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攻至城下
除专用盾车之外,杨文岳还命令各部调集一切可抽调车辆,将其改造成盾车,用以掩护步卒推进。
战车厂制造的盾车是将一块铁板安装在车辆前端,在用半圆型的树干堆叠在前面,能够起到双重防弹的效果。
而在大同外围临时拼凑出来的盾车,并没有条件安装铁板,而是砍伐大腿粗的树干,组成横竖两道木排。
虽然防不了红夷大炮的重击,但对付常见的鸟铳、三眼铳乃至虎蹲炮是没多大问题的。
如果使用的树干非常粗壮而又坚固的话,甚至可以在对方的最大射程处防住小型佛郎机发射的弹丸。
杨文岳命麾下各位将领把自己所辖的步卒按照盾车大小逐一划分,以二三十人为一组,每组配备一辆盾车,上架云梯,由一名把总负责指挥,督促步卒推车前进。
由于推进距离较长,足有六七里之遥,而且路况也颇为坎坷,还要顶着敌方的城头炮火,加之车辆较重,所以推进速度也不可能较快。
比起轻快的迫击炮车,这些因为要掩护步卒而被攒了过多树干的盾车显得过于蠢笨,足足落后炮车数分钟才赶了上来。
大同城距城墙四十米出有一条宽十米深五米的护城河,也正因为如此,加之高约十四米的城墙,所以王朴自恃城高池深,连壕沟都没挖。
即使对方推进到城下,为了强行攻城,也不得不放弃盾车的掩护,利用云梯强行过河,这样一来,在城头为其准备的滚木、雷石、热油就能派上用场了。
守军还拥有大量的弓弩与鸟铳,可在城头以逸待劳,王朴相信凭借天时、地利、人和这三大优势,定可轻而易举地挫败杨文岳的首轮攻势。
“弓箭手!鸟铳手!快给爷射!”
盾车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护城河的,陆陆续续推进到河边的盾车只能在四十米开外,利用弓箭与鸟铳与守军展开对射。
这样的对垒,对于平叛大军是非常不利的,城头的叛军可以利用巨大的地形优势,居高临下,对身处护城河外的敌人实施火力压制。
攻城部队虽偶有斩获,能将在垛口处开火的叛军士兵杀伤数十人,可对于总体而言,这种战果还是杯水车薪。
己方伤亡要远远高于叛军,比较而言,这种对射战术也仅仅比强行攻城的伤亡小一些而已。
叛军在城头没有遇到任何严重威胁,便可以随心所欲地打击处于城下的敌人了,这是王朴最乐意见到的状况。
更为狡猾的是,王朴特意没有让手下拆除护城河上的桥梁,一来可以以此为诱饵来吸引敌军前来。
二来则是以防不测,在战事不利于己之后,随时准备带着精骑杀出城去,逃出关外的话,便可以去投奔皇太鸡了。
城门附近的火力都会对准桥头,任何企图通过桥梁前来攻城的敌军都会遭到交叉火力的猛烈打击。
看着城下无可奈何的敌军,王朴逐渐露出得意之色,莫说眼前这三五千人马,就算是狗太子调集十万大军,也休想夺下城头咫尺之地。
遭到敌军进攻的暂时只有东边的和阳门,其他三门目前还安然无恙,看起来杨文岳今朝也只是打算试探而已。
若是损兵折将之后,才会发动四面围攻,但大同城固若金汤,杨文岳最后只能气急败坏,无计可施,落得被狗太子治罪枭首的悲惨下场。
多了不敢说,只少在入秋之前,王朴相信杨文岳使出浑身解数,都奈何不了他所占据的大同城。
待击退来犯之敌后,便可乘势将半个大同府收入囊中,从此而掌握整个晋北地区也说不定。
只要控制了这一隅之地,再与皇太极互通有无,争取让其调派一旗人马进驻大同,自己这前晋王国便可高枕无忧了。
完全可以先学石敬瑭,拜皇太鸡为“义父”,借助“大清王师”的数万铁骑来帮自己站稳脚跟。
后学李继迁,与大清交好之后,看准机会再向明朝“请降”,只要明军不主动进攻,双方便可息兵休战,从而保住自己的“江山社稷”了。
就在战事如火如荼之时,王朴还在联想要与历代帝王沾亲带故,以图造势,尤其是要有同样的姓氏才行。
不过细心思索了一番,貌似只有篡汉立新的王莽而已,虽然名声狼藉,可好歹也姓王,等安抚好明清双方,自己便可将现有国号从“前晋”改为“后新”了。
听说陕茜一带天灾频繁,流寇四起,当地官府已然弹压不住,王朴还想着等到登基大宝之后,再发兵陕茜,将此地收入“后新”版图。
若能实现,定可叫明清双方刮目相看,皇太鸡更会想方设法拉拢自己,而统治暴明的狗太子也只能默认这个事实了。
当年宋太宗调派五路人马进攻李继迁,结果五路皆败,真宗即位之后,为了息事宁人,便将夏、绥、银、宥、静等地割让给了李继迁。
李元昊称帝之后,闻讯的赵宋上下立即震怒,然而却被李元昊打得一败涂地,在三川口、好水川、麟府丰、定川寨这四大战役之后,西北宋军已然被重创。
从此之后,大夏利于不败之地,而赵宋彻底无望收复失地,王朴便打算如此,照搬李氏之范例,今日在大同城下,送给暴明大军一个无比惨痛的教训。
“轰……”
