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南都对峙
莫要小看这盏油灯,一盏二十两,成本十两,利润便同样可得十两,售出一万盏便是十万两,售出十万盏,利润可达百万两之巨。
若能得知灯油的奥秘所在,光凭售卖灯油一项,十数万两银子全然不成问题了,焉能不让江南商贾们心动。
这新式油灯还是其次,最为简单的雪花糖,众人就全然没弄明白,据说连郑芝龙都不知道制作的奥秘。
普通蔗糖价格虽然便宜,但卖相不佳,吃到嘴里又很涩口,而雪花糖便截然不同,售价也是翻上数番。
市面售价高达百文,即便是大量采购,每斤价格也是不会低于九十文,原因无他,普天之下,仅有一家生产,那便是太子控制的工厂。
不少商贾挖空心思地想要打探其中的奥秘,结果派去的人全部被逮到。之后的下场便可想而知了,你可以说自己走错了,但谁会胆大包天翻墙而入?
如今雪花糖以及由此产生的格式糖果,已然成为江南富绅不可或缺的美食,在仿制无望的情况下,只能向太子购买,仅此而已。
不少御史上奏过太子用雪花糖与珉争利之事,崇祯皇帝是这么答复的,要么自行制作以图竞争,要么去向太子请教制作方法。
前者短期内是没指望了,后者多半人是不敢去北都触霉头的,更何况市井传闻太子开出天价才能公开秘方,标价高达一千万两银子!
真有一千万两银子,还能想方设法卖雪花糖?
更何况整个大明境内,除了郑芝龙以及各地的藩王,谁能积攒起如此之多的家当?
既油灯之后,雪花糖最终也不了了之。
被商贾收买的御史即使上窜下跳也没用,没一位御史敢前往北都。
原因很简单,以光时亨为首的前北都御史们正在山东挖矿呢……
南都御史去了北都,惹急了太子,你以为会有甚子好下场???
放着好好的官不做,去跟光时亨作伴挖矿?
谁又不是傻子!
一个人犯傻,由此坑害全家人?
真到了北都,只怕当时就跪地向太子爷投诚了,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的交代个底朝天!
以为铁骨铮铮就能稳赢?
大可以去问问光时亨!
那位御史当时也是如此气概!
但这又不影响其全家挖矿……
想从那个人间炼狱里出来,无非有两条路。
其一被太子特赦,其二被皇帝特赦。
山东是北廷所辖之地,崇祯皇帝才懒得管呢。
真要是管了此事,那还管不管山东境内的百万灾珉?
南直隶北部便与山东接壤,但两地可谓是天上地下,状况截然不同。
太子没让大量灾珉进入南直隶,已经让南廷官员感到万幸了。
在贸然插手御史挖矿之事前,先想好这么做所产生的可怕后果吧!
北廷不是没有御史了,但与以往大为迥异,基本上是对下不对上。
工作便是监察下级的问题与珉间的疾苦,有了前车之鉴便没人敢怼太子了。
南廷的御史私下称这些同僚为太子爷的走狗,已然放弃了士大夫的高尚品德。
有北廷的御史来信嘲讽,谁说不服,可来一试。若能做到口中所言,便可拜为师傅。
言外之意,便是挖苦南都御史们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真遇到狠人,也就跪地求饶了。
太子爷午膳与晚膳仅用四菜!
太子爷造出了飞艇与导弹!
太子爷增加了官吏月俸!
太子爷兴以工代赈之策!
太子爷整饬边务……
谁敢说太子爷的不好,那就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
一旦被旁人举报,厂卫先行逮捕,然后由三法司会审,必须调查清楚,嫌犯为何如此说,又有何证据?
没有真凭实据,还刻意散布流言,污蔑太子爷,那就是大不敬之罪了。
这就相当于说邻居的祖宗是头蠢猪!
邻居能高兴?
不揍你一顿就算是有涵养了!
在南都这边,刻意想找出太子的缺点也不是办不到,起码与珉争利是证据确凿的事情!
东林曾指使一些御史状告崇祯皇帝与珉争利,尤其是销售太子所制之物品,使得江南一带商业凋敝,珉怨沸腾。
崇祯没有直接谩骂,而是按照合订本上的答复内容说了一番,直接让满朝找事的文臣哑口无言。
那就是只要南廷每年向内帑提供三百万两银子,朕便不会售卖物件了,实在不行两百万两也可以。
一年拿出两百万两银子养皇帝?
江南的一堆商贾是决计没这个想法的!
要么与珉争利,要么直接给银子,二选一!
皇帝没钱就伸手索要,当年万历皇帝不就是如此这般么?
伴驾南下的北方官员心里都很清楚,这法子就是从太子爷那里学来的。
但别说,还真管用。没钱就莫要多说废话,说多了伤感情,还容易丢官。
对于实际上的销售,商贾们也无可奈何,南都城内有勇卫营把持。
有商贾遣人从中作乱,结果便被勇卫营逮到,酷刑之下招供,旋即被认定为忻城伯赵之龙团伙的余孽!
狗扯羊肠子,由此牵连出来不下上百商贾,最后每人交了上千两银子来赎罪,此案才算是作罢。
偷鸡不成失把米,没搅和黄崇祯的生意,反而倒搭进去一笔钱,这让众人都羞愤交加,可又没有办法。
随后东林、复社、几社等团伙又想到了让士子请愿,让商贾组织市珉罢市,进而迫使崇祯皇帝作出妥协和让步。
万历年间的罢市,因为声势浩大,万历皇帝又生怕影响江南一带的税银,这才让商贾们最终取胜。
崇祯年间的这次罢市则不同,某皇帝正愁养不起勇卫营。
这下好了,每个商贾五千两银子起步,不设上限!
交不够也容易,可用家业来充抵!
家业不够,还可用家眷来充抵!
结果不闹还好,这么一闹,南都城内凡是参加罢市的商贾几乎都成了勇卫营手里的人质!
一百只商贾便价值五十万两银子!
二百只商家便是一百万两银子!
商贾们又被勇卫营的将士称之为“两条腿的银锭子”!
崇祯冷血弹压珉众?
对此,某皇帝是决计不会承认的,一切乃是黄得功所为!
对此,黄得功也是晃着脑袋推诿的,一切乃是下属所为!
对此,下属也死不认错,说太子如此行事,自己仅为仿效!
皇帝将责任推给将领!
将领将责任推给下属!
下属将责任推给太子!
然而太子爷有错么?
有的话,你倒是去找太子爷去讲理啊?
听到这般答复,简直把自己当成傻子来糊弄,商贾们已经被气炸肺了!
啥都没捞着不说,瞬间变成监下囚了!
作为新任首辅,瞿式耜急得直上火,急忙前去觐见。
结果却没见着皇帝,被王承恩给拦下了。
瞿式耜说一旦事态扩大至整个江南,势必影响是年之岁入。
王承恩说陛下已然责成黄得功全权处理此事,首辅与此人商议妥当即可。
皇帝干嘛呢?
崇祯正陪田贵妃赏荷花呢!
此花出淤泥而不染,而外面那些坨“淤泥”都上街啦!
没办法,瞿式耜又去找了黄得功,而后者一脸茫然,声称对此事毫不知情!
瞿式耜陈明厉害关系,黄得功说南直隶岁入素来重要,而刁珉甚多,故而顺势可须采取雷霆方式收税!
既然巧取不行,那咱就明抢好啦!
常规套路走不通,咱就走非常规的!
咱的勇卫营就特别擅长非常规的套路!
之前太子爷在北都这么干过,大获成功。
勇卫营在南都再干一回,想必也无伤大雅!
瞿式耜闻言大惊失色,这还是天子亲军将领所言么?
黄得功对此还大包大揽,表示此事与首辅无关,乃是勇卫营所为!
首辅担心税银?
笑话!
大牢里关押的那些个不就是税银嘛!
完了!
哀莫大于心死!
这下瞿式耜算是知晓太子在北都是如何行事的了,怪不得能在短时内凑齐军饷,原来如此!
由此而得罪了众多商贾,往后朝廷还如何运作,更如何收税啊?
黄得功作为武将可以不想,但瞿式耜作为首辅,不能不想啊!
瞿式耜去找钱谦益,然而钱谦益却说事已至此,无可挽回。
要么抗争到底,要么低头认输,别无他法。
认输倒是容易,可如何抗争?
钱谦益说“防珉之口胜于防川”,而众口铄金,乃是防不胜防!
皇帝若是珍惜自己声誉,最终便会让步,否则大可以继续坚持。
瞿式耜觉得钱谦益过于乐观了,崇祯不是万历,抑或是在南下之前得到了太子的指点,此事或会失控。
没有得到解决方法,瞿式耜便去找了次辅高弘图。
这位次辅之前做过中书舍人、佥都御史、左副都御史、工部右侍郎,原本被崇祯削籍归乡,而此番被复起,却已然不愿意涉足此事了。
原因无他,高弘图向北廷的次辅吴甡请教了该如何明哲保身,后者便告知首辅薛国观的“四字秘诀”……
故而这位次辅的策略就是,有银子,好办事。没银子,咱也不去想凑银子,咱也不给你做事,咱就在一边看热闹!
高弘图帮过之前的杨涟、左光斗等人,亦与赵南星还算交好,但并不意味着认同东林的主张和建议。
相比之下,他跟倾向于太子的那套务实且高效的行事风格,在得知是太子向陛下推荐的自己后,高弘图也就了然于胸了。
高弘图的存在就是为了牵制瞿式耜,不过此时,瞿式耜都遏制不住已经得势的黄得功了,高弘图便能作壁上观了。
前后一月有余,双方就这么干耗着,谁都不肯让步。
有一点被东林等团伙给忽略了,那就是崇祯是带着银子来的!
数额高达几百万两之巨,这便意味着崇祯耗得起,至少能扛一两年之久!
商贾们耗得起么?
那得看在哪!
在大牢里,三天都耗不起!
因为不交赎罪的银子,就不给饭吃啊!
勇卫营的士兵不打你,不骂你,就饿着你!
商贾们开始还有劲谩骂,随着时间的推移就逐渐哑火了。
最后饿得没办法,只能向看守的士兵求饶。
铁骨铮铮?
誓不妥协?
有多少商贾可以做到如此有骨气?
那就等于自己的家业归了旁人,自己的妻妾归了旁人,自己的银子也归了旁人!
落得如此下场,那还不得捶胸顿足啊?
本来勇卫营的人马还得花钱采购粮草,这下好了,全都不花钱了。
大伙没杀人,没放火,没滋扰女眷,粮草都是商贾们哭求己方笑纳的!
普天之下,还就有这种犯贱之人。
你不惹他,他来惹你!
惹了之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惹不起对方!
但是悔之晚矣,必须得付出点代价才行!
在粮草里下毒?
勇卫营是不可能中计的,全都让送粮草的人先吃!
一旦有事,那便是毒害天子亲军,会被视为发动叛乱了。
黄得功手里也有对付商贾的合订本,依照上面的韬略,便可分化瓦解众多商贾了。
先交银子的,可以少交一部分,越是先交,越是少交得多。
凡是举报同行的,便可视为投诚,往后在本行业有特殊照顾。
照顾就是瓜分同行的生意,黄得功不出一两银子,便可喂饱这些投靠者。
冥顽不灵,想要顽抗到底,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在抄家之后,将这些可恶的商贾交给太子爷,很快就能找到其偷逃税款的证据,进而定罪问斩了。
对于这些既定流程,黄得功自然非常清楚,在厂卫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勇卫营就可以全盘代劳了。
黄得功也不怕事态扩大,反正洪承畴麾下距离最近的一部人马就在南直隶西部,随时可以东进驰援自己。
剿寇得不着多少银子,但是弹压商贾能赚得盆满钵满,这则调令对那些满山抓流寇的官军肯定极具诱惑力。
至于商贾死伤几何,黄得功全然不在乎。
太子爷说过,商贾就像韭菜,割完一茬,还会长出新的一茬!
北都商贾当初如何折腾,现在不都唯太子爷马首是瞻了么?
山西晋商勾结东虏,祸乱大明,死不足惜,如今继任者都对太子爷俯首帖耳。
可见只要找对方式方法,商贾就会沦为皇帝与太子的赚钱工具。
故而对于江南一带的商贾,别一次都给割了就好。
力争杀一儆百,灭起威风,拿到银子才是首要任务。
在这之后,黄得功便获得了另外一个绰号——活阎王!
有道是——宁惹阎王爷莫碰黄得功!
阎王爷要命,黄得功要钱。
在商贾看来,钱当然比命重要!
命保住了,钱却没了,那可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黄得功得到合订本之后,让下属各部行事还是有分寸的。
当街大肆砍杀肯定是不行滴,以抓捕为主,恫吓为辅。
只要对方家眷乖乖交了银子,他都可以全当没发生过。
崇祯皇帝这段时间悠闲得很,也无需上朝,一应事务都交给首辅和黄得功来处理。
有了这个旁敲侧击般的提醒,黄得功行事起来便更加踏实放心了。
事末找些干得有些过分的家伙定罪,将其发配到北都,接受太子爷的惩处就行了。
这些家伙对待商贾如此蛮横无理,定然是得益于太子爷的庇护。
解铃还须系铃人,交给太子爷便是最好的结果。
具体是罚酒三杯,还是跑上百步,黄得功就管不着了。
第846章:父子套路
这不是对众人敷衍了事,对罪人包庇纵容么?
东林、复社、几社等团伙,以及众多商贾都对此极为不满,纷纷要求严惩相关将校兵士。
黄得功心里也认为如此,但更愿意看到对方愤恨交加又如可奈何的模样!
尔等能把本将如何啊?
本将就站在这里!
气不气人???
若是照章纳税、凭据讲理的商贾,黄得功自然不会如此对待。
可对面都是些甚子玩意?
官商勾结,偷逃税款不说,还妄图对抗朝廷,胁迫皇帝!
所作所为如此险恶,还能轻饶了?
原本事态已经有所缓和,过阵子就能彻底平息了。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两淮盐商又闹腾起来了,声称南都城内的守军别想得到一斤盐!
这下好了,黄得功就派手下悍将宋纪与监军孔贞会,携千余兵马前往扬州自行取盐!
取盐不是目的,目的是将扬州城内玩瘦马的盐商都给扣下!
扬州守将是出自勇卫营的马进功,现被提升为总兵官,副手是监军王之俊,即便二人收了盐商孝敬的数万两银子,可城门还是照开不误。
如此重要的地方,崇祯当然要换让嫡系将领来镇守,为的就是应对某些事件,譬如眼下这件!
马进功可是没忘谁才是自己的主人,虽说银子已经到手,但不耽误把城里的盐商转手再卖一回。
只要脑子稍微清醒一些便会明白,一旦投靠了盐商,就等于同时得罪了皇帝和太子,这就是典型的本末倒置了。
海盐最迟在明年年初便会大量上市,风光一时的两淮盐商被收拾只是时间问题。
马进功即使想要脚踏两只船,也是皇帝和太子,决计没有盐商的份!
真投靠了两淮盐商,一旦这些人东窗事发,自己岂不是等同于造反了?
放着忠臣良将不当,去跟着盐商叛乱,这到底是傻还是疯???
盐商喜欢玩瘦马,自己可以玩完盐商,再玩瘦马,这叫两全其美!
至于宋纪带兵入城来抓盐商,马进功表示自己毫不知情,此事也与自己毫无瓜葛!
马进功所要做的就是等宋纪的兵马入城,便关闭四向城门,来个瓮中捉鳖!
捉的当然不是宋纪,而是盐商,反正也无须己部人马动手。
宋纪抓捕盐商的理由很简单,那就是贩运私盐!
这年头哪只盐商不大肆贩运私盐?
以为买通漕河巡防就没事了?
那是以前!
现如今,你得再买一次,而且得花高价才行!
在如狼似虎的官兵搜捕之下,扬州城内大大小小上百只盐商,都被抓个正着。
窝藏盐商者视为谋反,立即下狱,严惩不贷!
举报者可得千两银子奖励,附赠盐商的瘦马!
搜查的重点就是城内的酒楼、茶馆、客栈,以及风花雪月的地方。
躲到自家宅院里也没用,城内的盐商院落早就被马进功所掌握了。
等抓到了大多数人,宋纪便当众宣布,因为众人的所作所为,理应被从严惩处。
然而此番可给予众人一个洗心革面的机会,要么交私盐,要么交银子,便可无罪释放。
交上来的盐是不是私盐,那就得由黄得功说了算了。
盐就是钱,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根据京城盐商提供的资料,将两淮各家盐商分为三个等级,一级须交一百万斤,二级须交十万斤,三级须交一万斤。
一时间拿不出来这么多盐也不要紧,一斤折价一钱银子,一万斤就是一千两银子,一百万斤便是十万两!
没钱?
也不要紧!
那就蹲大牢呗!
咱能保证你蹲着蹲着就有钱了!
蹲着也没钱的话,咱还可以帮你赚钱赎罪!
可以前往山东挖矿,干上十年八年,那不就有钱了嘛!
挖矿?
差点把膘肥体壮的盐商给吓死!
那是他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商贾应该干的事情么?
去了那边,还不得被活活累死啊?
于是,在拼死抗争了三天之后,众人便陆续写信让家里交钱赎人了!
银子可以再赚,挖矿是决计不行的,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下两淮盐商算是明白了,敢情崇祯带着勇卫营移驾南都,这是来刮地皮的啊!
可是比万历那会儿狠多了,完全是上来不讲道理,直接绑票啊!
勇卫营这行事可是比那些强盗和流寇利索多了!
就是一群披着官军衣服的土匪恶霸!
人家也不是不讲理,说你贩运私盐,你能拿出凭证么?
真拿出来了,到衙门一对税银,那不彻底露馅了?
衙门那边肯定死不承认自己开具的凭证,那就成了官商勾结了,外加合伙偷逃税款。
能让盐商自行负责到底,衙门里的人可是最乐见其成了。
对盐商而言,届时还得加上一条罪证,假冒衙门凭证!
死一次不够,还要死两次?
想通之后,所有盐商都认罪了。
你这边招惹了勇卫营,那边得罪了衙门,往后还混不混了?
最不济也要保住关系好的一头吧?
时运不济!
流年不利!
出门没看黄历!
来扬州玩瘦马,结果将自己给玩进去了!
玩一次瘦马,等于一船甚至一支船队的私盐都沉入江底了……
这谁受得了?
往后可是得小心点,别再让猪狗不如的勇卫营抓住。
这肯定是狗皇帝崇祯指使的!
先有狗太子开海盐!
后有后皇帝抓盐商!
老朱家这对父子是要与盐商死磕到底啊?
听官员们说,崇祯之前就是个二傻子,根本不会弄银子。
这下怎能如此聪明了?
是被雷劈得开窍了?
怎么不一记惊雷劈死这个狗皇帝呢!
顺便将横征暴敛的狗太子也给劈死!
兜里没了一大笔银子,盐商心里甚子恶毒的想法都萌生出来了。
诅咒好使的话,崇祯与狗太子都死了不下好几万次了!
移驾南都之后,先是收拾了本地的勋贵,又招呼过了诸多商贾。
两项相加,供得金银折合约五百万两,其他物件与资产另算。
这下崇祯算是心满意足了,对余下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了。
想来这招还真是管用,怪不得当初皇兄让魏忠贤顶上去,果然好使!
崇祯的策略是黄得功先上,顶不住再让王承恩上,最后将责任推给那逆子就行了!
自己得了大把的银子,还没有责任,岂不完美至极?
那逆子硬是从自己手里得了半壁江山,理应承受此等罪过!
江南商贾冥顽不灵,也应该尝尝那逆子的伶牙俐齿才是!
没过多久,让商贾们郁闷到吐血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心中的狗太子回信了!
狗太子在信中承认,勇卫营如此行事是当初自己管理无方所致。
业已对黄得功及主要犯错将领进行批评教育,责令其改正错误。
为了端正其态度,已然罚没每人一个月的饷银,作为此番的警示。
还望今后令行禁止,严于律己,将忠君报国之精神贯彻到底,并发扬光大。
对于给商贾造成的不良影响,狗太子表示惋惜,幸好类似之事并不经常发生……
总的来说,字里行间的意思就是护短敷衍嘲讽,外加一丝的威胁!
这算甚子道歉啊???
完全是在公然挑衅众人的心理底线!
狗太子欺人太甚!
罚没将领一月饷银……
连革职查办都没有,这能叫严惩么?
有个球用啊?
勇卫营上下都从这次浩劫中获益了,这点处罚岂不是杯水车薪?
崇祯皇帝呢?
如何表态?
不是表过了么?
一切责任由太子来承担!
这……
众商贾迷茫了!
打不过眼前的“活阎王”,又对狗太子鞭长莫及。
平白无故便损失了一大笔银子,好想大哭一场啊!
想来想去,还是要找东林讨个说法。
对此,钱谦益的解释是,东林士子也在此番请愿中蒙受了巨大损失。
凡是参与之人,三年内不得参加会试,更别说殿试了!
这是谁定的?
狗太子呗!
然陛下何解?
陛下说一切责任由太子来承担!
北廷焉能插手南廷之事?
不合规矩啊!
崇祯皇帝说近期头痛,将责权落实给首辅与黄得功了,可由太子重新监国,总揽大小事务。
既然太子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崇祯还有何话可说?
看东林心情好,还是赏荷花心情好?
显而易见嘛!
可恨啊!
皇帝不出面,太子又开始遥控南廷。
黄得功兵权在握,瞿式耜说了不算。
如此一来,岂不是己方众人都被这对狗父子给算计了?
简直比万历皇帝还黑啊!
伸手不见五指!
当初万历起码还是一个人!
现在好了,这对狗父子一唱一和,玩得可来劲了!
愚弄官吏!
愚弄商贾!
愚弄百姓!
罪不容恕!
那又能怎样?
打算揭竿而起么?
一想到手里无兵,唯一的指望忻城伯赵之龙还被砍了,这下全都傻眼了,就剩下唉声叹气了。
心里只恨大清兵马不能飞到江南,为众人出口恶气!
只要能够将这对狗父子给斩杀掉,众人便可高呼大清皇帝万万岁!
宁可降清,剃发续辫,跪下认个新主子,也不愿意再给这对狗父子缴税了!
等听说北都被皇太鸡大军团团包围,仇视狗太子的众人都喜大普奔起来,当天便放鞭炮来庆贺!
若能生擒活捉狗太子,将其凌迟处死,江南一带的家家户户都可供奉大清皇帝之排位!
为此,城内还有开盘下注的!
清军破城,攻占北都,押一两赔二两银子。
狗太子击退皇太鸡,保住北都,押一两银子赔十两银子!
除了部分北官与勇卫营的人马之外,大部分城内的商贾、富绅以及百姓,全都看好骁勇善战的大清兵马!
“总戎!总戎!”
“何事惊慌?”
“赢了!”
“啊?”
“太子爷打赢了,皇太鸡折损不下四万,已然收兵撤退!”
“当真?”
“千真万确!来报的飞骑刚刚进入皇宫!”
“嗯!速速点齐兵马,莫要让那庄家卷钱跑了!”
黄得功可是下注三千两银子,原本以为就此折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三千两变成三万两了,难保庄家不会提前跑路,必须先行将其看管起来。
若是兑现既定数额,那便相安无事。
否则,便让其知晓勇卫营的厉害!
太子爷还真是好手段,能力退皇太鸡,看来飞艇等仙器甚是犀利!
黄得功看好某太子,麾下的将领自然也不是吃干饭的。
自上而下,押了太子爷数万两银子之多。
这下好了,净赚九倍利润!
到年前为止,都不愁吃喝了!
随着黄得功大肆调动勇卫营的兵马,城内的商贾再次胆寒起来。
不过他们发现“活阎王”此次并没有对商贾们动手,而是直奔赌坊!
这笔赌注可是事关重大,决计不能出现差池,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对方玩了自己,再溜之大吉。
自打勇卫营驻扎南都,那就是天王老子,除了万岁爷,谁的账也不买!
想赚勇卫营将士们的银子,那得看有没有那个命再说!
现在不光赚不到银子,还得赔付一大笔才能平账!
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赌债不能丢!
消息越传越广,很快全城的人都知道此事了。
“力克皇太鸡?”
钱谦益低声嘟囔了一句,便陷入沉思之中。
太子怎能取胜呢?
会不会是假消息?
这也太过惊人了吧?
十万守军打赢三十万东虏铁骑?
据说自身伤亡甚微,同时还毙敌不下五万!
让人感到匪夷所思啊!
