是提醒她注意了解铜管的事。
事到如今，看来这个东西应该是谢兰芽亲奶奶的，谢李氏究竟知不知道，她收着棉袄，究竟是保护这个东西，还是隐藏了另外的什么目的，就有待考察了。
得去好好了解一下。
谢兰芽向何遇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第582章 云惜梧
已经入夜。
县城的巷子已经亮起路灯。
甘之柏走在最前面，身板挺直，脚步飞快。
谢兰芽紧紧跟着他。
谢队长追上来小声说话：“兰芽子，你在县城还好吗？”
谢兰芽笑了笑：“队长伯伯，我挺好的。”
“唉！”谢队长重重的叹气：
“想不到，你爹还真不是谢李氏亲生的，这可真玄乎啊！那她自己的孩子呢？刚谢松诚说，她自己的孩子死了，可是死了孩子这么大的事，我们几家紧挨着，我娘从来就没提起过啊，村里也没人知道，你爷爷应该也不知道的吧？我娘说，你爷爷活着的时候，可疼你爹了，常常把你爹架在脖子上玩！”
前面的甘之柏马上停下脚步：“也就是说，这个谢李氏，抱了别人家的孩子，还瞒着所有人？她为什么要隐瞒？”
谢队长看见甘老询问，就不大敢说话了：“我，我只是说我知道的事，别的我不清楚。”
甘之柏便再次的大踏步走了。
步子很重，那背影，有一种即将要去打仗的紧迫感。
巷子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司机看见甘老来，马上下车敬礼。
沈远和他交待了几句话，司机就跑开了。
沈远给首长开了门，甘老回头喊谢兰芽：“孩子，跟爷爷一起坐。其他人会有另外的车的。”
“好的，甘，爷爷。”
谢兰芽坐上车，向附近看看。
这才发现，其实甘之柏带来的人，不止沈远和那个小顾的，还有别的一些同志的，沈远应该是警卫队长之类的。
沈远亲自开了车。
谢兰芽和甘之柏坐在后面，一时无声。
车在县城行驶，还会有一束一束的光影划过甘之柏的脸，等出了县城，四下漆黑，只有车大灯的一点光在天地间滑动。
谢兰芽转头看看甘之柏。
老人整个人成了一个黑色的雕塑。
刚硬。
冷冽。
气场强大。
搞得谢兰芽有点紧张，不禁让自己坐得直直的。
忽然，老人叹了口气：“唉！小兰，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是我的孙女。”
谢兰芽老实的回答：“在半小时前，我没想过。我怀疑过谢李氏不是我奶奶，但凡事得讲证据，我没有证据。”
老人在黑暗中点点头，喊一声：“开灯。”
沈远应着“是，首长”，车里亮起暖黄的顶灯。
老人摸索着口袋，小心翼翼的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谢兰芽：“你看看，她应该是你的祖母，云惜梧女士。”
谢兰芽伸出双手，慎重的接了。
照片很老了，边角都有些破损，上面也有些脱色，好在照片上的人脸还算清晰。
那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目光含笑的看着人。
她穿的是老式旗袍，略宽松，但依然看得出她身姿曼妙；
头发略微有些卷，纤长的手指捏着本书，看起来非常的优雅文静。
是个美人。
但重点，谢兰芽也看出来了，照片上的人，确实和她这皮囊很相像。
老人的声音幽幽的在车里响起：
“去年底的时候，有个老同志，叫年黎明的，就跟我说，她在松虞县看见有个小姑娘，长得和惜梧像得很。我没在意。这些年，总有人这么说，组织上，也帮我找过，但只是一次一次的失望罢了。没人能明白，四十年的寻找，意味着什么，唉，一次次的燃起希望，一次次的覆灭希望啊。但是，后来她非给我看了照片，还说她本来想把人找到首京的，我看得照片，我……”
第583章 偏心死你算了
甘之柏说到一半，顿住了，喉头在暖黄灯光下翻滚，压抑的很。
“小沈，把灯关了吧。”老人开口吩咐了一声。
再次陷入黑暗的车里，有伤感的气息流动。
过了好一阵，甘之柏才又说：
“孩子，我看到照片，心里重新有了希望，才有了这次的行程。然后我看见了你，我彻底的相信，也许，你祖母或者你父亲，还活着。我可真是……”
“唉！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唯独在这件事情上，我相信神或许存在，他一定是知道我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让你出现了。虽然，你父亲不在了，但是还留下了你们，我真是想不到，我竟然不再是孤单一个人留着！我的心里啊……”
老人的声音低缓而沧桑，听着谢兰芽心里一阵一阵的难过，但甘老对于她，还是陌生的。
她实在做不到，立马的扑进他怀里，当一个孙女。