一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才让正做儿皇帝美梦的王朴从幻境中炸醒,尽管已经从瓮城城楼撤到了主城的城楼,可众人还是感觉这次爆炸就在身边似的。
王朴的设想很好,就是以桥梁为诱饵,借助城头火力杀伤敌军,可眼下形势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和阳门及附近地带已经遭到了两百多个炸药包的轰炸,死伤不下五百余人,瓮城城楼在敌军的连番轰击下已经开始塌陷。
尽管木质结构的城楼残架还在不停地燃烧,造成浓烟滚滚的惨状,然而敌军攻势甚猛,守军疲于招架,根本就没人顾得上救火。
王朴麾下的将领们也知道敌军没有强行攻城的原因了,就是因为其使用的铳弹威力惊人,害怕误伤己部人马。
城头守军没有丝毫的松懈,对准远处的目标持续攻击,也取得了不错的战果,相继摧毁了九辆炮车。
虎大威处于一线的炮车仅存三十辆,不过有三辆先前发生故障的炮车,随后加入阵线,开始对叛军施加压力。
看着身边亲兵怀里捧着的御赐座钟,虎大威根据望远镜里的情况估算,炮车大致每分钟能够齐射一次。
三分钟左右,大同东侧的瓮城城楼就会遭到百余个炸药包的轰击,爆炸声几乎连绵不绝,火光冲天,黑烟浓厚,弹坑频现,喊杀声混合其中。
城楼完全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似乎已经朝不保夕,连城头的施射火力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明显的弱了下来。
不时有砖头瓦砾以及中弹的士卒从上面坠落,只要药包落在城头,接近一步宽的女墙便被直接炸开。
即使缺口被负责督战的校尉下令用士卒堵住,由于无处躲藏,守军被鸟铳连连击中,要么倒地不起,要么痛苦地打滚。
虎大威知道每辆炮车不过携带了二十个炸药包而已,实际发射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分钟。
前期开火时,炮兵体力上佳可以达到每分钟两发的高射速,到了后期,大伙都累了,也就只能维持在每分钟一发左右了。
鉴于是迫击炮部队的初次实战,虎大威对属下能有这样的表现也算是基本满意了,城楼方向的战况,杨总督也可以清楚地看到。
等到打完所有药包,诸多炮车就可以先行撤退了,无须向后请示,更不会背负临阵脱逃的罪名。
他们留在战场上定会成为城头守铳的活靶子,培养这些炮兵殊为不易,还得小心使用,以让其在今后的作战里大有作为才是。
有炮车实施火力压制,又有盾车为自己吸引火力,等到对射差不多过了五分钟之后,仅存的十二辆攻城车才翩然而至。
“快!用虎蹲炮!给爷将此桥轰塌!”
负责镇守瓮城城楼的游击见到敌军开始过桥了,急忙下令用炮火将面前的唯一一座桥梁摧毁,以绝敌军的进兵之路。
“禀游戎,虎蹲炮威力太小,无法摧毁此桥!”
被熏得满脸漆黑的炮手愿意领命,可用虎蹲炮去轰桥,不啻于隔靴搔痒。
“那就用大铳轰!快去开火!胆敢迟疑半步,就砍了你的脑袋!”
游击不知道从对面驶过来的这种龟车有何作用,但心里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
敌军放着那么多盾车不来攻城,偏要等到这种龟车,里面一定内藏玄机。
无奈这种龟车的外壳已经坚硬到除了重型守铳之外,轻型火铳都奈何不得的地步。
守军就只能先行轰塌桥梁,再待其靠近城墙之后,用热油浇下去,将其点燃焚毁了。
“……是!”
见到游戎提着腰刀在厉声斥责自己,这个炮手及身后众人都不敢反驳,只得回到炮位。
但虎蹲炮根本就无力威胁桥梁乃至敌方的战车,只能用来打打步卒而已。
守军对可以从天而降的炸药包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导致成桶的火药被引爆,殉爆事故接连发生。
不光蒙受了极大的兵力损失,而且爆炸还将火炮炸得变形破损,无法正常使用。
虎蹲炮之所有没有被殃及,是因为这种火炮射程很近,是用来近距离攻击的。
城头的垛口是有限的,先得安排重型守铳和佛郎机,最后才轮到虎蹲炮。
守军将虎蹲炮都放在身后,甚至城下,等打得差不多了,再派其上阵。
结果城楼附近的守铳及炮手都被炸药包轰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虎蹲炮打打盾车都是勉为其难,打铁壳战车就完全无从发挥了。
攻城车四周及顶部均由铁板包裹,为了增加防御力,外面还裹着一层木栅栏,除非遭遇红夷大炮,否则可无视敌方的炮火打击。
这种车辆的攻击力在外面是看不出来的,等到顶着炮火冲过桥梁,进入城门外,里面藏匿的士兵才算出来,可以大显身手了。
“快!别偷懒!”