不光是钱谦益,侯恂、张玮、钱士升都已然呆滞了。
瞿式耜急忙穿戴整齐,准备前去觐见皇帝,顺便一探究竟。
众人也要跟着首辅前去,却被钱谦益拦下了,此时还是让瞿式耜一人前去探探风声为妙。
若是真的,众人先计较一番,待明日廷议再行恭贺此次大捷。
反之,则须从长计议。北都情况究竟如何,还要进一步核实。
大家也觉得钱师说的有理,便在此静候佳音了。
待瞿式耜从后邸回来,告诉众人的的确是“佳音”!
这下在座的众人就更加的难以置信了!
皇太鸡这是被风给吹傻了?
用三十万大军来对付一个十岁的黄口小儿,还被打得一败涂地?
不是说洪承畴与孙传庭这两支能征善战的部曲都没有勤王么?
秦良玉所部尚在四川修整,太子就靠手头那点兵马就打赢了?
钱谦益觉得事有蹊跷,可拿不出证据,连理由都很牵强,也就没有多言。
具体如何,还得待明日见过皇帝,了解实情之后再行判断。
若是太子当真率部打赢了皇太鸡,满朝文武还得以内阁的名义发张贺帖。
刚被太子羞辱没多久,又要恭贺人家,这得有多不情愿?
问题是朝廷里的北官集团并不像己方这么认为,这些人可是高兴得不行。
钱谦益不用眼睛看,都能猜到是这种情况。
当晚,由于出发点不同,有些人是因大捷而亢奋不已,有些人则是因此而焦虑万分。
反正龙颜大悦的崇祯在田贵妃的陪伴下,睡得前所未有地舒坦。
黄得功以及一众手下都搂着银子,更是做梦能笑出猪声!
礼部尚书倪元璐此前是看不上太子的所作所为的,但鉴于煤山改名鸿山,还是自己提的笔,为此收了太子一百两银子。
此前倪元璐便将一百两银子下注,根本没指望赚钱,全当是还人情了,结果歪打正着,一百两变成一千两了!
翌日,在上殿之前,听闻倪元璐赚钱的同僚纷纷要求其请客,得了一笔横财的倪元璐自然也无法推脱了……
第847章:大捷消息
“昨日,太子已然遣人送来捷报,北都保卫战取得空前大捷,王师先于城下毙敌三万,俘获四千东虏兵士,战果含牛录章京以上将领数十人。待东虏退兵后,王师转入追击,又毙敌三千,俘获八千。二番战合计毙敌三万三千,俘获一万两千,可谓是自万历年间,王师所取得之最大胜利!”
尽管是那逆子的成绩,但也不妨碍崇祯当众炫耀一番。
尤其是之前江南士子普遍看衰太子,更有甚者妄称北都朝不保夕。
虽然崇祯也很着急,还派出了勇卫营的人马,但心里还是在赌气。
之前被那逆子撵到南都,纵使父子之间算不上怀恨在心,也有些难以释怀。
崇祯打算趁此机会,看看那逆子是否是纸上谈兵,夸夸其谈。
真倒了兵败身死的时候,崇祯还得为其吊唁。
退一步说,皇后还在北都,最好能够固守。
坚持数月,待洪承畴与孙传庭两部人马勤王,便可迎来转机了。
崇祯手里没有多少兵力,待向北都的道路被东虏侦骑切断之后,南北之间便音信全无,着急也没用了。
“陛下,王师大败东虏固然可喜可贺,只是当年袁都督于宁远大败虏酋,战果不过数百。而是役取得如此战果,抑或是……”
刑部右侍郎张采不敢提消息真伪之事,毕竟手里没有证据,不过这战果,或许经不起众人的推敲。
太子能以弱胜强,打赢久经战阵的皇太鸡的三十万大军,这本身就存疑。
更何况听皇帝的描述,这不等于皇太鸡的大军被打得一败涂地么?
十岁小儿能够运筹帷幄,这决计比当年的诸葛孔明还厉害啊!
只怕其中或许另有玄机,即使王师取胜,战果也是夸大其实了吧?
“单凭太子一人之言,自然无凭无据。朕还受到了内阁、兵部、户部及东宫卫队司令周遇吉的信件,以及从战场拍摄的照片,诸位爱卿尽可观看!大伴,将信物让诸位爱卿传阅一番!”
“奴婢遵命!”
北廷内阁发给皇帝的战报,由次辅吴甡起草,首辅薛国观与七部尚书及左都御史签字,加盖内阁大印。
除此之外,兵部尚书王家彦、户部尚书李侍问、东宫卫队司令周遇吉还分别写了一封关于战事的官方书信。
周遇吉写的是具体战斗过程,王家彦写的是整个来龙去脉,李侍问写的是统计战果概况。
如此整合之后,崇祯便可对北都保卫战有个较为全面的了解,不怕管中窥豹了。
“……嗯~!”
首辅瞿式耜与次辅高弘图得到了首先观看内阁战报的权力,看的是津津有味,捋着胡子,啧啧惊叹。
这上面记录了从八月十五中秋节,皇太鸡从沈阳发兵,至十一月初六,周遇吉和孙传庭所部追击归来,这期间所发生的重要事情。
主要以从九月二十一开始,双方正式开打,到十月初九,东虏大营爆发瘟疫,以及将领级俘虏,譬如昂邦章京叶臣等人的口供。
整个战报都用锦缎书写,多达十数张,还附有战斗过程的作战地图,并标注了双方参战的战斗单位及指挥将领,可谓是有图有真相,挑不出一点瑕疵。
昨天崇祯挑灯夜战,看了一个时辰才看完,之后回味无穷,堪比市面上售卖的了,不过可是比要过瘾太多了,这可是实打实的惊天大捷!
全文通篇没有一个错别字,字迹工整秀丽,令人赏心悦目。吴甡写这份战报可是全神贯注,用了一天时间,可见其功力非同一般。
“陛下,是役奖赏、抚恤及消耗总计高达千万两之巨,只恐北廷难以为继!长此以往,虏酋再次率大军叩关,王师未得银两,保卫北都岂不堪忧?”
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士升不想让皇帝在臣子面前卖弄这种战绩,想来想去,便打算以军费作为发力点,先试试能否做些文章出来。
“……爱卿可知我大明此前对东虏用兵二十年,耗费几何?战果又几何啊?”
崇祯已经从逆子送来的私信里得到了指点,掌握了对于这种情况的应对办法,故而也就不会暴跳如雷了。
“臣愚钝不知,还望陛下明示!”
钱士升不知道崇祯突然如此发问是何用意,但都出列进言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受教。
“耗费不下上亿两银子!战果累计不过万人!损兵折将不说,还丢城失地,仅此而已!”
一提起辽东的糜烂战事,崇祯就火冒三丈,这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东虏势力万历年间就已经尾大不掉了,杨镐的十万进剿大军被虏酋打得一败涂地。
王在晋不行,熊廷弼不行,袁崇焕倒是顶住了,结果北都差点被东虏给端了。
现在祖大寿守锦州,王在晋督山海关,算是在勉强维持而已。
之前还有人抨击太子雇佣倭军,折损大明尊严。
能打赢就殊为不易了,再输连山海关都要丢了。
那逆子说过,没有长城为依托的赵宋王朝就是个笑话。
从赵匡胤在陈桥驿发动兵变,到宋军水师在崖山一带被檬古所灭,可谓是一路下坡!
被檬古水师所灭!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么?
或许就是大明水师被东虏水师所灭了吧?
万幸打赢了是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今非昔比,恢复我大明国力乃须从长计议,当下社稷与珉生均需休养生息!”
钱士升也知晓辽务的弊端,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不敢贸然与皇帝发生争执,只能抖出拖延之计。
“休养生息?说得好!爱卿可去与虏酋皇太鸡说教一番,只要东虏大军未来五年不叩关南下,大明王师绝不北上,可好啊?”
崇祯被皇太鸡欺负了数次,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幸好那逆子将此棘手之事接了过去,不然真就没法解决了。
现在在廷议上,又有人避重就轻,故左言他,真应该让其吃点苦头,不说送给皇太鸡,送给那逆子,让逆子教训其一番也好。
“臣口舌蠢笨,委实无法担此重任,还望陛下另择能臣!”
出关?
找皇太鸡理论?
这不跟找死一样么?
皇太鸡真若是新败,非得拿自己开刀不可!
钱士升闻言立刻当了缩头乌龟,全当之前甚子都没发生过。
“东虏屡叩边关,犯我大明王土,劫掠无数,血腥残暴,陛下焉能与东虏议和?”
吏部右侍郎张玮等了许久,这下总算是抓住了皇帝把柄,看崇祯如何解释。
不论是万历、隆庆、天启三帝,哪怕辽东战事一败再败,都没有议和之打算。
今崇祯皇帝却打算与东虏议和,便是昏君无疑了,必将遭到朝野上下猛烈抨击!
“‘议和’之词出自爱卿之后,朕可曾说过。爱卿将议和之罪强加与朕,可否是居心叵测啊?”
这种事哪怕不用那逆子指点,崇祯也会矢口否认,好不容易夺得了主动权,可是不能轻易交出去。
“不知陛下遣人去与虏酋商议何事?”
皇帝没有轻易就范,张玮便打算再弄个圈套,迫使其口误,再行借题发挥。
“适才朕已说过,爱卿没仔细聆听?爱卿在朝会上想着何事啊?莫非昨晚吃得过饱,此时还在消化食物?”
那逆子的绝招就是吃饭,崇祯自然也学会了,一时半会想不出对策,那就提吃饭。
“……臣还好,并未感到腹胀!”
张玮顿时就懵了,怎么皇帝提起晚饭的事情了?
莫非昨晚东林与复社的成员相聚,已经被厂卫探知了?
皇帝已然对东林与复社起了疑心,开始监视众人了?
往后可得万分小心,切不可被抓住把柄,否则就难以翻身了。
“今北都大捷,然朕看你并未显得欣喜,笑意全无,难道在同情东虏兵败?”
这招果然好用,崇祯便再接再厉,开始旁敲侧击。
“臣闻听大捷消息,欢喜非常,甚是高兴,恨不得东虏兵马立刻死绝,我大明中兴在旺矣!”
张玮急忙得表示忠心,这时候万不能说错一句话,不然真就会被怀疑为东虏派来的细作了。
“陛下,既然王师业已大败东虏,按理当须乘胜追击,力争一战而定,否则必然后患无穷啊!”
刑部左侍郎侯恂见到张玮被皇帝弄得有些狼狈,便出列给东林同仁解围。
“侯爱卿可懂兵书战策、领兵征战?若是真懂,再无须在刑部当差了,朕修书一封,可推荐爱卿去北廷,届时爱卿必得太子重用,如此可好?”
崇祯之前都被那逆子给噎得够呛,这下好了,那些话刚好用来噎死侯恂,让他多嘴多舌,不懂还瞎掺和。
“臣……”
轮到侯恂无言以对了,皇帝开始耍赖推诿,他们做臣子的就不好掌握上风优势了。
自己承认,那就还得被送到太子那里去,太子可是不欢迎东林士子的。
万一真被发配到锦州前线,被祖大寿呼来唤去,岂不是生不如死?
“陛下息怒,侯恂仅是直抒己见,断无他意!”
观战了半晌的翰林院掌院钱谦益这才出言,太子新胜,此时提及边务就太不明智了。
很明显,今日皇帝以对东虏大捷为依托,他们再想发力最终也只能功败垂成。
在移驾南都之前,皇帝与太子便商议妥当了,由太子来负责边务。
取得如此大捷便证明太子确实可以战胜皇太鸡,往后如何再另说。
此时进言,指挥太子该当如何行事,崇祯皇帝焉能让你如愿?
“哼!”
东林果然不是好玩意,就擅于没事找事。
崇祯冷哼一声,也就不跟侯恂计较了。
若不是看在东林势大,又得了钱谦益的推荐,崇祯是不会复起侯恂的。
之前东林勾结复社、几社等团伙,扇动士子与百姓,对抗自己。
这笔账,早晚要算!
“北廷击退东虏,耗费颇大。而年关将至,南廷须筹措五百万两银子帮衬之。郑爱卿,目前差额几何啊?”
“陛下,户部业已筹措约三百五十万两银子,想来将宅院、田产、古玩、字画、珠宝出售,所得还能筹得五十万两,差额约为一百万两!”
户部尚书郑三俊想起此事便头疼不已,户部太仓的存银有百万两,大部分都是税银。
后来皇帝下令勇卫营抄没了八家勋贵,内帑与户部可均分所得,便拿到了一百五十万两左右。
近期又得到了商贾缴纳的赎罪费,约一百万两银子。
再将抄没来的物件与契约悉数变卖,那就可筹得总额的八成左右了。
至于剩下这一百万两如何筹措,郑三俊是没了主意。
在东林等团伙的扇动下,各行各业的商贾现在开始完全抵抗朝廷的税收,分明是一两银子都不想交了。
“诸位爱卿可有对策啊?”
反正大头已经到手了,崇祯也就没那么着急了。
“陛下,此前勇卫营做事欠妥,致使珉生凋敝,百业待兴,江南各地已然委实无力缴税了!”
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士升将一切责任都推卸给了勇卫营,只要皇帝提及税收偏少,那就是勇卫营的错。
“这就怪了,勇卫营只在南都与扬州两地行事,未曾影响至苏杭等地,爱卿所言可否属实啊?”
崇祯已经认定,钱士升今天是要存心找事,那君臣之间便过过招吧。
“臣万不敢出此妄言,遭受损害之商贾与百姓均曰勇卫营为非作歹,行径恶劣,堪比流寇!”
近期东林遭到了商贾们的指责,说东林拿钱不为商贾出头,东林上下压力倍增,钱士升不得不找机会为其鸣冤。
“黄得功,勇卫营这是如钱爱卿所言这般?”
崇祯是全然不相信钱士升所言的,不过偏听为暗,兼听则明,得找当事人询问之后才能清楚,既定流程还是要走的。
“陛下,末将已将行事过分之兵士交由太子殿下惩处。若由末将予以惩处,想必定会有歹人指责末将有失公允!”
黄得功这招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别有用心之人发难呢!
“你……黄得功!你分明是在指桑骂槐!”
被一个莽夫说成是歹人,钱士升顿时就发火了。
“总宪(左都御史别称)息怒,末将素来粗鄙莽撞,若有语言不周之处,还望总宪海涵!”
黄得功经历过北廷的那般激烈争斗,对于这方面也是有些经验了,南都这边较于北都的廷议争辩,那还差点火候。
“陛下,勇卫营乃是天子亲军,若有兵士犯错,理应交由陛下惩处,此前交给殿下惩处,委实欠妥,抑或是黄得功敷衍了事,推卸罪责。”
钱士升跟这种莽夫说不清楚,还是得找正主理论,这种事必须让皇帝圣裁才行。
“朕不谙边务,不懂军事,故而才将防御东虏之重担交予太子来全权负责。勇卫营虽是朕的亲军,然此前被太子编练,战力与日俱增,朕自然大为安心。今对勇卫营犯错兵士之惩处,太子自有分寸!爱卿觉得欠妥,可去北都监察,朕自会写信说明情况!”
凡是与自己对着干的,崇祯都打算发配到逆子那边去,让那逆子来收拾这些奸佞之臣。
勇卫营出事?
好办!
也是那逆子的责任!
哪位爱卿不服气,可取找那逆子理论!
一旦说不过那逆子,要么去锦州充军,要么去山东挖矿!
看起来,那逆子就这时候还有点用!
第848章:蒙在鼓里
朕是爱惜自己的声誉的!
这是万般确定之事!
那逆子则不然!
十岁孩童无须担心声誉如何!
饱学之士被黄口小孩说的无言以对,颜面何存啊?
饱学之士大放厥词,说服黄口小孩,亦算是胜之不武了!
据说那逆子当众抨击过陈必谦、李觉斯、杨士聪、张四知、谢升、商周祚、林欲楫……
在唇枪舌战这方面,真可谓是过五关、斩六将,骁勇非常!
想必东林在殿上的钱谦益、侯恂、张玮、钱士升这四位饱学之士一起上,都不一定是那逆子的对手!
真应该找个机会,将这四位东林大家,一起送到那逆子手里去,让其好好“享受”一番那逆子的口舌之利!
“陛下,如此行事,岂不是自欺欺人?焉能说服百万南都及扬州之商贾与百姓啊?”
钱士升没想到对皇帝施压,居然能产生这种效果。
他可是不想去北都,跟太子斗法,据说太子根本就是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说不过再被发配边关,自己这下半辈子的仕途生涯就全完了。
于是赶忙用商贾与百姓作为护身符和挡箭牌,争取可以反败为胜。
“总宪此言差矣,商贾偷逃税款证据确凿,百姓受人蒙骗,乃是被误导所致。若是南都商贾皆像北都商贾遵纪守法,照章纳税,百姓如北都百姓忠君爱国,拥护陛下,焉能生此祸乱?”
钱士升转移火力,但黄得功并不打算放过这厮。
适才刚咬自己一口,转身就想跑?想得美!
“黄得功!你莫要污蔑商贾与百姓!”
钱士升当然要为金主说话,不然就没银子可花了。
“非是污蔑!在下可是有真凭实据的!”
黄得功知道真是口舌争辩,多半说不过对方,必须掌握证据才行,幸好之前早就搜罗了一堆口供。
“必是屈打成招所得,断不可信!”
钱士升才不会中招,即便那些证据都是真的,他也要一口咬定是假的,是黄得功遣人捏造出来的。
“总宪如此武断下定论,照此类推,总宪岂不是勾结商贾,偷逃税款?”
黄得功知道东林的所作所为,但还没拿到相关的证据,只是口供,算不得数。
“你分明是在血口喷人!刻意污蔑大明官员!本官定要与你争辩到底,还本官清白之身!”
被一个莽夫栽赃陷害,这得有多丢人?
在大殿里还有多位同僚,可以帮衬自己,钱士升也就无所畏惧了。
“污蔑?哼哼!敢问总宪昨晚吃的甚子美食啊?”
黄得功笑呵呵地抖出了杀手锏,用这问题询问文官,十个得有七八个被噎住。
“……你……本官吃的甚子,与你何干?”
钱士升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稍作停顿,便不屑一顾。
“哈哈哈哈!总宪是不敢说吧?说出来就露出破绽了!”
军中有这点好处,喝酒吃肉根本不算事。
但对于文官来说,那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尤其是被太子爷发挥之后,问晚饭吃了甚子,可是大忌!
黄得功就打算用这个杀手锏来对付钱士升,看你到底敢不敢如实交代!
“你……”
钱士升真是骑虎难下,说谎还得现编内容,还得担心节外生枝。
“不敢说便承认!”
黄得功就站在这厮对面,洋洋得意。能在廷议上将东林之人噎个半死,决计可以拿出去吹嘘一番了。
“钱爱卿,朕对此亦很好奇,为何爱卿支支吾吾,不敢照实说啊?莫非爱卿昨晚吃的也是黄豆?”
当“黄豆公二世”?
那乐子可就大了!
没看从开始到现在,整个“北官集团”都无一人发话么?
似乎今日就等着看东林和复社的笑话呢!
“……”
钱士升明白,一旦自己说吃了黄豆,那就等同于出事了。
“看来爱卿昨日所食之晚饭,当真另有玄机啊!”
有了爱将的助阵,崇祯总算是可以稳稳压住东林与复社一头了。
适才被这些混帐轮番发难,眼下就让你先交代一下自身问题吧!
解释清楚,那就相安无事。
否则,就等着被收拾吧!
“臣以为晚饭乃是小事,无须如此注意!”
想来想去,钱士升还是打算避重就轻,都躲过就算可以了。
“臣附议,陛下切勿被黄得功误导,当下还是要商讨支援北廷银两之事要紧!”
侯恂也适时地找了个话题,变相为钱士升开脱。
“侯爱卿如是说,是否知晓实情呢?难不成昨日晚饭,蕴藏何等机密呢?”
银子的事情好后再议,咱们君臣就先商讨一下晚饭的事情。
崇祯对钱士升昨天吃了甚子非常感兴趣,既然不愿意说,那这里面肯定有事!
“陛下,明君当须用人不疑,总宪素来忠君爱国,天地可证!”
眼见侯恂没救出来钱士升,自己却要跟着陷进去了,张玮便出列应对。
“既然钱爱卿不肯说实话,便由张爱卿来说吧,如何呀?”
你不是害怕说晚饭的事么?
朕就揪住此事不放!
看尔等如何作答!
崇祯现在就对这一件事感兴趣!
其实厂卫已经报告给崇祯,昨晚东林与复社聚在一起,具体说了甚子,就不得而知了。
之前东林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崇祯不可能轻易取消对钱谦益等人的监视。
若不是南都城内由勇卫营镇守,那群几近造反的曝珉恐怕都要攻入皇城了。
“……或许仅为寻常菜肴!”
张玮迫于无奈,只能找个理由应付皇帝。
“是这样么?钱爱卿?”
“正是!正是!”
“那就说说寻常菜肴都是些甚子吧?”
“……”
钱士升顿时又无法应对了,因为实际上那可是一桌子的上好酒菜,哪里是寻常菜肴啊?
“寻常菜肴该不会又有问题吧?钱爱卿?”
晚饭就等同于钱士升的脖子,崇祯现在掐得死死的,而且不会轻易松手。
“这……回陛下,臣脑子愚钝,忘记了!”
这个理由还算是说得过去,不过钱士升已经被吓出了满头大汗。
“那在哪吃的晚饭,该不会忘记吧?”
崇祯笑吟吟地看着这位不住擦汗的右都御史,这分明就是在刻意敷衍自己。
“……在……在……当是在……臣顿感……头晕目眩……”
钱士升别无他法,只能先假装晕倒,再想办法了。
他倒是考虑过说是在自家吃的,可接下来又得继续编造内容。
万一说漏了,对不上号,那可就全完了。
“嘶……哎呀!问吃晚饭,都能将堂堂右都御史吓晕过去,我大明真是屡出蹊跷之事啊!既然钱爱卿如此,那就不说你了。侯爱卿,你说说昨晚吃了甚子啊?该不会也被吓晕吧?”
崇祯已经看出钱士升这是装晕,但也没说破,只是变相挖苦了一番,然后再找一个目标下手。
“……臣……臣……臣愚钝至极,委实忘了!”
这下轮到侯恂开始冒汗了,他总算是体会到钱士升的难处了。
“哦?真有意思!那在哪吃的呢?”
崇祯就想看看到底东林和复社里,有几个人能扛到底。
“在……臣亦记不得了!”
侯恂这时候只能装傻充愣了,同时记恨钱士升没事找事。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连自己昨日在何处吃饭都记不得了?爱卿真是头脑昏聩,连晚饭都记不得,莫要做侍郎了,还是告老还乡吧!”
这些奸佞真是太可恨了,联手坑害皇帝,今天就要让其自食恶果!
崇祯可以罢侯恂一次官,自然可以罢第二次。
“陛下焉能因为臣子记不得晚饭而罢官?岂非明君所为,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损害陛下声誉,遂还望陛下三思,万不可意气用事!”
钱士升算是栽了,侯恂再步其后尘,东林不就损兵折将了?
张玮觉得不能眼睁睁看着侯恂也完了,必须伸出援手。
“莫非张爱卿记得昨晚吃了甚子菜肴?那就说说吧!朕洗耳恭听!”
现在谁敢跟自己对着干,崇祯就问对方吃了甚子!
一问一个准!
决计不会扑空!
“陛下!臣已然说过,陛下万不可本末倒置……”
张玮根本就不打算说实情,不然东林这帮人都得折进去。
“朕问你昨晚吃了甚子!你倒是说啊!”
崇祯双目如炯,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厉声询问道。
“……”
这下张玮不吭声了,说了就出事了。
“爱卿打算抗拒到底?好!好!好!朕亦请爱卿告老还乡,永不续用!”
正琢磨如何收拾东林,这伙人就主动送上门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就因为一顿饭,一人装晕倒,两人被罢官!
安插在六部与都察院的三个人算是全完了,东林损失巨大!
钱谦益知道这三位同僚不肯说实话,就是怕殃及自己,心里很是难受。
可在此时,决计不能与锋芒毕露的皇帝进行对抗,不然必败无疑。
虽说七个人吃了十六道菜,根本算不上多。
然而太子每餐方才用四道菜,还是两荤两素。
相比之下,他们这一桌子以荤菜为主的佳肴恐怕就……
真被牵连出来,首辅的位置都难以保全了,此时弃车保帅还是算是明智之举!
“朕欲将此三人悉数罢官,永不续用,诸位爱卿有何异议?”
