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夜晚报告
这点小事,朱慈烺根本没放在心上,淡然处之:“母后敬请放心,此事犹如烧烤,原来的食材,换上仙界方法,便别有一番风味在其中。巩驸马也算略懂诗书,文采尚可,经过儿臣的指点,已然茅塞顿开,想来办这新报也不是多大难事,母后静候佳音便是了!”
大体框架都给你加起来了,需要填充的内容均已说明,如果连招兵买马做样稿的事情都做不到的话,巩永固就老老实实地在家呆着吧,甭想着赚银子的好买卖了。
周皇后思索片刻,也认为的确是如此,烺哥儿自从苏醒以来,处事虽然不羁,却也是拿捏有道了,便放下心来,提起另一件事:“嗯,不知烺哥儿为何一再坚持让那张国元去管尚膳监?”
尚膳监可是制作御膳的地方,千万马虎不得,在杜勋被削首之后,漂亮亲妈便想让自己手下的太监来管理,从而直接控制整个后邸的膳食。但儿子却将自己的手下推了上去,让周皇后颇为不悦,所以还要问个清楚才是。
朱慈烺看了看一直守在漂亮亲妈身边的喜儿,露出一丝邪笑地问:“儿臣敢问母后,若是换作喜儿姐姐管这尚膳监,一旦出事,母后可舍得将喜儿姐姐削首示众?”
“这……”周皇后没料到儿子会如此发问,只得犹疑起来,好作出令双方都较为满意的回答。
朱慈烺不待漂亮亲妈回话,便点名其中的厉害:“只怕母后舍不得吧?同样,儿臣也舍不得喜儿姐姐,嘿嘿!”
换上你的人,真要是出了事,还得酌情处理。
如今是张国元管理尚膳监,但凡作实罪名,直接拖出去砍了便是了。
正所谓杀人不眨眼,下手不留情。
在御膳上优柔寡断,早晚得被人害得死全家。
再者说了,将如此球大臀肥的妹子拖出去砍了,多可惜啊!
皇后身边的侍女是何等聪明,喜儿陡然明白太子很是怜惜自己,即便是举个例子,也不曾将自己处斩,所以急忙跪地:“奴婢跪谢殿下,奴婢愿意生生世世为殿下服侍娘娘,万不敢有二心。”
见到巨球妹子主动跪在地上道谢,朱慈烺心里不禁好笑,自己也没打算要买人心,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吧。哪天顺势将其拐到自己的宫里,去做内依模特……
周皇后也知道从烺哥儿仙界归来,好似脱胎换骨,身形虽较为年少,可言谈举止却更像是成人,已然有其父的些许风采。
烺哥儿所言倒是有些计较,若是自己下人管的这尚膳监出事,自身也难辞其咎,莫不如交予方拱乾管着,遂只得此事作罢,嗔怪道:“好了,好了,起来吧,烺哥儿一番话还弄得母后莫名感伤。”
周皇后也觉察到烺哥儿似乎较为在意喜儿,不时还在上下打量,说明已有男女之情的心思。若是时机成熟,倒也可以将其许给烺哥儿使唤,不过还是要暗中观察些许日子,才能最后定夺。
在仙界与仙女之事不论真伪,周皇后都打算委派几个忠心可鉴的侍女过去服侍儿子日常起居生活。倘若长期将其交由宦官来侍奉,待烺哥儿成年之后,与熹宗皇帝一样,重用魏忠贤之流也说不定,那便是大祸了。
这时,李继周与坤宁宫女官苏妍进宫禀报,在宫中发行的紫金债券一事业已汇总统计完毕。
苏妍身姿不像刘喜儿那般丰腴,却也颇为高挑,不似皇后凤躯那般柔弱,在宫中磨砺多年,举止投足已然显得干练利落,大方得体,与高级太监别无二致。
清纯可人的白皙面庞经过一番浓妆淡抹之后,配上直挺的琼鼻与微凸的颧骨,显得娇美尚在,却英气弥彰。褪去了少女可爱的稚气,散发这些许妙妇的韵味。
苏妍躬身施礼后便轻起朱唇,宏声道:“启禀皇后殿下、太子殿下,截止适才,紫金债券总计售出一百八十三万九千七百两,其中,五年期为七十六万八千二百两,十年期为一百零七万一千五百两。”
周皇后刚刚与儿子闲聊产生好心情,瞬间便被这则汇报给冲得干干净净,想不到这群平素低眉顺眼的奴婢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若非烺哥儿施以杀鸡儆猴之策,她还照旧被蒙在鼓里。
当初夫君为了筹措百万两银子,便整日惆怅,寝食难安,在朝会上与勋贵大臣争论无数。万万不曾想过这身价万两之人就在身旁,日夜跟随。想到这里,周皇后真是又气又恨。
在天子脚下,竟然目无律法地贪赃受贿,至圣上于何地?
起先自己还想着为其开脱一二,真是荒唐可笑,着实看错这群狗东西了。
朱慈烺接过李继周提上来的册子,打开一看,上面赫然列着王承恩所购的债券金额,高达整整五万两,哼笑了一声,慨叹道:“这个王承恩呀!”
占大头的其实是几十个被吓尿了的高级太监,比如王承恩,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而且买地都是十年期的债券。想必有二十年期的,他也会全额购买。
当然,这点钱比起明英宗时期的大太监王振与正德朝的超级权宦刘瑾来说,还不算什么。但根据内廷的俸禄标准,四品督领侍每月不过月银八两、米八斗、公费制钱一贯,收受如此巨款,足够推出去凌迟了。
发行紫金债券算是恩威并施,给这些人一条活路,让大家明白,只要舍得掏钱,太子殿下是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的。识趣的自然会忙不迭地花钱消灾,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可以去找高起潜他们作伴,数量不限。
作为内廷的实际权力分享团伙之一,高级太监的灰色收入是不可能避免的。所以堵不如疏,还是引导他们将钱花在正地方为妙。朱慈烺这里的利息不算高,可债券时间一旦到期,再拿出来的话,便是干干净净的银子了。
用紫金债券洗自己银子的家伙肯定不在少数,朱慈烺也就不点明了,因为没这个必要。你们支持太子殿下渡过难关,那么太子殿下也会适当地给予大家一定的好处,这种好处是大家不论如何都争取不到的,双方是互利互惠。
撇开这个会开炮的家伙不提,朱慈烺又问起自己的跟班:“本宫身边的几个买了多少啊?”
太子身边的宦官比不上皇帝、皇后、太皇太后身边的同行,可也不算是囊中羞涩之辈。
即便提上去册子,这件事情李继周还是不会忘的:“启禀殿下,张国元买了一万两,杨进朝买了一万两,奴婢亦买了一万两,待奴婢变卖外面的宅院,定将折来的银子悉数购买这紫金债券!”
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厮为自己表忠心了,甭管太子信与不信,李继周都得诚恳道来。
因为即便同为内侍,大家也在暗中较劲儿,一万两只是打底儿而已。
从目前太子对待公公们的态度上看,应该是买得越多,自己的脑袋就越安全。
等大家将宫外的宅院、珠宝、古玩字画都买掉换成银子,应该还会有第二波抢购风潮。
千金散尽能不能还复来还不好说,但绝对不能因为吝啬银子而把自己的脑袋给混丢了……
朱慈烺又想起东厂的那位厂长,翘着二郎腿,悠哉游哉地问:“方正化买了多少?”
高升之后,有了下面的“孝敬”,想必很快这厮就能把买债券的钱都收回来了。
李继周不敢迟疑,一五一十地恭敬回答:“启禀殿下,方正化买了一万两!”
“嗯!”朱慈烺也没想对新任厂公苛求太多,在人家身上挖矿是不对的。
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还有很多土豪等着自己去啪啪呢。
朱慈烺觉得目前宦官和侍女的薪酬待遇较低,不能有效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所以进言道:“启禀母后,儿臣以为眼下后邸内侍俸禄偏低,内帑虽不充裕,却也不至如此不济。儿臣恳请为内侍涨些俸禄,幅度不低于目前之五成,以抚众心,还望母后恩准。”
即便用大家的银子来给大家发工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往后还有更奇葩的事情呢。
作为后邸之主,断然不可立即应允,漂亮亲妈沉思片刻,才搭话:“后邸内侍众多,牵扯甚广,所耗银两巨大,此事非同小可,烺哥儿且容母后考虑一二。”
经过一番周折,银子虽然有了,可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周皇后不得不为国事忧心忡忡。
儿子尚且年幼,岂知生活之难,若是大手大脚,不知节俭,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银子,又要泼洒出去了。
古代太监和宫女(是指侍女,不是选美选上来的那批)都贪图钱财其实是情有可原的,前者是用胯下的东西来换仕途,少了一种享受生活的方式,自然要多捞银子来弥补。后者多出身贫苦,家境富裕的女子享福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进宫侍奉贵人。
第18章:太子上朝
由于医疗措施的严重缺失,宫女一旦生病便无医诊治,沦落到自生自灭的境地。生病的宫女先是被发配到安乐堂,与其关系好的太监可抓药为其诊治,但也不能有多大效果,毕竟太监不是太医。谁命大,谁就能苟活下来。若是无可挽回,就只能等死了。
因为明太祖朱元璋有令——宫嫔以下有疾,医者不得入,以证取药!
这还不算完,倘若宫女不幸死去,不能得到土葬的待遇,而是要被火烧,尸灰填入枯井。所以宫女在后邸赚地这点银子完全是血汗钱,与她们所处的环境相比,几乎不值一提。
朱慈烺倒是可怜这些贫苦出身的妹子,不过让男太医随随便便就进宫为其诊治多有不便。但律令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培训一些女医官就行了,朱老太爷在仙界也管不着,只能瞪眼干生气,顺便教训一下那个飞升到此的不孝子孙……
至于退休金,那就是宫女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了。除非在宫里做得尽善尽美的高级太监,出宫颐养天年的时候才会得到一笔不菲的赏钱,其他人就想到不要想了,那就是个白日梦。
自认为姿色不错的话,倒是可以效仿万贵妃,从宫女一路如火箭般窜升到主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上人,从此享受披金戴银的奢华生活。否则,还是踏踏实实做好本职工作吧,免得隔三岔五还得被顶头上司一顿臭骂。
为了安顿躁动不已的后邸人心,朱慈烺打算给内侍们做三件事——涨薪、医保、退休金!
钱是有了,但还得循序渐进地来,不能心高气傲,一蹴而就,最起码要把自己的漂亮亲妈给哄开心了。
周皇后看着册子上的金额,长叹了一口气,怅然道:“想是这军饷之事算是有着落了,可还要筹措赈灾的银两!”
对她来说,这笔钱不啻于从天而降的一笔巨款,因为内帑已经所剩无几,具体金额为十三万余两银子,外加八千七百多两金子。即便将价值稍高的贡品悉数变卖,也难以应付日益巨大的朝廷开销。
满打满算,按照三百万两银子来计算,也只够拨给孙传庭与洪承畴所部五个月的军饷而已。余下的部分,还得另想办法才是,否则各部又要消极怠工,甚至哗变落草。
崇祯皇帝为银子的事情已经愁白了头,几乎用上了所能想到的各种办法,不过到最后页只能采取对百姓加收田赋的方法来增收税费。周皇后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碍于自己的身份,除了捐献几千两银子之外,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朱慈烺可没想将这笔钱来送给孙洪二位都帅,内廷筹到的另有用途:“母后,这军饷另有人会出,母后不必担心,我大明从不缺少慷慨解囊的忠义之臣!”
甩锅爹总是想从穷人身上刮地皮,这个策略本身就是错误的,会导致国破家亡的。
俗话说的好,要想富,杀大户!
这些猪都膘肥体壮了,还养着它们干嘛啊?
“烺哥儿该不会……”
漂亮亲妈着实被儿子的暗指吓了一跳,想必要对朝臣下手了,若是群起而攻之,怎还得了啊?
眼下虽是太子监国,可烺哥儿并非开始真正亲政,若是因此而朝政不稳,那她们母子岂不是要腹背受敌?
万万不可马虎大意,落人口实,否则一招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朝臣之能耐绝非内侍可比,且须小心应对才是。
看到漂亮亲妈又开始秀美微蹙,朱慈烺为其宽心道:“母后勿忧,明日朝会,儿臣会问他们几个问题,假如他们打得上来,自然相安无事,倘若答不上来,那就有意思了!”
问题很简单,非常简单,超级简单,只要问心无愧,答案自然了然于胸,而且能脱口而出,否则的话,那就……
本尊最爱领着小伙伴们做游戏了,尤其是一些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体感游戏!
朝臣们大部分都上了年纪,正是锻炼身体的好时候嘛!
周皇后觉得她的宝贝儿子又要生出事端,急忙追问:“是何问题?烺哥儿不若先行说与母后?”
以烺哥儿貌似运筹帷幄的表情来看,此等问题决然不易回答。
若是因此而用话语将死朝廷重臣,那该如何是好呀?
朱慈烺坐在椅子上将两只手的十根手指交叉起来,幽幽道:“母后,您觉得按照大明律令,您能上朝么?”
“……烺哥儿为何如此发问?”
周皇后被问得一头雾水,不禁心忖:佒求自己陪同上朝的不正是你么?
朱慈烺将由此所产生的后果先行说出,算是给漂亮亲妈提个醒:“假设母后无法上朝,儿臣年纪尚小,这朝政不就变成了内阁与六部瓜分的大饼了吗?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儿臣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现在的内阁首辅是薛国观,这货是个什么玩意,想必包括王承恩在内,大家心里都有数。
首辅尚且如此,你就别指望下面那些货色能好到哪去了,不坑死你就算万幸了。
周皇后急忙摆手示意,免得儿子再将不合体统的言语说出:“烺哥儿切勿妄自菲薄!”
朱慈烺明白亲妈的心意,旋即笑着眨了眨眼睛,淡然道:“无需妄自菲薄,此乃实情也。母后若是不信,明日上朝便知分晓!”
太子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那就是尽量克制自己,不会每天都杀人。
但有人犯贱,主动把自己的脖子伸过来的话,就当它们是从池塘里爬出来的王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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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七,朱慈烺迎来了自己在大明的第一次朝会。
由于事先已经告诉骆养性,特殊时期,户部吃紧,不要铺张,一切从简,礼节全免。所以锦衣卫并没有将所饲养的豹子、老虎、鹰酱这些“祥瑞”搬出来以助声威,不然朱慈烺会以为后邸请来了马戏团……
但在朝臣们的坚持下,还是从锦衣卫的象房里请来了六头大象,让它们作为见证太子监国的“大祥瑞”。这在明孝宗的弘治年间是常例,大象轮班上朝,俗称“常朝大象”!
崇祯皇帝为了省钱,除特重大节日外,大象们都可以在锦衣卫的象房内休息。到了夏天,还可以被象奴领着去附近的河中洗个澡,凉快凉快,看热闹的百姓数量可谓人山人海!
当下,请过来加班的“象兄们”都得到了一筐香蕉作为酬劳,所幸也没有乱发脾气,大家都午门外的御阶两侧昂首站立,上朝的文臣武将都得先对这六头大象行肃拜之礼!
为了确保今日朝会正常进行,锦衣卫一早便倾巢出动,从金水桥一直到午门,过道两侧都由头戴乌纱帽、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脚踏白底黑面驴蹄子皂靴的锦衣卫把守。
大汉将军们负责列队警戒外朝三大殿(皇极殿、中极殿、建极殿),个个都头顶红缨铁盔帽,身穿通袖膝澜袍,外罩对襟长身甲,手持长柄屈刀,腰系弓矢带,威风十足,英气非凡。
周皇后生怕稍有闪失,已命令大内里外加派了大量内卫与东厂藩子,每哨必设双岗,起到双重保险的作用。
辰时六刻(八点半),从六品以上大臣们在午门外集合完毕,列队经奉天门(太和门),进入外朝广场。
由于太子尚且年幼,害怕风吹日晒,便下令取消了设在奉天门早朝,即御门听政。而且将朝会的时间也从拂晓推迟到了上午,理由是天还没亮,难以看清众爱卿,其实是因为朝会太早,自己起不来……
周皇后特意没有让下面进行吹吹打打的礼乐演奏,生怕惊到门口的那六位“重量级贵宾”,只要能顺利召开朝会,一切从简便可。
正三品以上官员可进入皇极殿觐见,以下官员则在广场上侯着,待列位官员各自就位站定之后,太监杨进朝拉长命令,扬声道:“跪~!”