大同城的瓮城城门与城楼总体呈凹形,是嵌入底座里的,向内部凹陷近十米。
趁着没被叛军攻击,把总招呼车内的众人赶紧出来,用趁手的工具开始挖坑。
“总爷!咱这脚下都是石块啊!”
一个士卒用力抡了一铁镐就叫苦,适才以为是夯土,现在却发现是特么滴石块路,刨起来开始费劲了。
“放屁!就特么铺得是金块!你也得给爷刨开!赶紧刨!外面顶不了多久!他们要是撤了,咱们就跑不了了!大爷我家小都在京城,谁要是故意偷懒,让爷被贼兵抓了去,爷就特么先砍了那龟孙!”
根据某太子的命令,所有攻城车里的把总都有在京城的家室,如果因为作战不利,或者直接被抓,一旦核实清楚,那就实施连坐。
反之,只要能够炸塌城楼,赏银就可达到千两之多,宅院也一并赏赐,而且是给把总一人的,诱惑力可想而知。
“呦!李兄,你这都开刨了?”
后面又驶来一辆攻城车,里面的把总见到前面已经开始施工了,便走过来打招呼。
“你倒是会赶,甭废话,赶紧的吧,这地面都是石块,硬得很,得挑缝隙先将石块起出来,然后再刨夯土,可是费时费力呢!”
这个把总也不想在这跟同僚闲扯,性命攸关,可困难就摆在面前,的确有些头痛。
“这样,老办法,先用水侵蚀,按你说的,将石块起出,夯土就易刨了,最多小半个时辰,咱就能将炸药安放完毕!”
带队的把总都是有家眷的,麾下士卒多半都干过土工作业,所以被调集过来当作真正意义上的攻城兵部队。
大同城是有瓮城的,更坑的是,大瓮城里还套着小瓮城,形成一个“回”字结构,所以光是炸塌大瓮城的城门进去也无法占据主城。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攻城车将炸药安放在城门下,最好可以将城楼炸塌,利用爆炸来直接摧毁大瓮城的城门一面区域。
然后让步卒从瓦砾堆攀爬上去,占据城头,继而攻击小瓮城,最后再打下主城城楼,这样打算是收复大同。
“呼~!”
守军不会给他们多少商量的时间,更是听到了下面的部分内容,于是成桶的热油便浇了下来,顺带还有火把。
顷刻间后进来的那辆攻城车便被点燃,烈焰窜上门洞顶部,浓烟呛得士卒纷纷开始猛烈的咳嗽。
“都带上防烟面具!不想死的就快些干活!”
第276章:攻占城楼
某太子给攻城车组成员都配备了防毒面具,确切说目前只能防烟,远远谈不上防毒,但也是当下最高科技的防护用具。
由于制作此物的原材料就很简陋,所以根本没有足够高效的过滤能力,也就勉强让在浓烟翻滚的状态下不会被轻易熏倒而已。
但这也已经是划时代的产物了,起码可以让车组成员有能力来执行挖王朴墙角的高难度任务。
在两个把总的严厉督促下,十八个士卒在戴上防烟面具之后,急忙开始往地面上浇水,然后抡起铁镐,开始将脚下的石块起出来。
这些大小不一的石块在铺的时候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加之多年的车马踩踏,有的都已开裂,一些地方更是被轧得错位,显得凹凸不平,挖起来就容易多了。
“往墙角处挖!爆炸威力更大!”
根据之前的训练知识,光炸地面可能不会给头顶的城楼造成多大的伤害,最好将炸药包都埋设到门洞的地基里面。
得令的士卒们便七手八脚地开始在墙根的地方做文章,不管有多难挖,都要挖出一个大洞来。
大伙顶着飞矢与铳弹,推了六七里的车,累个半死,就是为了过来埋炸药的,一旦将城楼炸毁,这便是大功一件。
回去每人都能领到一百两银子,等有了钱,喝酒、吃肉、玩女人就都不成问题了,这才是士卒们奋力刨地的原动力。
以前当兵吃皇粮,每月才能领到一两五钱银子和半石米,就这些还要被上司克扣,现在就大不相同了。
太子不但给大伙涨了月俸,还足额下发,遇到上阵杀敌的机会,赏银还会更多,大伙没有不卖力气的道理。
刚开始众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仅仅起出来一小块石头,但有了开头就好办多了,很快便将这个缺口努力扩大。
门洞里就像是一个工地,除了一截半的攻城车之外,角落里堆叠的都是被挖出来的石头,泥土更是高过了膝盖。
“不行!再深些!至少要深过腰腹!往斜向挖!”
眼前的洞已经有一步宽,大约二尺深,但还远远不够安放六十个炸药包,而且埋设越深,对城楼的破坏力就会越大。
士卒们知道只有快点干活才能早些撤退,便疯狂地用铁镐刨地,铁锹铲土,一个个都是挥汗如雨。
“总爷!贼兵不会从城门里出来吧?”
在旁边负责运土的士卒好像听见门里有动静,对此非常担心,只好向上司寻求安慰。
“出来?大爷我借他十个胆子!他们敢出来,咱爷们倒是省事了,外面的弟兄们可以一举拿下大同!”