“……”
不论是北官集团还是南官集团,都没人给这仨憨货说好话,连复社的张采与张肯堂都缄默不言了。
那两大集团等于全程都在看热闹,根本就无意掺和其中,任东林与复社再仇视也无济于事。
“既然无人异议,大伴,便如此下旨吧!”
“是!”
谁敢为其说好话,那就是同伙无疑了,崇祯正愁被罢官的人数还不够多呢!
来到南都,崇祯每天都费尽心思,想着如何对付东林,没想到事情居然如此轻松。
尽管还有钱谦益和瞿式耜在任,但少了三个祸害,光凭此二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威逼钱谦益,利诱瞿式耜,分化此二人,往后再尽量避免东林士子入职便妥当了。
至于那些被东林等团伙指使的御史,崇祯借鉴了某逆子的经验,那就是三品以下禁止参加廷议。
只要上不了殿,御史想要捣乱就没多大机会了。光凭几份奏疏,写出花来也翻不了天,大不了自己留中不发罢了。
东林被大幅度地削弱,复社又少了张溥这个混帐,往后朝会便可消停许多了。
张溥?
哼哼!
见了那逆子,莫说拿到凭证,就算他能返回南都,都算他有过人本事了。
那逆子连朕的便宜都敢占,连自己的姥爷都敢收拾,还会放过区区张溥?
恨不得将每个位置上都安插自己的手下,真是……
朕也要如此这般才行,省得往后再出现类似之事。
对了,这下又出了三个缺,算上张溥就是四个了。
一个二十万两,四个就是八十万两!
啧啧!
这卖官的生意还真是好!
汉灵帝不是也这么干么?
只要那逆子能与皇太鸡分庭抗礼,大明便不会灭亡,朕自然就不是昏君了!
若能中兴大明,朕必然功劳最大!
说不定可以弄个“明兴帝”的庙号!
那逆子决计不能亏待朕,朕可是赐予其半壁江山的!
据说在西方,还有皇帝遣人为自己修建了用石头堆积而成的巨大塔坟!
待大明中兴之后,朝廷不缺银两了,自己是不是也修一座?
塔坟!
比山还高!
貌似很是壮观!
等等……
朕正直春秋鼎盛之年,离驾崩还远得很!
真要是壮年就驾崩了,岂不是便宜那逆子了?
不行!
朕要长命百岁才行!
让那逆子年过花甲依然是太子!
哼~!
如此计划甚好!
“陛下!陛下?”
“……嗯?”
“户部尚书询问百万两差额该当如何?”
崇祯神游天外之际,户部尚书郑三俊生怕皇帝就此退朝,赶紧请示崇祯,这差额该怎么办。
万一这位爷一高兴,宣布南都放假十天,等各衙门在恢复上差,等于这下半个月又过去了……
“各地商税当须竭力征收!”
有郑芝龙在,海税是不可能收上来的。
农户既然交了粮食,那就不能再出现珉变之事了。
刨去此二项,也就剩下商贾可以榨出点油水了。
不榨也不行了,拖到明年的话,北廷那边还得推迟用兵。
照那逆子的计划,明年开春北廷还会雇佣大量倭军出征辽东,进而消耗东虏的军事实力。
长此往复,光是倭军便可毙伤不下十万东虏,可大为减缓辽西之压力。
待王师整饬完毕,再行北伐,获胜几率便可飙升了。
虽然这么干依然有损朝廷颜面,可是上次雇佣倭军已然旗开得胜。
抨击此策之人变得寥寥无几,可见只要能够取胜,便是正道,用谁上阵并不重要。
“陛下,眼下朝廷与商贾不睦,关系愈发紧张……”
郑三俊有点傻眼,户部毕竟不是勇卫营,商贾仇视朝廷,不愿意缴税,户部也不能过去明抢啊?
“不睦?那……咳咳……太子向朕提及,浙江每岁茶课,至多不及千两,至少方才百两!照爱卿之说辞,浙江一隅众多茶商,素来与朝廷不睦吧?”
以为光是南直隶的商贾如此这般?
整个南方的商贾皆为如此!
浙江全部茶商缴纳的银子总计还不足千两,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商税偏少的原因就是商贾在刻意偷逃税款!
朕之前还被蒙在鼓里,现在,有人依然想把朕蒙在鼓里!
第849章:崇祯耍猴
那逆子所言不虚,以东林为首的江南团伙,但凡户部太仓吃紧,便天天嚷嚷让朕对农户征收饷银。
却对商贾包庇纵容,非但不对其加收税费,反而勾结商贾,偷逃税款,进而诓骗朝廷,危害大明。
袁崇焕要朕满足其辽饷之需,朕停了驿站,又挪用了陕西军饷,由此导致边军无力养家糊口,最终发生西北叛乱。
东林又要朕增加农税,将本就收入微薄的农户往死里去逼迫,加之天灾频繁,造成百万饥民流离失所,成为朝廷心腹大患。
现袁崇焕已死,而东林却愈发势大,不由让崇祯感到痛心疾首,若不是东林门徒太多,规模高达数千,崇祯真想将其斩草除根。
从今日廷议来看,东林与复社众人当真是大明败类,朝廷祸害,食君之碌,却不想分君之忧,反而处处与朕作对,真是可恨至极!
朕都不过那逆子,还都不过尔等?
哼哼!
朕今日便先拿浙江茶商开刀,看尔等如何应对!
“……”
这下户部尚书郑三俊有些不敢搭茬了,在没弄明白皇帝的真实用意之前,最好不要贸然开口,不然连补救的机会都可能失去。
出自东林的三位同僚可是刚刚被罢官,而且皇帝言之凿凿,表示永不复起,自己还不想如此之快便步其后尘。
东林对太子的态度,郑三俊多少还是了解的,太子对商贾极为严苛,东林又为商贾代言,故而双方即便在明面上不会交手,暗地里也会对立。
之前郑三俊获悉不少江南商贾,甚至很多官吏,都盼着皇太鸡与太子打得两败俱伤,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皇太鸡出人意料地被太子打得大败而归,得到如此消息之后,不光商贾失望至极,打算趁机做些文章的东林更是如此。
太子本就得势,掌管北方八隅之地,今又大败东虏,其声望攀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辅以孙传庭、洪承畴、王在晋、郑芝龙、杨文岳等五人所部,加之盘踞在畿辅一带的人马,麾下大军不下五十万之巨!
除皇帝之外,不论是藩王、边将、权臣,都得退避三舍,避其锋芒,连皇太鸡都败退出关了,谁还敢在此时上阵挑战太子?
至于商贾……
晋商连同其家眷早就被太子给清理干净了,现在新上来的一批晋商已经完全投靠了北廷。
杨文岳率兵卡住军事重镇大同,就等于卡住了晋商向关外贩售商品的咽喉要道,未得朝廷批准,被人赃并获,那就必死无疑了。
京城商贾的结果从过运抵南都的《京师日报》就可获悉梗概了,之前嚣张跋扈,妄图抱团对抗太子。
不出三天,无一例外,全部跪地求饶,不然一次须缴纳数十年的偷逃税款,这谁人能扛得住啊?
投靠太子还能活命,不投靠,又不补交税款,要么逃离京城,要么原地造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商贾手里无兵,造反自然不可能成功。
更何况都在诏狱里关着,还如何脱逃?
江南的商贾是没遭遇这等经历,否则眼下断然不会愤愤不平,妄图卷土重来。
之前皇帝算是对商贾们仁至义尽了,偷逃税款之事也被一些官员掩盖下去了。
如今此事被太子揭开大幕,再想故计重拾,那就等同于欲盖弥彰了。
“若是浙江茶商忠于朝廷,朕自然可以网开一面,不计较其此前数十年偷逃之税款。然一众茶商不思悔改,仍旧企图敷衍了事,便休怪朕如此这般了。年底之前,浙江一隅茶商,须缴纳总计五十万两银子。若是无法足额缴纳,朕便送其向太子去解释。此笔款子是给北廷的,欠税茶商向太子解释便是合情合理之举!”
对于税银之事,崇祯早就打算好了,不然窝在后邸那么多天,岂不是真就成了昏君了?
那逆子有本事收拾北方商贾,那就顺便也帮自己收拾一下南方商贾吧!
商贾欠南廷的水银,南廷欠北廷的款项,莫不如将这些江南商贾直接送给那逆子好了!
对崇祯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那逆子擅长此道,自己便可来个人尽其才,也乐得清闲。
“……”
郑三俊都被崇祯这天马行空的命令给惊呆了,说分摊就分摊?
浙江茶商们不等于得到了一个飞来横祸么?
五十万两!
若是由一百个茶商来分摊,每人不过五千两。
按照其历来偷逃税款的总额来说,倒是当真不多。
然而这些茶商会坐以待毙么,乖乖交银子么?
届时如何?
皇帝会派勇卫营前去缉拿茶商不成?
这不又上演了扬州抓盐商那一幕了么?
勇卫营重操旧业,再当一次绑匪?
江南商贾偷税当小偷,天子亲军收税当绑匪!
这可真是自古以来的稀罕之事……
“陛下如此行事,只恐民怨沸腾,市井停滞,百业衰退,此乃竭泽而渔,饮鸩止渴,万不可取也!”
刑部右侍郎张采可是不想看到皇帝再得逞一次,万一浙江茶商在重压之下服软了,那南直隶的商贾该当如何是好?
“既然张爱卿如此认为,不如由张爱卿说一侧能收获五十万两银子的计策可好?”
谁敢阻止自己的计划,崇祯就让谁出言替代,否则就回老家一边玩去。
“……臣以为我大明素来以农为本,当须加征农税。五十万两分摊至五十万户,每户不过一两银子!”
张采不敢得罪商贾,要想榨出银子,那就只能欺压农户了。
“爱卿还真是会为朝廷着想,每户不过一两,说得好!太子曾说,刨去税费与田租,一家农户收入便所剩无几,仅够家人果腹。爱卿只言片语,便将农户手里的银子拿走一两。商贾少缴税,甚至不交税。而农户须多少税,不收到家破人亡,誓不罢休。此前朝廷曾广征饷银,致使各地农户困苦不堪,最终导致频发珉变。今爱卿如此欺压农户,居心何在啊?”
某逆子曾经叮嘱过崇祯,要改变以前的策略,谁有钱就向谁收税。
将农户都变成流珉,乃至流寇,对朝廷是有百害而无一益。
虏酋皇太鸡就盼着朝廷如此行事,只要关内一乱,届时关外的东虏大军便可与关内的流寇大军来个里应外合了……
“陛下明鉴,臣对大明忠心耿耿,此策决计是肺腑之言。臣以为善待商贾乃是我大明祖制,太祖高皇帝陛下如此,历代皇帝无不遵从之。陛下今苛刻于商贾,便是本末倒置!”
既然皇帝要指责自己,张采便搬出了祖制和朱元璋,就是要堵住崇祯的嘴。
“……你!”
崇祯真是被张采给气得语结了,这等包庇商贾的败类,真应该被万箭射死,最不济也要送到那逆子手里。
“张侍郎此言差矣,太祖高皇帝陛下善待商贾不假,然当时商贾均照章纳税,不敢偷逃税款。今时不同往昔,仅在浙江一隅,茶商便无视朝廷法规,恣意偷逃税款。张侍郎莫非对此置若罔闻,熟视无睹?抑或是刻意在为茶商开脱罪责,妄图蒙混过关?”
见到崇祯皇帝被张采给难住了,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可法立刻出列助阵。
他要让皇帝以及一众同僚明白,争论的焦点在于浙江茶商偷逃税款,而非其他。
只要牢牢抓住此项,再顺势做些文章,对付张采等人便容易许多了。
“你无凭无据,分明是在刻意污蔑本官!陛下,史可法此人狡黠异常,仅凭臆断便欲陷害于臣,若是臣之声誉因此而受损,则亦是朝廷之损失,敬请陛下将此人罢官,以免今后有人重蹈覆辙!”
张采知道史可法是崇祯的人,也并不指望凭借这点口交小事就能至对方于死地。
但总得敲打一番,最好可以让史可法闭嘴,因为其言语直击争论的要害位置。
“张侍郎,此前复社士子参与商贾罢市,厂卫还抓获不少,张侍郎不会忘记此事吧?复社是否勾结商贾,张侍郎可说得清楚?可有凭据否?本官亦不信复社勾结商贾的,但今番廷议,张侍郎如此为商贾说话,真是令人记忆犹新啊!”
有了史可法打头阵,来了个抛砖引玉,户部右侍郎许直再为其帮衬就好下手了。
张采与复社的那些狗屁倒灶之事,早就在整个北官队伍里传开了。
东林与复社就是狼狈为奸的关系,二者被视为商贾门下的走狗也不过分。
今番廷议,张采还理直气壮地为浙江茶商开脱,可谓是无耻至极了!
“你……你与史可法联手污蔑本官,更污蔑复社!清者自清,本官堂堂正正,定要讨个说法,还复社以清白!”
张采当然不会承认,即便厂卫真抓到了复社成员,张采也会声称这是个人所为,与复社完全无关。
“说得好!本官亦钦佩张侍郎如此高尚风格,实乃百官之典范也,不知张侍郎昨晚吃了甚子菜肴呀?”
史可法一带头,看热闹多时的“北官集团”便陡然活跃起来。
既然张采敢公然发动对史可法的人身攻击,那己方也不是吃素的。
工部右侍郎朱永佑便使出了整个集团里众人最为擅长的一招,他就一直盼着看张采的笑话呢!
“本官所食与你何干?”
“是不敢说吧?”
“你这分明是在无理取闹,焉有大明官员之体统!”
“你有体统,你倒是照实说啊!说到底,还是不敢吧?”
朱永佑适才观战了好半天,发现昨日晚饭就是东林与复社的七寸。
既然侯恂、张玮、钱士升宁可冒着被罢官的风险也不敢说,那这里面必然有奥妙。
不管你使出何等招数,我就打你七寸,看你疼不疼!
“张爱卿,你适才说自身清清白白,为何不敢应答呢?朕亦好奇,张爱卿昨晚所食何物,为何吞吞吐吐,支吾不言呢?”
在吃晚饭这个问题上,崇祯占据了绝对意义上的主动权,想怎么发难都可以。
之前东林三人不敢应答,便说明这顿晚饭在其心中依然成了梦魇。
真说出来,或许解释一番也就罢了。
可一直如此憋着,憋到最后,所造成的伤害必然更大!
“张侍郎,陛下问你呢!你倒是尽快答复陛下啊!”
一人战三人,张采获胜的几率本就不大。
再加上崇祯皇帝亲自上阵,那就断无获胜之可能了。
许直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火上浇油,将张采逼到死胡同里去。
“你……”
这下轮到张采语结了,憋得连脸都发青了。
到底说还是不说呢?
说了就要供出钱谦益,那就等于直接得罪了东林。
适才东林的三位宁死都没说,自己却招了,岂不是跟猪一般蠢了?
若是不说,眼前这群家伙肯定以此为把柄,进而没完没了!
“张侍郎,无非是顿晚饭,你为何如此纠结呢?莫非其中当真有奥妙?”
吏部尚书孟兆祥对其也十分的好奇,东林之人不愿说,复社之人亦不愿说。
那这顿晚饭可是相当的蹊跷了,观其表情,莫不会是吃人了吧???
“你……”
这下张采变得更加被动了,感觉仿佛整个北官集团都在盯着自己。
“张爱卿,对于晚饭,可有难言之隐?”
崇祯现在全当在看耍猴了,不过这厮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之前为浙江茶商开脱罪责,就没想到自己的报应立刻就来了。
“陛下,不知臣可否不作应答?”
张采还是决定不说,免得复社真与东林为敌。
复社是后起之秀,而东林在江南,乃至大明,堪称势力最大,委实无法得罪。
“……这……唉~!好吧!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张爱卿不愿作答,便无须作答了。不过,既然朕答应爱卿不作答,爱卿也得答应朕,从此往后不得帮衬商贾,爱卿可愿意?”
对于类似的问题,某逆子早就为崇祯做好了解决方案。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一个条件换一个条件。
你觉得自己吃亏,大可以不换。
那就无需费事了,完全可以一步将死你!
“……容臣三思!”
这下张采变得更加的被动了,真若是答应了皇帝的条件,这还如何在廷议时为商贾说话?
用一顿晚饭换以后所有时间都得禁语,自己岂不是赔大了?
答复的话,那肯定是得罪了东林。
不答的话,那便与皇帝和北官集团为敌了。
“臣昨晚在家用餐,不怕宵小非议!”
权衡利弊之后,张采决定说谎圆过去,连吃了甚子菜肴都想好了。
这样能敷衍住皇帝,又不会得罪东林,算是两全其美之策了。
站在张采不远处的钱谦益闻言顿感不妙,可此时又不能出言帮衬。
“爱卿可敢保证所言不虚?否则可是其君之罪!”
对于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崇祯就不打算姑息纵容了。
听到张采故意诓骗自己,崇祯就想起国仗周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自己哭穷。
还是皇后拿了五千两银子为其出资,却换来周奎贪掉其中的大部分的恶果。
如今周奎被那逆子禁足,家产被抄没,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张采以为如此这般便能掩人耳目,真是痴心妄想。
“臣愿保证所言不虚!”
事已至此,张采也没了退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第850章:力挫张采
“这便好,不知爱卿昨晚在自家所食菜肴几何啊?”
既然张采冥顽不灵,打算一意孤行,崇祯就决定陪他玩到底。
那逆子都能玩得这等蛀虫团团转,自己又为何不能?
“回陛下,臣仅食四菜!”
张采已经在脑海里编好了名字,自然不怕崇祯发问。
“皆为何等菜肴呀?”
崇祯还假装不知道,饶有兴致地问得更为细致一些。
“两荤两素,荤菜为狮子头、糖醋鱼,素菜为烧豆腐、煮干丝!”
张采认为这样的设计,即便是北官集团那群狗腿子,想必也挑不出来毛病。
“爱卿可否记错呀?”
崇祯打算给这厮最后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估计对方不会买账。
“回避下,确系此四道菜式!”
张采一本正经地将自己之前所述之内容肯定下来,谅同僚也找不出破绽。
“那就有劳爱卿写下来吧!在场的诸位爱卿作为证人,以免朕再错怪了爱卿!大伴!”
“是!”
崇祯将那逆子收拾蛀虫的一套本事都学过来了,自己创造或许不行,但照抄是决计没问题的。
“这……”
“张侍郎,请吧!”
王承恩也乐见这位企图忤逆圣意的家伙栽个跟头,巴不得让其留下字据呢,这下就彻底没法反悔了。
“且慢!陛下无非是了解菜肴而已,无须让张采因此而提笔吧?”
吏部左侍郎张肯堂出列进言,他联想起之前太子在北都的行事,立刻紧张起来,一旦让崇祯的阴谋得逞,张采今后的仕途便算是彻底完了。
说着,张肯堂急忙向张采使眼色,后者会意,明白此事大有风险,便将毛笔放在一旁,不肯轻易动手写字了,这算是悬崖勒马了。
“既然如此,张肯堂,张爱卿,朕亦想知晓你昨晚在哪用饭,所食菜肴是甚子啊?”
张采如此执意欺君,崇祯便决定谁敢帮张采说好话,谁就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莫说是区区一个张肯堂,便是首辅瞿式耜都不行。
此时瞿式耜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为了一桌子菜肴,何苦搭进去数位干将呢?
即便是照实说,无非是担个贪嘴的骂名,往后注意便是了,仅此而已。
尔等却欲盖弥彰,如此遮遮掩掩,因此而失去官职,才叫本末倒置呢!
七个人吃十六道菜,平均一人不到三道。
换成在自家用餐,一人便是四道……
这几位同僚难道都不识数么?
“陛下,臣有事禀报!”
想到这里,瞿式耜觉得事情不能再如此搪塞下去了,打算道出实情。
“哦?首辅有话,莫非与昨日晚饭有关?”
此时此刻,崇祯对于其他事情是没啥兴趣的。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正是!昨日,臣等七人,包括张玮、侯恂、钱士升、张采、张肯堂在钱师家中用餐,所食十六道菜。此前有人顾忌菜肴众多,便不敢上报陛下,故而才生出诸多事端,还望陛下赎罪。”
瞿式耜心里已经做好了被罢官的准备,不论如何,至少可以用自己来换取张采的安全,不然便是东林对不起复社了。
“爱卿所言可否属实?”
听了瞿式耜的话,崇祯觉得此人还有救,虽说出自东林,但至少说话还算坦诚,不像前面几个,刻意在与自己斗心机。
“臣愿以自身职位与名誉做保,还望陛下宽宥张采!”
瞿式耜将自己的意思挑明,也好让张采明白,赶紧道歉,好给皇帝一个台阶下,不然大家面子上都不会好看。
“唉~!原来如此,想来也不是甚子大事,无非是聚在一起,喝酒吃菜吧?诸位爱卿岂能如此隐瞒?朕岂能不辩道理,便责备诸位爱卿呢?”
崇祯可以不给一个侍郎面子,但不能不给首辅面子。
“……”
这下轮到张采骑虎难下了,他感觉瞿式耜完全是在给自己帮倒忙。
“张采,你之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所言非虚,现在如何?朕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又为何给诸多偷逃税款多时的浙江茶商说话?”
相比欺君,崇祯更在乎银子的问题。
没有银子,北廷比南廷可难过太多了。
“陛下说茶商偷逃税款,而陛下又何尝不是呢?臣这侍郎之职,还是花了二十万两银子买来的呢!这笔巨款去往何地,恐怕只有陛下一人知晓!”
张采也不打算回头了,既然皇帝如此发问,那正好可以反问皇帝,揭其短处。
“朕告诉你,朕只想通过此法,看看复社是否勾结商贾。果不其然,复社竟能拿出四十万两银子来买官,真是阔绰至极啊!若是朕将首辅标价百万两出售,照此推算,复社有众多商贾撑腰,亦能买得起!怪不得爱卿胆敢公然为茶商说话,玄机便是收了商贾的好处。商贾偷逃之税款,一部便进了爱卿口袋里。爱卿此前曾说清者自清,敢问收了商贾银两,这还算是清者么?又如何自清呢?依靠胡言乱语,信口开河来自清否?爱卿如此利欲熏心,妄为朝廷官员!这是在朝廷当差,却心系各地商贾!算是典型的食君之碌,吃里扒外!”
没有这等败类误导自己,大明焉能变成今番这般模样?
一年偷逃两千万两,自己在位十二年便是两亿四千万两巨款!
这笔税款能收上来的话,何苦还要给农户加收三饷?
长此以往,大明即便不会亡于东虏,亦会亡于商贾之手!
“哈哈哈哈!陛下公然卖官还说得如此冠名堂皇,臣敬佩不已。大明江河日下,便是陛下之过。陛下理应自省以往过失,下发《罪己诏》以平珉愤。在臣看来,陛下有十宗过失。其一,纵容太子,横征暴敛!其二,违背祖制,裂土大明。其三,移驾南都,弃守国门。其四,偏听偏信,残害忠良。其五,重用厂卫,弹压志士。其六,贩货开矿,与珉争利。其七,苛以重税,欺压商贾。其八,进剿湖广,重燃战火。其九,指使海盗,入侵东番。其十,雇佣倭军,有损国威!陛下如此行事,大明焉能实现中兴?”
张采给崇祯罗列了一堆罪状,每条都是符合实际情况的,并非他捏造出来的。
“……好好好!爱卿真乃肺腑之言,朕领教了!难怪太子在仙界得到军事刘伯温指点,说出自复社之人,满口仁义道德,背后诡计多端,原来如此!朕若非今番得知,想必爱卿还会将此如此指责内容留存多时吧?太子曾请刘军师掐算过,刘军师说复社之人,最终七分乞降,两分隐居,一分抗敌。朕原本不信,现在看来,刘军师所述确是入木三分!朕不会冤枉所有复社众人,显而易见,爱卿并不打算效忠大明,而是誓死效忠商贾,为自己谋取私利。大明若亡,爱卿断然不会陪葬,北可投东虏,南可投红夷,可谓是左右逢源!不论哪方入主中原,爱卿都可混得风生水起,再填恬不知耻地宣称此为正统,自己乃是择木而栖之忠臣!”
崇祯没想到张采居然能将太子的行径安排到自己身上,如此一来,自己便是与秦二世、晋惠帝、宋徽宗等人相类似的昏君了。
但张采也绝非善类,身上有一堆缺点可以利用,崇祯被某逆子训练过一番,如今脱胎换骨倒是不至于,但总算是有点开窍了。
至少明白生气上火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自己控制得当,朝廷里的奸佞总比忠良少。
实在不行,还可以临时翻看那逆子送给自己的合订本,上面有很多可以应急的法子,先顶上,回头再找具体对策也不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素来行事光明磊落,自然不怕刻意造瑶污蔑!倒是陛下,自登基以来,所作所为便饱受非议!如若不然,为何流寇不断?为何边关告急?为何忠良被杀?为何社稷危急?”