王承恩拿着圣旨站在大殿门口,环顾众人之后,扯起自己那高八度的尖嗓子当众朗声宣读:“奉,天承运,太子朱慈烺授仙界太祖皇帝之命,公告天下,前日,父皇朱由检游学仙界,升修造化,不日将归。今慈烺监国,孝于君亲,友于兄妹,亲贤爱民,除暴安良,恪尽职守,毋溢毋骄。望诸卿克己奉公,诚恳勤俭,鞠躬尽瘁,精忠报国,钦赐~!”
宣读完太子的圣旨,杨进朝再扬声示意众人。
“山呼~!”
众人伏地齐声恭贺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跪下之后站起来叫“兴”)
“跪~!”
“山呼~!”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兴”
……
如此反复四次,才算完工。
凡是来上朝的臣子,只要还能喘气的,甭管多大岁数,都得跟上大家的节奏。
上百人的齐声山呼产生的声浪无比巨大,着实将坐在小椅子上的小太子吓了一跳。
倒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周皇后一如往常,将此种礼仪视为文臣武将的应尽之责。
第19章:阁老致仕
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髹金漆云龙纹宝座,也就是龙椅,就在须弥座式平台上,上雕十三条各式金龙,栩栩如生,至真至善,椅座又放置了金黄色绸缎坐垫,显得富丽堂皇,精美绝伦。朱慈烺在上台时用余光扫了一眼,心里合计:这东西要是典当出去,估计能买不少钱。
身为太子,在大明帝国的权力和地位仅次于皇帝,在父皇仙游之际,自然是有资格坐上这龙椅的。但为了表明立场与孝心,朱慈烺还是在宝座前面摆了一套小号的桌椅,算是自己在皇极殿里的临时办公家具。漂亮亲妈也没有坐上去打算,跟儿子如出一辙。
作出这样的决定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皇上还没驾崩呢,诸卿可不要胡思乱想&胡言乱语,否则脑袋……
目前有资格上殿面圣的有内阁成员、六部主副官员(尚书和左右侍郎)、宗人府的那群废物、三公三少、詹事府的老大、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和大理寺、太常寺、通政司、都察院的主管、顺天府府尹,不够资格却还能上殿就是东厂掌印太监(厂公)方正化与太医院的太医。
这些人都站在左边,右边是以英国公和成国公为首的一群混吃等死的皇亲国戚,顺便加上自己的姥爷,漂亮亲妈的老爹,也就是甩锅爹的老丈人,国仗——周善。要说左边那群东西多少还有点本事的话,右边的这群完完全全就是来打卡刷考勤的“人才”了。
看见一群服装跟唱戏的雷同的老家伙都戳在下面洗耳恭听,朱慈烺轻咳一声,然后大声放话道:“前日父皇陛下与本宫飞升仙界聆听太祖皇爷爷之教诲,在本宫先行返迴人间后,闻听皇宫内外非议颇多,流言四起。还望诸卿意志坚定,莫要被误导,以致铸成大错。今本宫授命监国,虽才智不及父皇陛下万分之一,但朝廷政务处理应一如往常,诸卿切勿懈怠松散。”
这帮家伙将大把时间都花在揣测圣意上面,恨不得每人都长出一百个心眼,虽然殿内的忠良之辈不在少数,可尸位素餐的东西也大有人在,就等着天赐良机落到自己头上了。
薛国观作为内阁首辅,率先打探虚实,侧身出列,躬身施礼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斗胆疏言,陛下龙体乃是大明之本,社稷之根,诸臣迫于流言蜚语,皆以殚精竭虑,深感惶恐,祈祷陛下万福金安。”
太子监国还是次要的,大家最为关心的是皇上到底怎么样了,要是皇上还有口气在,就要另行打算了。
朱慈烺心里很明白,这货说了那么一大堆恭维话,到头来就是想要打探虚实,给自己找出路。迟滞了两三秒,才颇为感怀地说:“薛爱卿有心了,待退朝之后,三位国公、内阁成员与七卿皆可到后邸觐见父皇陛下,以安众心。”
大家不要心急,一会儿就带你们去参观大明帝国最为贵重的活体植物人,本宫还不收你们门票。
殿上这么多人,都带去也不很稳妥,所幸就为首的几个,回去让他们传话就是了,再胡说八道有你们好看的。
现在朝廷内外正处于一个非常微妙的阶段,宫里有个风吹草动,大家都会不明觉厉,生怕连累到自己,所以都在费尽心思地进行打探。
能入宫亲眼观瞧皇上虚实,薛国观大为欣喜,急忙抬手施礼恭维道:“太子殿下圣明,微臣代群臣感激不尽!”
薛国观低头暗忖:前番入阁,没能交好太子,二人关系尚浅。若是今次借此机会予以夯实,日后自己这首辅之位,便可稳如泰山,比那在位八年之久的温体仁不承多让。
朱慈烺直接忽略掉这货拍马屁的部分,对众人放话:“今天,本宫要与诸位爱卿商讨三件事,便是关外的东虏、关内的流寇、朝廷的岁入,此三件事乃是我大明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先说说岁入吧,若是没了这银子,剿灭东虏与流寇均无从谈起!”
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平时是怎么忽悠崇祯的,居然能把甩锅爹活生生地忽悠成了大傻子,貌似这功力很是强劲啊~!
没等户部尚书有所表示,内阁成员兼东阁大学士范复粹便拱手疏言:“微臣启奏太子殿下,尚有一事,亟需解决。祖训已规,后邸不得干政,请太子殿下三思!”
即便皇上驾崩,皇后、太皇太后一群老娘们也不能趁着新皇年幼,在登基之时涉及政务,这是明太祖定下的祖训,历代皇帝都严格遵循,不得有违。
这是为了防范皇帝年幼,太后趁势上位,大量提拔亲属掌权,重演当年刘邦驾崩,吕后主政的那一幕,若不是周勃等人力阻,大汉江山便接归吕家所有了。
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唐朝一招不慎,就出了个武则天……
也就是说,周皇后在皇极殿属于闲杂人等的一类,没有资格参政议政,趁着群臣没有纷纷进言,最好自行退场,免得面子上过不去,大家都不高兴。
王承恩急忙在太子耳边解释进言之人的名称官职,以免主子根本就不认知这家伙,朱慈烺瞅了瞅一脸正气却固执己见的范复粹,转而对众人扬声道:“还有谁觉得范爱卿所言有理,皆可出列!”
老子倒要看看,本尊连椅子都没坐热乎,到底有多少人敢明目张胆地跟老子对着干!
来来来,有一个算一个,千万别退缩,都出来亮亮相!
首辅薛国观虽不与范复粹同路,却也想出列支持,毕竟周后若是从此干政,那便是与内阁和六部分权了,切不可让这后邸之主得逞才是。若是得以成功,太子尚且年幼,不谙世事,那他便可以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予取予求了,权势绝不在当年温体仁之下。
不过在范复粹疏言后,太子的反应让薛国观陡然觉察到一丝蹊跷,情况貌似有些不对。太子此言乃是何意?他到底要作甚?在形势没有明朗之前,城府颇深的薛国观便否则了自己的本能反应,决定先观察一番才是,姑且让范复粹在前面来个投石问路好了。
不光是他,其他大臣们多半也都是这么想的,官当到这个级别,有几个是傻子?
太子今天刚监国,你就当着众人的面,将其亲妈赶走,可谓威严扫地。假设太子性格软弱倒还好说,要是太子刚毅果敢,你又能该当如何?难不成威胁说要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的柱子上?
朱慈烺说完静静地观察了近十秒钟,居然无人出列支持这货,就知道满朝文武都在耍心眼,心里暗笑,对这个老顽固并不生气,反而和颜悦色地说:“范爱卿之意,本宫已知,不过只要范爱卿收声,本宫就当没听见,不知意下如何?”
范复粹虽然迂腐,可也算是个忠臣,明朝灭亡后,谢绝了清廷的邀请,一直隐居在山东老家,直到七十九岁高龄挂掉。有鉴于此,朱慈烺也没有特意为难这位已经五十九岁的老先生,台阶已经给你做好了,就看你识不识抬举了。
“微臣坚持,请殿下三思!”
范复粹知道太子的意思,不过自己乃是有理有据,出于一片赤诚之心,可谓肺腑之言,问心无愧,无须退让。
“唉~!那好吧!”朱慈烺坐在自己的小椅子慨叹一声,下达了对这位老臣的解决方案:“既然如此,本宫准范爱卿致仕!今后年俸按两百两银子足额发放,直至离世,好了,退下吧!”
古代官员正常退休叫作“致仕”,一般在七十岁的古稀之年才会离任,退休工资多寡就要看在任时的人缘和圣眷了。
考虑到这是个忠臣,所以朱慈烺才给了他还算不错的退休待遇,每年能领二百两银子,不说大富大贵,起码今后衣食无忧了,哪怕米价翻倍,也不至于全家都被饿死。
你有你的理,我有我的理,老子也不想面红耳赤地跟你争辩谁是谁非。不论结果如何,都不能让双方同时满意。既然如此,那就花点钱将这位老爷子打发掉算了。
在同僚们都在冷眼旁观之时,同为内阁成员的程国祥出列为其开脱:“启禀太子殿下,范复粹性格耿直,才识过人,入阁行事无不秉公,微臣斗胆,还请殿下再行考虑!”
程国祥与范复粹都是两袖清风且工作勤恳的官员,与善于钻营谄媚的薛国观截然相反。二人并未结傥,却也惺惺相惜,奈何陛下刚愎自用,首辅又不学无术,只能在内阁里虚与委蛇。
这货做官做地比范复粹还干净,生前入阁依然粗茶淡饭,死后家里无米下锅,穷到没朋友,也算是我大明一朵奇葩了,这是要去见海瑞的节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时候没有收回成命的道理。
朱慈烺听完王承恩的介绍,脸色一沉,捋了捋袖袍说:“程爱卿无须赘言了,本宫念范爱卿劳苦功高,早行致仕,回家颐养天年,也是件好事!今番到此为止,程爱卿若有岁入之事,可以立即奏疏。”
第20章:侍郎入阁
爱干就干,不爱干就走!
大明最不缺的就是当官的,大家巴不得往上爬呢。
内阁好不容易出了个缺,一群人盯着,不疯抢才怪……
范复粹没料到涉及后邸干政一事,尚且年幼的太子会如此坚决,一步都不肯退让,说地又是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竟然不惜让自己致仕,真是半点余地都不留。
这位将近花甲的阁老扪心自问,从步入仕途,为朝廷效力之时起,便克己奉公,勤恳有佳。到头来居然落得被赶走的下场,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悲凉。但比起那些被下狱处斩的,还算全身而退,无须再让家人牵肠挂肚了。
“……微臣…谢主龙恩,这便告老还乡!”范复粹跪在地上叩首完毕之后,嗓音颤抖地说了句敬谢的话,缓缓起身,施礼退出大殿。
程国祥目送这位阁老离开,心有不甘,可于事无补,太子定下的事情再行疏言,就是抗命了。偷眼扫见另外两位阁老——薛国观与杨嗣昌都有幸灾乐祸的表情,更是不住地为太子不能善用忠臣而慨叹。
朱慈烺的用人原则很简单,首先是忠臣,然后得听话。如果不忠,那就拖出去砍了。要是不听话,干脆给点银子打发掉,省得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闹眼睛。
等到范老爷子彻底走远,太子才从容开口问:“既然范复粹已致仕,不知何人可以入阁顶替啊?薛爱卿乃是内阁首辅,可有上佳人选?”
内阁原有五人,范复粹被赶走,还剩四个。程国祥与蔡国用二人虽能力不高,但还算为官清廉,跟薛国观背道而驰。杨嗣昌小肚鸡肠,倒是跟首辅为人颇有几分相似,但正因为如此,二人也互为提防。
不过在陷害前任首辅刘宇亮的问题上,二人倒是互相勾结,通力合作,促使崇祯下令刘宇亮出京督师,他俩都明白,不把这位上司搞下去,两人都没有出头之日。
在崇祯尚未卧床之时,薛国观便一直等待内阁补缺的时机,好拉入帮手,作为强援,巩固自己的首辅地位,以便遏制被皇上极为宠信的杨嗣昌,防范其取而代之。
薛国观闻听圣询便窃喜不已,这算是天大的好事了,皇上已经不省人事,太子年幼又不谙世事,只要自己举荐得当,定然能够成功,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首辅装模作样地恭敬施礼,老成持重地作答:“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不才,以为礼部右侍郎张四知精明能干,可堪大用!”
这是他早就筹划好的任选,此人不但投机取巧,寡廉鲜耻,而且对自己卑躬屈膝,极为顺从。所以只要有机会,就要力荐上去,一旦入阁,便可互为犄角,安全妥当。
更重要的是,为了能够入阁,张四知已呈上了一万两银子的订金,并承诺若是得偿所愿,事后还有相同数额立即奉上,这对薛国观的诱惑是不可抵挡的。
只要将其推荐上去,便可落袋两万两白银,还可作为下属,对其呼来唤去。如此美事,首辅自然不会予以拒绝,定当竭尽所能,悉数笑纳。
程国祥闻言立刻出列,反对其建议,宏声道:“启禀太子殿下,此人万万不可入阁。去年给事中李淳力陈其贪墨受贿,此事至今尚未水落石出,若是此人入阁,恐难以服众!”
张四知当时使出浑身解数,撒泼打滚耍无赖,如此大案就被大为感动的甩锅爹忽略不计了……
蔡国用也赫然出列,同意程国祥所说,并加以行动上的支持:“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复议!”
要是让这等厚颜无耻之徒进入内阁,与伪善苟且的薛国观联手,只怕污秽圣聪,太子多半会偏听偏信,日后依赖此二人,把持朝政,为虎作伥,祸国殃民不远矣。
尽管去年有李淳举报此人,可仍然没有将其扳倒。今年张四知非但没被罢官下狱,反而得到了首辅的举荐,即将入阁,若是再不出言阻止,真就实难动瑶其根基了。
“哦?还有此事?”
朱慈烺还想看看这位主角今年还怎么敷衍了事,同时也测试一下甩锅爹的智商究竟低到何种程度,居然能被如此低劣的伎俩给忽悠瘸了。
这时从人丛中走出一位相貌丑陋,半边脸好像被开水烫过一样的怪物,幸好隔的远,不然都能吓到当朝二圣。因为其早年得过恶化型溃疡,即便痊愈,脸上也留下了相当可怕的伤痕。
丑八怪一甩袖袍,当场跪倒在地,开始旁若无人地大声哭诉:“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微臣自入仕以来,虽头脑愚钝,才疏学浅,却兢兢业业,克勤克俭,夙兴夜寐,以报圣恩,万不敢贪暴殃民,做那有损朝廷之事。前番乃是微臣遭小人所妒,奏疏内容捕风捉影,尽为谗言,还望殿下圣裁啊!”
这番表演表情悲凄,声泪俱下,堪称精彩,起码能拿个男配角的奖项,要是倾诉对象换成甩锅爹,说不定在感动之余又被忽悠得不轻。
朱慈烺暗自肯定了此獠的演技,微微点点头表示认可:“张爱卿所言,本宫深以为然,有薛爱卿作保,定然无错。程爱卿严重了,既然前番之事没有定论,便不能成为依据。切不可因为虚幻缘由,而误伤忠良!”
入阁倒是可以,但上朝的时候,你特么个丑八怪要有自知之明,多少都得站地远点,如果吓到本宫和本宫的漂亮亲妈,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半夜鬼趴窗!
听到自己已经得逞,成功赢得了太子的信任,张四知立刻大声叩谢:“太子殿下圣明!微臣感激涕零,定会肝脑涂地,恪尽职守!”
看起来年幼无知倒是容易诓骗,待入阁之后,要与薛首辅好好筹划一番,必须让恶意中伤自己的程国祥与蔡国用付出惨重代价,最好步了刘宇亮的后尘!
“殿下,万万不可呀!”
程国祥也跪倒在地,恳切地请求太子收回成命。张四知品行低劣,已是人所供知的事情,若是使其进入内阁,处理朝廷要务,那便是尸位素餐了。
蔡国用也跟着跪倒,言辞犀利地疏言:“启禀太子殿下,张四知一无大学士之职位,二无六部尚书之阅历,三无利好朝廷之良策,四有贪墨之嫌疑,贸然入阁,恐其行事不利,还望殿下明察!”
这位阁老评价地很到位,从头衔上、经验上、政绩上和清廉程度上,“丑八怪”都不够入阁的资格,比他更为优异的官员大有人在,起码七卿,也就是六部尚书外加左都御史都排在他前面。
朱慈烺斟酌了一番,用指尖敲了敲桌面,算是认同其说法:“嗯~!蔡爱卿所言倒是不无道理!”