眼下大军还想着如何破城,这些守城的龟孙真敢自不量力地出来送死,那正好成全他们,一个都别想活着回去。
门洞之外仍旧是炮火连天的场面,双方还在隔河对射,比起双方刚刚交锋之时,城头火力明显弱了许多。
虎大威麾下还在战斗的迫击炮车仅存二十四辆,但在这之前已经向城头倾泻了大概超过三百个炸药包。
可是劈头盖脸地将城头的守军炸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这种铳弹完全不讲道理,弹片造成的杀伤甚至比十枚红夷大炮的铳弹还要大。
每个当作榴弹的药包上都绑了一百枚铁珠,在目标区域爆炸,方圆十步之内的人都会被殃及,而且没有掩体,光凭自身穿着的盔甲,根本无法阻挡高速铁珠的贯穿。
只要铁珠穿透盔甲,打进皮肉,便可让守军瞬间丧失战斗力。
一个人挨一枚铁珠,还可以勉强作战。
挨两枚铁珠,就等同于轻伤的残兵了。
被打进去三四枚的话,几乎跟活死人相似了。
而且跟红夷大炮这样的直瞄火炮不同,迫击炮是曲射武器,可以完全无视城墙。
加上其炮弹是轰爆溅射伤害,可以实现区域覆盖,跟传统的动能贯穿式铳弹不可同日而语。
不管是落在城头还是城内的炸药包,只要附近有守军士兵,便可以产生出极其强大而又可怕的杀伤效果。
通过前几次攻击,迫击炮兵也基本掌握了在这个距离发射药包所需要的引信长度,药包落地之后最多三秒钟便会爆炸,让守军拔出引信的时间都没有。
安珉厂提供的引信都是按照迫击炮的最大射程来制造的,等到实战的时候,炮兵们再根据敌方目标的距离,用剪刀剪到合适的长度便可以了。
测距是一门学问,很少人能够掌握,但是用试射的办法来测定,这就容易多了。
每个炮兵都学会了默念读秒,根据药包飞出之后的时间来判定引信是否过长。
实际误差不会大于三秒钟,而且附近的其他车辆的同行可以呼喊来纠正。
为首的几个掌握拇指测距法的家伙觉得差不多了,就会通知其他人。
他们测量的距离是比较准确的,误差不会多过五十米,一般都在三十米以内。
三发之后就可以将药包送入既定区域,运气好的话,可以实现“炮弹砸脸”!
能够做到如此水准,也跟某太子的鼎力支持密不可分。
迫击炮车部队每个人每天要发射五十个药包,然后根据个人成绩来领取奖励。
跟鸟铳打靶一样,达到四百环的人,就能领到四两银子。
三百换至四百环的人领取的奖励将会减半,二百环至三百环则被视为合格。
二百环至一百环须被警告,一百环以下的笨蛋则会被调离该部队。
这参战的五十七辆迫击炮车里面,真就有人能打出四百环的成绩。
天天这样不敢说,但是一两天就能领取四两银子。
玩迫击炮需要自身天赋与学习能力,缺一不可。
就有那么三个炮手能达到某太子的预期,用十天时间,每人便赚了四十两银子。
等到跟随杨文岳大军出征之时,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成手了。
在大同城下,除了最开始的几个药包之外,其余的大部分都会落到城楼半径二十米之内的地方。
结果只用了不到二十个药包,便将瓮城城楼给削去一大半,还把“前晋太祖皇帝”给吓到了主城城楼里……
挂着“前晋”二字的大纛旗杆被当场炸折,残破的大旗没了牵挂,也随风飘落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在平叛大军持续不断的狂轰滥炸之下,守军的士气也随着瓮城城楼与大纛旗被炸而低落下来。
城楼一带成了大家的禁地,因为那是来犯之敌的集火攻击区域。
不管是谁,只要过去,就可能瞧见不远处一个炸药包的引信正在燃烧。
遇到这种情况,任何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掉头就跑,哪还敢在城楼附近停留片刻。
久而久之,莫说是游击,哪怕是参将乃至副将前来督战,用亲兵部队逼着众人守住城头,士卒们也是畏缩不前。
要是像之前一样,隔着垛口互相对射,大伙都会咬牙挺着,可光挨炸不能还手,那就别硬撑了。
这一个敌人都杀不了,己方还几十几十的受伤惨死,和阳门附近的守军就不愿意继续听从上司的号令了。
抬头瞧着已经变成残垣断壁的城楼,再看看精神涣散的同伴,用血肉之躯来抵挡外面打过来的强力铳弹,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
大家从默不作声的犹疑,逐渐变成了心有灵犀式的抗拒,如果将领们继续弹压,那就可能造成大规模哗变。
在普通士卒们心里,守城与送死是两个概念。
你王朴在大同称王称霸,大家都不会过问。
可执意让大伙送死,那就绝对行不通了。
大同是你王朴的,守住了也不会给大伙十两银子的奖励。
守不住的话,起码要保住性命才是。
你王朴自立为王,大伙没捞到好处也不能赔进去性命。
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士兵,而且守军本来就不占大义。
前去抵抗东虏,他们是不情愿的。
就此背叛朝廷,他们也有些惧怕。
总的来说,王朴的部队是一群不想打仗,却想领赏银,而且还贪生怕死的混子。
因为王朴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比普通士卒更加怕死,所以才抗旨不尊,乃至自立为王。
但从古至今,建国称王,登基大宝,都是要靠实力的,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笑话而已。
王朴麾下的将领们也是对能否脱离朝廷的掌控心存疑虑,毕竟就凭这一万来人是很难支撑下来的。
皇太鸡远在天边,近期根本就指望不上,若无外援相助,面对朝廷的征讨大军,唯恐不能幸免。
众人的大致想法,王朴当然知道,但当下想活命,除了直接率军出关投奔皇太鸡之外,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了。
面对东虏临阵脱逃,按律当斩,猜到朝廷要秋后算账,王朴才在半路改了主意,多活一天是一天,管他狗太子的圣旨。
“轰……”
然而接连不断的爆炸让王朴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连他都对来犯之敌拥有如此强悍的火力给惊呆了。
对于大同城能否保住,王朴心里都在不住的合计,能击退杨文岳的攻城部队就已经是上苍的眷顾了。
王朴本以为对方初来乍到,只攻一面便是想要试探,并不会发动可以破城的强攻。
可如今看来,要是等到城头被轰平,守军溃散,届时再架设云梯攀爬上来,那便可以轻易夺取瓮城了。
“快!加派兵士!定要守住城头!”