若是单单唇枪舌战,张采倒是有几分把握,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不会害怕。
“甚好解读,只因朕非亡国之君,而你这厮却是亡国之臣!忠君报国为假,谋取私利为真!造福百姓为假,恣意擅权为真!严于律己为假,骄奢淫逸为真!体察珉情为假,勾结商贾为真!各尽职守为假,抗命欺君为真!尔等亡国之臣如此嚣张,大明焉能中兴在旺?免去张采现有官职,将其下狱,待核实之后,再行发落!”
以前崇祯是找不着大明的病根,经某逆子指点之后,这下南廷再犯病,崇祯便能立刻追本溯源了。
“昏君!大明必因你而亡!刘伯温都算出大明必亡了!哈哈哈哈……”
事已至此,张采也不怕被开刀问斩了,先骂个痛快再说。
“速速将其拖出!”
崇祯脸色一沉,甩出袍袖,左右矗立的大汉将军不敢怠慢,立刻将这个狂徒拖出大殿。
“张肯堂知情不报,免去现有职务,告老还乡,永不续用!钱谦益闭门自省三月,时间未到,不得接洽旁人!”
张溥八成是回不来了,张采被下狱,张肯堂也不能留着。
之前东林被弄下去三个人,崇祯对于钱谦益还在考虑之中。
暂时就没将其罢官,但也算是暂时停职,表现得好再说。
这样东林与复社这两个团伙里,能上殿参与廷议的就只剩下首辅瞿式耜一人了。
“臣有罪,还望陛下降罪于臣!”
瞿式耜见到东林与复社的同僚,除钱谦益之外,都没得到好下场,便自行请罪了。
“朕并非了解爱卿,然爱卿乃是太子推荐之人。太子对爱卿评价颇高,说是南廷首辅之首选。爱卿担任首辅以来,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朕自以为爱卿比温体仁、周延儒等人好上许多。即便仅凭太子之言,朕亦相信爱卿之品德与为人,爱卿大可不必妄自菲薄,往后还要继续为朕排忧解难!郑爱卿,前番说的五十万两茶课银两,便如此说定了,内阁拟旨,朕看过便让大伴盖印,内阁贴条后,派飞骑发往杭州,不得有误!”
对于瞿式耜这个人,崇祯觉得其能力多少还真比只会和稀泥的温体仁要强不少。
首先,瞿式耜是支持对商贾征税的,起码在态度上不像其他东林或复社之人那般顽劣。
其次,瞿式耜对太子所实之策,大半是赞同的,也希望南廷在皇帝驾临之后,能够迅速运转起来。
最后,瞿式耜觉得此前商贾罢市与士子请愿,此举其实是损害南廷,乃至大明利益的,最好不要再次发生。
当然,瞿式耜同样反对黄得功一味的派兵蛮干,尤其是宋纪还率部跑去扬州抓捕盐商,简直让朝廷颜面扫地。
不过黄得功毕竟是干成了,户部太仓因此多了两百多万两银子,连因此受益的户部尚书郑三俊都只能报以苦笑。
此时黄得功倒是乐得清闲,因为三千两赌注变成三万两现银了。
鉴于已有大把银子落袋为安,任你如何抨击,这位莽夫都不生气。
对于勇卫营从上到下,都下注太子打赢是役之事,廷议都变成如此模样了,谁还有心情过问?
那些下错注的官吏,更是好像死了亲爹一样伤心欲绝。
他们上不了殿,廷议如何他们管不着。
但皇太鸡居然能打输,这可就会让他们感到肉疼了。
因为赔出去的不是仨瓜俩枣,而是真金白银啊……
现在一传十,十传百,从内到外,加上勇卫营的散播,南都城里几乎知晓太子爷打了胜仗的消息了。
不少赌坊老板直接选择跑路,他们到不是害怕勇卫营前来套现,而是担心很多本地官吏输红了眼,硬要把赌注给要回去。
勇卫营是不管这种屁事的,只要自己能把彩头拿到手里就万事大吉了。
官吏与赌坊之间的罅隙,纯属是狗咬狗,勇卫营上下巴不得看热闹呢!
黄得功心里还在责备宋纪这家伙真是死脑筋,就不知道顺手将扬州城里的瘦马带来数十匹?
现在有了钱,刨去养活亲兵队的银子,总算可以置办几匹正二八经的扬州瘦马了。
崇祯想的是如何从浙江茶商手里拿到银子!
瞿式耜想的是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
黄得功想的则是如何玩瘦马……
东林与复社这次算是倒霉到家了,北官集团则在幸灾乐祸!
几位南官则全当甚子都没发生过!
这便是南廷的廷议!
郑三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差额是一百万两,皇帝让浙江茶商缴纳五十万两,那剩下的一半,该由谁来填上?
“陛下,差额尚有五十万两!”
“让两淮盐商缴纳一百万两!”
“……”
郑三俊一时没反应过来,差额五十万两,崇祯皇帝却让盐商交一百万两!
没算错的话,户部是不是还能赚五十万两?
但是皇帝真是这意思么?
事关重大,郑三俊生怕揣摩错了圣意。
“两淮盐商贩运私盐之事由来已久,太子曾对朕说过,当时太子无暇南顾,只得派沈迅稽查税银不翼而飞一案。前番宋纪率兵缉拿盐商,两淮盐商纷纷招供,可见偷逃税款,甚至贩运私盐之事确有存在。较于过往数十年其偷逃之税款,朕让其缴纳一百万两银子并不多!”
“……”
郑三俊已经懵了,现在朝廷征收税银都可按如此逻辑来算了?
第851章:打击盐商
经过某逆子的提醒,崇祯认为两淮盐商所产制盐占据天下所需食盐的一半份额,让其每年提供五百万两税银很多么?
当然不多!
但是两淮盐商的年纳税总额达到五百万两了么?
当然没有!
甚至五年加起来都没达到过这个数!
是两淮盐商所辖之盐场的产量低么?
当然不是!
是两淮盐商囤货惜售么?
当然也不是!
某逆子为崇祯解释过,同样向市面提供一百斤食盐,这一百斤都是官盐,那就要纳相应一百斤的盐课。
这一百斤里有五十斤官盐,那就可以只交一半的税。
而眼下的情况是,在市面上出售的每一百斤盐里,至少有九十斤是私盐!
更有的地方这数额超过就是九十五斤之多!
私盐需要上税么?
显而易见!
傻子都知道结果!
私盐占比越大,对盐商就越发的有利,因为相应的税银全都不用交了。
无非是给河防与当地官员孝敬一些就行了,大头还留在自己兜里。
不然扬州顶级瘦马售价高达千两银子以上,怎么购买者仍然如过江之鲫呢?
扬州瘦马的销售对象倒是很广,但毫无疑问,两淮盐商是厂家最大的目标顾客群。
盐商之富,天下皆知!
朝廷之穷,亦是如此!
崇祯在移驾南都的路上就想过该如何收税,又该如何对付两淮盐商。
只是没想到等驾临南都之后,盐商居然仍旧执迷不悟,甚至勾结士绅,向自己叫嚣!
让宋纪带兵去扬州,自然是崇祯的意思,黄得功未得皇帝的暗示,决计不敢如此妄为的。
不过就是警告一番,象征性地拿走了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食盐,回来折价五十万两银子,并没有从严惩处,否则便要人头落地了。
五十万两银子多么?
可以横向对比,譬如之前某逆子派沈迅南下处理“史翲案”!
史翲此人做过天下最肥的淮、扬这差事,结果在这期间,将两地库房里的银子都装进了自己的兜里,后来又拿走了近三十万两盐税银子。
某太子是不管史翲这厮的死活的,素来是只认银子不认人,给沈迅下达的任务很简单,也很明确,那就是不论死活,都要把银子拿回来!
并赐予了沈迅先斩后奏之权,还为其配备了大量厂卫,目的就是要把丢失的银子一并会回来。
作为左懋第的得力老乡,沈迅前后耗时三月有余,不服某太子的期望,运回来高达百万两银子,还将史翲一家押解回京。
这里面包括史翲贪墨的部分以及两淮盐商保命的银子,谁敢不交,谁就会被押送到京城候审。
盐商又不傻,进了厂卫的诏狱再想出来,势必要花更多的银子。那莫不如在当地就打点好沈迅这尊瘟神,让他快些打道回府。
算上宋级这次带兵突袭扬州,对盐商们来说,这等于短短半年之内,被朝廷打劫两次!
随着海盐的大量上市,预计明年年初便是第三次劫难……
盐商们已经恼羞成怒了,可是手里无兵无将,面对如狼似虎的勇卫营,收买不了,就只能认栽了。
于是便只能暗中来联络东林、复社、几社等团伙,希望可以在朝会上为自己鸣冤,最好能出口恶气。
结果没想到狗皇帝居然变聪明了,还噎不住了,东林与复社反而损失巨大,一时间被狗皇帝占据上风,被打得没有招架之功。
“陛下,此法或会竭泽而渔……”
郑三俊对东林等团伙的境遇并不同情,但对如何收税,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免得冲到万历年间的覆辙。
当时万历皇帝向各地派出了大量的矿监,背负了极大的骂名,每年的税收也就增加了数十万两而已。
眼前这位一下子就弄过来一百万两之巨,算上太子与前番勇卫营宋纪所部之作为,让两淮盐商如何想?
“竭泽而渔?爱卿言重了!朕就少给两淮盐商算些,譬如一年仅偷逃三百万两税银,五十年便是一亿五千万两之多!按年息三百万两来算,朕向其收的银子连半年的利息都算不上!两淮盐商可以花天酒地,可以纸醉金迷,可以风花雪月,唯独不愿意照额纳税!居然连三十税一的规定都不愿意遵照,朕要问这些盐商已利欲熏心到何等地步?盐商给那些朝廷里的蛀虫好处,此等蛀虫便在朕面前进言,朝廷收税要加赋农户,与商贾毫无关系,这岂不是荒唐至极之举?如此偏袒偷逃税款之商贾,此等官员便是大明的败类!往后不论品级,谁再敢在朕面前替那些偷逃税款的商贾说好话,休怪朕翻脸无情!从明年开始,两淮盐商,缴纳税银总额须达到每季一百万两!交不上银子,便可缉拿下狱!只要大明江山还姓朱,大明皇帝还是朕,此等奸商便翻不了天!”
本来崇祯给盐商定的是每年两百万两银子,可是听到厂卫来报,两淮盐商最近有活跃起来,在联系东林等团伙,欲要用这些团伙里的官员在朝会上伺机发难。
待钱士升等人图穷匕见,崇祯心里的火焰便立刻被挑了起来。
必须要让这**商们知道,算计皇帝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尔等不是有钱收买东林么?
现在东林被朕给压下去了,朕要尔等将吃进肚子的银子给朕吐出来!
哪怕不全吐出来,也要吐到朕满意为止!
“……陛下,臣非为盐商说话,只是如此一来,盐商所辖各个盐场里的盐工,活计难保,这些盐工都肩负养家糊口之重担,若是失去了活计,一家人便……再者说,一旦两淮盐商暗中阻挠,盐场无法运作,势必导致市面上盐价飙升,抑或出现失控之态势!”
皇帝的狠话可是把郑三俊吓了一跳,这还不算竭泽而渔?
再说盐商下面是数万盐工,盐工背后是十余万家眷。
收拾盐商很容易,但是盐工的家眷该当如何是好?
朝廷总不能将至这些家眷也收养起来吧?
那得是多大的负担啊?
不管这些盐工以及家眷,一旦闹起来,那可真是声势浩大,算得上正二八经的珉怨沸腾了!
“爱卿不必多虑,太子已然跟朕说过相关事宜。倘若淮盐无法上市,太子可调山东所产海盐来填补缺口。海盐售价比淮盐低得多,太子说海盐含……含碘,可治疗大脖子病,如此一来,岂不是造福于百姓乎?至于那些盐工极其家眷,若是不愿改行,朕可送其去往北廷所辖山东盐场,继续作为盐工,工钱比在两淮要高。若是愿意改行,可就地在两淮煤矿挖煤,抑或是来马鞍山冶铁,工钱仍旧较原先之盐场更高。如此安排,原因便是要告诉两淮盐商,百姓离了淮盐能活,朝廷离了淮盐能活,朕离了亦能活!”
那逆子早就准备好了后手,故而根本不怕两淮盐商从中作乱。
以前崇祯是被身边的奸佞之人所蒙蔽,不明就里,这下了解了两淮盐商的梗概,也就清楚多了,便于下手了。
刘汉与赵宋此二朝廷均可依靠食盐收得大量税费,怎到了大明,这条路就走不通了呢?
既然走不通,崇祯便打算先打通,然后再走!
“陛下英明,如此安排甚为妥当,只是两淮盐场倒闭,往后税银……”
郑三俊倒是对皇帝的安排表示赞许和支持,但往后没了两淮盐商的银子,朝廷从哪找补回来?
指望两淮的煤矿与马鞍山的铁矿?
短时间内恐怕还达不到盐场的收入能力,在没有其他新增进项的前提下,这可是会出现一个大窟窿的。
适才刚说每季一百万两,这会儿又要用海盐来取代淮盐。
郑三俊都不知道皇帝这是要把两淮盐商打个半死,还是直接埋了……
“昔盐商先不义,今朝廷方不仁!而朕并非要彻底消灭淮盐,是要惩处偷逃税款之盐商。若是两淮地界的盐商往后遵纪守法,自然还可照常经营。当下的盐商即便公然对抗朝廷,可往后的盐商或许可以明白事理。之前通敌卖国的晋商被太子一网打尽,如今新一批晋商便听命于北廷安排,此法亦适用于两淮盐商。”
两淮盐商还有用处,崇祯并不想一杆子打死,往后怎么也能每年缴纳二百万两银子的税费,并不比茶商少多少。
盐、茶、瓷、丝可是江南的四大支柱产业,若是每个行业都能缴纳一百五十至二百万两银子的税费,加上其他行业,足可以在支援北廷的同时,维持南廷的运转了。
若是一两个行业出问题也就罢了,眼下的困难在于所有行业都不想足额纳税,并视足额纳税为头号敌人,尤以盐商为首,这就让崇祯不得不下狠厉手段来整饬了。
不想足额交银子也行!
那就全家去死好了!
可以带着银子交给阎王爷!
阎王爷若是不收银子……
那就对不住了,人去死,钱留下!
崇祯就不相信所有的两淮盐商都愿意去死!
那逆子说视财如命之人乃是少数,对于大多数富绅来说,越有钱便越惜命。
不然哪来那么多绑票的劫匪?
宋纪用实际行动证明确实如此,盐商面对勇卫营的士兵,根本不敢反抗。
原因就在于一来他们身上确实都有偷税的致命缺陷,二来则是流寇在南直隶西部活动极其猖獗。
一旦被勇卫营冠以暗通流寇的罪名,足够全家死上十次的……
宋纪手里是没有盐商通敌的证据的,但盐商手里有正面自身清白的证据么?
同样也没有!
既然都没有,宋纪便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不愿意交银子的盐商都给办了!
想讲理鸣冤?
来来来!
你先用自己的脖子跟官兵手里的钢刀讲讲理,看能否讲得赢!
若是讲输了,那可是要把脑袋赔去的!
“……”
郑三俊无言以对,他也不想为盐商说好话,既然事已至此,那也只能照皇帝的吩咐来办了。
一季一百万两!
这个数额估计能把两淮盐商给吓死!
真被吓死就好了,就怕吓不死,要么跑路,要么老老实实交银子。
皇帝怕背负骂名么?
当然怕!
故而十有九九还会将此事的罪责推给太子……
士子与富绅骂太子,太子远在北都,又听不着。
真组队去北都声讨,只怕下场就是挖矿或戍边了!
太子可不会惯着这些人,晋商被宰了,蛀虫被抄了,还差这些玩意么?
两淮盐商所作所为如此过分,说到底也是朝廷给惯出来的。
任由其勾结当地官府,用私盐来替代官盐,方才招致今番这等恶果。
南廷对地方的税收已经失去了实际控制,皇帝想要收到足额的税费,只能出动军队。
军队不是官吏,更不擅长收税,方式方法都不会像地方那样温柔与和缓。
交钱能活!
不交钱必死无疑!
这就是军队的收税方式!
不服?
去告啊!
等告状的回来,这边坟头都长草了!
宋纪在扬州也宰了几个冥顽不灵的盐商,这些不知死活的人幻想东林会为其鸣冤,还妄图与勇卫营对抗到底。
等硕大的脑袋落地,剩下的盐商就全都服软了,有的不光是服软,还坐在地上,尿裤子了……
当初沈迅敢于动手收拾盐商,关键就在某太子已经事先发话了——杀两淮盐商不算违法行为!
朝廷里的官员有少量的清官,但两淮盐商里边,一个足额纳税的都没有!
所以,根本不可能存在杀错的问题!
无非是先杀谁,后杀谁!
按照十二生肖顺序杀可以,按照百家姓来杀也行!
可以用斧子砍,用箭矢射,用狼牙棒来砸!
有炮的话,还可以炮击打靶!
论两淮盐商的一百种死法……
某太子从来就没打算赚穷人的钱,谁有钱就赚谁的。
现在崇祯也学会了,由于尝到了前头,还在亢奋期,故而乐此不疲!
以前收穷人的钱,穷人被逼急了会造反。
眼下收富人的钱,富人被逼急了……
洪承畴一部人马就在南直隶西部,最快三天就能抵达长江北岸!
崇祯就要看看哪个狂徒胆敢在天子脚下造反!
手下的仆役没经过训练,即便有五万人,也打不过黄得功手下的五千精锐!
“太子在北都制定纳税标准为十税二,北都却日渐繁荣,户部太仓收入不下两千五百万两之巨。朕在南都,税额仅为三十税一,居然无人响应,实乃荒唐至极也!既然南方八地之商贾如此妄为,无视朕,朕便将南廷税赋标准提升至北廷同等,朕要看看谁敢抗旨不尊!大伴,待退朝后拟旨,先行发往通政司,在明日发行的《南都日报》上刊载,以便公告天下!”
尔等愈发放肆,休怪朕变本加厉!
那逆子擅于创新,朕则善于照搬!
朕不但要提高税收标准,朕还要让尔等花钱买报纸看朝廷提高税收标准。
“陛下,鉴于当下之状况,只恐提高税赋会令各行商贾望而却步!”
一直没开口的次辅高弘图这会儿才进言,主要是再这么闹下去,皇帝指不定还会弄出甚子天马行空的想法。
现在的情况是三十税一都收不上来税,你忽然弄出个十税二,这不是让商贾们看笑话么?
朝廷征税如此儿戏,户部太仓还能收到税银么?
第852章:大明日报
太子游学过仙界,见识广,手段多,有别出心裁的初衷,也能通过诸多方法来实现。
一群朝臣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崇祯皇帝是否也游学过仙界,只是猜测或许被太祖高皇帝怒斥过,仅此而已。
本着隔辈亲的原则,朱元璋也会喜欢方才黄口年纪的小太子,从而疏远某个已过三十却立不起来的不孝子孙……
自打移驾南都,皇帝颁布的新令基本都是从北边学来的,完全称得上是现学现卖。
譬如这《南都日报》,所有版面样式均跟《京师日报》一模一样,半点都不差。
只不过后者是由驸马巩永固的报馆出版发行的,而前者则是南都通政司出版发行的。
一个是私人,一个是朝廷,就这点差别。
余下,连发行价都一样。
得益于江南一带浓厚的学术氛围,《南都日报》在出版之日起便开始热销。
东至松江,被到徐州,南抵宁波,都可以看到这份报纸。
可是比以前众人苦苦等待滞后半个月之久的《京师日报》要好太多了。
《南都日报》的创刊号发行量便高达五十万份之巨,印刷了近半个月才停下。
对于这样的体量,整个江南自然消化不了,还可以继续往西和往南运输。
从开始至今,在每天的销量都在十万份以上,折银一千两,利润近半。
加上广告费的话,每天可进账不下五十两银子,一年便是上万两之巨。
随着版面的增加,利润自然会水涨船高,往后可发展到数万两不止。
对于这项日进斗金的生意,崇祯当然不会选择直接放弃。
驾临南都之后,便与通政司说好,双方利润各半。
皇帝负责指导与规划,拿出报纸的运作方式,以策略入股。
通政司则负责编辑、印刷、发行,确保报纸可以让受众按时买到。
起初通政司这个地头蛇是不同意跟皇帝半劈利润的,但由于巩永固的例子,皇帝完全可以自行将这个赚钱的生意揽过去,也就只能做出妥协与让步了。
“次辅过于乐观了,此等商贾们在数十年前便望而却步了,对此,朕委实了解得入木三分。今商贾偷逃税款,不思弥补差额,亦不想足额纳税。仗着某些蛀虫在朝野上窜小跳,商贾们便有恃无恐,恣意妄为!次辅觉得朕还要继续迁就此等恶人么?长此以往,天理何在?今朝廷无钱用兵,归根结底是商贾偷逃税款,而朝廷又对其无可奈何,次辅不觉得此等原因可笑之极么?户部太仓税银,不等于被偷逃税款之人所窃取了么?此恶人皆为窃国大盗!如此恶行便是谋反,便是叛国,便是投降东虏!在此等恶人眼里,大明还不如一百两银子值钱。在此等恶人心里,朕还不如一桌上好的酒席!虽然比喻有些粗鄙,但朕说的便是事实!此等恶人心里真装着朝廷,真忠君报国,又焉能用偷逃税款去大吃大喝,去风花雪月?朕要令其足额纳税,朕反而成了昏君,甚至沦为暴君!那好,朕便如其所愿!”
要不是还得让奸商们把税银交上来,崇祯想把这些败类悉数杀掉!
日偷!夜偷!
天天偷!月月偷!年年偷!
不用雷霆手段刹住这股歪风邪气是肯定不行的。
江南的这些奸商都偷逃税银上瘾了,一年不偷便会浑身不自在。
真若是双方撕破脸皮,崇祯也就无须估计自身名誉,不用将责任推卸给那逆子,可以亲自上阵了。
“……”
高弘图闻言也就没有再行劝解皇帝,现在崇祯还在气头上,越劝越适得其反,还是等火气退了再说吧。
“陛下,近期士子请愿,要求朝廷放开报纸,可让各地自行出版、印刷、发行!”
既然适才皇帝提到了报纸,通政司通政使(正三品)詹光恒觉得趁此机会还是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先报上去再说。
“哦?哼哼!这是各地见到有利可图,既不想被约束,又欲借报纸抨击朕之新令,打算跟朝廷唱对苔戏?”
某逆子提醒过崇祯,不论是私人还是衙门,发行的报纸都要被控制在自己手里,因为报纸便是对外宣传的最佳武器。
谁控制了报纸,谁便控制舆论导向,不但可以让各级命令广而告之,还能随心所欲地打击市井流言蜚语。
更别说还能为田姨娘她们赚点零花钱,起码后邸的饮食都可以从报纸赚得钱里来出,无形中剩下了一大笔支应。
之前一些士子便未经朝廷允许,擅自印刷了大量宣扬自己想法的报纸。
先且不说这种行为的对错,报纸上的内容几乎通篇都是抨击皇帝与太子。
崇祯看过之后便命令厂卫将印刷窝点捣毁,抓捕所有编写人员。
待其写过认罪书之后,方才放人,如若再犯,便要从严论罪了。
这并不算完,厂卫前前后后总计抓了十余批,人数不下数百人。
全都是打算印刷自己的报纸,打算与《南都日报》对着干的。
有的更是已经拉到广告赞助,可想而知这帮江南士子有多么猖獗。
这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参与者都出自东林,钱谦益若是不知道便是装傻充愣了。
“告诉众士子,报纸之事只能由朕来决断。太子说当下乃是特殊时期,必须实施管控措施,以免有歹人勾结外敌,散布损害朝廷利益之言论。士子购买《南都日报》,但不能自行编写,更不不能印刷、发行!那些不法之徒就希望南都,甚至整个江南都乱起来,便可与东虏来个里应外合,颠复我大明!朕告诉此等贼人,那是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只要朕还健在一日,大明便不会倒!即便朕不在了,还有太子,大明仍旧不会灭亡!与之相反,太子已学得大量仙法,正在逐渐推广。从今往后大明只能愈发强盛,北可收复辽东,南可抵御红夷,以创千秋万世之基业!”
朕就不让尔等自己发报纸,活活憋死尔等之野心!