本宫要看看,某某人要给某某人成功上位使多大劲儿,从这点就可以大致判断出所收银子的多寡了。
眼看事关两万两银子的美事要化为泡影,薛国观立即陈词,为张四知担保:“启禀太子殿下,若是此番收回成命,便会有损圣恩,从今往后,诬陷之言便会层出不穷。张侍郎虽不才,可为圣上办事无不尽心竭力。若非前番有人污蔑,时至今日,张侍郎早已入阁,毋须大费周章了!”
只要别有用心,在利益的驱动下,再烂的人或者再破的事,他都能给说出花来,对于某个是非不分的皇帝来说,很容易掉进事先挖好的坑里,爬都爬不上来。
朱慈烺故作踟蹰状,思量了半天,转而询问自己漂亮亲妈的意思:“儿臣尚难作出决断,敢问母后之意!”
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大家比演技的时刻了,本宫要是气场不够强,就拉上亲妈联袂出演好了。
周皇后倒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而是落落大方地当众表示:“本宫只是听政,不会干政,烺哥儿自行裁断便可!”
诸臣一听,心中大定,若皇后只是听政,不表明自己的态度,这倒还勉强可以接受,大家也就不再一门心思地追究后邸干政这事了。
若是皇上苏醒,大家提及此事,想必皇上最多批驳皇后几句而已。着实犯不上因为这事而得罪了皇后,因为皇后可是太子的亲妈啊!
朱慈烺顿了顿,想好了说辞,随即宣布:“此乃我大明特殊时期,自然可以省去繁冗规则,不拘一格用人才!张四知虽无光辉履历,却也有薛爱卿的力荐,本宫倒是能够不咎既往,莫不如先入阁试用半年吧,若是言行一致,便可擢升大学士!”
范复粹是山东人,张四知也是,二人算是同乡,都说蹩脚的山东话。要不是缺个背锅的,老子才特么不会容忍满嘴的“山东快书”呢,再说“丑八怪”的容貌还不如其前任顺眼呢。
主角成功上位,朱慈烺不免要训诫两个正面人物:“此事已定,无须赘言,程爱卿、蔡爱卿请起。二位忠心可鉴,本宫已知,然同朝为官,须有容人之量,方可处理政务!”
不管你俩说什么,这事都不能更改了。
等过些日子,你们两个笨笨就会知道此道任命的好处了……
“殿下圣明!”
第21章:为难国仗
见到太子如此给自己面子,薛国观急忙送出一记马屁,然后用余光偷窥那两个蠢货。
张四知明白有了太子的同意,自己便可入阁,心中不免狂喜,大声致谢:“微臣叩谢殿下,入阁之后,微臣必任劳任怨,持之以恒,不负圣恩!”
薛国观表明上不动声色,内心狂喜不已,太子的这一决定虽是试用,他却有让张四知赢得圣上信任的办法,提前转为正式阁老当是不成问题。这便意味着两万两银子都落入自己袋中,而且内阁里有了个随时可以帮衬自己的强援。
只要再适当地拉拢住杨嗣昌,那么今后就再也不用害怕程国祥和蔡国用的弹劾疏言了。相反,须要与张四知在私下里审慎算计一番,如何将这两位绊脚石一般的阁老排挤出去,最好借太子之手,将其下狱问斩亦或外调督师,那就再好不过了。
朱慈烺不想在“丑八怪”身上耽误时间,重新回到原来的问题上:“刚才说到哪了?嗯……对,是岁入,那户部尚书何在?说说去年岁入几何?”
甩锅爹当朝的时候,一群大臣唇枪舌战了好半天,正经事不干,就在皇帝面前玩拉大锯,商量到最后,也只能向底层的贫苦百姓下手征税,真正的富裕团伙他们动都不敢动一下。
户部尚书李待问被直接点名,心中先是一紧,却明白自己不论如何都又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出列搭话:“启禀太子殿下,去岁额定两千一百万两,实收一千五百二十八万两!”
自从加了“三饷”税赋之后,朝廷税收便屡创新高,比起万历年间多出一大截。虽然珉众负担加剧,可太仓频频吃紧的问题就大大缓解了。
但耗资巨大的辽东战事未熄,中原剿寇又大幅支出,加之北方灾害频繁,清军屡次入塞劫掠,能收入一千五百万两已经实属不易了。
中间差的那五百多万两银子去哪儿了,不言自明。哪怕是打压严厉的雍正,都拿下面那群监守自盗的蛀虫没有办法,只能祭出火耗归公的办法来加以遏制。
收不上来银子,也不是户部尚书的错,朱慈烺也没故意为难这只老头:“嗯,敢问诸位爱卿,若是本宫想让朝廷今岁实收两千五百万两银子,诸位可有办法?”
内廷收上来的那点钱用在户部都不够看的,要想能够应付大规模用兵的开销,就必须另辟蹊径才行,否则就只能等到李快递员带着一群小弟们打上门来……
目前财政主要支出分为辽东军费、剿寇军费、赈济费用、皇室和官员开支,都加在一起,手里没有两千五百万两银子,根本就摆不平。
明朝的灭亡就是源于税收压力巨大导致了财政危机,为了缓解这个问题而拼命压榨底层百姓,百姓无以交税就只能造反,由此恶性循环,在内忧外患的驱动下,直接导致了明朝的覆灭。
银子不是万能的,但对于当下的明廷来说,银子就特么是万能的!
一提到这个可以让人掉脑袋的问题,偌大的皇极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了。
大家都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一旦惹怒了太子,那范复粹便是前车之鉴,万不能步其后尘。
太子虽是黄口年纪(十岁),却敢连大明祖制都敢违逆,为此还下令致仕了一名阁老,弄得众人都心有余悸。
那轻描淡写的命令模样,或许较于崇祯皇帝,太子的雷霆手段,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必须加以警惕和小心才是。
朱慈烺环顾殿内,除了即将出征南方的孙传庭,群臣个个都低眉顺目,生怕点到自己,心里不禁好笑,便抖出杀招:“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国仗嘉定伯何在啊?”
甩锅爹的老丈人有好几个,但其女儿能登上皇后宝座的只有一位,那便是嘉定伯周奎!
张四知算是演完了,现在该主角登场了!
自古以来,咱大明朝会就是君臣之间互相镦,镦死一个算一个!
周奎就是漂亮亲妈的爸爸,也就是自己的姥爷&外公,“爷孙镦”应该更有吸引力!
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周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可按照规矩,还必须出列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在!”
见到烺哥儿居然让自己的外公出来搭话,周皇后更是关切,不知道又要作出何等匪夷所思之事了,在大殿之上,又无法过去帮衬,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
朱慈烺略带笑意地看着这只历史上著名的铁公鸡,和颜悦色地说:“国仗乃是本宫外公,此事乃是世人皆知,如今国难当头,国仗身为嘉定伯,自会深明大义,精忠报国。本宫不知国仗可捐资几何啊?”
马丹!
本宫就喜欢简单直接的,绕那么多圈子有屁用?最后还不是要落在“银子”二字上?
甩锅爹就玩过这“催捐”的游戏,结果很不理想,大家很不买账&很不高兴。
今天由本宫接着玩,对付这群铁公鸡,就要用特别的方法了……
周奎连崇祯的面子都不给,见到外孙要钱,更是不会同意,就要想方设法地糊弄过去:“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出身贫苦,早年一家老小均靠微臣行医占卜来养活。即便皇后殿下入宫之后,家中生活也全靠皇帝陛下与皇后殿下派人接济。微臣虽怀揣报国之心,然囊中羞涩,令太子殿下失望,实属无奈,微臣自行请罪。”
这是勋贵们的惯用伎俩——哭穷!
周奎很清楚自身定位与外孙的目的所在,索性跪地不起,来个老虎啃王八,让你无从下嘴!
别说拿出一千两银子,就算拿出一百两银子,也会让他心疼半天,这是个只进不出的貔貅!
国仗也笃定有皇帝女婿、皇后女儿、太子外孙这三层关系,任谁也不敢拿自己如何。
即便此举遭人耻笑,也能全很而退,只要不掏银子,那便是大获成功,无伤大雅!
朱慈烺想到当年甩锅爹让这只老丈人捐款,还是漂亮亲妈为其拿了五千两银子,而这货居然只捐了三千两,自己留了两千两银子,最后连同偌大的家产都归了李快递所有!
“既然如此,莫不如这样,本宫认为国仗的家产不足一万两银子,国仗若是同意,在这上面签字就行了!”
朱慈烺遣王承恩写了个类似奏疏的东西,上面盖上东宫的大印,递过去让周奎签字。
只要你写上自己的大名,那接下来就好办了,这可是白纸黑字的证据。
“这……”
老奸巨猾的周奎也陡然谨慎起来,看着眼前的东西,犹犹豫豫,迟迟不敢动笔。
外孙年方十岁,倒是不会用此计来诓骗自己,但其身边的那些东宫讲读绝非等闲之辈。
前番首辅薛国观也对皇帝疏言要勋贵们解囊相助,以解太仓空虚的燃眉之急。
该不会趁着陛下仙游,如今太子监国,不谙明理,有人在背后又提起此事了?
坐在小椅子上悠哉游哉的朱慈烺见状,便循循善诱地说:“国仗如此迟疑,莫非家财万贯,生怕外露?”
实话告诉你,今天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这是皇极殿,不是菜市场,由不得你撒泼耍赖。
周奎不想落到口实,急忙辩解道:“启禀太子殿下,绝非如此,微臣觉得还是不签为好,微臣愿节衣缩食,捐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银子!
好大的口气!
朱慈烺差点被气乐了,这事传出去,皇家的脸面都被这只国仗给丢光了,真是把自己的话当放屁啊。国仗都这般死硬,其他勋贵就更别提了,让他们捐款,还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死。
这个老不死的,撒起谎来真是脸不变色,心不跳啊!
如果周奎有九连怼,那一定是……
一怼——穷!
二怼——没钱!
三怼——瞧着办!
四怼——爱咋咋地!
五怼——我是你外公!
六怼——就掏这一百两!
七怼——谁爱捐,谁去捐吧!
八怼——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九怼——我是国仗,你奈我如何?
周皇后闻言都柳眉微蹙,心中羞赧不已,自己的爹爹真是口不择言,如此数额怎能轻易说出口,若是有人以此而疏言,这让女儿在王公大臣面前如何是好?
朱慈烺在心里暗忖:本宫当众砍了四内侍的时候,真应该邀请您老人家过来看看热闹,要是因此而吓得大小便失禁,也算是起到了应有的教育意义。
于是乎,外孙就给自己的姥爷挖了坑,等着他往里跳:“此为家境贫苦之凭证,若是不签,即为家境殷实,隐瞒不报,须捐五万两银子!国仗以为如何?”
“这……”
周奎端着毛笔,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料到,外孙上来就用这种办法逼迫自己,虽然身份不同,可好歹也算是一家人,怎能如此对待自己啊,着实没有天理啊。
偷眼看了看另一端稳坐的皇后女儿,只见玉凤面沉似水,神情自若,或许认为家中情况不算乐观,遂断定此事并无弊端,可以签字,便没有出言干预。
第22章:互相比穷
朱慈烺揣着手就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定睛观瞧,见到对方仍然不肯签字,就继续催促道:“难不成国仗心中有鬼?”
众目睽睽,大家都等着看好戏呢,好歹你也算是明末时期的一代影帝,怎能如此畏首畏尾呢?真是让本宫大失所望啊~!
“……”周奎不敢答话,开始顺脸淌汗,没了对策,只能向女儿求救:“启禀皇后殿下,微臣家境堪忧,即便倾家荡产,亦无法拿出五万两银子!”
事到如今,他已经吃不准太子对会自己怎样了,好在即便外孙反目,还有女儿从中帮衬,应该可以渡过难关
见到自己的亲爹被烺哥儿逼地十分狼狈,周皇后不忍如此,便轻起樱唇说:“太子若是令国仗捐资,为解家中之忧,本宫为其补了便是!”
多了不敢说,漂亮亲妈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五千两银子还是没问题的,在她看来,那五万两不过是烺哥儿说说而已,可以略去。
烺哥儿事先竟然不与自己商量,独断专行,真是胆大妄为,等退朝之后,方须说教一番才是,若是长此以往,只怕听不得任何臣子疏言了。
朱慈烺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缓和地说:“母后可为国仗铺垫银两,可这字还须签了,若是国仗不签,满朝勋贵便可以此为凭了,遂此事非同小可,无人能置身事外!”
周奎是周皇后的亲爹,皇后出言帮衬,大家也说不出什么,但也就此打住了,漂亮亲妈听罢便不想在朝堂上与儿子发生争吵,算是主动退了:“若是太子执意于此,本宫也不便干涉了!”
事已至此,援兵没了,内心忐忑,无比焦虑的周奎看着同僚们或紧张不已的冷峻表情,或隔岸观火的悠闲神态,思前想后,百般无奈之下,只得颤颤巍巍地手握毛笔,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外孙为难自己倒是其次,平素里与自己客套非常的满朝文武,竟然无一人为自己开脱,,除了自己的女儿,都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白眼狼,周奎心中也是记恨上了,但凡找到机会,便要好好报复一番。
朱慈烺拿着这张价值连城的废纸站起身,大为欣喜地当众表示:“诸卿都见否?国仗深明大义,躬亲示范,实属本朝之典范,大明之栋梁!”
既然签了字,适当比表扬一下姥爷的行为还是很有必要的,而且承上启下嘛,嘿嘿……
太子将自己的姥爷当成“头炮”来打,并无不妥之处,还能来个请君入瓮:“既已如此,我大明勋臣又岂能甘于国仗之后,来来来,三位国公该不会退缩吧?”
明亡之前还有五位富可敌国的国公,即魏国公徐弘基、定国公徐允祯、成国公朱纯臣、英国公张世泽、黔国公沐天波!
黔国公远在云南,世代兢兢业业,驻守边疆,所贡甚多,功不可没,也就不予追究了,沐天波可以继续在西南当他的逍遥公公,听说沐府的妹子都很漂亮……
魏国公徐弘基镇守南京,后因病请辞,其子徐文爵“铁骨铮铮”,在清军南下之时,大义凛然地向敌人投降,真是可割可弃!
现在不可能让徐弘基过来给自己捧场,但眼前的这三位公爵,那就不用对他们客气了,赶紧签字吧,你们省事,老子也省事。
见到三位国公听到自己的好意,竟然不肯前进一步,朱慈烺不由心生愠怒,都这时候了,难道让老子将你们名字的头字母顺序排下序?
马丹!
真是一帮欠收拾的货!
有你们这帮完蛋玩意,难怪明朝灭亡!
李快递都兵临城下了,你们却仍然执迷不悟,视财如命。
反正都是拖出去砍了,今儿个也不用人家动手了,本宫可以替他代劳!
三位国公都精明地很,谁也不肯率先答话,生怕落入太子布下的陷阱不能自拔。
有鉴于此,朱慈烺便换了个路子,意兴阑珊地问朱纯臣:“不知昨晚成国公所食几道菜品呀?”
据说在京的三公里面,这货是最有钱的,看其膘肥体壮的模样,应当差不离,不出所料的话,跟自己的便宜姥爷一样都是铁公鸡,兴许能捐个整数——二百五十两银子!
被点到名字,朱纯臣心中大骇,暗叫倒霉,形势急迫,只得拱手施礼,硬着头皮编造内容:“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家境颇为窘迫,昨晚仅食四菜!”
昨夜从宫中耳目传出的口信里听闻皇帝病倒,太子监国,朱纯臣大为欣喜,便让厨子做了一桌子的佳肴,与妻妾们推杯换盏,细算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多道。
朱慈烺装作感动状,不由追问起来:“哦?想不到爱卿身为国公,居然如此落魄,本宫不知爱卿昨晚用是哪四道菜呀?”
老子倒要看看你会编出什么花篮来,切记,一旦编错,那就是大罪了。
朱纯臣深知万不能说出飞禽走兽之菜,还得说得趋近于黎民百姓才是,只得急中生智:“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昨晚用的是鸡蛋韭菜、豆腐白菜、花生芹菜、炖煮南瓜!”
说罢还咽了口口水,心里暗叫万幸,没将大鱼大肉脱口而出,或许能敷衍过去。
朱慈烺不由面色颓然,当众慨叹一声:“唉~!堂堂国公,晚餐居然一道荤菜都不曾有,我大明臣子何时落到如此地步?悲乎哀哉~!实乃朝廷之不幸也!”
这四道菜别说吃了,估计你看着它们都得反胃。
国公吃素,这事要是传出去,百姓们一定以为朱纯臣打算出家了,啊哈哈哈~!