想到这个可怕的结果,王朴立刻叮嘱手下,不惜一切代价,一定不能让敌军攻占城头。
如果杨文岳真的只攻打和阳门的话,那么即使势头再猛,也是可以堵住对方的兵锋的。
怪就怪他过去自负了,若是发动四向强攻,自己便无从支援了。
王朴还有些窃喜,暗笑杨文岳不懂兵法,一味盲目行事。
“轰……”
就在这时,和阳门方向发生了极其猛烈的爆炸,原本坚固的城楼好像在眨眼之间被自下而上震得隆起,变得向外急速膨胀,几近变形,然后又骤然向内收缩。
百步开外的王朴甚至感到大地都在抖动,迫使自己站立不稳,席卷而来气浪拂面而过,扬起一片尘土,在莫名惊诧之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异样的情况。
挥退左右护住自己的亲兵之后,王朴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打扫盔甲上的掉尘土,向东眺望,只发现和阳门似乎比平时挨了一截。
“该死!竟然未塌!”
在门洞里挖坑的把总跑到护城河以外的地方定睛观瞧,发现曝炸情况有些大失所望,城楼主体尚在,并未出现预想中的结果。
这就相当于把一个正常站立的人给炸弯腰了,而攻城车组都希望直接给它炸躺下,或者说是炸平,为此集中了三辆车装载的整整九十包炸药。
现在和阳门的楼体就顺着门洞爆炸的方向,从两边向中间塌缩,外形就像一个V字,但高度从十四米陡降至不足八米。
步卒开过去架设云梯的话,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爬上城头,守军被这次大爆炸吓得魂飞魄散,早就放弃了自己的阵地,开始向主城方向逃窜。
实际上不用云梯,只要沿着瓦砾形成的斜坡,就可以直接爬上城头了,对步卒们来说,这是一个绝对不容错过的机会。
比起爬梯子还要被滚木雷石乃至热油一顿招呼,这个登城路径简直是太方便了,十几辆盾车之后的步卒立刻快速驶过桥梁,抵达已经垮塌的和阳门外。
“都给我上!拿下大同!活捉王朴!”
见到城楼被炸塌,使得官兵士气大振,没过多一会儿便攀上城头,将残破的“前晋”旗帜拔下丢在城下,将印有“明”字的大旗竖起。
因为弹药打光,迫击炮车部队便撤了下来,他们完成了火力支援任务,而且摧毁了叛兵的坚守意志,此役算是居功至伟。
“抢回瓮城!赏万两银子!违令者斩!”
王朴见到大势不妙,急令手下夺回丢失的阵地。
和阳门失手,瓮城再丢掉,那么大同主城便危在旦夕了。
这里可是“前晋帝国”的根基所在,决计不能轻易放弃。
只要还有还手之力,就一定要击退来犯之敌,长期固守大同。
跑回来的士卒又在亲兵的逼迫下原路返回,但也只是敷衍了事,根本就无心恋战。
随着登城的攻城部队越来越多,叛兵都意识到王朴已经大势已去了。
可面前之敌甩脱不掉,自己转身就要被对方砍倒,只能疲于招架,伺机跑路。
什么升官发财都是屁话,天大地大,性命最大,再不跑就要跟王朴一起死了。
大家都是这样想的,结果不光没有夺回丢失的和阳门,还被登城之敌杀得连连后退。
第277章:国运之战
在如此危急的关头,王朴没有选择率领部属冲杀出城,而是让手下重新夺回几近丢失的和阳门,其原因也很简单。
首先,经过先前的激战,守城的“前晋”士兵虽屡遭炮击,死伤不下千人,可主力尚在,全然可以与来犯之敌拼死一搏。
其次,登城的敌军毕竟是少数,想要沿着城墙,绕过瓮城,继而攻占主城城楼,就必须以寡敌众,而己方拥有兵力优势。
最后,和阳门配备的火铳多半已经在战斗中损毁,无法继续使用,仅存的也是威力很小的虎蹲炮,比起主城这边完备的火器,相差甚远。
在兵力与火器上占据优势,便让王朴打消了夺路而逃的念头,战事还未曾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不必惊慌失措地放弃大同这座城池。
刚开始和阳门方向所发生的大爆炸使王朴胆战心惊,可稳住心绪之后,还是号令各部要重夺和阳门,将立足未稳的敌军赶下城去。
面对布置众多火器的主城,即使和阳门失手又能如何,王朴自认为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而且不会轻易让部曲后撤。
“元帅有令,后撤者斩!夺回和阳门便赏万两银子!”