尔等只能看朕的报纸,纵使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济于事!
别说朕在眼下不让尔等发,朕在有生之年都不让尔等发!
让尔等背后之商贾只能给朕送钱!
天天送!
月月送!
年年送!
尔等想正大光明地收银子?
做梦去吧!
崇祯宁可不赚钱,也不会让这些成天处心积虑跟自己对着干的败类出报纸。
现在自己能出报纸,败类们出不了,这样巨大的落差便可显示出得天独厚的优势了。
败类们不买自己的报纸也无伤大雅,用从商贾那里得到的银子继续印。
既然南都,甚至江南一带卖不动,就可以运到其他地方去出售。
反正眼下不差这点钱,账期长点无妨,先恶心住败类们再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崇祯慷慨陈词完毕,带头拜谒的居然是黄得功,这可是他从北廷学来的秘技……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冒牌“阎王爷”带头,一众文臣武将不管情不情愿,都得照着喊一遍才行。
“诸位爱卿,朕有个想法!既然士子渴求学到知识,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莫不如由通政司出一份,由礼部再出一份。朕不要求多,依然持股五成,不知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尔等不是想要多看报纸么?
朕满足尔等之要求!
那便再出一份!
自然也是朕的!
便要气煞尔等!
“陛下英明!此法甚好,可广开言路,亦可教化士子。新报与《南都日报》相得益彰,可谓是两全其美!”
倪元璐率先发言表示鼎力支持,作为礼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倪元璐虽然耿直,但并不迂腐。
当初在北都当差时,倪元璐便看到了报纸的好处,也知道太子如何通过报纸来控制外界的舆论,手段相当之高明。
到了南都之后,报纸由通政司负责,跟礼部没多大关系,最多是礼部发表的一些新令会刊载在报纸上而已。
报纸可是个日进斗金的玩意,礼部上下都眼红不已,只是碍于通政司的势力也不小,礼部不方便巧取豪夺过来。
如今从皇帝嘴里提出,可便是金口玉言,必须尽快落实下来,以免夜长梦多。
“陛下,现通政司编撰报纸内容业已人手不足,再行调拨,只恐……”
通政使詹光恒不好直接拒绝,那样不但得罪了皇帝,还得罪了礼部上下,报纸可是关系到上百官吏的好处。
故而得找个理由来搪塞一下,反正通政司是不会出人的,礼部想办报纸,那就得自己想办法去。
“陛下,礼部人员可编撰书籍,编撰报纸便不在话下了,无须通政司帮衬,礼部可自行完成编撰,只是不知陛下将新报命为何名?”
只要皇帝能点头,倪元璐便决定将所有工作包揽过来,这正好是一个收买以本地人为主的下属们的好机会。
别的不说,有了报纸这个进项之后,往后礼部的伙食会比眼下好很多,吃人嘴短,哪怕是小吏也不会高看自己了。
“嗯,既然倪爱卿如此胸有成足,朕心甚慰,此报便叫……《大明日报》!”
那逆子还算有心,将这个最为响亮的名头给自己留着。
鉴于是礼部创办的报纸,崇祯便决定直接用上了。
“陛下英明!此名甚好!《大明日报》定会助我大明日渐强盛,超越汉唐之威姿!”
倪元璐心里极为高兴,此事有皇帝点头,报纸还有了御赐名字,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好!那便借倪爱卿之吉言了!”
被东林与复社的败类怼了多时之后,崇祯当然愿意听句如沐春风的奉承话。
而且,运作得当的话,自己还能赚两份钱,岂不美哉?
礼部并不经常出书,印刷厂多半在闲置。
这下能够利用起来,每天都开工,对工匠们来说也算是桩好事了。
算上记者、编辑、工匠、报童等一众,一家报馆足可以养活数百号人。
银子一进一出,那逆子说这叫“取之于商、用之于珉”!
能雇佣流离失所的少年孩童,让其自食其力,又可以吃饱穿暖,的确是件善事。
古语云——莫以恶小而为之,莫以善小而不为!
想来当是如此!
但对于那些偷逃税款,又不想足额缴纳的商贾,崇祯只希望这些败类快点去死!
一时半会死不了,也不愿意去死没关系。
只要活一天,就得交一天的税银!
宣称自己近期没有收入也要交,因为先得把五十年的欠账补上再说别的!
“对了,倪爱卿,《大明日报》的创刊号当须准备细致一些,朕会给爱卿些许编撰报纸的方法,供爱卿参考。在批量印刷之前,先让朕过目!”
崇祯就打算用这玩意来打击那些败类,倘若有效,往后说明再弄出第三份报纸出来。
“臣遵命!”
只要能赚钱,想必礼部那些人都会尽心竭力。
对于这种好事,倪元璐觉得根本不需要自己刻意去动员。
“陛下,臣有本要奏!”
工部尚张慎言觉得其他人应该都说的差不多了,轮也轮到自己说了。
“爱卿但说无妨!”
崇祯现在心情稍微好了些,依旧与之前与东林和复社的败类那般动怒的话,这会儿就已经退朝到后邸休息去了。
“工部近期获得来自马鞍山之消息,当地官吏无法遏制百姓抗议,要求陛下撤除矿监韩赞周,取消开矿项目,说是开矿坏了当地的风水,还涉及到一些百姓家里的祖坟!”
张慎言是决计无法解决此等大事的,必须找机会奏报给皇帝,由崇祯定夺才行。
马鞍山铁矿项目是皇帝驾临南都之后月余,便确定要开展的大事。
结果这都多长时间过去了,一切在停留在原地打转……
作为钦差矿监的韩赞周倒是到了马鞍山,然而每天都有百姓前来滋扰,根本无法顺利开矿。
面对百姓的打砸抢烧,韩赞周未得圣旨,即便手里有大量厂卫,也不敢贸然予以弹压,最多将其驱赶出去而已。
“朕已得到韩赞周提交之报告,日前便授其可先斩后奏之权。马鞍山乃是我大明龙脉所在,太子于仙界得军事刘伯温指点,欲将此龙脉变为钢铁巨龙,一旦成型,我大明将立于不败之地。然当地刁珉甚多,且受歹人左右,三番五次阻碍开矿,居心叵测,手段险恶。马鞍山非田非地,自是归朕所有。不论何人,胆敢在此山之上设坟,均乃大不敬之罪也!朕非昏君,以在报纸上广而告之征地之事,且当地农户今后可变为工人,被炼钢厂录用,按劳取酬,岂不比看天吃饭要妥当许多?朕还没定此等刁珉之罪,此等刁珉却已然倒打一耙,真是荒谬之极!矿监韩赞周已然命令下属保持克制,而刁珉却以为其胆小懦弱,对其所部百般欺辱。朕要让那些歹人与刁珉知晓,其所作所为已然损害大明之利益,坏我大明龙脉之风水,令太祖高皇帝陛下不悦。朕亦不会姑息纵容此等事宜再次发生,再行抓获歹徒,必定严惩不贷!”
敢跟朕妄谈风水?
马鞍山都是大明龙脉!
看谁敢蓄意破坏皇室风水便是谋反!
当下之矿监绝非万历时期之矿监,欺负韩赞周就等于欺负到朕的头上了!
第853章:廷议之争
龙脉!
自古以来这便是一个很好的封地口实,屡试不爽!
崇祯为了保住这座江南一带最大的矿山,也是以后自己的金饭碗。
经过数番冥思苦想之后,才决定套用这个某逆子所提及的建议。
否则有无数刁珉从中阻挠,马鞍山铁矿根本无法开采,更别说收益了。
若是让刁珉擅自将本应属于自己的铁矿给盗采了,崇祯那就更加的上火了。
朕不准尔等轻易触碰,尔等想赚钱,便得老老实实为朕采矿!
当下的情况是别说采矿,当地的刁珉都不让韩赞周所部进行圈地。
连圈地这个计划都无法落实下去,谈何采矿?
“陛下,事关重大,倘若马鞍山当真为我大明龙脉,如此开采……”
工部尚张慎言已经无法判断开采之策是否正确了,动了龙脉,岂不是坏了皇室风水?
“仙界军师刘伯温说,马鞍山此前庇护南都二百年有余。今天道有变,当使此巨龙跃世而出,方可保大明江山社稷。凡人自然无法唤醒巨龙,为朕所用。须以开采为法,后冶矿石炼为钢铁。太子将此此龙脉之钢铁兴建铁路,从京城一直修建至西域。有了铁路,大明王师便可千里驰援,长则三日便至,人力、物力皆可通过铁路源源不断运往边陲重镇。如此一来,我大明东可御虏酋,北可防檬古,西可连西域,铁路有万里之长,便是现世之钢铁巨龙也!此为仅为其中之一条巨龙,往后还将修建北都至南都的铁路,南都至湖广铁路,湖广至广州之铁路等等,待九条巨龙现世,便是我大明昂立于世界之时!”
说完这番话,崇祯自己都差点信了,这其实都是那逆子写在合订本上的内容,他只不过是当众翻译了一遍。
殿内的一群文臣武将,包括内侍、厂卫、大汉将军,闻言之后全部若有所思,细细想来,陛下所言确系很有道理。
铁路之物,不少大臣也在《京师报纸》上看过相关报道,已经有所了解,据说其上可以跑一种无须粮草之长车,仅喂煤炭便可使出千匹骏马之力量。
有如此百十来辆长车在城际之间往来穿梭,便能相当于万辆甚至更多的马车,运力攀升不说,还能节省大量粮草与牲畜。
若大明境内遍布此等钢铁巨龙,实现中兴确能实现,太子连可飞天的飞艇都造出来了,这铁路自然不再话下。
“陛下,兴建此等钢铁巨龙,不知耗费几何?当下户部太仓吃紧……”
户部尚书郑三俊觉得此物好是好,不过当是极为费钱,偏偏现在太仓连正常的税银都上不上来了,只能望洋兴叹了。
“太子说已命北廷工部派人勘察北都至昌平沿线,待明年开春即可开工兴建,此为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便是修通昌平至大同一线,随后打通大同至关外漠南金山一线。此三阶段为整个北线铁路的一期工程,往后还要二期与三期工程。初期所需费用并不多,北廷已筹措完毕,往后支应费用,北廷将会用发售铁路公司股份的方式进行筹措。”
自从爷俩分家之后,崇祯就更管不了那逆子了,这小子是想咋干就咋干。
没钱就募集资金,从商贾哪里借钱办事,这本让崇祯很是鄙夷,却又无可奈何。
可后来发现这条路还真能走通,商贾素来牟利,只要项目更赚钱,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反之,若是赔钱,募资时便已经告知,风险自担,赔了也没地方讲理去。
崇祯觉得此法甚好,至少亏本之后自己无须推卸责任了……
“陛下!”
“陛下!”
“陛下!”
皇帝所说的这番话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等大臣们初步消化之后,发现了很多问题,便纷纷要求发言。
“逐个上奏!”
“陛下,殿下在关内修建铁路,若是东虏在开春之后再行前来,该当如何是好啊?”
兵部尚书袁继咸早在脑海中自动生成了相应的地图,十分担心发生最为害怕的事情。
铁路修到一半,正好赶上东虏叩关,北廷所辖的王师人马能与东虏野战否?能胜否?
若是因此而大败,折损大量人马不说,先前耗费巨资所建之铁路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太子该不会连此等问题都没想过吧?不然就未免过于儿戏了!
“爱卿所言有理,太子在信中言明,明年开春之后,继续雇佣倭军登陆辽东,袭扰东虏所占之区域。东虏若出兵进攻,倭军可就地迎战。东虏若是按兵不动,倭军则可打击东虏腹地!大战过后,东虏能否再次南下都成问题。即便做最坏打算,东虏再次叩关,太子可调集二十万兵马抵抗,以确保畿辅地区转危为安!太子说,半年之后,北廷王师将会装备大量先进武器,包括飞艇、坦克、各型火炮,十万兵马之战力将会是以往的两倍不止。此番大败东虏大军后,太子先派飞骑送来捷报,运输飞艇一部人马稍后数日,便可抵达,届时我南都军珉便可一睹飞艇之威严!”
军事方面的事情,那逆子都大包大揽了,崇祯本打算看笑话,后来发现这逆子倒是有点本事,居然能打败不可一世的虏酋皇太鸡。
既然如此,自己也算是乐得清闲恶劣,这逆子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吧,如此安排,总比陷城失地,甚至丢掉半壁江山要好得多。
“殿下英明,臣无异议!”
对于太子雇佣倭军打东虏这件事,袁继咸是不想过问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自己想管也管不着。
前番倭军在旅顺地区打得甚好,毙伤东虏兵马上万,可是让朝野上下大吃一惊,反对之人都骤然减少了许多。
只是花点银子和粮食,无须出动王师,便可能消耗东虏兵马,对大明来说,的确是件利好之事。
“陛下,众多士子纷纷要求朝廷放弃雇佣倭军,不然每年耗费钱粮无数,数十万王师却无所事事,令外人耻笑不说,我大明颜面何存?”
兵部右侍郎李日宣是不赞同大明雇佣倭军的,那实在是太过折损大明威严了,但此事不能自己表态,还要借助士子才行。
“如何御敌乃是北廷之事,南都士子若想直抒己见,大可北上去觐见太子。当下朝廷亟需休养生息,连北伐所需饷银与粮草都凑不齐,何谈出兵辽东?太子直言,南都谁能凑齐一千万两银子运抵北都,二十万王师可在月内出动!谁人能够凑齐,说说吧?”
崇祯先把棘手之事照旧推给那逆子,让后说了一个让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条件。
接受不了?
那就好办了,通通给朕闭嘴!
没钱,还对太子指手画脚,如此不是误国之臣么?
说你是奸佞或许又是偏颇,但空谈误国却是恰如其分!
“……”
这下李日宣被皇帝直接给怼得灭火了,别说一千万两银子,就算是十万两银子,他都拿不出来。
换成家大业大的钱谦益,或许可以,然而这位掌院已经被皇帝责令在家闭门自省了,这会儿已经提前休息去了。
“陛下,适才陛下说太子殿下将会把铁路修到关外去,说甚子漠南金山,陛下可否告知一二?”
户部尚书郑三俊对“金山”这个词很感兴趣,想必一种同僚也会很感兴趣的,没人不喜欢白花花的银子。
被郑三俊这么一提,果然大殿里的文臣武将全都竖起耳朵,打算仔细聆听一番,说不定可以沾点便宜。
“太子说漠南一带两座金山,其中一座便蕴藏有三千万两黄金、一亿九千万两白银、八千亿两铜!海外金山太过遥远,在万里之外,而漠南金山距离北都仅有千里。若是北都至金山的铁路得以修通,所采矿石三天即可运抵北都,故而太子这才大力推动铁路修建。待铁路通车,最多三年,即可收回成本,往后便可每年收获数百万两银子。”
对于这等天大的好消息,崇祯自然也十分的高兴,而且打算掺和一脚。
但由于矿区位于关外,还是漠南檬古的地盘,崇祯对此拿捏不定,还处于观望状态。
若是铁路能够修到金山脚下,且皇太鸡的大军不会再次入关四处劫掠,那这项目才会有利可图。
由于移驾之前有了藩王们的“资助”,加上到了南都之后又抄没了八家勋贵,崇祯现在手头倒是不太紧,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轻而易举。
对于投资铁路之事,崇祯觉得还要再看一阵子,起码能到北都至昌平这段铁路修建完毕再考虑,决计不能便宜了皇太鸡。
不过下面已经炸了锅了,不算金银,光是铜便达到八千亿两之巨,折算下来等于八亿两银子!
朝廷即便岁入四千万两,八亿两也是朝廷往后二十年的岁入之和。
难怪太子会放弃海外金山,改为开采漠南金山。
“陛下,此金山位于漠南,往后开采岂不是受制于人?檬古贪得无厌,焉能让我大明顺利将矿石运走?”
工部左侍郎姜曰广并不看好这桩买卖,尤其是要在檬古人的地盘上来采矿。
漠南檬古投靠了东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今太子打算在漠南采矿,难度可想而知。
“太子自有方式,可让漠南檬古脱离东虏,与我大明合作,太子说此法叫资源开发,互利互惠。漠南檬古需要我大明商品,其自身饲养之牛羊亦须售卖。对其来说,我大明之重要性远胜于东虏。双方若能合作,亦可等于断皇太鸡一臂,加之倭军登陆,令东虏无暇顾及我大明江山!”
对于拉拢没漠南檬古,崇祯自然是看不上眼的,但有金山这只肥羊,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逆子能做好,又无须自己出力的话,崇祯当然不会反对,反而会给予一定的支持。
凡是让皇太鸡焦头烂额的事情,崇祯现在都会愿意做,哪怕只是阵脚助威也好。
“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东虏如狼,毫无人性。檬古似虎,自开朝以来便屡犯我大明边境。殿下年幼,尚不谙檬古之险恶!”
李日宣原本在北都担任兵部右侍郎,后来因为得罪太子而被致仕,崇祯移驾南都之后便被复起,重新担任兵部右侍郎一职。
于公于私,李日宣都不想让太子办成这桩事,能够直接搅黄便再好不过了,方可出口憋闷在心中被压抑许久的恶气。
“爱卿知晓,而太子又何尝不知?郑爱卿适才言及朝廷缺钱,开采金矿乃是大势所趋,我大明自然不能凭以往之过而定当下之事。漠南檬古愿意与我大明合作,则可实现互利互惠,否则战必双败,让虏酋皇太鸡作用渔翁之利!对此,朕已然还是之前的话,谁能拿出一千万两银子,我大明便可无视任何敌人。否则,但须从长计议,坏我大明复兴之贼必遭严惩!”
不愿意自掏腰包,就在这瞎搅和,这不就是之前在北都朝会上经常发生的事情么?
崇祯之前是深受其害,连自己的岳丈周奎都大言不惭地坑害自己,遑论其他臣子。
有了那逆子的提醒,此番到了南都,崇祯也就痛定思痛,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陛下,与宿敌议和,必遭千古骂名啊!”
李日宣并不死心,还打算再试一次。
“此为仙界军师刘伯温指点,由太子全权负责,无须爱卿忧心了。兵部当以整顿各部吃空饷,中饱私囊之蛀虫为主,免得除勇卫营之外的南廷各部连流寇都无法战胜。”
崇祯最讨厌不干份内之事,到处煽风点火的玩意,北廷的风气就是被这些败类搞坏的。
之前北廷的那堆败类都被那逆子发配去山东挖矿了,若南廷也出现一堆,通通发配马鞍山好了!
“陛下!”
“爱卿若想干预,大可以去往北都,当面向太子陈述厉害关系如何啊?”
“……”
一听说要见太子,李日宣就退缩了,他还不想被二次致仕,那就太过难看了,肯定会被同僚们所耻笑。
“陛下,北廷业已着手兴建铁路,臣以为莫不如南廷亦可如此这般,譬如兴建从南都至马鞍山路段!”
工部右侍郎朱永佑不愿意插手边务,省得费力不讨好,白白挨骂,对于修铁路,还是工部的业务。
“太子说江南水网密布,而火车载重极大,在铁路行驶之前提便是当须稳健。若经过河流,当须修建坚固桥梁,可撑万斤之重的火车。工部若是觉得可以,待北都工部送来勘探方案,便可按此勘探南都至马鞍山路段。之后再行计算修建成本,于廷议时讨论一番。”
崇祯也想在江南修建一条铁路,起码可以彰显自己的功绩,供下属与百姓们颂扬。
不过,一来铁路耗资巨大,二来需要修建大量桥梁,三来则涉及征地。
若不解决这三个难处,铁路是不可能修起来的,更别说让火车在上面行驶了。
好在马鞍山紧邻长江,使用船运是非常便捷的,不论走漕运还是海运都是完全可以的。
比较起来,船运由于前期投资很少,眼下也无需投资了,其实比铁路运输的成本还要低廉。
如此一想,崇祯心里便好受许多了,短时间内江南一带没有铁路也是可以接受的。
第854章:钢铁之用
以往是南船北马,以后是南船北车,马车换成火车,听上去倒是不错,只是究竟如何,还待观察。
崇祯驾临南都之后,还特意找来当地的饱学之士,问了问是否知晓只吃煤便可奔驰千里之物,结果不言而喻。
说是饱学,其实学的都是摇头晃脑的腐儒之学,一个个大义凛然,满口之乎者也,实则帮不上朝廷半点忙。
崇祯心里便凉了半截,就这般德行,只恐一百个腐儒都打不过一个东虏士兵,其中还有大量贪生怕死之人。
杀了几个有傲骨的之后,余下的大部分腐儒便真如那逆子所言,乖乖跪地求饶,拱手施礼,称老虏酋为祖宗了……
腐儒能救大明么?
真若如此,崇祯做梦都能开怀大笑!
将今年殿试的卷子拿来给饱学之士观瞧,除了八股题目之外,悉数被腐儒们视为忤逆祖制之举,纷纷要求太子更改为原来的模样,否则便要抵制三试。
那逆子怕腐儒们抵制么?
当然不怕!
以后北廷招的肯定是北地八隅的生员,南廷亦是如此,江南士子再反对,也无济于事。
北廷都不收南廷的生员,抵制又有何意义可言?
这分明是抵制给自己看!
让皇帝难堪!
崇祯在移驾的路上便琢磨了许久,经过反复思量,也明白改进科举的好处。
西学为我大明所用,取其糟粕,取其精华,必定是以后的长久之计。
倘若南廷照旧,而北廷改进科举,时间一长,二者所造就的考生必定有天差地别之分。
连殿试时都发现有作弊的,有五谷不分的,还有不识数的,可想而知下面的情况是何等的糟糕了。
殿试舞弊,买通考官,自定名词,更是让崇祯龙颜大怒,这群吃里扒外的蛀虫简直目无王法。
幸好那逆子已经全部解决了,不然殿试招上来一群白痴,朝廷颜面何存?
光是那道奇葩题目——什么上?什么下?什么东?什么西?什么肥?什么瘦?什么薄?什么厚?
从答案来说,这就是典型的儒学题目。
结果呢?
被一群腐儒抨击为不知所云,焉能用来当作题目?
实则是一群人都没想出正确答案,只能如此作答,算是高傲之态。
等崇祯公布正确答案之后,众人才恍然大悟,然而冷哼一声,干脆不说了。
私底下更是诋毁太子,这题目与答案定是抄袭得来的,刻意为难众士子,委实可恶!
崇祯得到厂卫的报告,长叹一口气,这些原本理亏的玩意居然还是心胸狭隘、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不思上进之徒。
朝廷以后若是任用这等无知又无耻的官吏,迟早都会蜕变为中饱私囊的蛀虫,大明还有何未来可言?
那逆子监国是要广开言路,实际也如此做了,但在江南,此法完全行不通,而且还会引来无数的谩骂与抗议!
士子们喜欢风花雪月,又要求皇帝勤勉有佳!
士子们喜欢勾结商贾,又要求朝廷加征农税!
士子们喜欢运筹帷幄,又要求王师大败强敌!
这就叫典型的“己所不欲且均施于人”!
西湖歌舞几时休?
别说杭州,就是整个江南皆是如此。
唱歌跳舞能打败东虏,中兴大明么?
士子们觉得这并不矛盾,在后邸门前高呼完豪言壮语之后,转身便去娱乐了。
适才听了李日宣的疏言,崇祯不由触景生情,打算开春殿试改用北廷的试卷了。
八股文不是没用,也不是找不到贤能,譬如洪承畴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当下用八股文来殿试,很显然已经落伍了,不能与时俱进了。
北都几乎每天都在进步,而南都呢?
简直就是在原地踏步,更可怕的是,若不作出改变,只怕三年之后仍旧如此。
三年如此,三十年呢?
崇祯觉得自己再活三十年是毫无问题的,届时南都会变成何等模样,自己倒是未曾想过。
但那逆子却将北都未来三十年的发展计划都初步规划好了,相比之下,差距是何等之大啊!
北都届时天上会有飞艇,甚至叫做飞机的飞行机械,地面上有走铁路的火车,会有走马路的汽车。
家家会通电话,晚上有电灯照亮,住着可以在自家出恭的楼房,冬季可以享受用煤炭取暖的便利。
由于工商业高度发达,工厂林立,铺面遍地,人人都有活计,连妇女都能赚到不低的报酬,养家糊口完全不成问题。
南都这边呢?
街上依旧走马车,百姓依旧住着破烂不堪的泥坯房子,晚上除了皇宫与豪门大户,以及风花雪月的场所,其他地方则是一片漆黑。
由于没有公厕,出门很容易才上一坨无比恶心的玩意,乞丐更是随处可见,每天都有被饿死之人。
这像是大明帝国的国都么?