别说太子,就是周皇后都不信成国公所言。
若是当众欺君,可是要被……
“不知英国公昨晚所用何种菜肴呀?”
你们就编吧,老子看你们怎么往下编,合伙糊弄老子,编出十二道素菜,也算你们有本事了。
张世泽在朱纯臣被太子询问的时候,便开始想着对策,将腹中的菜谱筛选了一遍,异常谦卑地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昨夜所用菜肴乃是炒竹笋、煮蒌蒿、蒸茄子!”
朱慈烺也算开眼了,这厮为了跟成国公比穷,不但没有辅料,一菜就一种食材,菜才也少了一道,而且连野菜都上桌了,真是不听不知道,大明真奇妙啊,本宫为你点赞~!
听到如此菜谱,身为太子,必须努力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然后用大黄龙袍袖子擦拭了一下,十分感动地抚慰说:“真是苦了英国公了!那定国公呢?昨晚所食何物啊?”
看起来,你们三个是没啥道德底线了,就看最后一位能抖出什么劲爆菜单了,千万别比前两位差,不然本宫会很失望滴。
比起前两位,定国公徐允祯更加硫氓,索性真空上阵:“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家境窘迫,别无他物,仅有炒黄豆充饥!”
见到此獠臭不要脸的英雄模样,朱慈烺真相伸出大拇指。
满朝文武,老子就服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炒黄豆???
要不是众人均乃城府颇深之人,都能当场笑出声来,连忠厚老实的孙传庭都见识到了三公的嘴脸,也明白为何定好的军费屡遭拖欠了。
周皇后听地是又好气又好笑,烺哥儿只问了勋贵之中的四人,这四人便丑态百出,其中亦包括自己的爹爹。若是传扬出去,大明国威何在?
国仗周奎更是为之气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徐允祯这小老儿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只吃了炒黄豆,这是何等的无耻啊,简直比自己无耻一百倍有余。
朱慈烺强忍下笑意,悲天悯人地自责道:“看来定国公虽有公爵之头衔,平时过地却不如贫苦百姓,本宫却要定国公为国捐资,实属本宫之过了,定国公切莫因此而生气!”
炒黄豆!
算你狠,这招都能想出来,真不愧是国公也!
就你这哭穷的本领,本宫不擢升你为王,真是屈才了!
这是把老子当成傻子来忽悠啊,你们干脆搞个国公三人组得了。
“炒黄豆”这件法宝,着实把本太子镦地不轻啊,以后千万得小心才是……
徐允祯见到太子中招,心中暗喜,一脸诚恳地疏言道:“太子殿下乃是大明之擎柱,切莫妄自菲薄,微臣实在担待不起,若是微臣家中稍有好转,定会拿出银两,报效朝廷!”
总之,只要不让自己掏钱,哪怕是吃炒石头都行。
大家都是勋贵,面对太子的逼问,理应精诚团结,敷衍了事才对。
朝廷是朱家的,银子是自己的,二者熟轻熟重,大家都应该心知肚明。
报效朝廷?
就凭你们几个如此精忠报国,只怕知道是是要报销了朝廷吧?
“来人,请三位国公将昨晚所用之菜品书写下来,再在国仗名字旁签字,证明自身清白,以便作为百官效仿之楷模!”
一个不吃荤,一个吃野菜,一个就吃炒黄豆!
有活路不去走,非得充当大明的三朵奇葩。
无才无德也就罢了,如今竞相攀比不要脸!
你们就作死吧,有你们哭的时候……
第23章:对战勋贵
说都说了,也不怕写了,再说有国仗顶在前面,太子又能将自己怎样?
连皇帝在位时,都要对勋贵们退让三分,太子乃是黄口小儿,初登大宝,根基不稳,尚需勋贵们支持才是。
三位国公稍作犹豫,便下笔流畅地在纸上留下了自己的菜谱,然后在另一张纸上跟在周奎后面签了名字。
勋贵团伙一口咬定太子不敢拿自己开刀,所以在朝会上糊弄起二圣来,更是有恃无恐,恬不知耻。
王承恩不知道太子会对此事如何处置,但心里总觉得这帮勋贵会遭殃,即便触怒龙颜,那也是活该。
等一只国仗和三只公爵都相继签下了名字,在殿上的侯爵跟伯爵也就无所顾忌了,也跟着签名留念。
朱慈烺大致看了一遍由王承恩端着的这件面积不小的“瑰宝”,抬头询问:“方正化何在?”
“东厂厂长”立即从侧位走出,到了平台的台阶前跪倒施礼。
好了,游戏结束了,朱慈烺当众给方正化下令:“去找这些人的家眷核实情况,本宫想听听他们如何回禀!对了,先不准任何人出入,但凡对不上菜谱,就地抄家!侯爵与伯爵府邸进行查验,超过一万两银子也准抄家,不必回来请示本宫,找不到银子就挖地三尺,说不定有暗格和地窖!”
本来呢,只要你们配合一下,老子只是跟你们借点钱而已。即便都按照十年期的紫金债券,含25%的利息折算,一千万两银子到时候也能连本带利地如数归还。
但看你们这群吝啬鬼如此不配合的模样,个个跟老子在大殿上装穷,连特么炒黄豆这套把戏都敢拿出来得瑟,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本宫对你们不客气了。
徐允祯听了便大惊失色,一旦东厂藩子过去找自己家眷对峙,事先又没通过气,肯定露馅啊,其君之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立刻阻止道:“启禀太子殿下,此事万不可行。自我朝伊始,从未因一份菜单而抄家臣子之家之先例。若是开此先河,岂不罔顾祖制,失信于臣心?东厂提督上朝与会,更不合礼数,理应退出大殿,方可重归正途!”
首先,决不能让方正化去抄家。
其次,要将方正化从这给撵出去。
之后再与诸位勋贵一道,慢慢对太子之劣行发难,想必即便太子有皇后为倚仗,也难以招架。
听到如此荒谬之言,朱慈烺很是不屑的轻笑一下,转而对方正化冷声喝问:“你还等什么?等他请你吃炒黄豆?马上去办,不得有误!”
“微臣遵旨!”
方正化丝毫不敢怠慢,急忙低头施礼,旋即转身要走,此地不宜久留,不然便是心有他图,公然抗命了。
内侍在后邸可称奴婢,在前殿当着外人的面,也可称臣,不过是内臣,那也是臣,总比宦官的小名奴婢要好听。
“且慢,过来!”
朱慈烺伸手一摆,方正化急忙凑到近前侧身洗耳恭听,太子又低声秘密叮嘱了这个心腹几句要紧的内容,大家只看到这位得宠的东厂督公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全然不知小太子对其补充的具体内容。
成国公朱纯臣眼见君臣二人密商之后,方正化要走出大殿,情急之下,想起一招,或许可以扭转乾坤,便指着不远处的一根高大柱子,大声疾呼:“若是太子殿下置群臣之忠言不顾,一意孤行,微臣便一头撞死在这柱子上!”
为了保住家产,也保住自己的脑袋,成国公算是玩了命了,太子年幼懵懂,皇后不熟政务,若以生死之事要挟,想必可使妥协让步。
诸位勋贵也开始助纣为虐,大义凛然地出列施礼,齐声疏言:“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巨大的抗命之声萦绕在皇极殿的穹顶之下,久久难以消散,其中也有周皇后亲爹,朱慈烺的便宜外公周奎的声音,老东西也想趁势挽回自己的面子。
望着一大片公然敢与自己对抗的畜牲,朱慈烺眯起眼睛,狞笑一下,厉声道:“一群恶贯满盈且不知悔改的东西,本宫今天倒要看看谁敢犯上作乱!”
本来老子还可以酌情放你们一马,好歹留条狗命。现在连转圜余地都被你们给挤没了,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看看这次君臣之间谁先镦死谁。
两只国仗(周奎和田弘遇,袁贵妃的亲爹袁祐没有参与)、三只公爵、十五个侯爵、二十一个伯爵都在此列,仅有恭顺侯吴惟英、新城侯王国兴、新乐侯刘文炳、诚意伯刘孔昭、惠安伯张庆臻、宣城伯卫时泰、彰武伯杨崇猷这些人没有动作。
据说集齐七只忠义勋贵可以召唤……
见到如此胆大妄为的疏言盛况,一直泰然自若的周皇后都颇有些焦急,形势陡然严峻起来,若是勋贵们联手抗命,烺哥儿深恐会陷入被动之地,难以推行任何政务。
如此之多混不吝敢跟自己当场叫板,朱慈烺也发了狠:“来人,将抗命之人全部拖出去,到殿前的广场上侯旨,若有不从,按欺君犯上之罪论处!”
群臣两边矗立的大汉将军们别的不会,干这活儿可是轻车熟路,手到擒来。既然主子已经生气了,就不能有丝毫的迟疑之举,立刻动手将这四十一只勋贵分批拖出大殿,看押在广场的空地上。
“凤翔,让这里的所有内侍都不得进出,防止有人暗中去通风报信,违令者立斩不赦!”
朱慈烺要以雷霆之势,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平时可以花式忽悠甩锅爹的勋贵们与其家人们一定想不到自家的府邸会被东厂藩子突击搜查,等到大祸临头,再想掩饰富可敌国的家产就太晚了。
“微臣遵旨!”
内厂提督太监李凤翔明白太子这次是要对勋贵们下手了,力度势必会惩处内侍凶狠得多,自己必须竭力配合,万不能在自己这里出现任何纰漏,遂马上命人封锁皇极殿内外的所有入口。
为了防患于未然,以免刺客与内侍勾结趁虚而入,朱慈烺设立了内厂,将后邸身体强壮的太监挑选出来,集中训练,配备冷热兵器,用于后邸各处要地的防卫工作。
前期不求数量,注重质量,不过第一期的受训人数也有三百人之多。暂且规定每天卯时(早五点)出早操,除了执勤人员外,都要跑圈,然后进行各种专项训练。
朱慈烺提拔太监的标准也很简单,就是先从在紫禁城里挂掉的太监里面选。
“啪啪”掉多只贼寇的方正化自然首当其冲,可以襙炮的王承恩即便被高起潜等人告发,却也能享受定板不动的待遇,其余的就要按照当时的表现来擢升了。
内厂的主要任务就是为了全天候保卫内廷安全,特别是傍晚之后,紫禁城外虽有大量禁军保护,可仍无能保证万无一失。一旦刺客潜入后邸,势必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砍瓜切菜自然不在话下。
面对膘肥体壮的大汉将军对其夹着胳膊的拖拽,徐允祯依然没有放弃嘴炮恐吓:“如此荒唐之事亘古未曾有过,一旦铸成大错,便是无可更改!还望太子殿下三思,请皇后殿下明察啊~!”
一群平素混吃等死的勋贵们万万没想到第一天朝会,太子就敢对他们动手,这可是连崇祯皇帝都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倘若大家都被“是非不分”的黄口太子逼入绝境,在走投无路之际,便是狗急跳墙之时,到时候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扶植崇祯最喜欢的皇五子继位。
为了自己家里那数以万两的银子,勋贵们在崇祯在位之时便敢同仇敌忾,更别说如今皇帝病重,太子监国,此乃天赐良机,正是他们大显身手的好时候。
朱慈烺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漂亮亲妈,这才笑吟吟地回复一群勋贵肥羊:“一会等把诸位爱卿的家底查个清楚,自然会真相大白,吃黄豆……呵呵,刑部尚书何在?”
听到传唤的甄淑急忙出列,拱手应答:“启禀太子殿下,微臣在!”
“甄爱卿,这欺君犯上理应如何惩处呀?”
要是你敢偏袒这些二货,那也不用当这刑部尚书了。
甄淑秒懂了太子的意思,旋即禀报:“启禀太子殿下,若犯此罪,主犯应磔示,全家抄斩,诛其九族!”
“磔示”就是在闹市被凌迟,让老百姓都在旁边看现场直播,跟袁某人的下场一样。只不过宰掉面前这三只公爵,一定算是为珉除害,绝对错不了。
朱慈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好像望眼欲穿似的又问:“若是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何时能够行刑?”
要不是有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法司必须走流程,朱慈烺恨不得立刻就将胆敢在自己面前撒谎撂屁的一群勋贵们剁成肉酱。
有道是:谁断老子财路,老子就断谁生路,公平合理!
甄淑起初还以为太子只是要吓唬吓唬勋贵们,可后来的问话让他心里陡然一紧,看架势,太子不但要严惩敢与其公然对抗的勋贵们,还要从重从严惩处。
第24章:继续甩锅
当年崇祯皇帝即位之时,尽管年轻气盛,可还是隐忍了三个月才罢免了魏忠贤。
太子第一天上朝,就要拿勋贵们开刀,其中还包括国仗,也是他的姥爷周奎。
“启禀太子殿下,若是证据确凿,短则十天即可行刑!”
甄淑本想说五天,可转念又一想,做事还要给自己留点转圜余地为妙,说不定太子念及旧情,回头放了勋贵们一马,那倒霉的就会是自己了。
朱慈烺板起脸,显得很不高兴,说出自己的时间表:“太慢,三天之后,午时一到,即刻将其磔示!”
考虑到甄淑与这群蛀虫们同朝为官,对方还都是皇亲国戚,多少有点畏惧,便又鞭策几句,加以期望。
“刚才甄爱卿也听到这三位国公所言,更有字据为凭,一会儿更有力的证据就到了,三法司的相关人员立即在殿外进行清点,不得有误!若有刻意包庇之人,一律按同罪论处!”
你们能干就在这好好干,不能干就从这好好滚!
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能当官的人!
老子就不信从“黄豆公”的家里能搜出区区几百两银子出来!
但凡超过一万两,就够削首的了,想必从他家里搜出的金银珠宝远不止这个数。
后邸Big4还有价值近十二万两的金银呢,三只公爵的钱包里若是没有百万两,那真是让朱慈烺太失望了。
咱大明的优良传统就是宗室互怼,君臣互怼,官匪互怼,看谁先把谁给怼死。
明太祖朱元璋先怼张士诚,后怼陈友谅,怼跑了元顺帝。
儿子朱棣更是敢为天下先,直接挥军南下,怼了自己的侄子。
然后北怼元虏,南怼越蛮,东怼倭寇。
真可谓上怼天,下怼地,中间怼空气……
到了明末时期,更是将这祖传绝学发挥地淋漓尽致。
甩锅爹先怼死了九千岁魏忠贤,然后自己被东林一顿乱怼……
东林怼完,袁崇焕怼!
袁崇焕怼完,高迎祥怼!
高迎祥怼完,李自成怼!
中间穿插着清军千里迢迢,入关来怼!
总的来说,真是欢乐无比,大快人心啊!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
说地那么霸气,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来啊,互相猛怼啊!
本朝的立国之本就是……
只有够不着的,没有不敢怼的!
咱大明就是旷古烁今的——怼朝!
为了加强自己的“怼功”,朱慈烺决定必须招兵买马,以防万一。
这么做是要撒出去大把的银子的,可是自己囊中羞涩,只能有三个快捷方式来解决。
通常来说,暴富的途径有三种——打劫、抄家、挖矿!
第一种适合张献忠与李自成,他们干这个真是手到擒来。
第三种见效时间过长,而且投资成本不小,得从长计议才行。
鉴于自己是个名副其实的官二代,所以第二种就成了当仁不让之选。
不论如何,都必须凑出两千五百万两银子,否则连年底都过不去了。
考虑到自己在京城外面还存着“三笔存款”,实现这个小目标应该不难。
“哎呀,这大言不惭之徒被赶走之后,大殿清净了不少!”
朱慈烺故意这么一说,说完还意兴阑珊地看着下面的群臣反应。
大家都不敢在这个时候搭茬,以免激怒了这位奋发图强的小太子。
连首辅薛国观都噤若寒蝉,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静观其变。
趁着狗腿子们去抄家的当空,朱慈烺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便直接询问杨嗣昌:“杨爱卿业已入阁,又执掌兵部,想必对去岁战败之事应当一清二楚吧?”
对于卢象升的战死,朱慈烺一直耿耿于怀,不可能放过坑队友的这些败类,见死不救的高起潜已经伏法,现在轮到头号罪魁杨大学士了。
要不是这肥头大耳小眼睛的狗东西在暗中使坏,老子也不至于眼下要重用洪承畴这只随风飘摇的墙头草了。
作为甩锅爹的儿子,甩锅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要将甩锅秘技发扬光大,甩得漂亮,甩得精彩才行!