在亲系督战下,由王朴身边的亲兵所组成的督战队一边传达上司的命令,一边弹压几近崩溃的步卒。
不像普通被压榨的士兵,这些亲兵待遇极好,每月不但能够领到足额的精米,还有五两银子可拿。
战力与士气均远远超过多数步卒,更是对王朴忠心耿耿,在危急关头确实能够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在没有对阵强悍无比的东虏大军的时候,只要己方主帅不会临阵脱逃,他们便不会擅自后撤。
“这……”
好不容易从和阳门那边跑回来的士卒又见到王朴的亲兵卫队正严阵以待,若是自己对其命令充耳不闻,再敢后撤,便要遭到强弓硬弩的攻击了。
大家见状都心生惧色,怕被对方手中的武器所射杀,迟疑了片刻,把总们无奈之下,只得再带着大伙半路折返回去。
“该死!”
等他们调头跑回来,只见面前的敌军几乎比适才多了一倍以上,因为平叛大军的士兵在不断从和阳门的缺口向上攀爬。
由于和阳门一带的守军已然全线崩溃,所以杨文岳麾下的部队都在向这里集中,仅需要不到二十秒的时间,便可从城下攀上城头。
双方都身着大明盔甲,连内衬的衣服都一模一样,为了区分敌我,避免误伤,王朴便规定全军将士都要在脖颈处系上一条非常显眼的青色围巾。
杨文岳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便让部曲都带了一条黑色围巾。
由此一来,两边的士兵倒是显得泾渭分明。
当然,不管是哪边的士兵,要是脖子上的围巾被砍掉了,那就会遭到双方的攻击……
大同城墙虽由十余米宽,可眼下双方步卒纠缠到一起,短兵相接,进行惨烈的白刃战,已经完全演变成了一场混战。
杨文岳手下的李辅明、高杰、虎大威都想趁此机会建功立业,尤其是在太子面前表现一下。
其从保定带来的两员副将——张德昌及杨德政,自然不会甘于人后,尤其是这种可以坐收渔利的顺风仗。
王朴早已被诸将视为砧板上的鱼肉,这次收复大同,必须大获全胜,不然对太子与朝廷那边都不好交代。
有鉴于此,不管哪位将领都会号令手下猛冲猛打,争取先拔头筹,这样自己脸上才能光彩。
高杰麾下的士兵先将印有“明”字的大旗树立在和阳门的城墙之上,随后赶到的李辅明、张德昌、杨德政等人的部下便快马加鞭似的扑向主城。
因为谁先攻入主城,谁就有可能先抓到王朴,这是最大的一条鱼,一旦上缴便是首功,定会得到巨额嘉奖。
太子虽然没有直言捉拿王朴的赏金,但将领们猜测太子对这个叛逆恨之入骨,决计不会少于一万两银子。
现在大伙都知道太子从勋贵与蛀虫那里收获甚多,可以说是家财万贯,而且不会吝惜赏赐,他们趁此机会便可以大展拳脚了。
眼下王朴所部仍在垂死挣扎,不肯轻易放弃大同,各路人马便在和阳门合并一处,不分彼此,结为一线,对企图夺回城楼的叛军发动了如潮的攻势。
“不准后撤!都给我上!谁敢后退半步,爷就砍了他!”
王朴麾下负责督阵的游击手持腰刀,向着面前不远处的步卒凶恶的嘶吼着,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若是稍有不慎,便会全线崩溃。
“乒乒乓乓”的兵器磕碰之声不绝于耳,中间夹杂着被砍杀者的惨叫与哀嚎,每一步之内的地砖上几乎都有污秽的血渍。
然而都是为了银子而拼杀,大多数“前晋”士兵都是在不情愿的前提下,被动地与登城之敌接战。
平叛大军的士兵则士气高涨,逐渐将面前的叛军打得疲于招架,只得步步后撤,将其往主城方向压缩过去。
“开火!施射!给本帅轰杀此等贼寇!”
见到本部士卒快要抵挡不住对方的猛攻,王朴急令城头火器攻击敌军。
“元帅,我军士卒尚在对面拼杀……”
为首的千总不忍开炮轰杀同伴,只得单膝跪地,请示上司。
“你若不开火,本帅就先把你砍了祭旗!”