崇祯都不敢往下想了!
原本北都的败类就很多,没想到自己移驾南都,发现这边的败类就更多了。
等在南都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崇祯的直观感受是大明遍地都是亡国之臣!
东虏大军让大明王师防不胜防!
亡国之臣让大明皇帝防不胜防!
如此看来,那魏忠贤还真是处处为皇兄着想……
杀魏忠贤杀早了!
不然东林也不敢如此嚣张,成天挖空心思地算计皇帝。
杀袁崇焕杀晚了!
不然满桂和毛文龙都不会死,加上祖大寿,关外战事不会烂到如此地步。
北边有那逆子在,多少还能让自己省点心,最不济也是此番大败皇太鸡,算是将功补过了。
可是身边这群败类,天天没事找事,不让自己殚精竭虑,打着报效朝廷的幌子在争权夺利。
“工部当务之急,是与户部一道,将两淮煤矿与马鞍山铁矿这两桩事办好,朕给你二部各一成股份,不是让两部坐享其成的!朕给韩赞周的命令是年前圈地完毕,年后正式开采。太子亦会派人前往矿上常驻,负责监督开采、冶炼、运输以及账目等事宜。诸位爱卿当须多学、多听、多看,从太子所派之人那里学来先进方式方法,往后可用于南廷所辖各地诸多项目。”
跟北边那些被那逆子训练多时的干练人员比起来,南廷这边的官吏对于矿务之事,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懂。
崇祯给工部与户部各一成份子,就是为了正大光明的上税且免税,正好符合十税二的新令,以便躬亲示范,以身作则。
那逆子占两成,朝廷占两成,余下六成都归崇祯所有,如此安排,崇祯认为还是非常稳妥的。
在马鞍山矿区开始开采矿石并且冶炼为钢铁,较于粤闽两地路途缩短一半,运往北都必然占据极大的成本优势。
初具规模之后,每年冶铁以五百万斤计算,至少净能赚五十万两银子,甚至更多,会迅速成为一大赚钱产业。
崇祯的计划是在五年之内,马鞍山铁矿可以年入百万两银子,加上矿里的伴生铜,能为南廷提供约三十至五十万两银子。
不过就目前来看,下面真是一群废物,处处受制余人,实在难堪大用,铁矿项目的前景让崇祯担心不已。
“陛下,北廷当真可购买如此之多的钢铁?”
工部尚张慎言当然希望马鞍山铁矿能够顺利开采,一来可为朝廷提供银两,二来也能为百姓提供活计,算是两全其美之事了。
“自然,太子业已募得百万两资金,专门用于建设铁路,铁路便离不开铁轨,即便是火车,亦是钢铁制成的。太子还欲在北都新城内,建造大量以钢铁为骨架之房屋,想来当是比木头框架之房更为坚固。朕还看过一种名为‘水泥’的物料,其性与泥土相似,可以掺水进行搅拌,用来砌砖再好不过,待其干涸后,硬度堪比石头,远胜寻常泥土。新城城墙便是此物与城砖结合建成,委实坚不可摧。太子与将水泥、钢筋、砖石用来建造高楼大厦,真正做到盖得广厦千万间,惠及千家万户!”
崇祯也想这么干,可惜眼下朝廷不宽裕,自己手头又没有较为专业的建筑人士。
还是等那逆子在北都盖成新式房屋之后,再命其调派人手来南都,那便容易许多了。
“陛下,臣从西夷书上看到西夷早已建造出一栋多达五六层之楼宇,遍布西方各地,想来太子殿下亦能如此,或许能更胜一筹,当是我大明之福气也!”
对于这方面,首辅瞿式耜觉得自己还有丁点发言权的,因为从术士提供的书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样。
同僚少有这个经历,因为瞿式耜受洗于术士艾儒略(JulesAleni),又取名“多默”(Thomas),眼界较寻常大明官吏更为开阔。
“朕亦看过西夷所建之房屋,论宫殿,自然是我大明更为气派。但比珉宅,我大明当须向西夷学习。改善百姓居住条件,亦是天大之善事。但就防火一事,太子便做得很好,后邸每处均部署了大量木桶,水沙个半。油火用沙桶来灭,木火用水桶来灭。在北都城内各处,又建立了多支灭火队,专门负责迅速赶到事发地,扑灭大火,以免殃及街坊。但说到底,便是我大明的房屋多为木质,较于西夷砖石结构房屋,木头极易着火,且实难扑灭。若能用钢筋作为骨架,打入半丈深的地下,再辅以砖石构筑而成,此房非但不易走水着火,而且冬暖夏凉,更适合百姓居住。不过鉴于我大明与西夷诸多方面均存在巨大差异,此事须循序渐进,且不可急于求成。朕着力开采马鞍山铁矿,亦是为了今后大明,尤其是江南一带的兴旺发达。铁矿石被冶炼为钢铁,用途便可多种多样。可为军需,可为珉用。可造铁轨,可建楼宇。可制车架,可做菜刀。太子对朕说,往后会造出全部用钢铁铸成的战舰。对此物,朕是将信将疑。但北廷科学院的宋应星院长认为或许可行,诸位爱卿以为呢?”
崇祯总算熬到了可以在群臣面前卖弄学识的地步,在北都时可是当了许久的学生,这会儿才迎来扬眉吐气的时候。
看来多学些新鲜知识并无坏处,反而可以打压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往后自己就利用如此优势,收拾诸多败类即可。
“……”
啥?
钢铁战舰?
还能不沉?
焉有如此道理?
等皇帝将这个问题抛给众人,下面又开始炸锅了。
哪怕眼界较为开阔的首辅瞿式耜听了都有些傻眼,示意次辅高弘图,后者也是摇了摇头,觉得真是荒唐至极,自己闻所未闻。
钢铁有多沉,连孩童都知晓,由此物制成的战舰竟然能在水面飘着,这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飞艇能升空,起码有孔明灯作为参照,飞艇可被视为大号的孔明灯。
然而这钢铁战舰……
用何物做为参照?
众人着实想不出来啊!
太子偏偏对其父皇说此等物件不沉,还能漂着,总不能说太子欺君吧?
自己若是先下结论,万一太子用仙法真做出来了,自己就里外不是人了。
故而还是先保留看法,待那物件真被造出之后,再行评价吧。
“虎山(黄得功号)可信此物能浮于水面之上?”
崇祯看了看下面议论纷纷的众人,打算挑一个出来问问。
“末将不信,但末将信太子可制出此物!”
黄得功不知道崇祯皇帝对此是何态度,便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如此一说,那责任就全成太子的了,太子若是造不出来,那就是太子的事了。
此言一出,文臣纷纷对这货表示鄙夷,一个莽夫居然学会了两边讨好,委实可恶!
“诸位爱卿以为呢?”
“……”
一群人谁也不愿意率先表态,都在保持缄默。
“朕与虎山一样,亦不信此物可浮于水面之上。但朕与虎山一样,亦相信太子能够制出此物!”
黄得功给崇祯提供了一个标准答案,崇祯也就可以捡现成的来应付了。
“……”
这不是前后矛盾的言论么?
不过仔细想来,也只能如此说了。
于情于理,至少得给太子三分薄面才行。
若太子真能用仙法制成钢铁战舰,驰骋于大洋之上,往后大明水师岂不是所向披靡,无坚不摧?
这算是件天大的好事了,或可呈现成祖时期郑和下西洋之盛况,抑或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钢铁战舰???
啧啧!
似乎很有看头,不论是文臣武将心里都在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陛下,太子殿下可是遣人送来先前陛下为勇卫营购置之飞艇?”
钢铁战舰远在天边,黄得功只能对看得见、摸得着的武器感兴趣。
“正是,二十艘飞艇以及训练人员,不日即可抵达南都,爱卿做好准备,亦要派遣手下尽快学会驾驶飞艇之技能!”
为了买这二十艘飞艇,当初崇祯可是拿出三十万两银子,相当的肉疼。
一艘一万五千两银子,等于养活不下一百五十精锐马卒。
二十艘的总价便等同于编练三千战力出众的精骑,故而这批飞艇堪称天价!
不过连那逆子所辖的东宫卫队与近卫营都装备了,作为皇帝的勇卫营,自然不能落后。
崇祯咬牙也要给勇卫营添置一些,哪怕只是作为演示,用来装裱门楣也好!
第855章:病入膏肓
“多谢陛下,末将定让所部将士尽快熟悉掌握此等仙界利器,保我大明江山万世万代!”
黄得功眼馋飞艇许久,忍到了现在,总算是可以弄到手了。
在北都时,他与万千百姓都是观看飞艇之威严而已,即便近距离观赏,也能过过眼瘾。
太子爷是禁止武将乘坐飞艇的,原因便是飞艇载重有限,且襙作不便。
若有一人搭乘观光,则仅剩另外一人驾驶,事故几率会陡然攀升。
不过既然已经送上门了,黄得功也就不在乎危险了。
听那些驾驶飞艇的兵士说,在上面可是跟鸟一样自在。
可以眺望整个皇城,若是飞得更高一些,连北都全貌也一览无余。
在天空俯瞰北都的模样,黄得功此前可是根本没想过。
然而那些兵士们人人对此称赞有加,谓之今生最为壮丽之景,大丈夫观后死而无憾!
具体如何壮丽,黄得功还要亲眼一观,想必南都的景色亦是不差。
据说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在飞艇上能够将方圆数十里的景色尽收眼底。
“爱卿如是说,朕心甚慰,朕亦向乘坐飞艇,俯瞰我大明秀美河山!”
不光黄得功如此想,崇祯也是有这个想法。
买飞艇可是花了三十万两!
自己还不能上去一观么?
三十万两买账票总可以吧?
“陛下乃万斤之躯,万万不可以身试险!”
兵部尚书袁继咸急忙出列,希望打消掉皇帝这个荒唐至极的念头。
一旦真出了事故,黄得功是第一责任人,然后便是他这个兵部尚书。
“陛下,莫不如由臣担此任!”
高宇顺忽然进言,作为东厂提督太监,某种意义上是可以为主人试险的。
“非也!如此危险之事,理应由兵部出人查验。若是可以,还会出资再行购买!”
让一个太监先上去看景色,他们这些文臣情何以堪?
兵部右侍郎李日宣赶忙出言阻止,他要是能趁机上去就好了。
在这之前,还要说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行,毕竟任何武器都得由兵部来查验。
“太子说此番大败东虏,飞艇功不可没。东虏入城之后,二十余艘飞艇出动,使得王师各部士气大振,配合战车与马卒,将窜入城内的数万东虏打得连连败退,最终大半被王师所灭。朕以为倘若今后王师装备数百艘飞艇可以升空作战,配合地面数千战车及数万精骑,自当不惧东虏铁骑,亦可在野战时大获全胜。”
这只是崇祯的设想,一艘飞艇连采购带养护就高达一万五千两银子,几百艘的费用就是一笔惊人的开销了。
“陛下,臣不知此物除升空飞行之外,还有何独到之处,能够上阵杀敌?”
作为南官之一的户部左侍郎万元吉只是听说过飞艇,并在报纸上看过其轮廓以及描述,但对于飞艇的作战方式还不甚了解。
“太子说每艘飞艇可装载数十斤炸弹,弹体乃是特制,从高空投下,触地即可自行爆炸,一枚炸弹内含数百粒铁珠,在爆炸后飞向四面八方,即可毙伤数十名东虏!”
崇祯也是从那逆子嘴里听过的,又在信中看过一遍,这才对飞艇的杀敌模式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不然连解释的言辞都说不利索。
“原来如此,殿下真乃旷世奇才,此番大败虏酋,实乃我大明之福祉也!若如陛下所言,王师装备数百艘飞艇,必定能够收复辽东,中兴大明!”
万元吉像其他文官一样,纸上谈兵头头是道,但真让其指挥作战,那就彻底不知所措了,皇室有人出面,可以领兵打胜仗便再好不过了。
“飞艇造价高昂,一艘便高达一万五千两之多,朕仅为勇卫营置办了二十艘。若是再行添置,兵部与户部便要商量妥当方可行事。归根结底,便是朝廷财务窘迫,实乃添置新式兵器。若如赵宋一般,可岁入五千万两银子,何愁此事?”
那逆子说过,大明所有问题浓缩成一个字,便是“穷”!
只要有了钱,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不费吹灰之力!
东虏可怕么?
没钱的时候当然可怕!
有钱的时候还可怕么?
当然不可怕!
大明真出兵百万,骑兵三十万,步兵六十万,水师十万,水陆并进,北伐辽东。
皇太鸡纵使可以动员三十万兵马,也难敌大明王师的多路猛攻。
只要有钱,兵力充足的大明真可以出动百万大军。
然而皇太鸡集结起来的三十万兵马,有十万得是临时充数的。
皇太鸡眼下唯一的优势就是大明没钱,别说百万,连五十万东出动不了。
要想出兵,起码要按每人一百两银子加一百斤大米来计算辎重补给。
百万大军便是一亿两银子和一亿斤大米,对户部的压力可想而知。
一亿斤大米折合便是五十万石,各地节省一些便可以凑出来。
可一亿两银子,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凑出来,除非商贾们将偷逃的税款给补上。
没钱还如何出兵?
别说出兵,连养兵都养不起。
南北二廷加起来养活四十万兵马就如此吃力了,兵力更多,不用东虏来打,朝廷便已经破产了。
若想养活数十万大军,只能仿效唐末,实施各地藩镇化,但这便是王朝的催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能为之。
福建的郑芝龙便已经算是实质上的地方军阀了,名义上听封不听调,实际上朝廷的兵马根本进不了福建的地界。
真要是各地多几个郑芝龙,大明恐怕就已然名存实亡了。
之前有王朴在大同发动叛乱,后被杨文岳带兵剿灭,可盘踞在甘肃的柴时华企图割据一方,还妄图勾结土默特部。
中原有李逆,湖广有张逆、曹逆等一堆流寇。
原本崇祯因此而天天寝食难安,现在将这些头痛之事都推给了那逆子来处理。
“郑爱卿,可照之前朕吩咐的征税方式行事,商贾若敢抗拒,便按照偷逃税款来惩处,不得由地方自行处理,当须交给勇卫营或厂卫,悉数抓往南都!”
本来就有一对亡国之臣,这下还冒出来一堆亡国之商。
二者早就勾结到一起,若不将其惩处,大明还能有好?
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手段,行非常之事。
崇祯倒是爱惜自己的声誉,可这都快火烧眉毛了,也顾不得些许了。
只要能收上来税银,又不会加赋于寻常农户,被歹人骂成昏君乃至曝君又何妨?
那逆子都知道当下必须舍弃名声,行高效务实之举,自己焉能落于其后?
崇祯的心理预期是二百万两,也就是先把给那逆子的银子凑出来再说。
户部业已筹措约三百五十万两银子,两项相加便是五百五十万两。
大头送到北都,余下五十万两作为南廷的运作费用。
宋纪从扬州运回来的价值一百万两银子的食盐正在售卖,所得银两皆可存于户部。
至于那些抄没得来的宅院、田产、古玩、字画、珠宝,能售则售,卖不动便先行留存。
“……臣遵命!”
这下不光崇祯皇帝会被商贾们视为昏君了,连自己也会沦为一代奸佞了,跟赵宋的贾似道无二。
可户部尚书郑三俊也知道眼下必须如此行事,不然朝廷根本应付不过去,南廷一年至少得收入六百万两,才能勉强度日。
“朕知道如此行事有些强人所难,但爱卿须知,现朝廷不欠商贾的,而商贾却亏欠朝廷数十年,涉及数亿两税银!商贾若是遵纪守法,照章纳税,朝廷何苦向贫苦农户加征税费?焉能生出屡次珉变之事?大明落得如此境地,商贾难辞其咎。而如今众多商贾仍旧执迷不悟,妄图借助其在朝野内的官吏,为其开脱罪责,甚至公然威胁朕,要求朕对其作出妥协与让步!若让此等奸商恣意妄为下去,大明必亡,江山必倾,百姓必被东虏奴役。江南商贾若以通敌卖国的晋商为榜样,朕便送其早些去见那些晋商去!朕还是一天大明皇帝,朕便不会容忍官商勾结,颠复我大明之事发生!”
那逆子都能打败虎狼似乎的东虏大军,自己岂能被区区商贾所败?
商贾再能勾结官吏,加起来所造成的威胁也不及皇太鸡的一个指头!
或许商贾能用银子说话,但朕也能让厂卫、让勇卫营用钢刀说话!
只要厂卫与勇卫营还听朕的命令,商贾的银子就不好使!
“吾皇英明!”
郑三俊不支持皇帝这么做,但也反对商贾无法无天,公然偷逃税款。
既然皇帝决心已下,此事断然无法更改,最起码嘴上还得奉承一下。
户部只管收钱,至于用何种方式收,那就是厂卫与勇卫营的事情了。
以往太仓的银子以带汗的居多,因为征收对象以农户为主。
今后太仓的银子或许以带血的居多,因为征收的主要对象换成了商贾。
商贾大多视财如命,不给其放点血,让其害怕,这些商贾便搂着银子不会撒手。
有两种人能让商贾们出钱,一种是扬州瘦马,另一种则是皇帝的鹰犬!
“陛下,外面有大量士子请愿!”
内厂提督太监田有为接报之后,旋即便转述给了身前的主人。
“意欲何为啊?”
崇祯对此都习以为常了,这群不干人事的玩意,吃饱喝足就跑来闹事,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士子们请陛下裁撤厂卫,严惩黄得功,取缔勇卫营,向商贾致歉,归还两淮盐商之盐!还说……”
“勿要吞吞吐吐,都给朕悉数道来!”
“还说太子当须被废黜,否则难安珉心!”
田有为说完这句话,原本已经惊愕不已的武臣武将顿时都傻眼了,太子是说废就能废的么?
且不说太子是国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瑶。
当下太子还是摄政王,总领北方八隅之地,所辖三十万大军。
废太子不等于逼着太子登基,进而让陛下退位么?
到底是何人出此奸计?
罪无可恕,委实当诛啊!
“混帐!无耻至极!士子读圣贤之书,却行苟且之事!口口声声说是忠君报国,当下业已甘心为偷逃税款之奸商卖力奔走呼叫!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品德何在?”
崇祯腾地一下从龙椅上站起,伸出一只胳膊指着殿外的方向,厉声说了一通,类似的话不是头一次说,但士子们似乎并不在乎,反而有点不再害怕了。
“陛下息怒,士子不明就里,被一些商贾所诓骗,作为刀殂,逼迫陛下作出妥协,欲以伤害大明之根本。北都此前曾发生过类似之事,士子们曾为某些蛀虫鸣冤,太子殿下有理有据,逐一驳斥,并告诫士子们莫要步其后尘,否则仕途不保,而后又出资提高了翰林院内诸多待遇,承诺广招生员,此事才算平息下来。”
礼部尚书倪元璐兼右佥都御史将太子如何行事的说了出来,供皇帝参考,光是如此动怒其实无济于事,外面的士子们也并不害怕。
“朕此前已然对士子们好言相劝,亦承诺广招生员,然而换来的却是得寸进尺,变本加厉!眼下连这些为我大明寸功未立的士子都敢无视朕之谕令,若是他人有模有样学去,我大明焉有宁日?还公然以废黜太子来威胁朕,真是岂有此理!太子乃是国本,妄动者必严惩不贷!厂卫与勇卫营乃是朕只手脚,未有此三部,只怕这群混帐便会趁乱攻入后邸,刺王杀驾了!有为!”
“奴婢在!”
“令其在半个时辰之内自行散去,否则悉数发配辽东,永不返乡!”
“奴婢遵命!”
“且慢,陛下,若是士子仍旧不退,如此行事,只恐激化矛盾,致使陛下声誉大跌,还望陛下三思!”
对于钱谦益等人如何在背后运作,首辅瞿式耜并不想过问,然而崇祯皇帝因此雷霆震怒,打算拿士子们开刀,瞿式耜便不能熟视无睹了。
“朕素来珍惜自身声誉,然今时大明江山社稷已然岌岌可危,而外敌内寇亦蠢蠢欲动,朕不挺身而出,便要坐视大明覆灭了。若能换来银子,整饬军备,消灭顽敌,朕亦不在乎声誉。用朕之声誉换来五百甚至一千万两银子,朕认为物有所值。若是大明因缺钱而亡,朕要这声誉又有何用?徒被后人耻笑乎?士子仅仅是小卒而已,背后还另有贼人。此等贼人所图甚大,要得到的便是权倾朝野之地位!进而架空朕,让朕对其俯首帖耳,使朕成为傀儡。贼人摇身一变,成为站立皇帝!待其得逞之后,商贾依然可以偷逃税款,农户依旧困苦不堪,东虏与流寇依旧四处作乱,这可是首辅所期待之大明?”
被某逆子说教一番之后,崇祯对目前的局势有了更为深刻的认识。
尽管很不情愿,但也知道确实如那逆子所言的一样令自己难以接受。
大明就像一个病入膏肓之人,寻常药物已经不起作用了,必须用猛药进行医治。
在治疗期间,会产生很多副作用,扛得住就能逐步复原,扛不住便会蹬腿断气。
“陛下……”
“首辅!朕不由想起太子对阵说的一番话,大概意思是某些自诩为忠良的人,待改朝换代之后,换个发型便依旧可以过日子了,某些臣亦是如此。真可谓是铁打的臣子,流水的皇帝!大明亡了,还有大清,给谁磕头不是磕?无非是脑后多了根猪尾巴!”
第856章:君命难违
“陛下!”
此话一出,群臣纷纷跪地请罪。
换成旁人说出口,那就是蓄谋造反了。
然而由皇帝来说,想要表达的意思便很明确了。
外面的那些士子,嘴里忠于大明,心里欢迎大清。
殿内的这些臣子,换个发型,换身行头,就还能继续当官。
“朕认为自登基以来,虽无才华,却也算是勤勉,并非昏君,更为暴君,君臣之间也远未到离心离德的地步。然而有些人欲想污蔑朕是个昏君,更是个暴君,利用各种手段来离间君臣关系,从而达到不可告人之目的。朕只要不立刻驾崩,那些歹人便无法得逞。朕只要多活一日,便要让那些歹人难受一日。说增加商税不啻于虎口拔牙,好!朕此番就要拔一拔这虎牙,看看到底是拔得还是拔不得!猛虎不是下山了么?正好送上门来!朕此番当一回打虎英雄武松,即使朕未能成功,亦有太子继承朕之遗志,不怕打不死这头斑斓猛虎!”
崇祯认为那逆子能做到的,自己多半也能做到,无非是时间长点罢了。
反正不收拾商贾也收不上来税银,趁此机会,索性彻底清理一番。
兵将不听朝廷命令,可以理解,那是因为钱粮不济。
农户不听朝廷命令,也可以理解,那是因为活不下去。
商贾不停朝廷命令,偷逃税款不说,还妄图插足国本之事。
如此跋扈妄为,目无君上,崇祯不论如何都容忍不下去了。
官商勾结,商贾有士子支持,有官吏包庇,便以为可以对抗朕?
商不纳税,而欲自主,如此一来,商非商,帝非帝!
连税银都收不上来,皇帝岂不成了住在后邸的乞丐了???
“高攀龙于天启初年写过《上罢商税揭》,大肆抨击商税,痛斥商税之害。叶向高写过《请止矿税疏》,要求取消矿税,撤除矿监。此二人写得好,说得妙,令朕刮目相看。朕在高兴之余,命厂卫将其抄家,想必诸位爱卿亦能理解吧?不理解亦无妨,只需看看高、叶两家的家产便可了然,仅收受商贾好处便有万两之多。听商贾摆布,转而斥责皇帝,此乃人臣之所为?在此二贼眼里,商贾才是皇帝,皇帝却是学生,专供其斥责之用!说的大义凛然,私下贪墨成瘾。若不是此二贼死的早,朕真想将其磔示以儆效尤!三十税一都不想缴税,好好好!从即日开始,南廷所辖之地,商税皆为十税二。偷逃税款之人,一经核实,即可逮捕,抗拒之人,可当场击毙!”
尔等想让朕难堪么?
朕先让尔等难堪至极!
“陛下三思啊!”
首辅瞿式耜没想到皇帝居然震怒到了这个地步,商贾都要按照流寇的待遇来招呼了。
“还望陛下三思!”