谢兰芽低低的喊了声：“爷爷，您别太难过，等问清楚这个事情再说吧。”
老人略微转头看着她，刚毅的下颌在黑暗中柔软起来：
“小兰，我一定是我家的孩子！今天我们就去好好问清楚这个知道消息的人。虽然我没有照顾过你们，因此让你们受了很多委屈，但我还是想你们几个孩子能认我这个爷爷，也让我做一点让惜梧高兴的事，”
“这辈子，我对不起她，看顾你们，才是我该赎的罪！我太对不起她了啊，年轻的时候，我在阵前她在敌后，海市沦陷那些年，我们很难见面，你爹出生时，我都不在，孩子大些，我都只抱过了一天，我……我太对不起她了！”
老人的声音是颤抖的，影子也是颤抖的，这让谢兰芽的心也颤抖起来。
老一辈人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对自己和家人，肯定是会亏欠的。
老人转头看着窗外，不再出声，但整个人流淌着悲痛的气息。
他在默默的思念故人。
谢兰芽只能静静的看着他，陪着他。
东风大队三小队老谢家门口。
谢二婶正翘首张望。
谢三婶捧着个脸盆出来倒水，看见她的架势，拉长了声音问：“哎呀，咱老谢家的大孙子还没有回来呐啊？这次看来是真的要发财了呢！”
谢二婶白了她一眼：“关你什么事！”
“哼！当然不关我的事！可是你家谢松诚把娘推倒的！现在她躺在床上不能动，那就该是你们伺候！”
谢三婶说完就进了里屋，大声的喊起来：
“谢银山，出来，二嫂都说了，不关我们的事！毕竟上饭店也只轮得到大孙子，知道什么大官家丢了孩子也只有大孙子知道，那伺候你娘也该是他们伺候，出来！”
屋里，谢李氏仰面躺着，脸色惨淡，眼睛里更是一片惶恐。
谢银山叉腰站在床边：“娘，你到底告诉了谢松诚啥，他就非要去县城领赏？为什么他知道的事，我不知道？你说啊！”
谢李氏没应声，依然躺着，看着屋顶。
“好！你就偏心吧，偏心死你算了！老东西，你既然什么都不告诉我，那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来看你了，哼！”
谢银山大声的骂着母亲，气哼哼的出去了。
第584章 赚大钱咯
谢银山大声的骂着母亲，气哼哼的出去了。
但他还是越想越气。
死老太婆太过分了！
真的真的太过分了！
昨天兴头头的收钱去县城，结果今天灰溜溜的回来，两碗阳春面三个人分着吃，等回到香塘公社就已经饿完了。
这就约等于他们一家子花三块钱买了个寂寞！
本来他们一家心情不好，但是下午的时候，大队书记带着一个人来队里开会，说是悬赏找人的，直接找着人的给五百块，提供有用线索的能给两百块。
娘哎！
五百块？那不是得挣一辈子的钱？
就算找不着人，知道线索也好啊，两百块，那是能盖房子、娶两房媳妇的大钱啊！
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疯狂了。
大家都回去问家里老人，谁知道四十年前有一个长得和谢兰芽很像的女人，还带一孩子的？
结果，竟然是谢松诚第一个跳出来说，他知道！
他知道？
他知道什么？
他才几岁，能知道四十年前的事？
众人都笑呢，谢李氏追出来捂住谢松诚嘴巴，喊：“你要死啊你！你别给我胡说八道啊，忘了我怎么跟你说的了你！”
结果，谢松诚一下子推开谢李氏：
“奶奶！你不就是担心说出来了，谢兰芽再也不管我们了吗？可是两百块呐！只要人家肯给两百块，你还担心谢兰芽不管我们做什么啊，两百块都够我家盖屋子连娶媳妇儿的了，我要娶个大队里最漂亮的媳妇！我要去挣大钱！”
谢李氏被谢松诚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喊：“松诚你回来，不能说啊，这事不能说啊！”
但是谢松诚一溜烟跑了，和队长报告去了。
谢银山清楚的听见他和队长说：“……我知道我知道，我爹告诉我的，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人再哪儿，给我钱我马上就说！”
队长：“你？你才几岁？你知道个毛！你爹也不行！四十年前的事了，只有老人才知道。”
谢松诚急吼吼的喊：“是我奶奶告诉我爹的，真的，给我钱，我说的保证对得上，我保证！”
“你，那你现就在说！”
“不！我看见了钱才说！你当我傻啊！这么多钱的事，一定得要看见了钱我才说！”
然后谢松诚就跟着一个绿军装的人走了。
是坐汽车走的。
可神气了！
谢银山当即就回去问谢李氏了：“娘！为什么谢松诚知道的事我不知道？为什么谢松诚能赚大钱的事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你给我也说说，让我也赚大钱。”
可从那时候开始，谢李氏就不出声了。