深感大势不妙的王朴顾不得那么多,暴怒地抽出腰刀,架在属下的脖子上,恶狠狠地威逼。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死点炮灰算得了什么,他们死总好过自己死。
这些拼死冲杀的士卒在王朴眼里都是死不足惜的货色。
只要能够击退来犯之敌,使用任何方式都是完全可以的。
千总也不想就此抗命受死,只得暗自怜悯那些倒霉的同伴们,要怪就怪他们没有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主人,到头来还要被主人用火铳给轰杀掉。
“轰……”
在炮手们调整角度之后,城头的守铳开始接二连三的开火施射。
这么做倒是立竿见影,不论是敌方还是己方士卒都遭到了极大的杀伤。
面对突如其来的炮击,双方都完全没有防备,刹那之间的死伤者便不下百人之多。
遭到炮击的“前晋”士兵瞬间意识到他们的元帅已经丧失了人性,不顾他们的死活了。
之前发动对和阳门的反攻也随着炮击的开始而土崩瓦解,没有人能接受顶着己方炮击去进攻。
“快跑啊!王朴疯啦!杀自己人啦!”
再也无心恋战的“前晋”士兵立刻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从南北两条城头通道疯狂涌向主城。
“不准后撤!放箭!”
由亲兵组成的督战队见势不妙,不得不开弓施射,以免让这些逃兵冲过去造成更大的崩溃。
“啊……”
由于通往主城城墙的入口只有两处,还都被督战队严防死守,企图夺路而逃的士兵被成片的射杀倒地。
几乎参与反攻的大部分士兵没有死在敌军手中,而是死于己方的炮击和最后督战队的阻击。
王朴下令炮击表面上看去是有效打击了登城之敌,暂时遏制住了敌军向主城方向的强势推进。
实际上“前晋大元帅”的铳弹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彻底摧毁已经摇摇欲坠的和阳门。
在猛烈的炮击下,之前挨过一次填埋式爆破的和阳门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开始缓缓垮塌,最终变成了一座不到七米高的废墟。
可以说,王朴为了保住大同主城,却将自己的大瓮城给摧毁了……
失去外层保护的主城城楼虽然还有小瓮城的保护,但显然已经危在旦夕了。
小瓮城距离和阳门非常近,对方用弓箭都能射过来,而且箭楼是建在东南方向的。
“哼哼!夺我城池?痴心妄想!”
王朴对自己适才的决定不无得意,死伤百十士卒算甚么,只要大同城高枕无忧便可。
“轰……轰……轰……轰……轰……”
他刚对来犯之敌抱以蔑视之色,便听见周遭发出了剧烈的爆炸声,而且连绵不绝。
杨文岳见到攻上城头的士卒竟然没过多久便被守军击退,心里很是不悦,只得下令炮击。
虎大威也让一个炮兵团投入战斗,之前只是迫击炮车部队而已。
全团下辖三营,携有两百余门迫击炮,其中一半为备用炮。
除了炮车之外,还有由驴子背负的单炮,这种火器要预先埋设才能发射。
适才抢攻城头就给了炮兵团的这些迫击炮兵前推的时间,等到攻上和阳门时,他们已经就位了。
由于不像炮车本身就有车体可以掩护,这些只有一个大号铁桶作为投射武器的炮兵只能采取苟且战术。
全都选择在土丘后面作为发射阵地,这样直瞄武器就不可能伤及自己,而迫击炮是曲射火炮,完全不会耽误攻击目标。
留有余力的家伙还给自己挖了个防炮洞,这样呆在里面就更加安全了,已经跟四处打洞的田鼠差不太多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在里面对和阳门进行炮击,己方士卒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伤亡,不得不选择暂时的后撤,就轮到这些炮兵上阵了。
不过比近距离对轰,在众多迫击炮面前,王朴装备的那些火铳就不够看的了。
在虎大威的命令下,炮兵们开始对和阳门以内的地区进行无差别的火力覆盖。
你不是不打算要和阳门了么?
那正好,尔等火力若是不足,咱爷们帮你补上!
虎大威的迫击炮部队可以一次齐射四十三个炸药包。
和阳门附近很快便被不断升腾的火焰所笼罩,一时间被轰得地动山摇,好不热闹。
由于初始阶段,炮兵们可以保持较高的射速,所以和阳门这边每分钟都有八十余个炸药包落下。
面对纷繁砸过来的超级铳弹,前晋士兵都被轰得心惊肉跳,有的经受不住如此猛烈的炮击,直接选择抱头鼠窜。
在逃跑的半路与炸药包不期而遇的倒霉蛋也不在少数,面对可以向四下溅射的榴弹,距离炸点十步之内的士兵都是非死即伤。
仅仅不到五分钟,由于城东方向聚集了大量的守军,在炮击时又无法快速撤离,所以短时间内受伤的士兵就接近五百人左右。
最为可怕的一个炸药包就落在集结守军城根附近,正好赶上这里有上百人在候命,结果当场伤毙四十余人……
从城头往下看,爆炸的中心位置已经是一片焦糊,掺杂着乌黑的血渍与残肢,附近数十名士兵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向周遭求救。
仅仅是一枚铳弹竟有如此威力,这给守军带来的震撼与心理压力是难以想象的,没人想变成下面同伴的悲惨模样。
和阳门,王朴不是不想要了么?
那就连瓮城箭楼与主城城楼在内,全都别要了!