群臣也急忙进言,如此发展下去,很快皇帝便会与商贾们势不两立了。
说不定会发生官军击沉商船、抢劫商队、洗劫商贾院落的奇葩之事。
“诸位爱卿,形势如此,朕告诉诸位想来也无妨。此事乃是太子告诉朕的,朕本不欲告诉诸位。朕是不想登基当皇帝的,奈何朕之皇兄英年早逝,朕不得已而为之。朕之皇兄之所以英年早逝,是因为有人不想让皇兄再活下去。起因便是征收商税,若是皇兄在世,必然命令魏忠贤大力征收商税。事关每年上千万两银子之巨款,某些歹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便决定铤而走险。现如今,同样是那批人,也不想让朕征收商税,哪怕都加赋在农户头上,亦不能再对商贾征收一丝一毫。朕欲征收,歹人便先让士子请愿,再让蛀虫反对,最后便要刺王杀驾了。朕不怕驾崩,只怕见到皇兄会惭愧直至。只要大明可在太子手中得以中兴,朕粉身碎骨亦不会后悔!”
崇祯原本对这个秘密并不相信,等移驾南都之后,随着所见所闻的愈发增多,他便逐渐开始有些转念了,最近更是笃定了那逆子所言。
为了上千万两银子,莫说是抗令不尊,就是刺王杀驾,那帮人也敢干!
眼下的这场争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握手言和之可能早已灰飞烟灭了。
“陛下,可有相关证据?”
瞿式耜陡然瞪大了眼睛,表现出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因为一旦核实,那就与东林有莫大的关系了。
谋害天启帝的罪魁祸首若是在东林的话,那自己身为东林出来的首辅,自然也是难辞其咎的。
“有又如何?那批歹人早已死绝,惩处三五个后人,又有何用?首辅听听外面的聒噪之声,与当年有异曲同工之妙!朕收税不行,歹人偷税可以,首辅说说我大明到底谁是皇帝?外面就差竖起灭明降清的大纛旗了!”
崇祯背着手冷笑地问着身边的首辅,这个场景是何等的滑稽,却真实的发生了。
“陛下少安毋躁,或许过些时日,便会归于平静了!”
瞿式耜没办法安抚住外面的数千士子,便只能选择安抚一下面前的皇帝。
心里则在不断揣摩圣意,这是否是皇帝打算对东林下手的一个暗示。
素有“东林六君子”之称的杨涟、左光斗、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顾大章等人,其主张向来与帝王不符。
由于没有在争斗中战胜魏忠贤,进而相继冤死狱中,后来等阉逆彻底覆灭,才算是沉冤得雪。
可眼下崇祯皇帝如是说,不等于为魏忠贤鸣冤,同时认为东林是天启帝驾崩的背后指使者么?
谋害皇帝!
这可是天大的罪名!
整个东林都背负不起!
就目前的态势来看,东林想要扭转不利情况也不大容易。
尤其是改变皇帝对东林的看法,几乎是势比登天一般困难!
或许崇祯皇帝没有直接证据来证明东林是主谋,可东林有证据自证清白么?
倘若两边都没有,而皇帝却认定东林是主谋,那情况就更加危急了。
只怕皇帝会想方设法搞垮东林,清理朝内东林出身的官员仅仅是第一步!
接下来,下令抓捕东林士子,强行关闭东林书院,便是第二步。
再往后,兴许便是下狱定罪,乃至开刀问斩了……
进而弄出个“东林十六君子”,也并非不可能实现。
要怪就怪钱谦益等人,为了重掌大权,太过心急了。
如今东林跟天启帝驾崩有所牵连,跟商贾偷逃税款亦有关系。
这还不够,再掺和上“国本之争”以及军队所属。
每一件都是天大的事情,这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崇祯皇帝此次移驾南都,或许本事已然今非昔比了,再也不会受制于朝臣了。
从“君命难违”到“君命难违”,仅仅过了十二年而已!
眼下的东林与往昔的东林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然而眼下的崇祯却已然不是当年那个崇祯了。
臣若不臣,便换人!
太子如此行事,皇帝亦如此行事!
弄得官不聊生,还不敢出言驳斥!
轻者罢官致仕,重者发配戍边,何等威严!
太子用如此手段来清除朝堂之上的异己,皇帝也照搬过来。
瞿式耜现在终于感觉到这个首辅委实越发不好当了,尤其是要时刻平衡东林与皇帝之间的厉害关系。
“平静?首辅乐观了!只要朕一天下令征收商税,外面一天便不会平静。首辅身在江南,可曾闻听中原惨剧?农户本受天灾久矣,而官府又加征农税,导致万千农户背井离乡,沦为流珉。在路上连树皮都没得吃,最后只得吃土,腹胀而死,或易子而食,生火烤之,何等悲惨?外面的士子与商贾呢?可到了吃土之地步?可曾易子而食?首辅若是不信,朕可修书一封,让太子请首辅立刻前往河南,替代巡抚吕大器如何?朕愧对万千农户,但决计不会愧对商贾!不论晋商抑或是江南商贾,但凡偷逃税款,一律归为大明罪人!若是商贾足额纳税,何来如此祸乱?焉有众多流寇!首辅有一善心,便不会同情怜悯此等奸商了!”
河南全境,除了沿河的几座大城之外,几乎都成了赤野,到处都是流珉,到现在还处于失控状态。
为了进剿层出不穷的流寇,朝廷一边要赈济灾珉,一边要兴兵讨伐,每年耗费银两高达百万之巨。
追本溯源,便是商贾偷逃税款所致!
朝廷征税,反倒被视为“夺珉之财”!
“……”
瞿式耜无言以对,真要让自己去替代吕大器,自己也只能从命行事。
当下谁都知晓河南的糟糕状况,连通过殿试的进士都不愿去河南做官。
富足的江南支援河南一些钱粮,事情也不至于发展到如此地步。
商贾舍得花上千两银子买一匹瘦马,但让商贾花同样的钱来赈济灾珉,没一个会乐意。
“有为!出去告诉外面,半个时辰之内散去,否则后果自负,抓住便会被发配辽东戍边!”
“是!”
“从今往后,凡为商贾开脱,一律视为通敌,发配辽东戍边!若是期间投降东虏,恰好印证朕之推测,实属贰臣无疑!”
群臣之中难保有人会奉行“良禽择木而栖”之策,但没一个敢公然宣称自己当贰臣当得光荣而又骄傲!
崇祯如此安排便是掐到了群臣的命门所在,哪怕一百个戍边的官吏,里面有一个投降东虏,那就会产生极大的影响。
会直接击碎所谓的气节、傲骨等大义凛然的说辞,转瞬之间便能变成贪生怕死的败类、懦夫、胆小鬼!
“朕今番还能告诉诸位爱卿一个秘密,甚至比适才那个秘密还要大得多,不知诸位爱卿是否想听呢?”
崇祯心里不痛快,便要卖弄一下自己知道,而群臣不知道的内容,这样放出一些机密之后,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陛下!”
次辅高弘图觉得皇帝今番像是在气头上,还是等冷静下来再说吧,免得真说了些不该透露的内容。
“嗯~!次辅,可知仙界军师刘伯温掐算我大明社稷尚有几年啊?”
“请恕臣愚钝,委实不知!”
“五年!我大明于崇祯十七年寿终正寝,或者说被流寇所灭!”
“啊???”
这下没一个人还会淡然处之了,全都惊恐万状起来。
泱泱大明就剩五年寿命了?
岂能如此不堪啊?
“肃静~!”
王承恩在主人的授意下,使劲喊了一嗓子,大殿这才归于寂静。
“梗概便是王师仓促出关作战被东虏击败,又在中原被流寇所败,三十万大军相继折戟沉沙。朝廷内外交困,户部太仓拿不出饷银募兵,朕走投无路,便在煤山上吊自尽了。事后,群臣先降流寇,后投东虏,剃发续辫,欢天喜地当了贰臣,乃至三臣,还自诩大清乃是正统,蛮明罪有应得,且以功臣自居。朕如此介绍,不知诸位爱卿开心否?”
这会儿崇祯已经不生气了,全程介绍都带着诡异的微笑,说完便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的百态。
“陛下!”
瞿式耜可是不希望皇帝再说下去了,干脆退朝算了。
原本讨论的是各种要务,转而变成了大明已亡了……
“首辅,朕这里有太子所写关于首辅原本的结果,或许是忠臣,或许是贰臣,或许是三臣,不知首辅敢看否?”
对于吓唬瞿式耜,崇祯还是很有兴趣的,最起码吓唬一个大活人,还是首辅,应该很好玩。
东林耍了自己,自己耍耍东林出身的首辅,当算作礼尚往来了吧?公平合理!
“……臣若为贰臣,自请陛下赐死,以免助纣为虐!”
瞿式耜稍作思考,便下定了决心,当贰臣焉有脸面苟活于世。
“好!大伴,去取来,请首辅一观!”
“是!”
“对了,先休息一刻钟,诸位爱卿亦好出恭解手,免得再被吓得窘态频出!”
那逆子说即便是朝会也要以人为本,不能让群臣一直站两个时辰,起码得给上了年纪的臣子片刻休息的时间。
崇祯是说累了,不然休息时间还会顺延的。
正好让王承恩去取资料,吊一吊众人的胃口。
能够有幸看到自己的前世,不少人都会非常有兴趣。
但对于可能当贰臣,很多人也是抱有相当大的顾虑的。
太子说某人是贰臣,那皇帝多半亦会认为如此。
如今大明还没亡,皇帝还没死,皇太鸡刚吃败仗,流寇又难以得势,贰臣的下场还用赘言么?
这就等于被当场判了死罪,还是须要被磔示的那种……
首辅瞿式耜已然做好了准备,次辅高弘图也差不多。
黄得功更是不相信自己会投靠东虏,那还不如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纠结了一刻钟之后,朝会继续。
“朕也不为难诸位爱卿,想看的站左边,不想看的站右边。自行站队即可,朕保证不追究责任!”
谁说当了大臣就不会参加殿试了?
这便是最好的殿试!
考的便是良心与胆量!
虽然大殿里也用炉子在取暖,但室内温度决计谈不上热乎,说话都冒白气。
然而此时很多大臣后背都开始不住地冒汗,冒出来的还是冷汗……
“莫要忧虑了,站中间的话,朕难不成还要撕下一半给你看不成?”
第857章:臣子履历
皇帝的话虽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强硬,可字里行间的意思还是很明确的。
让尚在犹疑之中的大臣们不得不尽快做出抉择,不然就过于难堪了。
“对了,朕差点忘了,此策是朕花钱从太子手里买来的,一张纸一百两银子,每张纸写有一人前世生死状况。朕也不能赔钱,哪位爱卿想看自己那张,便须花费一百两银子。看同僚,亦是此价!若是觉得囊中羞涩,大可以选择不观,朕亦不会怪罪。”
那逆子从朕兜里骗走了大把的银子,朕骗不过那逆子,还骗不过尔等么?
拆东墙不西墙虽然是难听了一些,可总比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要好!
朕今天就破次例,收一次钱!
“啊?”
文臣武将们都惊呆了,皇帝还能使出如此手段?
看自己的生平资料还需要拿出一百两银子?
这比甚子圣贤之书都贵啊!
“咳咳!朕适才没说清楚,这笔钱不论多寡,朕都不会花掉,而是用于恩养南都城内现正四处流浪之孤儿,也算是做件善事了!”
必须找个合适的名头,才能让臣子们对此没有异议。
崇祯早就有了压兜钱,根本不差这点银子。
只不过之前这群臣子找了自己不少麻烦,不收点银子,心里不好受。
“这……”
群臣虽然不大乐意交钱,可听了皇帝所提及的原因,大致也都认可了。
毕竟是做善事,算是用在正途了,无可厚非,自己出钱,也是积德行善之举。
“启禀陛下,末将远出一千银子,看末将自身与九位同僚之履历!”
不能首辅与次辅表态,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的黄得功便率先进言。
这也算是作为皇帝爱将的一种回报,花费巨资采购的飞艇都送来了。
自己统领勇卫营,怎么也要表示一番才行,这叫“身先士卒”!
“……”
文臣们不禁在心里纳闷,这对君臣是事先商量好的吧?
黄得功都舍得掏一千两银子,你让后面的人该掏多少啊?
激将法都被武将用到了文官身上,黄闯子是何等的厚颜无耻啊!
“好!大伴!”
“是!”
王承恩将毛笔交给黄得功,让其当众写下欠条。
由于大多数人上殿都不可能带足银子,所以还是打欠条比较合适。
崇祯也不怕某人赖账,否则对外一宣传: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因某事欠下银子几何……
这是啥光荣的事情么?
作为以忠良自居之人,却拒不缴纳救助孤儿之银两,往后恐怕都抬不头了。
“自己看吧!”
“多谢伴伴!”
“不准翻页啊!”
“啊?这是……”
“总戎想看谁的,咱家给您翻,不然一页就是一百两银子。”
“多谢伴伴提醒!”
黄得功只能背着手,抻着脖子看着桌子上关于自己的履历。
虽然只有一页纸,但所述之内容也有上百字之多,而且主要是描述在崇祯十二年之后发生的事情。
作为一名武将,自然关心自己的生死,尤其到底是降清投敌,还是舍生取义。
“某与刘良佐势不两立!”
黄得功看到最后,立刻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群臣听到刘良佐的名字,只是颇为差异,因为刘良佐在通州作乱之后,据说一路南下,已经跑到了南直隶西南部的霍山一带,跟盘踞在当地的“革左五营”厮混在一起了。
日前,洪承畴表示正在率军围剿该地区的流寇,若是流寇择机东窜,还望南直隶各地的守军加强戒备,谨防被流寇偷袭得逞。
崇祯对此倒是非常清楚,因为黄得功最后是被刘良佐射中咽喉,自知无力回天,自刎而死,加上刘良佐早已降清,故而黄得功才会如此生气。
对于这个悲惨的结果,崇祯觉得没必要进行更改,而且那逆子说如此这般,反而会增加黄得功心中的忠君报国之情。
至于刘良佐,现在洪承畴重兵围山,都不能奈何革左五营,更别说击毙或生擒刘良佐了,由于山区面积甚广,调黄得功的勇卫营过去也无济于事。
以目前南都及江南一带的糟糕状况,更需要这员悍将统领勇卫营来弹压,往后自有报仇雪恨的机会。
“总戎,您还想看谁的?咱家给您翻看!”
“……首辅、次辅,先看此二位!”
既然花了大价钱,那就要花得物有所值,甚至物超所值了,能有幸看到这两位的生平梗概,决计很值得。
“此为首辅,总戎请过目!”
这种东西是极其重要的物件,旁人是不可能有资格触碰的,连田贵妃都看不得,故而才由位高权重的司礼秉笔掌印太监王承恩来拿捏。
“……哦~!嘶……啧啧!首辅!末将没想到你居然是此等人!”
黄得功大略浏览了一遍,先是恍然大悟,接着又说句意味深长的话。
弄得首辅瞿式耜都一头雾水,心里不住地揣测,难道自己真的当贰臣了么?
听了黄得功的话,连次辅高弘图看瞿式耜的眼神都变了。
高弘图原来被魏忠贤利用过,以打击赵南星等人。
对于东林,高弘图素来没有好感,还出言猛烈抨击过。
不为别的,单是东林拼命反对朝廷征收矿税,高弘图便认为东林上下为了包庇商贾,都在刻意与皇帝作对。
适才发生之事便是最好的证明,当年天启帝没错,魏忠贤没错,自己自然更没错,错的便是东林与复社等团伙。
“此为次辅!”
“……嗯~!”
黄得功捋着胡子点点头,这让高弘图心里稍感安慰,这黄闯子虽说莽撞,却也坦荡,断然不会做了叛将。
他说是点头,兴许便是在称赞自己的履历,想来自己当是不会叛明降清,做了贰臣,不然黄闯子绝无如此表情。
“总戎还可翻看七人!”
“呃……伴伴,您这可否容末将一观?”
“呵呵!想看咱家的?皇爷!”
“让虎山看吧!”
有了那逆子用从仙界得来的履历作保,崇祯对于王承恩算是一百个放心了,只怕这世上没有比王承恩再忠心的奴婢了。
“……哦~!失敬!失敬!”
“总戎客气了!尚有六人可看!”
“好!在下想看那……钱谦益!”
黄得功本来还想说六个人正好够看六部尚书的,不过转念一想,这里面有不少是追随陛下移驾南都之人。
这些人之前在太子爷监国之时便得到了重用,而且清理蛀虫时也没有被牵连其中,便说明或许是清官与耿忠。
将六百两银子花在这些人身上,未免有些浪费了,与其这样,莫不如看看自己不甚了解的钱谦益,说不定有大收获!
“好!总戎莫要大惊小怪,免得往后不好卖钱!”
王承恩是看过所有人的,自然对钱谦益的德行非常了解,不过王承恩嘴严得很,对谁都不说,听到黄得功要看钱谦益的履历,心里倒是颇为赞许,至少眼光不错。
“多谢伴伴叮嘱!……嗯~!”
黄得功一看周遭,只见所有同僚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自然是尽收眼底,或可从中分析一二。
如此一来,黄得功便只能淡然起来,像看北都那边的报纸与一般,看着钱谦益的惊人履历。
瞿式耜与钱谦益均出自东林,岂能一个英勇就义,一个贪生怕死呢?
黄得功对此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鉴于前者是太子推荐给皇帝的,结合其履历,黄得功也就释然了。
只怕从今日开始,钱谦益这仕途算是到头了,饶是逃脱死罪,也会被送到矿山去挖矿终老……
东厂督公高宇顺、内厂督公田有为、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泰来、兵部尚书袁继咸。
黄得功并不害怕文官对自己的污蔑,但厂卫作为天子鹰犬,其头目的背景必须要了解清楚才行。
左都御史对办案有莫大的影响,而兵部尚书则是对口的官吏,这两位的履历最好也看过才能放心。
前两位为其主人陪葬了,李若琏因抗击流寇攻城,兵败自缢而亡,陈泰来被清兵围攻纵火致死,袁继咸被俘之后,因拒绝降清被杀。
看完这五个人的履历之后,黄得功觉得这一千两银子花得真是太超值了,令自己获益极大,最起码了解了身边九名重要人员的为人与德行。
“伴伴,某还想再花一千两银子!”
“……”
王承恩对此不置可否,只能扭头望向自己的主人。
“虎山莫要心急,稍后片刻,诸位爱卿早已迫不及待了”
崇祯倒是很喜欢黄得功砸钱的决定,但也不能让一个人一直看,一群人围着等,起码要轮流观看才行。
这算是典型的卖门票了,那逆子便经常如此行事,想来朕此次也算是大获成功了。
“陛下,臣希望……”
“首辅希望花费银子几何呀?”
“……三百两!臣希望看到臣自己以及次辅与钱谦益之履历!”
瞿式耜也想多看,问题是文官明显没有武将手头宽裕,尤其是勇卫营的将领,不少人参加过弹压京营叛乱的战斗,得了太子的赏赐,文官的收入决计无法与其相比。
即便囊中羞涩,瞿式耜也决定看看次辅高弘图的履历,至少要清楚其为人才行,再就是恩师钱谦益的履历,适才黄得功看过了,自己却没瞧出端倪,必须弄个水落石出。
瞿式耜决计不认为自己会选择当贰臣,哪怕东虏利用自己家眷威胁都办不到。
既然自己对皇帝都有言在先了,一旦出现意料之外的结果,便只能欣然从命了。
“好!大伴!”
“首辅,请观!”
王承恩万分鄙夷东林,但对于眼前这位,念及为大明鞠躬尽瘁,像蜀汉诸葛孔明一般,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许敬佩之意的。
瞿式耜写过欠条,面无表情地看完关于自己的内容,之后无语,只是心里的石头算是落地了。最终能舍生取义,便算是自己没有辜负圣恩了。
等等!
为何黄得功适才如此说?
莫非……
这厮定是对自己有所偏见!
莽夫也!
瞿式耜是不相信黄得功作为天子亲军的将领,会降清做叛将的,但对方就不这么想了。
花一百两银子看那黄闯子的履历?
瞿式耜认为还不如换成几桌酒席……
万幸履历写的如此,如若不然,被黄闯子说出去,自己便算是臭名远扬了!
再观高弘图的履历,结果倒是与自己大同小异,没能力挽狂澜,只能为大明陪葬。
尽管对于一些事情的观点不同,高弘图还抨击过东林,但说到底,人家倒是没做贰臣,作为大明官吏,这至少算是条底线,一旦越过便是万劫不复。
待看完钱谦益的履历之后,瞿式耜被震惊到无以复加,因为内容实在是太过惊人了。
水太凉???
这也能算是放弃自尽的理由?
身为东林魁首,因此而降清,岂不是让东林上下都深受其害么?
东林以天下为己任,然而东林魁首却贪生怕死,做了贰臣……
出自东林的数千士子若是得此消息,情何以堪啊?
瞿式耜有理由怀疑身份履历的真实性,同时作为钱谦益的学生,对于自己老师是否有不屈之傲骨,多多少少也有所了解。
然而转念又一想,公然为商贾开脱,指使同门增加农税,致使农户生活困苦,而朝廷岁入极具减少,此等狭隘之人能做忠良否?
瞿式耜现在有些困惑与迷茫,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钱谦益,他委实难以下定论。
此册若真是太子所撰,那抬高自己,擢升为首辅,贬低老师,沦为贰臣,又是何用意?
这厚厚的一本,要么多半属实,要么多半造假。
单单老师这一份履历造假,未免有些……
“首辅!”
“啊?”
“请稍候!”
“好!”
轮到次辅高弘图了,这位就花二百两银子,看自己与瞿式耜的,其他人一概不看,省得花冤枉钱。
有这银子,莫不如私下宴请黄得功,这莽夫可是看了好些人的,从他嘴里往外套话岂不是省钱许多?
从适才瞿式耜看钱谦益的履历所展现出来的表情来揣测,高弘图认为钱谦益决计是出事了,弄不好还是个贰臣。
既然如此,自己只花二百两银子即可,其他人的品行如何,都可以去问那黄闯子!
等真看到了自己的履历,高弘图不免感慨起来,原来自己是这么死的。
没当贰臣!
甚幸!
虽然死相是惨了点,不过也算是大明的忠臣了,没给当时已故的陛下抹黑。
随后,高弘图也明白了为何太子建议其父皇擢升瞿式耜做首辅,这厮确实有过人之处。
能够将一群散兵游勇,近乎乌合之众的部曲捏合起来,对抗十数万东虏铁骑,还厮杀了数年,倒是令人敬佩。
只是自己与瞿式耜都没能扭转乾坤,令大明反败为胜,委实可惜可叹。
今世太子已然大败虏酋皇太鸡,想必大明也能迎来巨大转机了!
首辅与次辅加起来才花了五百两银子,等于黄得功花销的一半。
这让崇祯对此二人有所鄙夷,此时也猜出这两位的打算了。
鉴于二人均是忠良,为大明舍生取义,也就不好出言责备了。
原本以为能赚到万两银子,瞧这情况,能到五千两就烧高香了……
第858章:贰臣之罪
据那逆子说,此等招术可极大地增加群臣的凝聚力,尤其是增强其忠君报国之心。
但在崇祯结合实际情况来看,怎么一个个文臣都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又舍不得多掏银子呢?
南廷官吏的的月俸虽不如北廷高,可侍郎一级的官员月入亦有百两之多,首辅更是达到二百两之巨。
更何况很多人家里都享受免税的优待,加上周遭人的投献,年入千两银子似乎不成问题,真正两袖清风的官员才是极少数。
为了查看履历,首辅花了三百两,次辅花了二百两,兵部尚书袁继咸在其之后总算是有了起色,斥资五百两。
身为兵部左侍郎兼左佥都御史的史可法在北都当差,得益于较高的月俸,是也攒了不少钱,斥资七百两之多,仅次于黄得功的花销。
但也有反例,譬如兵部右侍郎李日宣与刑部尚书傅冠明显对自身信心不足,早已占到了对面去,根本没敢花钱看。
刑部左侍郎侯恂与刑部右侍郎张采,一个东林,一个复社,都被皇帝罢官了,悲观地说,这就等于刑部的三位要员全军覆没。
工部倒是还好,不论是尚书张慎言,还是两位侍郎姜曰广与朱永佑,都算是坚贞不屈的忠良,户部亦是如此。
然而礼部有争权夺利的张溥,都察院右都御史钱士升先起兵反清,事败之后便削发为头陀了。
比起前张溥,以及东林魁首,现翰林院掌院钱谦益,同样姓钱,钱士升的所作所为还算是好的。
吏部右侍郎张玮死于唐王时期,根本没赶上清军攻入江南。吏部左侍郎张肯堂是清军攻破舟山,兵败而亡。
这么一对比,钱谦益反倒成了典型的贰臣了,其他人至少没他这么下做。
即便看过钱谦益履历之人都对其所作所为嗤之以鼻,但没人说出来,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算是给其学生瞿式耜半分薄面。
一圈看下来,平均每人至少拿出三百两来买看履历的门票,文臣加上武将的部分,总额达到了八千余两。
对于这个数额,崇祯基本算是满意了,至少能恩养千余名孤儿许久了。
“诸位爱卿,朕不知待看过之后,诸位感觉如何呀?”