杨嗣昌听到太子忽然问起这事,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说不定太子已经从高起潜那里知道一些事情,但仍然强做镇定,理直气壮地解释:“启禀太子殿下,微臣虽为兵部尚书,愿为圣上分忧,却因探报迟缓,难以当机立断,权衡利弊之后,只得全权委托身经百战的卢总督指挥各部。不曾想卢总督竟然以身殉国,战殁于巨鹿,实乃大明之殇也,微臣也敬佩卢总督精忠报国之心,为之伤心落泪,痛楚不已!”
先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死人身上,这样就死无对证了,然后再对死人一顿讴歌,深切缅怀,寄希望于听者智商低下,就此罢手,自己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对于杨嗣昌的刻意狡辩,朱慈烺并没有露出不悦之色,反而作出一连串的质问:“哦?既然如此,为何卢象升手握尚方宝剑,而指挥关宁军的监军高起潜胆敢惧战不出?为何大同总兵王朴胆敢临阵脱逃?为何巡抚张其平胆敢不发军饷?为何卢象升的尸体过了八十天才得以收殓?为何卢妻申请恤银却被驳回?杨爱卿就逐一进行解释吧!”
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看你怎么往下编,老子全当听你说单口相声了。
一连听到好几个问题,让杨嗣昌脑子不禁有些发懵,太子为何要如此发问?莫不是要拿自己开刀不成?
堂堂内阁大学士,兼任兵部尚书一职,此前可是深受圣眷的,皇帝对自己可是言听计从,难道太子监国就要过河拆桥不成?
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杨嗣昌急中生智,快速斟酌好措辞辩解道:“启禀太子殿下,那监军高起潜时常侍宠而骄,微臣光凭一纸命令,实难约束其行动。大同总兵王朴胆小怯懦,理应处斩,然朝廷网开一面,命其率部开赴关宁御敌,算是戴罪立功。张其平并非微臣所辖之人,微臣也无法因拒发军饷之事,对其严惩。微臣此前一直以为卢总督连战连胜,所向披靡,定然不会战殁,遂一直遣人搜寻,万不敢相信卢总督已然舍生殉国,若是因此而致使卢家悲愤,微臣愿意致歉。”
说是致歉,可是说地理直气壮,言语之间半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太子指责之事,杨嗣昌全部推脱干净,除了帅锅皇帝之外,一切都是别人的错。
在这位大学士心里,崇祯皇帝也远不如他英明睿智,否则也不至于每每损兵折将了。
朱慈烺嘴角微微一敲,意味深长地说:“杨廷麟寻得卢象升尸体,顺德知府已经上奏其死状,又有卢家人指认,杨爱卿竟能罔顾事实,一意孤行,拖延八十天之久,眼下如此敷衍本宫,未免有些荒唐可笑了吧?”
马丹的,不把你这臭不要脸的兵部尚书整死,老子真是难以释怀啊!
去年战败的事情必须有人负责才行,再说卢家人还苦等圣恩呢。
刚出了个“黄豆公”,眼下又蹦出来一个“致歉大学士”,本朝真是人才辈出啊!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还望殿下明察!”
杨嗣昌已经把锅甩出去了,断然不会等锅再飞回来。
他心里也很清楚,这种事要是承认是自己的责任,那就等同于认罪。
嗅到太子兴师问罪的意思,杨嗣昌也一口咬定都是旁人的错,与自己绝无关系。
真是死鸭子嘴硬,老子炖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谅你也插翅难逃了。
要么是脸皮厚的,要么是不要脸的,对付这两种人只有一个办法。
朱慈烺也拿出了对于杨嗣昌的解决方案:“任由卢象升晾尸旷野许久,此其一。不允卢家人申恤,此其二。渎职失察,此其三。推卸责任,此其四。四罪并罚,现革去杨嗣昌内阁大学士与兵部尚书之职,下狱侯旨!”
用这样的借口就处决一只阁老兼尚书,并不足以服众。
对于朱家人落井下石,杨嗣昌自然不服:“启禀太子殿下,微臣深受圣眷,自入仕以来便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万不敢有负圣恩……”
朱慈烺直接打断这家伙的自行洗地程序,拿出自己置其于死地的杀手锏:“够了!过两天大同总兵王朴便会奉旨进京,巡抚张其平、兵部职方主事杨廷麟也会到场,本宫倒要问问他们,当时的情况如何,到底是谁在他们背后主使,胆敢冒着削首的风险抗旨不尊!”
不用等着秋后勾决,在太子这里就两种方式,一种是当天就砍了,另一种是三天后砍了。
杨嗣昌一听太子将如此行事,顿时心中大骇,这等于判了自己枭首之刑。
毫无疑问,王朴与张其平都会咬定是他在暗中制肘卢象升,实际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杨廷麟就更不用说了,此前就上书崇祯皇帝要弹劾掉上司,疏言杨嗣昌志大才疏、朋谋误国、武备顿忘、以至于此,恨不得直接整死他。
第25章:下狱枢辅
一旦有了太子的暗示,可想而知这些人会如何陈述事实真相……
就算没有书面证据,光凭众口铄金与卢家人的申诉,也足够定为死罪的了。
当所有人都把责任推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就是他的末日了,之前崇祯皇帝就是这么干的,所以杨嗣昌已经想到自己可能发生的悲惨下场了,不由不异常害怕,焦虑万分。
“还等什么?”
大汉将军被太子呵斥,心中很是不爽,遂走到目标近前,伸出粗壮的胳膊,架起这坨胖乎乎的肉球大学士,将其拖出大殿。
“太子殿下……”
杨嗣昌虽有心辩解,可太子已经懒得听了,两只大汉将军更是异常勤快。
冬天的那场惨败,这只肉球至少占一半的责任,分兵驻守各地,结果被清军各个击破,一路攻城略地,称得上是所向披靡,几乎扫荡了整个华北。
与其如此惨不忍睹,还不如集中兵力,让卢象升全权指挥,与敌人火并一场。就算打不赢,也能断其一指,多少能挽回些颜面。
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让战死者背锅,这就太过分了,老子不收拾你们一顿,往后还得了?
内阁无人为杨嗣昌说情,六部的大臣们更是无动于衷,生怕这个倒霉蛋连累到自己。
混了这么多年,这人缘也是真够差劲的了,被宰了也是咎由自取。
首辅薛国观见状非但没有扼腕叹息,反而有点幸灾乐祸。
杨嗣昌被下狱就意味着内阁又空出来一个位置,若是太子继续让推荐入阁人选的话,那就又可以大赚银子了,何乐而不为呢?
朱慈烺故作忧虑状,询问起自己的首辅大人:“薛爱卿,现内阁出缺一个,兵部尚书亦如此,不知有何人可担此重任啊?”
一个坑里只能种一个萝卜,要想多收获点萝卜,就得多挖几个坑嘛……
薛国观心中狂喜,就等太子这句话了,但表面肃穆非常,疏言道:“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翰林院掌院陈演,学识渊博,见解颇深,或可入阁。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陈新甲通晓谋略,擅长边务,乃是掌管兵部不二之人选。”
刚开始的时候,入阁人员必须已有大学士头衔才行,后来就放宽准入条件了,先入阁后封大学士亦可。
薛国观推荐“二陈”并非没有一点道理的,翰林院就是年轻士大夫们的集散地,也包括在京的东林门徒。包括状元、榜眼、探花在内的殿试三甲皆可入翰林院为官,金榜题名就是寒窗苦读的褒奖,而进入翰林院就是仕途成功的伊始。
陈演作为翰林院掌院,一言一行自然代俵士大夫们的部分权益。虽然权力不如内阁诸人与七卿,可也算是能够面圣疏言之人,算是位极人臣了。到了这个位置上,只要再暗中使使劲儿,六部的侍郎之职几乎是唾手可得的了。
至于陈演本人嘛,呵呵……
而陈新甲绝不是滥竽充数之辈,薛国观对其能力的概述的确是实际情况,陈新甲对兵部诸事与眼下官军弊病了如指掌,而且十分看重傅宗龙、孙传庭等人,这两位主帅被下狱之后,也是靠他据理力争,才得以获释。
由他来接任兵部尚书一职倒是没错,其专业能力很强,至少不会比杨嗣昌低,只是两人的缺点都很明显。杨嗣昌的缺点是心胸狭隘,不能容人。陈新甲的缺点倒是不同,可更加致命,足以使其……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陈演入阁极其不妥!”
一个张四知就够受的了,现在陈演又要入阁,程国祥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太子尚且年幼,不能识人在情理之中,作为本朝老臣,自当在此时挺身而出。
若是让陈演进来,便三人成虎,薛国观势必会把持朝政,变成第二个温体仁,亦或是魏忠贤也说不定。
首辅大人用余光扫着程国祥的身影,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还是愿闻其祥,也好后发制人。
朱慈烺还以为没人反对呢,便饶有兴致地问道:“哦?程爱卿,这是何原因呢?”
这时候有人愿意与薛国观互怼也是好事嘛,总比他一个人唱独角戏要有意思。
明末虽然傥争不断,贪官遍地,可在朝堂之上,也有克己奉公之人。
原本程国祥在崇祯在位时根本不愿意与薛国观如此对抗,但如今太子监国,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太子大肆打压曾经不可一世的勋贵势力,使其看到了一丝大明复兴的希望。
即便疏言之后,被太子严厉斥责,程国祥内心也绝无半点悔意。若臣子苟且钻营,倒行逆施,才是有负圣恩之举。官员皆是如此行事,泱泱大明何至于此?
“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陈演虽为翰林院掌院,然其一无六部侍郎之资历,二无处理政务之经验。倘若贸然入阁,或可事倍功半,后果难以预料,还望太子殿下三思。”
程国祥认为张四知入阁之前,好歹也在礼部做事,还有侍郎头衔。这陈演何德何能,可以直接入阁?
若非这是朝会,而在太子的府邸,程国祥定会力陈这厮才能才质平庸,为人刻薄,仅凭薛国观的一句推荐之词,实难服众。
“嗯,不知蔡爱卿以为如何呀?”
不管是薛国观,还是程国祥所言,都是一面之词,还要集思广益,听听大家的心声嘛。
蔡国用本不想掺和此事,被点了名字,只好硬着头皮出列作答:“微臣复议程阁老所言,还望太子殿下圣裁!”
见到有人帮助程国祥,刚刚入阁的张四知明白该是自己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薛首辅所言极是。依微臣看来,陈演才识过人,行事稳重,程阁老未免一叶障目了吧。”
张四知也是有的放矢,点到为止,再吹下去,难免会出现破绽,被太子察觉就大大不妙了,还是见好就收妥贴。只要自己陈词,就算是投桃报李,帮衬了薛国观。
朱慈烺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颇为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拍板定夺:“既然如此,那陈演就如张爱卿一般,先入阁试用半年吧!”
真金不怕火炼,到时候要是被炼化了,那你就可以直接入土了。
“太子殿下……”
程国祥并不甘心,还想据理力争,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薛国观得偿所愿。
朱慈烺很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掷地有声地说:“此事本宫已决,尔等毋须多言,程爱卿与蔡爱卿入阁忠心可鉴,然年事已高,不若就此致仕吧,待遇与范爱卿等同!”
原来的五个阁老,一个被下狱,三个被致仕,真乃大明轶事也。
程国祥听罢愣了足有五秒钟,潸然顿悟,内心更是失望至极,用苍老悲凉的声音迟滞地回复:“……微臣……叩谢……圣恩!”
原本以为圣上虽然驾鹤仙游,太子嫉恶如仇,善恶分明,总算出了一代明君,没想到监国当日,便重用薛国观等人,真是天要亡我大明啊!
也罢,从此之后,自己与朝政再无瓜葛,还是回家养鹅种地去吧,像那南宋诗人陆游一般,空有满腔热血,却报国无门,只得整日喝酒吟诗,虚度光阴。
蔡国用跟着倒霉,眼神中对程国祥充满了哀怨之色,可在大殿之上又不能说出来,太子已然下了口谕,君命不可为,只能就此回乡,颐养天年了。
与之相反,首辅大人心里已经了开了花,一天之内,内阁便出缺四人,今日可谓自己的黄道吉日也,太子势必会继续询问自己可靠的人选。
一人入阁自己便可落袋两万两银子,四个人就是八万两银子。只要小太子对自己言听计从,即便他们没有预付款,也不怕事后反悔。
另外两个推荐名额,其中一个可以给陈新甲,不过坐拥两个位子,就要掏两份钱了,他可能不会同意,所以还是不用此法更为稳妥一些。
薛国观原本考虑可以引荐杨士聪入阁,此人为东宫讲读,也就是太子的老师,使其入阁可让太子满意。但转念一想,杨士聪乃是东林傥魁周廷儒的门生。
首辅大人虽不学无术,可也有自知之明,视东林傥如嗜血猛兽,断然不会做那引火烧身之事。一旦杨士聪入阁,周廷儒复任恐为期不远矣。
但这八万两银子是薛国观认为必须拿的钱,只不过换了对象而已,朝臣之中想入阁的金主大有人在,不怕事后收不到银子。
“薛爱卿,眼下内阁又出缺两个,不知何人入替呀?”
首辅大人的心理活动都在眼神里流露出来了,朱慈烺自然要投其所好才是,今日的最佳男主角大奖,必将归属这位首辅。
“微臣不才,以为兵部左侍郎魏照乘、礼部左侍郎姚明恭,此二人熟读兵书、策略卓越,或可入阁!”
推荐之人职务太低,可能引来他人的非议,陈演就是前车之鉴,薛国观及时吸取了经验教训,内阁里反对之人又都被太子给致仕了,所以这次举荐当是万无一失。
第26章:内阁更迭
首辅大人的推荐标准有三条,第一,必须与自己关系较好,如果是东林死敌,就没有举荐可能的。第二,至少了解对方的家底,拿不出万两银子就别想入阁。第三,多少都要知道对方的弱点所在,像程国祥这样刚正不阿的清官,他是不屑一顾的。
杨嗣昌被拿下,内阁就少了一位知兵的阁老,薛国观是不懂军事的,一旦被太子问询其相关事宜,可能会语结,导致太子不悦。所以新推荐入阁的外援必须有兵部背景,对御敌剿寇之事颇为精通才行,这样能够大大减轻首辅身上的压力。
一般说来,按照薛国观所描述的内容反向推理,就知道他推荐之人到底如何了。
但做戏要做全套,朱慈烺听了频频点头:“嗯,首辅所言有理,那就这样定了吧!”
大明新一代内阁就大致成型了,首辅薛国观,次辅张四知、陈演、魏照乘、姚明恭,真乃帝国之甚幸啊!
没有最坑,只有更坑!
不知道甩锅爹一觉醒来,发现勋贵没了一大半,内阁大变样,他的近臣杨嗣昌被砍了,会作何感想!
啊哈哈哈哈……
此时此刻,心中更为得意的是薛国观,如今内阁全是自己安插的人,可谓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行事起来方便极了,即便是温体仁在位时也不曾有过如此盛况。
今后吏部人员更迭、户部项目收支、兵部武备采购、工部各种修筑费用、礼部举办庆典耗资、刑部审讯案犯所得,全都可以落入自己袋中,真可谓一本万利!
若是一年收入二十万两,那都是酌情处理,想必不出三年,便可获利百万两之巨,置办田产府宅,迎娶曼妙美妾,自然不在话下。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
朱慈烺看到折腾地差不多了,便言归正传:“今内阁更替完毕,六部尚书均在,本宫就要公布一件事。那就是从五月初开始,免去北直隶、山西、陕西、河南、山东这五大布政使司治所之内的所有税赋,亦包括三饷。湖广、广西、云南、贵州这四地均收一成税赋,南直隶、浙江、福建、江西、广东这五地收两成税赋,在全国范围内取消三饷。各地田赋不再执行一条鞭之策,改为收相应成数的稻谷即可。”
本想下个月就开始执行,但古代落后的通讯能力导致朝廷的政令有极大的迟滞性,一个月的时间根本就传不到南方各地,只能顺延一个月,或许两三个月才能初步展开。
即便如此,各地的地方官员也会阳奉阴违,继续向农珉收取高额的田赋,以监守自盗,这才是他们丰衣足食,披金戴银的根本所在,向朝廷缴纳的税赋只是小头而已。
众所周知,明亡始于驿站裁撤,严重灾荒与压榨税赋是帝国崩塌的主要原因。
原定于六月下令加派的七百三十余万两练饷,到了地方,就会变成四五千万两之巨。
北方大旱,百姓颗粒无收,又须缴纳重税,走投无路之下,只有聚众造反可活。
从实质上分析,杨嗣昌提出的“三月平贼”与袁某人的“五年平辽”,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便是水中望月,可望而不可及。
这种利令智昏的政令归根结底也只能是饮鸩止渴而已,即便张献忠不复叛,甩锅爹的财政增收计划也维持不了多久。
更何况军饷虽然增加了,但经过层层盘剥,下发到底层士兵手里已经所剩无几了,大部分都落进了将帅们的腰包里。
在理想状态下,清军不入关,明朝的走向也就是唐末的结果,即诸多统帅拥兵自重,各地藩王裂土而治,演变成藩镇割据的局面。
随着旷日持久的残酷战争还在延续,一半左右的总兵都将成为只认钱,不认人的东西。
当崇祯皇帝手里的银子花光的时候,就是他们……
太子殿下英明,微臣以为被免除税赋的数以万计的黎民百姓定会对殿下感激涕零,殿下宅心仁厚,体恤珉情,此实为广安珉心的上上之策!”