不管谢银山怎么问，都不出声，只是“唉哟唉哟”的喊疼。
谢银山就讨好的把她背回家里去，结果她也啥都不说。
艹！
这是只给老二家赚钱的意思了？
老东西这心偏得呀，让她就这么偏死了吧！
老谢家带着一种怨恨的气氛。
谢银山进进出出的大力摔门，谢三婶时不时的跳到院子里指桑骂槐一番。
谢二婶心里也是气恼：看看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就是见不得人好！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松诚这次能赚大钱了吧？会的吧，会的吧？
谢二婶等啊等的，终于等到有手电筒的光在村巷里亮起来。
谢二婶伸长脖子喊：“松诚！松诚是你回来了吗？赚到大钱了吗？”
没人应声。
电筒光倒是越来越近了。
忽然，一张脸向谢二婶凑过来：“二婶，老太太呢，在哪儿？”
谢二婶吓一跳：“谢，谢兰芽，你，你怎么回来了？”
第585章 这个事情是严肃的
谢二婶吓了一跳。
谢兰芽把脸凑到谢二婶耳边说话：
“不是你家谢松诚到城里来说的吗，我爹不是老太太亲生的，那我不得来问问清楚，不是老太太亲生的，那他养了你们这么些年，你们还时不时的想来吸我的血，你们不亏心么？”
谢二婶脚步再次后退：“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松诚呢，松诚他人呢？”
谢兰芽没理她，转身扶了一个人，只管往老谢家院子里走。
后面倒还有个给他们打着手电。
黑暗里，也看不清楚谢兰芽扶的是谁。
但，总归不是谢松诚。
谢二婶就喊了起来：“娘！娘，谢兰芽回来了！娘，她找你呢！”
谢李氏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门口处，有一点微软的光。
有两个人影在这处微弱的光里进来，停在她床边。
一只手伸过来，熟练的拉亮了谢李氏床头的电灯。
“啪”的一声，光亮的那一刻，谢李氏乍看清来人的脸，就惊呼一声“啊”，整个人缩到床角落里。
谢兰芽凑过去：“哟，吓着你了？可是你怕什么呢？老太太，你不是一早还来找我吗？”
谢李氏胸口起伏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谢兰芽一会儿，总算的坐直了些：
“小贱货！谁怕你了！谁要你开灯的，电的钱你给我出啊！”
谢兰芽身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谁许你骂人的！老太太，是我找你有点事，如果用电需要钱，我出给你！”
谢李氏立马把头埋下了，一声不吭。
沈远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个凳子：“首长，您请坐。”
甘老坐下了。
沈远笔直的站在甘老身边，问谢李氏：
“老同志，刚才您孙子拿了我们的悬赏一百块，说您当年抱了一个孩子回来养，就是谢兰芽同志的父亲，叫做谢成樟的，请问是不是？”
“不是！”谢李氏没抬头，但声音很干脆。
谢兰芽和甘老对视一眼，都很意外。
沈远就说：“如果不是，那么您孙子谢松诚就是欺诈，我们不但要收回一百块，还有把他送公安局，这是要吃官司的。”
谢李氏终于抬了头，但她只是怨毒的看了下谢兰芽，又低下了头，似乎很为难。
在门口听着话的谢二婶当即冲了进来：
“娘！你怎么能说不是呢！不还是你跟金山说的，谢成樟就不是咱们老谢家的人，你养了他，就该让他给咱家做牛做马，你这会儿说不是，你不是坑你孙子吗，你是想你儿子坐了牢，孙子也坐牢吗！”
“住嘴！”谢李氏对着她吼一声。
沈远也对谢二婶说道：
“这位同志请你不要随便参与好吗，这个事情是严肃的，不管你们为了什么，都不能撒谎，撒谎是要付出代价的。到底是还是不是？”
老旧的屋子里就静默了片刻。
甘老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老同志，你在隐瞒什么？谢成樟，应该是我的孩子，你刚才看见我，你很惊恐，你惊恐什么？你的孙子说，你这些年不把事实说出来，都是为了让他给你家赚钱养家，这些都过去了，终究你养大了成樟，我不追究这个，你不用怕，你老老实实告诉我，当年，孩子怎么来的？”
谢李氏依然不说话。
甘老：“你不说清楚的话，那么我就觉得你是害了人，当年带着孩子的那位女同志呢？她在哪儿！”
甘老说到“当年那位女同志”，声音明显的有点急。
谢李氏缩了缩肩：“死了。”
“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