崇祯觉得如此一番浏览之后,下面的文臣武将都对身边的同僚有了重新的认识。
“陛下,倘若此册确系为太子殿下从仙界得来消息所制,则降清贰臣当须严惩不贷!”
礼部尚书兼右佥都御史倪元璐在崇祯十七年发生的甲申之变中,可是追随崇祯皇帝而死,自然对贰臣恨之入骨。
倪元璐可是花了大价钱,看了另外四个人的履历,其中便有钱谦益的,此等贼人先是包庇奸商,后来又做了贰臣,不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了。
纵使钱谦益是首辅瞿式耜之师,亦不能轻饶,否则使贰臣逍遥法外,断无如此天理,更无公道可言!
“臣附议大宗伯所言!”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泰来也是嫉恶如仇之人,对于贰臣这种败类,陈泰来认为处以极刑更为合适。
陈泰来只看过首辅、次辅、钱谦益的,但就是这三个人里,便出了一个叛徒,公然背弃大明,投降东虏,委实可恨。
“……”
此言一出,钱谦益不在殿内,自然不会害怕,可是将没有看过自己履历的傅冠与李日宣吓得不轻。
万一自己是贰臣,如此一来,岂不是自寻死路了?
早知道适才便应该花些银子,也好让自己死个明白。
现在呢?
自己若是忠良还好,可以进退自如。
反之,真成了名册里的贰臣……
出列附议的话,便是自己赞同自己被处决了!
室温不高,可殿内的某些人却已然是大汗淋漓了。
被冤枉而死,至少会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被当成贰臣处死,那就是跟秦桧一样的结果了。
都愿意做宰相(首辅),可谁愿意做即将被处决的秦桧啊?
没捞着多少好处,却背负了一身的骂名,重要的是自己也没坑害像岳飞一般的良将啊?
这样被处决,可是比秦桧冤多了,上百倍不止!
傅冠与李日宣真是进退不得,骑虎难下,想反对又张不开嘴。
事情怎能变至如此地步?
速度快到俩人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低头互相对视了片刻,也没想出对策。
原本郑三俊、万元吉、程国祥等人也跟这两位站在一起,后来转而都占到对面去了。
既然心中坦荡,没无愧对陛下之举,又何惧翻看自己的履历呢?
傅冠与李日宣心里万分焦虑,想了半晌也没好意思张嘴阻止。
首辅瞿式耜其实比他俩更为心急,倪元璐与陈泰来所指的贰臣,多半会是自己的老师钱谦益。
瞿式耜认为皇帝肯定早就对群臣的履历了如指掌了,此时方才拿出便是对东林与复社的反击。
虽说瞿式耜只看过老师钱谦益的履历,并未看过其他出自东林或复社等同僚的履历,但直觉告诉他兴许还会有贰臣。
侯恂、张玮、钱士升,在这三位之中,到底谁是贰臣,瞿式耜着实有些猜不透,在脑海里反复进行对比,也没能弄清楚。
而最为棘手的老师,瞿式耜害怕自己出言反对惩处贰臣,反而会引起皇帝的愤怒,将老师置于死地。
毫无疑问,皇帝肯定是故意如此,可是否会刻意引自己上钩,那就另当别论了。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就在瞿式耜思索对策之时,先后有史可法、张慎言、袁继咸、姜曰广、朱永佑、孟兆祥等人出列支持倪元璐。
这些人都看过自己的履历,也在同僚无意间的引导下,看了钱谦益的履历。自己不是贰臣,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支持严惩贰臣钱谦益。
尽管所有人都没花钱看过所有人的履历,但只要看过自己的,再看过钱谦益的,或许连钱谦益的都无需看。
只须确定自己不是贰臣,然后看同僚们的风向,便可以轻易判断出大殿之内究竟谁是贰臣了。
那些武将在看过之后,一个个扬着脖子,鼻孔都要跟穹顶对视了,说明武将之中罕有叛将。
悬念就在于文臣里面到底谁是贰臣了……
武将没降清,文臣却丢了骨气,对比起来,这得有多尴尬???
支持倪元璐的一群人里有北官集团的,也有南官集团的,分属两大阵营,原本立场并不完全一致。
但在惩处贰臣一事上,却无须事先商量,只有确定自己不是贰臣,便可支持倪元璐的提议了。
原来你不是!
原来你也不是!
两伙人互相看了看,旋即便从对方眼里得到了答案。
只要不是贰臣,那此时便是自己人了,可以同仇敌忾了。
作为老牌的反东林人才,高弘图没有跟着附议,一直在蓄势待发。
首辅瞿式耜不表态,或者皇帝不开金口询问,他便决定一直如此。
现在高弘图有点明白自己得以入阁的原因了,这极有可能是太子的提议。
以前高弘图猜不透其中的所以然,这会儿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目的就变得很清楚了。
从履历上来看,瞿式耜毫无疑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属于能臣,亦是忠臣。
但由于其出自东林,故而崇祯皇帝不会放心使用此人。
可表面上,为了安抚东林这个江南本地的最大团伙,还要任命瞿式耜为首辅。
于是,由于自己一贯反东林的背景,也就顺势入阁成了次辅。
高弘图觉得经过如此一番整合,在逻辑上便说地通了。
瞿式耜算是忠良,然而东林……
参照之前那伙人对皇帝的进言,高弘图觉得跟二十多年前没啥区别。
可以说皇帝的逆鳞与东林的逆鳞在同一个部位,可方向却截然相反!
商税就是双方的命门,就看谁能把对方的命门先行掐死!
朝廷能收上来商税,便意味着东林背后的金主休矣!
否则,朝廷凭借眼下这些银两只恐无力支援北廷了。
高弘图正在暗中观察,皇帝是否有意向东林开战。
若是东林不敢应战,主动舍弃掉钱谦益,那或许还能苟活一阵子。
反之,东林选择以大量商贾与数千士子为屏障,力争死保钱谦益,那就……
皇帝没下决心之前,自己未得圣意,就不能率先发难,廷议没人支持,根本无法行事。
高弘图跟钱谦益倒是没有甚子私仇,但与东林,有超过二十年的过节!
魏忠贤已故,可东林犹在!
高弘图是在七年前,因与内侍张彝宪不睦,而被崇祯皇帝下令削籍归乡的。
如今陡然复起,觉得里面肯定大有文章,据皇帝说是太子的提议。
可太子从未召见过自己,亦未遣人知会自己该当如何行事。
既然太子抑或是让自己对付东林,总得给点提示吧?
高弘图心里的疑问便在于此,自己贸然攻击东林,是否暗合太子心意呢?
太子大力征收商税,打击奸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对于在江南实力极大的东林,似乎并不青睐,北廷为官的东林几乎屈指可数。
由此推断,太子或许是想用自己来牵制东林,但是否发动攻击,尚不可知。
高弘图此时还有些后悔,若是之前像那黄闯子一样,多花点钱,了解更多同僚的履历就好了。
自己家底殷实,根本不差这点钱,适才谨小慎微,现在想来,算是走错一步很重要的棋了。
当下这等情况,再想翻看是不大可能了,只能事后私下再去觐见皇帝,希望有机会总揽一遍。
“不知首辅意下如何?”
崇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利用亲系之口来收拾钱谦益,光闭门自省还不够。
钱谦益乃是东林魁首,那些不谙世事的士子未得其令,安敢在皇城前恣意妄为!
若是士子不闹,崇祯到还觉得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让钱谦益闭门自省即可。
然而钱谦益允许由商贾支持的士子前来请愿,提出一堆无理要求,甚至威胁国本,那就决计不能轻饶了。
“……臣以为……先安抚士子,再行查清事情原委!”
跟皇帝较量,就决计不能来硬的了。
让皇帝拿出钱谦益做贰臣的证据,皇帝肯定拿不出来。
然而崇祯下令抄没钱府,一旦搜到老师收受商贾所送的银两,随便按个罪名,老师必死无疑。
说好话?
你先看看下面有多少人想让老师去死!
鉴于东林为商贾百般辩解,拼命反对加征商税。
这会儿说钱谦益不是贪生怕死的贰臣,谁会相信啊?
幸好有士子请愿,不然瞿式耜都不知道找何等理由来搪赛了。
“次辅以为呢?”
现在这个局面对自己极为有利,崇祯自然就不急于表态了。
“臣以为陛下此前所言有理,士子目无王法,当须管教。贰臣滋事甚大,切不可疏漏。”
高弘图结合适才皇帝对士子的处理方式,以及瞿式耜与钱谦益的师生关系,才决定这么回答。
皇帝如此发问,多半是想拿钱谦益开刀,警告东林上下不要轻举妄动了。
钱谦益本人是否会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打击东林的嚣张气焰。
南都掌握最大权力的是崇祯皇帝,而非东林魁首钱谦益!
东林抗令不尊,刻意包庇商贾,那便是大逆不道之举。
连一起聚餐,又要合伙隐瞒真相,说明东林与复社分明是在狼狈为奸,企图蒙蔽圣聪。
聚餐只是冰山一角,谁只能东林与复社隐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说不定昔日天启帝之死,当真与东林有关!
先是抗拒上税!
而后谋害先帝!
最终魁首当了贰臣!
三件事情都核实无误的话,只怕东林算是坏事做尽了!
比较起来,王振、刘瑾之流的所作所为都不算事了!
一旦崇祯帝将东林视为害群之马,冠以颠复大明之罪。
莫说一个钱谦益,只怕数千东林士子都得折进去陪葬!
谋害先帝的证据实难寻觅,钱谦益当贰臣的证据更是不可能事先得到。
可是东林抗税的证据确凿,不是三五个人,而是三五千人之巨!
皇帝因此而屈服,那不光南廷承受不了,北廷也难以为继。
反之,东林必然会遭遇灭顶之灾!
与东林走的很近的复社与几社也不能幸免!
“李若琏!”
“臣在!”
“遣人逮捕钱谦益,抄没其家,家眷先行羁押于原地,待定罪后再行处置!”
“臣遵命!”
“还有,逮捕侯恂,务必捉到其子侯方域,其家眷处置方式与钱家等同!”
“臣遵命!”
崇祯觉得大局已定,可以给东林一点厉害尝尝了。
“诸位爱卿可能心有疑虑,为何朕要下令抓捕侯方域?大伴,念一下此人的履历!”
“是!”
王承恩找到了册子里关于侯方域的那页,当众宣读起来。
“侯方域!侯恂之子,与冒襄、陈贞慧、方以智,合称‘明末四公子’。表面宣称忠君报国,力图分君之忧。实则尤爱风花雪月,每每流连忘返。亦赞同抵制商税,屡次出言抨击朝廷。然清军大举南下,侯方域不思抗敌,反而四处躲避。待清军攻破南都后,侯方域方才露面,又不甘寂寞,遂投靠清廷,亦步亦趋,甘为走狗。向总督张存仁献计,后张存仁派兵掘开黄河大堤,弹压十万复明义军同时,借河水杀人以百万计……”
“……”
待王承恩念完,群臣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了。
如此看来,侯恂这儿子不就是个祸害么?
留他何用?
待其投靠东虏不成?
第859章:弹压士子
倘若这本册子所述内容真乃仙界军师刘伯温掐算推演而来,那侯方域先是叛明降清,非但如此,接下来的所作所为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为了自己降清之后的仕途生涯,竟能丧尽天良,将上百万沿河百姓置于死地,其心决计可诛,且当须跟过街老鼠一般该被拍死。
侯恂的作用是牵制被他亲手提拔起来,掌兵剿寇的左良玉,今左良玉父子均已被洪承畴下令击杀,侯恂对朝廷来说,也就没多大利用价值了。
即使如此,侯恂也不会因左良玉一事而被牵连其中。但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朝廷加征商税,为偷逃税款的奸商百般狡辩,那便是自讨苦吃了。
崇祯要收拾侯恂,还会放过没有半分气节的侯方域么?
没了他爹的庇护,此子算个球?
想降清都没那个机会了!
崇祯觉得借助仙界军师刘伯温的名号与那逆子的幌子,这本册子或许也没无太大说服力,用来对付数以千计的东林士子还得婉转地下手。
也就是说,不能派出厂卫以东林某些人将会降清的罪名将其下狱乃至处决,还要先用为奸商开脱的原因来抓捕,然后发配到一个地方。
等到了那里,再慢慢收拾这些乱臣贼子!
那里谁都无从插手,自己想如何处理掉这些败类都可以!
最好是让那逆子下手,省得大幅有损自己的声誉……
“诸位大人,咱家未出妄言,可一览无余!”
王承恩念完内容,便将册子关于侯方域的那页当众展示出来。
这上面当然不是某太子那歪歪扭扭的字,看上去很是俊秀,因为出自东宫秉笔太监李继周之手。
李继周可不敢恣意杜撰如此内容,有一页见光,他就得被处死,能够跃然纸上的内容自然是太子的意思。
大概看完之后,群臣又开始议论起来,大殿里的情景就跟普通的菜市场一样,聒噪而又烦人。
“肃静~!”
“陛下,臣等可否得知前世从今至我大明……”
首辅瞿式耜没敢说“明亡”,但意思却表达的很清楚,因为同僚们也想知道,如此了解断断续续的内容,实在是让群臣感到类似百爪挠心一般。
“大伴,翻到从当下至我大明灭亡那处,内容可念完。”
“是!”
于是,群臣们这下算是开眼了,知道今年无端午节,张逆等先前接受朝廷招福的流寇又在湖广地区复叛,随后形势愈演愈烈。
明年便是李逆卷土重来,甚至席卷中原之际,而后孙传庭整军出潼关与李逆所部决战,兵败身死。
洪承畴出山海关率十三万大军救援锦州未果,却被倾巢而出的东虏大军包围起来,两军决战,王师大败。
之后李逆北上,夺取京城,皇帝于煤山自缢,皇后先一步香消玉损,太子等皇子被流寇所俘后处死。
然后便是清军大举南下,流寇落败,重演了赵宋北季时的那一幕,只不过明军没挡住宿敌继续南下,连偏安一隅都没做到。
“之前有人还抨击太子对流寇先发制人,陷朝廷于不义,难道坐以待毙,等流寇灭我大明不成?流寇不灭,焉能全力对付东虏?此番王师防御北都险象环生,便是大量分兵所致!朕让诸位爱卿知晓此事,便是希望可以君臣齐心协力,供赴国难!今虏酋未伤元气,而贼寇仍在流窜。前方如此紧急,后方却在袒护奸商,岂不可笑之极?太子曾直言,欲与文臣武将供治天下。朕想说,文臣武将可与朕供治天下,但奸臣与叛将除外,尤其是那些降清之贰臣!”
等王承恩念完,崇祯又借机说了一下当下大力剿寇的原因。
三天两头便有御史抨击太子剿寇之策失当,致使朝廷耗费极大支应。
若是知道实情,这些御史还敢如此放肆,便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了。
现在朝廷要加征商税,甚至谈不上加征,至少商贾须足额纳税,某些人就坐不住了!
商贾便是这些人的爹,是这些人的祖宗,是这些人眼里的大明皇帝!
谁敢动商贾的利益,这些败类就会像疯狗一样扑上去撕咬!
“太子还说,大清得天下前五年,每年税银总额均在四千万两以上,其中农商各半。朕想说,大清对商贾们还真是好,一年只须缴纳逾两千万两即可,怪不得江南商贾多有降清之心!如此看来,商贾厌恶朕,应当是缘于朕征税征数额太少矣!朕要讨商贾们喜欢,便须多征才是,至少须向大清的税银数额看齐!”
鞑子过江,占领江南,尔等乖乖交了大把银子。
朕移驾南都,尔等不交银子,还结队前来威胁朕!
二者待遇截然不同,真是妙哉~!
既然如此,朕便用鞑子所施之法来对付尔等,想必尔等亦会心悦诚服!
“……”
群臣再次惊呆了,若是东虏都能在一年之内收上来四千万两银子,相比之下,大明的财收编就有些相形见愧了。
“诸位爱卿无须惊诧,太子所管北廷,是年支应总额便不下三千万两,预计明年亦是如此。北廷所辖八隅之地,除四川之外,皆为灾区。南廷所辖八隅,未遭旱灾,未有大量流珉,亦未有东虏四处劫掠,岂不等同于膏腴之地?太子如何筹措银两,朕不想考虑。然南廷支援北廷之银两,五百万决计不能少!今局势变化日渐明朗,艰难险阻业已了然。不论何人,敢毁我大明者,朕必杀之!”
被刘伯温掐算过一次,输得一败涂地,连命都丢了,这已然是颜面尽失了。
得到如此提醒,还有那能打败皇太鸡的逆子帮衬,崇祯可不想输第二次了。
原来朝廷缺钱,崇祯四处筹措,频频加赋于农户,就是因为是没找到“病根”。
这下全清楚了,自己移驾的地方就是病原所在,既然又犯病了,那就可以根治了!
“陛下,臣愿赴国难!”
“陛下,臣亦愿赴国难!”
“陛下,臣亦愿赴国难……”
次辅高弘图一带头,群臣自然要立刻表态。
利用仙界得来的信息,将大明灭亡的来龙去脉弄清楚。
只要君臣齐心协力,北边还有太子爷抵挡皇太鸡,这就可以避免悲剧发生了。
“郑三俊!郑爱卿!”
“臣在!”
“朕给爱卿一挑重担,不知爱卿敢挑否?”
“为陛下,为朝廷,为我大明,臣粉身碎骨,万死不辞!”
“好!从当下至新年,爱卿遣人专门负责核算税银,贪墨达五十两者,一经核实,即可被磔示!”
“臣遵命!”
户部尚书郑三俊虽然没接到下去收税的命令,也明白这是有大量的银子要进入太仓了。
谁去收税,他也管不着,但收上来的银子,不能让蛀虫吃进肚子里,不然被磔示的就是自己了。
“陈泰来!陈爱卿!”
“臣在!”
“都察院会接到大量牵扯商税与偷逃税款之奸商,须以爱卿为首,逐一核实,情况不明之人,可交由大理寺处理。朕希望都察院不会错判一位好人,但也别放过一个坏人!”
“臣遵命!莫敢不从!”
陈泰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被抓到都察院,是否需要先扩大一下都察院的诏狱规模呢?
江南倒是繁华,可繁华的背后,奸商数量可能比栉比鳞次的灯火还要多……
“傅冠傅爱卿!”
“臣在!”
“朕不希望刑部有中饱私囊之事发生,更不愿听到有嫌犯越狱,甚至死囚被替换!”
“臣遵命!臣定尽忠职守,不敢怠慢!”
傅冠感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湿透,这会儿只要皇帝不宣布自己是贰臣,要自己和家眷的性命,他是甚子事情都敢接下来,肯定能办到让皇帝满意为止。
说不定著名贰臣钱谦益将会是朝廷里第一位入住刑部诏狱的贰臣,鉴于皇帝与群臣对贰臣恨之入骨的态度,估计钱谦益很难活着出来了……
“袁继咸!袁爱卿!”
“臣在!”
“兵部须配合勇卫营整饬原南都守军,并做好弹压歹人发动叛乱之准备!”
“……是!臣定全力以赴,不叫其诡计得逞!”
这便是皇帝即将对商贾动手的信号,箭在弦上,袁继咸也不能出言阻止了。
皇帝适才有言在先,群臣听得清楚,当下为商贾说好话,那就跟主动找死别无二致了。
商贾偷逃税款乃是违法乱纪,指使众多士子前来请愿便是目无君上。
若是仍旧执迷不悟,便可二罪归一了!
袁继咸前世是个忠臣,今生也没打算当贰臣。
江南商贾先愧对大明,而后集体投降东虏,便决计不能轻饶之!
若是改朝换代之后,江南商贾仍旧拒绝缴税也算有骨气。
可是见到狗鞑子的钢刀,立刻就乖乖奉上大把的银子了。
这分明就是欺软怕硬!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通敌卖国的晋商可与之相提并论了!
“其余诸位爱卿各司其职,不得拖沓!”
“是!”
“市井有流言,说亡李唐者乃是朱温,亡朱明者必然是李逆!朕要一举击碎此等流言,我大明可延续至千秋万代!”
剿灭李逆是那逆子份内之事,原本崇祯还不信那逆子有过人的本事,尤其是在边务方面。
不过从北都传来捷报,便让崇祯不得不信了。
刚好可将李逆、张逆等一堆贼寇丢给那逆子来处理。
崇祯觉得只要自己一年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那逆子便可为自己遮风挡雨了。
李逆、张逆、皇太鸡……
大明有如此之多的敌人等待收拾,那逆子能耐再大,也要逐个收拾。
没有十年、二十年,根本无法将众多敌人悉数消灭干净。
袁崇焕曾对自己言及五年平辽之事!
现在看来,此话断然不可信!
若此时有人对自己说十年可实现中兴大明,同样乃是妄语!
三十年!
倘若再过三十年,大明王师平定内外忧患。
届时自己也到了花甲之年,再考虑做太上皇亦不迟!
在这之前,那逆子还是老老实实当太子。
自己还封其为摄政王,且统领北方八隅之地。
封王亦封土,土亦是半壁江山!
乃是自开朝以来未有之事,自己对其算是仁至义尽了。
“陛下,臣率部逮捕八百余名士子,发现其中掺杂少许商贾及其仆役,期间伤及百人……”
锦衣卫指挥使李若琏办差回来禀报,在抓捕的过程中,锦衣卫可是伤了不少人,奏报起来比较棘手。
这些士子面对锦衣卫全无惧色,好像有恃无恐,还扬言士子不能加罪,锦衣卫对其动武便是大逆不道,有违祖制!
不过李若琏已经得到圣谕,根本不害怕这群士子的任何威胁,此番便是弄出了人命,自己也是奉旨行事。
“无妨!眼下国难当头,中兴大明当须采取铁血手段!想来朕之前是太过仁慈懦弱了,方才致使士子与商贾藐视王法,无视朝廷,频频对朕施压。从今往后,朕不会再对其妥协分毫,妄图寻衅滋事者,一律严惩不怠!”
崇祯现在是不管对方是何来头了,反正来头再大,也大不过自己。
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那逆子的人,就等于没有任何倚仗了。
如此还敢威逼自己,其下场还用赘言么???
“属下无能!适才场面过于混乱,致使大量士子趁乱逃跑!”
“无妨!士子目无王法,亦是偏听偏信,乃是咎由自取!朕此前业已对其忍让再三,而士子却步步紧逼,得寸进尺,此番便是给其一个教训!”
崇祯没想让锦衣卫将所有人都给抓住,即便抓获在场的所有人也没用。
因为银子在商贾们手里,抓不到商贾,朝廷就拿不到税银。
这些士子就是商贾手里的刀殂而已,朝廷现在便是要废掉商贾手中的武器。
“凡家眷愿缴纳五百两银子,该士子写过认罪书,便可被释放。否则在锦衣卫诏狱先行羁押,再行发配北廷,由太子惩处!理由便是士子支持商贾抗税,南廷无钱支援北廷,便是此等歹人从中作祟!”
尔等不是吃饱了没事干,跑来威胁朕么?
朕就给尔等找点活干!
愿意写字的写字,愿意挖矿的便去挖矿!
既不愿意写字,又不愿意挖矿,那也得去挖矿!
“很多士子手无缚鸡之力,却喜好夸夸其谈,替朕指点江山!今番,朕便请众多士子体验一下珉间疾苦!令其知晓,应有所为,而有所不为!”
以那逆子的德行,多半不会将这些士子直接处死,送去挖矿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如此处理也符合崇祯的想法,心里恨归恨,让其吃些苦头即可,没必要直接杀掉。
“陛下,臣不知可否降低些银两?毕竟士子并非皆为家底殷实之人!”
首辅瞿式耜想了想,自己作为东林书院出来的士子,为了帮衬这些后生,理应做到力所能及,问心无愧,故而还是决定为士子开脱一番。
“朕非为银两,亦非为认罪书,只为让士子了然,朕是为挽救大明江山而如此行事!让商贾补缴税款过分乎?加征商税亦过分乎?士子拼命袒护此等奸商,却不被惩处,天理何在?”
士子不服气也行,通通送到逆子那里,想必那逆子有多种办法让士子们跪地求饶!
若是尔等能让那逆子无可奈何,朕还真是对尔等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