薛国观见到小太子对自己青睐有加,内阁成员更迭都寻求了自己的意见,自然很会来事儿,不管新出台的政令究竟如何,但溜须拍马必须即刻跟上,这种事情让决不能让旁人抢了先,哪怕是四个次辅也不行。
首辅大人已经笃定主意,不管太子说什么,他都要予以颂扬。
否则……
之前四个内阁成员,一个被下狱,三个被致仕。四十一只勋贵被东厂查抄府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就等着把他们的家产搬进宫里,以正视听,这些人估计就可以被斩立决了。
实际上,与频频疏言崇祯,要求对贫苦百姓加饷的杨嗣昌不同。薛国观更愿意将侧重点放在勋贵们身上,只不过几次疏言都被忌惮勋贵集团的皇帝给否决了。
太子颁布的政令可谓甚合其心,毕竟只要大范围减赋,受灾地区的百姓的日子多少会好过些,总比继续追加三饷要强地多,这种竭泽而渔的办法所产生的后果只能是不断的发生珉变。
张四知也明白此时断不可无动于衷,必须让太子知道自己也是太子的人才行,出列疏言道:“太子殿下英明,微臣复议,前番杨嗣昌催饷之策,实属吸尽百姓膏血,流毒于天下也,万不可再行实施。此驱民为寇之法,乃是包藏祸心,昏庸至极!”
杨嗣昌被下狱,薛国观倒是没有落井下石,但张四知不是首辅,进了内阁还在试用期,官位并不稳固。这就决定他会给这位前次辅来个“临门一脚”,最好直接踢死。若是杨嗣昌官复原职,恐怕这些新次辅都不会高兴。
不管你之前是干什么的,立下过多大功劳,只要跟张四知的官位有冲突,他就定要找机会致其死地。而且张四知也敏锐地揣测出小太子很不待见这位皇上的宠臣,这就给了他赶尽杀绝的机会。
“好了,杨嗣昌已被下狱,无须在此赘言,本宫自有定夺!”
朱慈烺要光明正大的弄死这货,光凭“丑八怪”的谗言,根本不足为信,更不能以此为凭,广而告之天下。
这届内阁估计就是特么滴马屁内阁,除了监守自盗之外,几乎屁用没有。
不过也好,秋天就快到了……
“户部尚书何在?刚才说到哪儿了?户部去岁好像收入一千五百二十八万两吧?现在户部还有多少存银?”
谈钱伤感情,但君臣之间不谈钱,那大家就都可以致仕了,不过没有退休金哦~!
李待问害怕被追究责任,又无法回避,略带尴尬地回答:“启禀太子殿下,户部尚有存银四十一万两!”
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但凡北征辽东的洪督师那里有求,户部的府库也就可以告罄了。
大明目前的财政状况就是入不敷出,各个方向都需要银子支应,只要银子跟不上,情况就有急转直下,甚至山穷水尽的可能。
方才太子已经当众宣布,要免除畿辅与五个布政司的一切税赋,今年的岁入势必会大为减少,李待问都不知道如何能够多纳银子。
因为此前田赋是大明帝国最大的进项,若是军饷需求迫切,巧立名目,追加田赋,已经是君臣之间早已达成的供识了。
今年加派的田赋便高达一千六百万两之多,都被砍掉的话,只怕户部岁入便所剩无几了,根本无力应付庞大的军费开支。
朱慈烺砍掉田赋的意思也很明白,在崇祯末期全国大约有十亿亩地,能上税的也就占一半左右,再抹掉长江以北地区的灾田,能剩两亿亩就不错了。
每亩纳一钱银子的税费,两亿亩地在理想状态下可征两千万两银子,但这是不可能全部收到的。达到八成,即一千六百万两银子已经算是优绩了。
这便是“三饷”,钱收上来,也就直接极其了全国范围内的珉变,可谓倒行逆施的办法。因为下面的官员会按照四五千钱,乃至一两银子的标准向百姓征收田赋。
“敢问李爱卿,若要让朝廷应付一切开销,每年至少须要岁入几何?”
朱慈烺先看看户部尚书的核算与自己盘算的数字是否吻合,起码要差不太多才行。
李待问在心里飞快地计算了一番,等到了个大致一个数,才心神稍定地说:“启禀太子殿下,当下朝廷支应主要有几个方面,即宗室开支、军费饷银、赈灾抚恤、朝臣俸禄、工程修筑,若是数项累计,每年须一千八百万两银子,殿下方可高枕无忧!”
作为执掌帝国财政大权的人,李待问不可能往少了说,只有多报支出,才能多收税赋,否则自己就有被致仕的危险了。
太子适才说免除“三饷”,之所以没人反对,是因为大家都在忌惮被提前颐养天年,太子虽小,可以但开了金口,那就是谕令了,若敢违逆,便是抗旨不尊。
事实证明,现在岁入近一千六百万两,还是不能满足各项支出,这是崇祯时期被证明过的,无须辩驳。
第27章:复征三税
要想达到太子的要求,就必须将预算继续拉高。
朱慈烺对这个数额基本满意,便笑吟吟地问:“李爱卿,本宫不知取缔‘三饷’之后,户部还能岁入多少呀?”
李待问被问地一身冷汗,“三饷”可是岁入的大头,刨去这个最大的进项,户部简直就成了要饭的乞丐。
“恐……不足……六百万两!”
说到最后,李待问自己都感觉羞愧难当。
泱泱大明,岁入竟然低到如此地步,真是可悲可叹啊!
万历年间,明帝国的年收入也就在四百万两银子上下,远逊于南宋。
主要原因便是税负低、偷税严重,加之耗子一样的藩王越生越多,一个个还超能吃……
比如山西地方财政收入约为一百五十万石粮食,而山西王爷们每年消耗的俸禄为三百余万石!
不光是山西一地,宗室极多的河南、山东、湖广、陕西等地皆是如此,光是俸禄赤字,每年便高达六百万石以上。
马丹!
真不愧是姓猪的!
明末,散布在帝国各地的二十八只藩王,连同他们的子女亲属,就是一群无可阻挡的进食机器!
“那敢问李爱卿,这一千万两的缺口,该如何弥补呢?”
反正田赋是必须减免的,其他招,你能想出来的都可以说,具体行不行再议。
李待问暗叫倒霉,太子将“三饷”给免了,到头来却让自己拿主意,一个不留神,恐怕就要落的被致仕了,田赋又明显不能再提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群朝臣更是非常配合地三缄其口,大殿上立刻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心里都在急切地盼望着小太子最好可一个人坑,千万不要误伤他们这些“忠良”。
见到李待问被憋地满脸通红,仍然拿不出一个办法,朱慈烺也没有刻意为难这位还算尽职尽责的尚书:“好了,想不出也没关系,不知薛爱卿有何良策呀?”
老子按你的新意组阁,你就必须给老子排忧解难,否则真特么把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萝卜”给炖牛肉了!
薛国观顿感被晴天霹雳击中,身子微微一颤,努力掩饰住内心的不悦,作答:“启禀太子殿下,微臣以为,还是增收商税、矿税、关税,方可解眼下燃眉之急也!”
首辅大人在圆滑程度上,与温体仁差了一截,揣测圣意也不及他的追赶目标,可架不住今天是他的黄道吉日,想什么就来什么,哪怕是歪打也能正着。
大明帝国能拿得出手的税项无非四大类——田税、商税、矿税、关税!
第一个的压榨对象是农民,后三个都是商人,农民没有自己的代言人,商人就不同了。
其结果就是帝国的商税、矿税、关税形同虚设,只剩下田税是主要的税收来源。
是哪个团伙帮助商人集团免除如此庞大的税费的,人所供知……
反正在明朝灭亡之前,北方地区都是大旱,这就意味着五年之内,北方地区的田税几乎就是零,只剩下半壁江山可以收税,所幸把北方的都免了,留着长江以南地区收租子就够了。
田税也不能再增加了,不然就要把自己收到阎王殿去了。
朱慈烺当下的既定战略是尽量保住帝国全境,避免出现跑路南京的情况发生,那样一来,势必会出现南北朝的局面,等安顿下来,再想“北伐”就太困难了。
最糟糕的是,跟本家的穿越者大爷王莽一样,被位面之子多尔衮赶下海,不得不跑路宝岛,那就无比尴尬了,好歹咱也是年轻有为的青年才俊呀!
更加尴尬的是,宝岛还被荷兰人占着,自己又没海军,还得靠前海盗郑芝龙这货,其子郑成功倒是忠心可鉴,只不过现如今在郑家还没有实权。
木有海军就跑不了路,只能在陆地与东虏和流寇决一死战,决战需要足够多的兵力,军饷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银子从何而来,这个是问题。
朱慈烺满意的点点头,顺势称赞道:“薛爱卿所言,本宫深以为然。农业乃立国之根,商业乃兴盛之本!今江南各地并未被战火殃及,繁华依旧,商贾云集,正是征收商税之时!”
朱元璋虽然宰了沈万三,但对商业和商人给予了相当大的优惠措施,定商税仅为“三十税一”,而且规定书籍、笔墨、农具、舟车、丝布之类皆免税。
这里面虽有恢复生产,增加百姓收入,提振帝国经济,稳定江南富庶地区的战略用意,但对明朝初期,乃至中后期的商业发展的推动作用是极其显著的。
但一直到了万历年间,盐税、茶税、市舶税、通过税、营业税,总额不过三百四十万两,加上矿税和海税,高峰也不足五百万两而已。
比较南宋数以千万贯的商税收入,明朝的同类岁入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假设宋代一贯钱大约相当于明代的一两银子,宋代仅仅“盐、茶、酒”三项收入便高达四千七百余万贯,那就约等于在明代仅仅这三项收入就达到4700多万两白银。
仅商税一项,便可年入近五千万两白银!
这笔钱放到明朝,将会是什么概念?
不管是内忧还是外患,东虏还是流寇。
一年五千万两白银砸过去,全都解决了。
明朝的商税收入为什么会如此之低?
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
李待问见到踌躇满志的小太子还在做着岁入千万的大梦,不免提醒道:“启禀太子殿下,我朝早已征收商税!”
这位户部尚书并未要与太子作对,而是想让小太子明白,商税之事由来已久,绝非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皇帝在位的时候也想从此下手,只是阻力太大,实在是难以触动根本。
偷税漏税行为几乎成了司空见惯的事情,而且由于地方官员也能从中得到了不菲的利润,便对地税置若罔闻,在官商勾结的情况下,朝廷是很难扭转当下的不利局面的。
帝国各地,商税其实已经成为走过场的形式而已,商人想交多少,就交多少,只要喂饱当地官员,哪怕宣称自己不是商人也可以高枕无忧,完全不用担心会被秋后算账。
这货像是不想给自己找活干,朱慈烺便笑呵呵地问:“既然如此,那不妨由李爱卿为本宫介绍一下,去年浙江茶课(茶税)收获几何呀?”
不用太多,要是能超过一万两银子,老子就改姓茶好了,你们这些茶商在帝国危难之际,也算是忠心可鉴了。
李待问急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账本,快速一顿乱翻,终于找到了相应数额,朗声禀报:“启禀太子殿下,去岁浙江茶课为九百二十一两白银!”
说完之后,李大人心里也在打鼓,若是让太子识破这里面的漏洞,恐怕又要雷霆震怒了。
这绝非他刻意作假,扰乱圣聪,实际情况就是这样,即便是户部,也拿下面没办法。
李待问是问心无愧的,可他不能保证这位小太子不会像他的父皇一样,把大臣当成替罪羊。
朱慈烺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又不动声色地点头评价:“李爱卿的回答,让本宫很满意!”
浙江是帝国产茶的第一大省,按照“三十税一”的标准,全省的茶叶销售总额应该不到二万八千两银子。
你觉得这可能么?
大殿上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了,朝臣们都清楚这里面的破绽,但只要太子不发话,他们就没必要多此一举,给自己找麻烦。
薛国观还想就此对李待问发难,想把户部尚书这个位置也争取过来,安插上自己的傥羽。
这可是七卿(六部尚书加左都御史)里最肥的缺,但凡可以掌控在手,就能日进斗金了。
不过听到太子的后半句话,首辅大人还没揣摩清楚圣意的真正意思,所以就暂时按兵不动了,这时候不犯错比立大功稳妥得多。
太子的语气好像略带嘲讽,可并没有治罪李待问,也没下令追收茶课。
这位特立独行的圣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没人能猜的出来。
“哦,好了,朝会也开了许久了,大家暂时可以休息一刻钟,殿外有椅子,诸位爱卿可以就坐!”
今天的首要任务是收拾勋贵们,至于商税的事情,会有人去南方督办的。
更重要的是,朱慈烺早上水喝多了,开了这么长时间的茶话会,也该去放水了……
广场上侯着的大臣们也得到了坐着休息的待遇,等时间一到,侍卫们再把椅子给撤掉。
等着发落的勋贵们就没这个福气了,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大有被晒蔫的意思。
方才一个个怼太子的时候都理直气壮,义愤填膺,现在被辐射了一顿之后,从国仗到伯爵,都变得无精打采了。
孙传庭作为外臣,又已经领命在身,并不想掺和朝会上的任何事,所以被太监引领到属于自己的椅子上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了,不愿与任何人交头接耳。
这位都帅坐地是正门外右侧第一把椅子,红木椅子的靠背上都有相应的锦布标签,上书人名。
相应的,左侧第一把椅子属于首辅薛国观,紧挨着的便是内阁的四位次辅,原有的人名也被撤下,换上了新上任的内阁成员。
第28章:爷孙合伙
有内急的可以去奉天门外的指定地点解手,还有太监给诸位大人们提供茶水和扇子,虽然不能进食,也算是服务周到了。
“烺哥儿,国仗……”
母子二人刚走到过道,周皇后便急忙上前询问起自己父亲的事情。
方才嘉定伯在大殿上的回答,确实有些恼人,可周皇后自认为是知道父亲的家底的。
若是长子执意要让他外公拿出一笔巨款,那不论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在这个时候,自己当然不能让这爷孙俩反目成仇,必须从中调和一番。
“儿臣敢问母后,母后认为外公这些年积攒了多少银两?”
从太监到国仗,一个个都富得流油,都是横着走的肥羊。
甩锅爹不知道你们的家底,老子可是门清啊,不宰你们,更待何时啊?
不拿周奎开刀,满朝勋贵文武都会以此为借口,大肆攻击老子。
那就不用在留着这位便宜姥爷了,上来就做掉,对大家都好嘛。
周皇后秀美微蹙,贝齿咬着樱唇,略作思考,便回答:“想是不多,烺哥儿若是担心朝臣因此而制衡,不若由母后替国仗拿出五千两银子吧?”
漂亮亲妈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明确,就是她当和事佬,对这爷孙俩都好,大家相安无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但这种设想还是建立在对父亲的家底完全不清楚的前提下,一旦东窗事发,恐怕再想庇护就无比困难了。
朱慈烺拱手施礼,道出缘由:“母后,今日之事,非儿臣为难国仗,勋贵们笃定法不责众,若是国仗带头,在今后朝会上,儿臣便处处被动。与其那样,还不如秉公执法,大义灭亲!”
今天当众拆老子的台,这笔账必须算!
装穷?
哼哼,老子很快就让你变成真穷!
“烺哥儿,难道……”
周皇后听了杏眼圆睁,大为惊恐,心里想到了最坏的结果,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都说最无情义是皇家,可也不能为了区区几万两银子,就把自己的外公给下狱治罪呀。
朱慈烺看出漂亮亲妈的担心,便好生出言安抚:“母后放心,国仗毕竟是儿臣的外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再者说,血浓于水嘛!”
宰了周奎,漂亮亲妈会痛彻心肺,所以这货再贪婪,也得好好养着,即便剥夺了他的一切官职与头衔,也不至于立即被饿死,以后起码可以奉旨要饭嘛。
堂堂国仗,当朝太子的姥爷,去落魄到跪在街头乞食,那场面哪怕只是想想,都能感觉无比酸爽,啊哈哈哈哈………
“……烺哥儿说地正是,不若由母后出资吧。”
被这么一说,周皇后总算是放下心来,这个长子虽说从仙界归来之后,行事做派一直别出心裁,可也算没有离经叛道,凡是都在有的放矢的程度。
为了稳妥起见,周皇后还是打算由自己代父亲掏钱为妙,这样可以避免爷孙俩的直接冲突,她也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爹爹。
一旦国仗继续在朝会上装疯卖傻,撒泼哭穷,那真就要不得了,倘若激怒了这位志在重整旗鼓的长子,说不定真会被下狱,从而吃上几天的牢饭呢。
如此一来,皇家的颜面何在?
此事一旦被传出,势必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
朱慈烺婉拒了漂亮亲妈的好意,而是做了一个简单的比较:“母后无须破费,想必母后知道罪臣高起潜的身价吧?”
后邸的Big4不是盖的,随便拎出来一个,其身价都能让甩锅爹瞠目结舌。
“烺哥儿这是何意?莫非……”
周皇后虽然久居深宫,不问国事,可也不是只知道邀宠享乐的妃子,加之头脑聪慧,但凡道理,通常一点就透。
难不成烺哥儿已经从其他渠道打探到了什么不成?
该不会父亲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家当吧?
周皇后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随后背着手看着远方蔚蓝色的天空,幽幽地说:“国仗或能给母后一个天大的惊喜也说不定!”
引用一句至理名言——我不生产银子,我只是银子的搬运工!
在此由衷感谢自己那位吝啬小气&鼠目寸光的姥爷,没有你这个“卧底”带头,那么多勋贵也不可能自愿跳进坑里了。
所以,咱们爷孙合伙坑勋贵,这才是一家人嘛!
“臣妾见过皇后殿下,太子殿下!”
田贵妃听闻自己的老爹被太子逮捕,还被下令抄家之后便大惊失色,深怕这对母子出尔反尔,借此事拿自己一家开刀。之前商议的生意只是作为敷衍自己的借口的话,那便上了当了。
所以这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得到手下的报告,就立刻心急火燎地赶过来求情,生怕晚来一步,自己的爹爹就要被打入天牢,等待罪证集齐后推到闹市处斩了。
朱慈烺看这位甩锅爹的小老婆行事匆匆的样子,就知道对方的来意,便明知故问道:“姨娘为何如此这般呀?”
后邸的女人都要呆在内廷,非皇帝召见不得来到外朝,否则就是干政了,身为皇后的漂亮亲妈刚到皇极殿,都遭遇了大臣们的腹诽。
“妾身听闻父亲在言语上冲撞殿下,特来赔罪,还望殿下念及陛下圣眷,可以从轻发落,若有妾身力所能及之事,殿下尽管开口,妾身莫敢不从!”
在这个地方,田贵妃就不能开口说太子的小名了,务必要给对方留有颜面,不然惹怒了太子,随便被找个茬,那全家在顷刻间就得到一场牢狱之灾。
而且来了就认个清点的罪过,总比一口咬定己方无过好明智地多。现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必须低头认错,方能转危为安。
若是连自身定位都没找准,就别再宫里混了。
美人那娇媚的容貌令朱慈烺赏心悦目,轻柔的话语也很是受用,从娇躯上散发出来的香气更是能熏得自己直咳嗽,不得不用龙袍捂住口鼻:“此事并非田爱卿一人所为,连嘉定伯都有参与,必须从重处理。不过姨娘大可放心,本宫会秉公执法,不会带有私心。”
自己那便宜姥爷获得什么罪,田弘遇就能得到什么待遇,大不了来个哥俩好,今后一起上街去奉旨乞讨,互相也好有个照应嘛,哈哈哈哈……
这两个老混蛋,吃饱了撑的,没事敢在大殿上忽悠老子,你们当老子是甩锅爹呢?
真是敲不出竹杠,那还不如在清军与流寇里外和之前,趁早跑路澳大利亚!
“……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品德崇高,妾身对太子殿下感激不尽!”
田贵妃心里虽仍旧极其忐忑不安,对太子的处理结果焦虑万分,担心其迁怒于田家,可又不敢继续纠缠下去,在太子已经开口承诺的情况下,最好不要胡搅蛮缠。
听说抓了三四十名勋贵,应该不会都被问斩吧,至少对两位国仗或可从轻发落,陛下尚在仙界,太子监国伊始,应该不会作出震惊朝野之事来。
看到在后邸的头号情敌的身影渐渐远去,周皇后方才开口:“烺哥儿希望如何处置两位国仗呢?”
她的担心并不比田贵妃少,反而因为家父周奎在朝会上率先顶撞自己的儿子,而有些忧心忡忡。
这位皇后对自己长子的处政能力和认知程度并不完全清楚,能否驾驭朝廷更是要划一个大大的问号。
适才更迭内阁成员与惩处多半勋贵,显示了烺哥儿雷霆果敢的政治手腕,较其父皇的胆识和魄力都要胜出一筹。
但此事涉及家人,特别是其中一个就是烺哥儿外公,在国法与亲情面前,如何决断是个棘手的问题。
朱慈烺根本就不把这点屁大的事情放在心上,微微一笑安抚道:“母后敬请放心,儿臣自有办法!”
作为上位者,这件事的基本逻辑是:太子可以缺德,却不可以缺钱!
在皇极殿外的广场上,东厂藩子已经按照勋贵们的人名在地上圈出几十平米见方的圈子,还在前面戳上了一个写有其姓名的牌子,加以区分,这就是在给一会儿搬进来的家当圈地方。
事不关己的大臣们都看在眼里,都等着好戏上演,尤其是三位声称自己已经穷到吃野菜黄豆的国公,和两位在朝会上大胆哭穷的国仗。
看这架势,太子是真的生气了,要玩真的了,连东厂都被调动起来过去抄家了,要是没抄到什么值钱的东西,那就颜面扫地了。
不过也有看好太子的大臣,这次是突袭搜查,勋贵们的家里根本就没有防备,十有九九会被逮个正着,不现原型都不行了。
四十一只倒了大霉的勋贵们暗叫不妙,可面对全副武装的东厂藩子又无可奈何,太子有令,凡自行碰壁而亡者,皆属畏罪自杀,其家眷均被打入天牢,听侯发落。
一般来说,罪臣的家人只有几条路可走。
其一,被满门抄斩。
其二,被充军为奴。
其三,被贬为庶民。
在这之前,还要跪谢圣恩……
第29章:抄尽杀绝
仅仅不到半个时辰,从午门外就进来一票人,抬着沉重的箱子,吭哧吭哧地径直走到广场上的指定位置,藩子们方才喘着粗气卸下肩上的杠子。
封条上清楚地写着“成国公府”的大红字样,一并卸载的有三十七个大箱子,看起来真是价值不菲。
朱纯臣当时就心中一紧,面容僵硬,随即脸色大变,蠕动着喉结,仿佛被抽去了力气,呆呆地定在原地,瞪着双眼,难以启齿。
这可怎么解释啊,朱纯臣萌生出一种百口莫辩的挫败感。
若箱子里装地都是真金白银的话,那之前装穷的把戏就直接败露了。
欺君之罪,被抄家灭族都不过分,更可怕的是,在大殿上还签了名字。
有这份白纸黑字的证据,三法司的人还就在现场,事后想翻供抵赖都不行。
朱慈烺已经得到了前往搜查的藩子的禀报,心里一核算,这些箱子折合成银子的话,也就是四万多两,刚好能跟成国公的四个菜对好上!
哼哼,你这菜吃得够贵的嘛!
不过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若是东厂加锦衣卫在国公府邸只抄出这点东西,那他们也该被看脑袋了,大头一定都进了私人的腰包。
吃野菜的英国公也不甘人后,前去抄他家的藩子们很快进入外朝广场,一口气抬进来整整五十个大箱子,将大臣们惊诧地目瞪口呆。
因为大家都在心里默默地数数,进来一个记一个,这简直就是数字&炫富游戏,看他们这些此前拼命哭穷的家伙,一会儿如何收场。
张世泽站在原地见此状况,张着嘴吧干噎了几下,居然身子一歪,吓得直接昏死过去了,这是何等滑稽,让在旁冷眼旁观的大臣们都神情愉悦,大家都巴不得还有热闹可看。
守在皇极殿门口的太监杨进朝急忙上前禀报,朱慈烺听了不由哼笑一声:“让太医过去看看,昏过去就救醒,真死了的话,就将其送到该送的地方去!”
想凭这招就躲过一劫?
做梦去吧,今天你们横竖都得被下狱了!
定国公徐允祯也没等候多久,他的家当也都鱼贯而入,达到创纪录的五十九个大箱子。放在地上已经堆出事先规定好的范围了,管事的藩子不得不将界限往外拉一些。
由于崇祯皇帝的性格缺陷与能力认知的缘故,其在位的时候不可能对勋贵们采取强硬手段。即便实施过抄没行动,也只是在个别对象身上的试探,稍遇挫折便戛然而止了。
在朱慈烺接手这个庞大帝国的时候,大明在财政上已经濒临破产了,迫于内忧外患之下所产生的巨大军事开支已经位于所有战略问题的首要位置。
与之相关联的问题也多半源于财政困难,不将其暂时缓解的话,就无法解开这个往复循环的死结,更别说彻底解决了。
继续追加“三饷”是不切实际的举措,更会激起大范围的珉变。为今之计,只能将已经膘肥体壮的勋贵们当成猪来处理。
朱慈烺需要一个立竿见影,来钱又多又快的办法,所以“养肥就杀”是目前为止所能找到的最佳办法。
张献忠与李自成都可以用这种办法曝富,自己身为太子,也未尝不可,所需要的借口在“肥猪们”的身上自然能够找到。
实际上,在朝廷逐渐丧失对地方的财政征收能力的情况下,这也是唯一可行且高效的办法。
明亡于财政蹦溃,甩锅爹的加征税赋的招数虽说迟滞了崩溃的进程,可导致了军事上的大规模蹦溃。
对底层百姓压榨的越狠,所导致的流珉也就越多,越容易发生难以遏制的地区级曝乱。
而加征得来的银两又得用于平息叛乱,周而复始就变成了财政的无底洞。
本应纳税的士绅阶层通过优免特权又逃避了该缴的税费,将其转嫁给无地的佃户。
在这种情况下,手里握有大量土地和财富的勋贵们就是地主与士绅的结合体。
此时此刻,将病入膏肓的财政窘境甩给他们来承担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住在京师的勋贵们是高度集中的富裕团伙,属于大鱼中的大鱼。
只要能够一网打尽,就不会有多大的副作用。
即便有,也无所谓了。
饮鸩止渴虽只能缓解一时之急,并不能根治每况愈下的收支平衡。
现在朱慈烺是火烧眉毛,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管你是啥猪,只要膘肥体壮,先宰了再说。
一言概之——勋贵,快到我碗里来!
负责抄家的东厂和锦衣卫丝毫不敢拖沓,搜查到值钱的东西,立刻装箱贴封,运到紫禁城里打开之后再行查验清点。
所以在皇极殿外歇息的大臣们均有幸目睹了打开箱子时的盛况,在阳光的照耀下,无一例外,全都释放出夺人二目的耀眼光芒,仿佛是一座座金山银山在向大家招手。
藩子们开始打开的从定国公府邸搜出的几个箱子里,全部都是五十两,乃至一百两一锭的金元宝,不论是贫贱草珉还是一品大员,见到如此情景,都会令其如梦似幻。
箱子并没有被塞得满满当当,因为塞满的话,那重量实在是抬不动,即便如此,半下子的箱子也显得无比沉重,得由六个壮汉来抬,方可得以运抵紫禁城。
外观尺寸也不会太大,装银子的箱子不能跟装皮具的箱子比,弄成冰柜大小,里面装满了银子,那十个人都特么抬不动了。
“五十两起,二!四!六!八……”
清点小组分为四人,一人手验报数、一人目视心算、一人随同记录,组长在旁监督,方能显得严明公正,末了四人须签字按手印,清点公文由内侍再行呈递给太子圣裁。
不要小看这差事,一箱子金银少说也有百八十斤,出来进去倒腾一遍也能把人的胳膊累得酸痛,所以清点完一箱,相关人员的岗位就要顺次轮换。
刚刚清点完的这箱子总供装了七十三个银元宝,也就是三千六百五十两白银,折合重量两百七十余斤。
“咣~!”
就在朱慈烺正准备召集大臣们复会之时,突然从广场传来上一声较为沉闷的撞击声,随后可以听见硬物散落在地上的声音。
太监杨进朝估计此声响必定惊扰了圣聪,见状急忙进殿禀报:“启禀皇后殿下,太子殿下,东厂侍卫搬运不当,导致箱子破损,财物散落,惊扰圣上!”
看见如此多的金银财宝,太子想必早已知道三个国公之前在刻意撒谎,此时定然正在气头上,万事还是早报为妙,免得过后挨罚。
“无妨,本宫正要过去看看!”
心情大好的朱慈烺虚摆小手,完全没放在心上,更不会下令惩处相关人等。
走到殿外,远远的就能看见一片的亮金颜色,犹如在晚霞照耀下,波光闪闪的海面,煞是好看。
只不过眼前的景色更加价值连城,那可是满地的金元宝啊,在殿外缓台上观瞧的臣子们无比莫名惊诧!
朱慈烺一手搭着凉棚,一手扶着汉白玉栏杆,目视远方,轻声问:“那是谁家的箱子呀?”
都是一毛不拔的有钱人啊,有你们这些“国之栋梁”,何愁大明不灭啊!
杨进朝异常讨好的回答:“启禀殿下,是定国公徐允祯府邸的箱子!”
这位内侍汇报完,便在心里向不知死活的徐允祯默哀。
想当初,高起潜等人也是如此吝啬,可没等狡辩完就被砍了脑袋……
朱慈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挖苦道:“定国公?呵呵,看来我大明‘黄豆公’家里的‘黄豆’很多嘛,他家祖宗十八代都不愁没黄豆吃了!”
明末,藩王勋贵们将自私自利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面对一路攻城掠地的清军,死到临头都一毛不拔,这种坚忍不拔的劲头与明朝开国时的功臣们有一拼。
如果能在断气之前将手里的财宝兑换成冥币,到了下面去花,倒是情有可原。否则实在无法解释普天之下,居然没有几个勋贵愿意抛家舍业,捐资抗敌。
太子殿下一下把天给聊死,杨进朝实在是接不上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戳在旁边听候主子的差遣。
不过听到太子堪称骂街的个人评价,估计大明的“黄豆公”已经时日无多了,这货也是活地不耐烦了,公然欺君,而且还被太子揭了老底。
朱慈烺命杨进朝将徐允祯唤来,扬声问:“定国公祖上可是靠行骗我成祖皇爷爷起家?”
定国公始封徐增寿,乃是开国大将徐达次子,因暗附燕王,被建文帝宰了,后被成祖皇帝追封为定国公,到了徐允祯这代,除了横征暴敛,就剩下贪生怕死了。
首辅薛国观听了都为之害怕,一般来说,圣上一旦这么问,就是认定某个臣子犯下其君之罪了,差不多就要被下狱问斩,要么被削首示众,要么被凌迟处死。
徐允祯听到小太子的话外之音,急忙跪倒在地,慷慨陈辞道:“微臣利欲熏心,有负圣恩,愿将全部家产捐献殿下,助我大明抵御外敌!”
第30章:吃里扒外
到底是在京师混迹数十年的臣子,老奸巨猾不说,还深谙揣摩圣意之道,面对太子,说地是大义凛然,转眼之间就将所犯死罪化于无形了。
朱慈烺嘿然一笑,凝望着打算混水摸鱼的定国公:“哼哼!敢问定国公早已家徒四壁,穷到全家都要吃炒黄豆过活,还捐什么啊?难道要将府邸的妻妾捐为军奴?提振官兵士气不成?”
按大明律例,若是被抄家,男的为奴,就要干苦力。
女的为奴,具体干什么,你懂的……
“微臣不敢妄言,全凭殿下圣裁!”
徐允祯此时心中懊恼不已,非常后悔之前在大殿上的一番狂言。
之所以这么做,赌的就是太子不敢下令抄家搜查。皇上在位的时候,这招屡试不爽。可如今却露出马脚,被朝臣们贻笑大方,想必过不了多久,便会传遍天下。
莫说十余万,乃至数十万两,就是区区一万两,也足以给太子提供将其灭九族的完美借口,因为此前徐允祯具体说过什么,大殿上的每个人都听地清清楚楚。
这是要在绝境之地反将自己一军,朱慈烺才不会在朝臣面前上当受骗:“圣裁?呵呵,定国公大可放心,此案归三法司公审,本宫断无独裁之意!”
说罢便命杨进朝呼喝朝臣们进殿复会,今天朝会的内容本来有很多,在现在就剩下一个,那就是——整人!
三法司即刑部、大理寺、都察院,明代的大理寺只是案件的复审机关,主要管理对冤假错案的平反。
真正的权利部门是刑部与都察院,由负责两部门的甄淑与钟炌主审,三位国公的命运也掌握在这二人手里。
这种货色死到临头,还抱有侥幸心理,妄图咸鱼翻身,真是不可救药的狗东西。
在老子这里,咸鱼翻身唯一的原因就是另一面已经被煎熟了……
这时从奉天门外急冲冲跑进来一只藩子,脸色焦急,跪倒在皇极殿的台阶前禀报:“启禀太子殿下,阳武侯府邸被通知谕令后,仍冥顽不灵,拒不开门,东厂与锦衣卫翻墙而入,遭遇上百名家丁持械围攻,业已战殁十一人,负伤二十八人,余部只得退守府外待援!”
此次虽是东厂与锦衣卫的联合行动,主要由东厂指挥,锦衣卫出人,但要同时对付四十一家勋贵府邸,多少有些力有不殆,现场负责人的指挥能力也是参差不齐。而且各个勋贵府邸的防卫能力也不尽相同,若是贸然闯入,难免会遭遇对方的围攻。
抄个家都搞得这么不堪,东厂真是会让太子失望,方正化难掩尴尬之色,只得下跪请罪:“属下失职,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
两大走狗组团去咬人,差点让人家给一锅炖了,你们还真是一群废物啊!
要是去的人再少点,说不定三两下,就让人家给团灭了。
这是实在挺不住了,才过来叫人帮忙,好找回场子。
话说回来,人家圈养的那些家丁绝对不是用来扫地、洗碗、擦桌子的。
朱慈烺在心里腹诽不已,但明面上不能这样责怪这只厂公,转而问骆养性:“骆爱卿,锦衣卫可备有火炮?”
本来还不想弄死你们,但你们主动找死,那就别怪本宫铁血无情了。
骆养性知道太子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心火已生:“启禀殿下,锦衣卫备有各型火炮数十门!”
锦衣卫虽非帝国的野战部队,硬钢清军肯定是不行,多半会被对面打出翔来。可该有的轻重武器均已配备,收拾境内不听话的达官显贵,还是手拿把掐的。
养狗千日,放狗一时。如果这种事还办不利索,不能让老子满意的话,干脆解散锦衣卫,都特么滚回原籍,去种地捞鱼算了,徒留你们这群废物又有何用?
朱慈烺看着这位指挥使,面无表情地下令:“拉过去八门,把鸟铳也带过去百余支,加派五百人,参战人员皆归东厂调遣!”
“末将遵旨!”骆养性已经预知了阳武侯全家的下场
朱慈烺又命令自己的厂公:“正化,传本宫口谕,凡遇意图谋反者,必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半个时辰之后,本宫要得到结果!”
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放肆妄为,不把东厂和锦衣卫放在眼里。
连老子派过去的人都敢宰了,你们难不成忘了自己身处何地?
老子今儿个就是要血洗这阳武侯府邸,你不是堪称“硬条”么?
那好,老子让人把你这玩意切下来,看你还能不能硬起来了!
“殿下!万万不可呀……”
阳武侯薛濂听到自家府邸拼死抵抗,先是一惊,又听到太子的命令,直接就跪地求饶。
在盛怒之下,那些藩子真若是杀红了眼,只怕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不算那些圈养的“家丁”,薛家上百口人都得被大炮轰杀,乱刃砍死!
“阳武侯薛濂,擅养甲士,蓄意谋反,抗旨不尊,其罪当诛!来人,给本宫拖出去!”
让朱慈烺颇感失望的是,除了阳武侯一家没长脑子之外,其余四十家勋贵的家人全都服软了,再没有接到某家负隅顽抗的报告,估计见到一群身穿飞鱼服当差的,即刻都被吓尿了。
他们这么配合,反而让朱慈烺感到有些不适应了,但这样也好,否则锦衣卫的大炮说不定都不够用了,还得调驻畿辅地区的三大营去抄家,那场面就难以得到有效控制了。
“启禀殿下,暗通外人的内奸已经抓获,只待殿下亲自审问!”
作为太子责令督办的第一件差事,内厂提督太监李凤翔自然无比重视,亲自派人盯梢。
内廷果然有人吃里扒外,顶风作案,竟然敢在太子监国的当天将皇极殿绝密泄漏出去。
心思活泛的李凤翔很讨巧的没自作主张审讯两人,而是将擒获的“猎物”送到主子面前。
“那就押进来吧,让本宫瞧瞧是何许人也!”
朱慈烺起先还有些兴致,但看到来人的粗衣打扮,按照穿着来评价,这应该是在宫里垫底的太监跟宫女了,距离期待中的大鱼可谓相差千里了。
这俩货顶多算是马仔级别的,要是能从他们嘴里套出点有价值的内容还好,不然就只能被归类为虾米战利品了,还不够塞牙缝的。
“太……太子殿下饶命,奴婢利欲熏心,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了!”
被大汉将军架着胳膊拖进来的小太监跪倒在地,忙不迭地磕头求饶,虽然自己犯下滔天大罪,若是太子宅心仁厚,或许可以捡回一条狗命。
“呜呜呜呜……”
宫女更是直接啜泣起来,梨花带雨的哀凉之色,颇为让人怜悯,不过想起此人所做之事,大家也就打消了同情的念头。
这两个奇葩啊,都是老熟人了,一个是漂亮亲妈的宫女,一个是侍奉自己的太监,朱慈烺慨叹一声,哼笑道:“本宫当是谁呢?莫非平素没有教导尔等,不该赚地银子就不要赚,不然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这话也不全是说给这对狗东西听的,大殿上戳着这么多大富大贵之人,说谁谁明白,是谁谁知道。
“太子殿下教训的是,奴婢一定谨遵殿下教诲,莫不敢忘!”
既然太子没震怒,而是平心静气的训斥自己,小太监便觉得可能有活路,立刻搭茬,讨好主子。
朱慈烺钓鱼从来不缺鱼饵,随便抖出一个就够对方吃的:“本宫也清楚你俩的心思,只要道出背后指使之人,本宫便可特赦尔等。若是沉默不语,抑或栽赃陷害,那就立刻推出午门凌迟!”
这下两个罪奴都不再言语了,恭敬地跪趴在地上叩首,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利弊得失。
内厂提督太监李凤翔见状大怒,迈步上前喝问:“尔等莫要刻意拖延,还不速速道来!否则殿下盛怒,必然从重惩处!”
包括太子与皇后的二圣在内,一群人都着你这罪奴开口作答,即便如此,你还在这不紧不慢,真是气煞李凤翔了。
二十来岁的小太监陡遭恐吓,身躯一抖,哭丧着颤声说:“启禀太子殿下,莫非奴婢不敢,而是背后之人……位高……权重,奴婢着实不敢……道出其名。”
不说就是个死,若是说了,太子不将其查处,自己被那厮报复,还是个死。掂量到最后,小太监方才投石问路。
朱慈烺听到这个词不禁觉得好笑,随即反问道:“位高权重?呵呵,难不成你背后之人比本宫还要位高权重乎?”
在后邸里,甩锅爹已经被撂倒了,地位高于自己的只有刘太妃(明神宗的妃嫔)、张皇嫂(木匠皇帝的老婆)与漂亮亲妈,漂亮亲妈就是被刘太妃选中与甩锅爹成亲的。
漂亮亲妈就在身边,大致不会参与此事,可能的人选就是太皇太后和刘太妃了。如果涉及家务事,这事还真不好办。
若是这两位老美女来说情,为了保证后邸的持久安宁,朱慈烺只能当此事压根就没发生过了,看在平时疼爱自己有佳的份上,这面子还是要给的。
十一七天每天三更
第31章:瓮中捉鳖
“奴婢保证,此人断无与太子殿下攀比之可能!”
真要是那么大的靠山,自己也不至于被抓了,小太监只能暗叫倒霉。
这货也真能拐弯抹角,不忘试探自己,倒是个卧底的材料,朱慈烺听地不耐烦了,厉声问:“那还不说?等着被凌迟啊?”
在特么敢逗本宫玩,你就是嫌命长了。
“是……是……是阎公公……指使小人做的!”
小太监在左右为难之后,总算吞吞吐吐地把自己的上家和盘托出了。
“阎公公?哪个阎公公?说全名!”
只怕后邸的阎公公有十好几号,但排查起来应该不难,毕竟位高权重的没几个。
“阎……思印!”
说完就继续撅着屁股跪趴在大殿上,再不敢出一声了。
靠!
马丹,吓老子一跳!
就这货?还敢称位高权重?
不能听信这小子的一面之词,朱慈烺冷脸询问:“空口白话,有何凭证?”
也不能指望留存什么证据,这种事多半是无凭无据的,可该问的还是要问。
“回……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只是每月从阎公公那里支取五十两银子,并未留下凭证!”
说到最后,小太监也知道自己所说太过飘渺,无凭无据,多半是陷害他人,要完蛋了。
朱慈烺也有点失望,转念又一想,这事或许有门,便问:“可曾留有从他那支取的银两?”
只要有银子,哪怕只有一锭,就有机会把这货的老底给诈出来。
“有!有的!昨晚奴婢刚从阎公公得到五十两纹银一锭,尚未来得及购买紫金债券!”
说罢,就从袖袍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掌心,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朱慈烺见李凤翔要上前去取,急忙叮嘱不要用手拿,垫着衣袖拿过来。
后者听命,小心翼翼地放在太子面前的小桌子上,又吩咐左右将太子所要之物从内厂办事处取来。
朱慈烺又问跪在地上的宫女:“小莲,就是你将大殿上的消息告诉给阳武侯的家丁的?”
家丁已经抓不着了,因为阳武侯的府邸还没被攻下来。
根据之前的命令,攻下来就只能收到一具尸体了。
“奴婢……知错了,还望……殿下……开恩!”
说完又开始悲悲切切的哭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给本宫憋回去,本宫警告你,若是再在这哭,就拖出去砍了!”
马丹!
女人犯混,真是噪音!
不加以恐吓,她们总是会变本加厉。
果不其然,被吓得不轻的小莲立刻收声了,全无之前求得怜悯的涕泪状。
小莲也清楚,太子再小也是太子,说话一言九鼎,惹怒太子,必遭横祸。
倘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部向太子坦白,说不定真的可以起死回生。
没过多一会儿,被告就从正门进来了,走到大殿中间跪倒在地,尖声问候:“臣阎思印拜见皇后殿下、太子殿下,祝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刚进门的时候,阎思印就用看见跪在门口的两个奴婢,心里暗叫不妙,形势所迫,只得见机行事,万不能露出破绽。
这位也是甩锅爹所青睐的太监,朱慈烺语气和缓地问道:“敢问阎公公,在六年前,随总兵张应昌率军到山西围剿流寇,在各地搜刮了多少银子啊?”
玛格蛋的,根据自己的私人账房李继周提供的财报显示,这货居然只买了五千两紫金债券,后面加个零还差不多,这分明是不给自己面子。
在江湖上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面子!
一个深受皇帝宠信的太监,还长时间的外出监军,说自己身价微薄,你自己信么?
对于这种翻旧账的指控,阎思印心里着实被吓了一跳,可能有人上了奏疏,可嘴上仍旧不会立即承认:“微臣受命监军起,便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怠慢分毫,还望殿下明察!”
不论如何,自己都不能步高起潜等人的后尘,没有确凿证据,便可以硬撑度过难关。
这些贱货真是又臭又硬啊,吃里扒外不说,脸皮还如此之后,朱慈烺又抖出一个人:“只怕是曾经被你勒索,而悲愤自杀的汾阳知县,想必不会认可你这荒谬之词吧?”
这是死人,已经死无对证了,可搬出来吓一吓这货还是可以的。
阎思印咬定自己无罪,矢口否认道:“启禀殿下,微臣当年军务在身,随张总兵转战各地,着实不知汾阳知县之事。”
六年前的事情谁能记得清,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即便是太子心生不满,也对自己无可奈何。
这人要作死,挡都挡不住,朱慈烺只得另起一行:“好吧,那请阎公公说说这锭由某人呈递上来的银子上,为何留有公公的指纹呢?难不成阎公公的银子已经多到可以代本宫来犒赏后邸的奴婢们了?”
提取指纹并不难,要是有圈透明胶,只要在银子上粘一圈,就能提取一整条指纹。
阎思印不知道太子这样说的目的何在,自己解释起来破为吃力,又不敢贸然答话,以免落下把柄,只得匆忙思考一番。
朱慈烺见状,便催促道:“既然阎公公为难,那本宫就换个说法,不知道阎公公从阳武侯得来多少银子啊?这么卖力给阳武侯当奴才,真是尽心尽力呀!莫不是要里应外合,废黜本宫,追随阳武侯登基大宝?”
本来今天的朝会重点是收拾勋贵,没想到还有自取其辱的,真是意外收获啊。
这些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仗着甩锅爹的宠幸,就敢在宫里胡作非为。即便眼下没有这个打算,也不能保证今后可以对他们彻底放心。
尤其是那些被史书记载,四处搜刮、有案底的太监,朱慈烺一直没有对他们放松警惕,在削首高起潜等后邸Big4之后,也就该轮到他们了。
阎思印就认准了拿皇帝当挡箭牌,来堵住太子的责备:“启禀太子殿下,微臣虽久得圣眷,然万不敢恣意放纵,时刻谨记陛下教诲,戒骄戒躁,矢志不渝,乃是一片冰心,天地可证!”
若是甩锅爹在位,说不定就真信了这番慷慨陈辞了,可惜甩锅爹已经被撂倒了,以前倍受宠幸的几个内侍也就没了靠山。
老人除了王承恩之外,新崛起的李继周、杨进朝、方正化等人都感激太子的提携,跟皇上的内侍们刻意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因为这些倚老卖老的东西,说不定哪天就顶撞了太子,若是被审讯咬出了自己,那就脱不了干系了,所以还是先行泾渭分明为好。
王承恩也异常勤快的忙前忙活,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要不是太子的刻意庇护,被高起潜咬死的话,那昨个就要被斩首示众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仙游而去,哪天醒来都说不准,宫里最粗的大腿就是太子和皇后,而且这俩还是母子关系,只要不是傻子,都应该知道何去何从。
但总有人放纵惯了,抱着侥幸心理,以为惩处了高起潜等四名高级内侍,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太子为了稳定后邸,不会再行追究了。
朱慈烺也不再与其针锋相对,以退为进道:“既然如此,那就以正视听吧。凤翔啊,遣人过去帮阎公公点点家当!”
今天早上才开的宫门,人员虽可以凭腰牌进出,但除了粪桶,什么物品都不准拿出宫去,内侍想转移财产根本就没机会。
这就方便瓮中捉鳖了,只要成箱子的金银珠宝,藏都藏不住。一个太监在宫里想有自己的隐私,实在是太难了。
阎思印依然嘴硬,试图拦住李凤翔:“且慢,微臣心怀坦荡,自问无错,太子殿下为何要为难微臣?”
要是被内厂提督太监派人去抄家,那就全完了,阎思印不是没想过隐匿财宝,宫里的虽不到全部身家的一半,可数量还是太多了。
朱慈烺一摆手,给李凤翔下了最后的命令:“你去干你的活儿,不必理会此獠!”
称谓从“阎公公”变成“此獠”,这就算是给阎思印定性了,事情也就到了即将水落石出的时候了。
高起潜等人尚且能识时务,没想到阎思印这二愣子,居然敢把甩锅爹搬出来,一厢情愿地认为老子可以放他一马。
放你马丹!
这么不给老子面子的人,这些天来,还是头一个,哪怕是自己的便宜姥爷,至少还是哄骗为上,这货竟敢上来就硬钢自己,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首辅薛国观都懵了,这到底是何种情况?怎么太子与内侍还对峙起来了?
今天不是开朝会来集思广益么?税赋的事情还解不解决了?
但这些疑问他都只能烂在肚子里,这时候谁插嘴谁就是找死。
不管怎样,今儿个上朝的人算是来着了,啥奇葩事情都赶上了,回去且能海吹一阵子呢。
眼见大势不妙,阎思印只得使出最后一招:“皇后殿下,微臣追随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微臣恳请皇后殿下念在微臣为陛下鞍前马后,任劳任怨的份上,让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吧!微臣必感激不尽,定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