两座城楼在炮击中也未能幸免,瓮城箭楼由于体积较小,直接被炸成废墟。
主城城楼虽然较为高大,可也扛不住威力惊人的炸药包,被削去了小半边,余下的木质梁架则在熊熊燃烧。
从开战至今,王朴都不清楚到底是何种火器能有如此威力,这是己方阵中绝对没有的军械。
若非是有此等强悍火器相助,杨文岳想要夺取自己的大同城,定然势比登天!
不论如何,大同城都必须守住才是,“前晋”不能在与“暴明”的首次交锋中便落败。
在王朴眼中,大同之战便是关乎“前晋”的国运之战,定要击退“暴明”大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若是连“国都”大同都丢失,去其他地方便更难以立足了,最后只得委身于皇太鸡帐下听命了。
做别人的部属哪有做儿皇帝来得舒服自在啊,还要学后晋太祖石敬瑭才是王道!
“前晋太祖”王朴一边挨炸,一边想着取了国号,定了国都,眼下如何保住国祚。
和阳门那边看着情况是难以固守了,要继续坚守便只得将部曲退至城楼一带。
若是再有差池,让“暴明”士卒得逞,大同城势必朝不保夕,所以城楼决计不容丢失。
只是当前敌军铳弹不断,爆炸连番,周遭建筑多半被毁,士卒都在瑟瑟发抖,不敢轻言抵抗。
王朴如何设想,虎大威根本无从得知,但必须让迫击炮部队将手头所有的炸药包都打出去才能收兵。
每炮备弹二十枚,四十三门炮总计可发射八百六十个炸药包。
这些炸药包或许覆盖整个大同城有些不够用,但只用来轰击东门,效果就很显着了。
以虎大威的逻辑,就算轰不死王朴那个叛逆,也能将其手下炸得哭天喊地,失魂落魄。
第278章:前晋太祖
迫击炮的射速是按照分钟来计算的,而对方拥有的火器也是如此,但是射速就望其项背了。
因为炮管越厚,散热效果就越差,所需的冷却时间也就越长,一般红夷大炮要十分钟才能发射一次,否则就有炸膛的危险。
很多外行甚至一些将领都误会炮手,以为这群蠢货装填都如此磨蹭,其实并不是这样,前膛炮虽然装填很慢,但也不至于慢到这个地步。
不论是攻铳、战铳还是守铳,重型火炮一个小时最多发射十二次,折合每五分钟一次,再快就直奔炸膛而去了。
平叛大军的迫击炮也需要冷却时间,不过一来有备用炮可以更换使用,二来由于炮管就是一层铁皮,而且口径很大,在风力不低的野外散热效果极好,做到每门炮一分钟发射一次完全没有问题。
一般来说,炮兵在采用半埋式发射状态时,都是在一次开火完毕之后,从坑里将炮管取出来,扔在一旁冷却,然后换上备用炮再行装填。
由一人负责装填弹药,另外一人负责检查发射过的炮管情况,即使发现炮管已有裂缝,炮兵也可以直接选择弃之不用,没必要继续冒着风险进行发射。
对某太子来说,迫击炮使用过度就可以随时放弃,真要是炸膛的话,只要不伤到炮兵就行了。
算上材料、打造、运输等环节的所有成本,一门炮还花不了五两银子,一次采购一万门都可以做到。
某太子事先许诺杨文岳,为其部队每天补充五十门迫击炮,这个供给速度已经基本上可以满足前线作战部队的需要了。
大同城内也有兵工厂,但其生产效率绝对敌不过某太子所推崇的“超级无敌大铁桶”……
所以面对如此高效的持续炮击,“前晋”守军都被轰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在初期的巅峰状态时,迫击炮部队可以达到十倍于红夷大炮的射速。
某太子让虎大威所部这么开火,就是要展现出三板斧的效果。
己方就算一天之内打废了两百门迫击炮,也不会让城内的守军好过了。
你们要是能扛住,那算你们厉害。
你们要是扛不住,就该知道何去何从了。
战斗结束的越快,死伤的士兵就越少,便能节约数十万两银子的抚恤金。
对不明觉厉的“前晋”士兵来说,这种速度的轰爆堪称是一场飞火流星般的天灾。
大家感觉自己刚躲过一次浩劫,在犄角旮旯稍稍喘上一口气,第二波横祸就风驰电掣般的打过来了。
这种可以爆炸且碎片四溅的铳弹简直就像地狱来的魔鬼一样可怕,在一瞬之间便可夺取十数人的性命。
尤其是负责在和阳门瓮城一带驻防的守军,在轮番的炸药包洗礼下,多数士兵已经被轰得斗志全无,精神涣散。
不论对方还发不发动如此强烈的炮击,他们都再也撑不下去了,哪怕不受伤,一个个也变得目光呆滞,神情没落。
看见那些被炸得体无完肤,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同伴,众人便全然没了抵抗下去的念头了,不然早晚都得落得同样的下场。
很多都丢掉兵器,解下系在脖子上的青色围巾,抓在手里挥舞着,从和阳门的废墟上跑出来向对面投降。
王朴的亲兵卡死在主城城门那里,不让他们轻易后撤,要是执意过去,还会被弓弩与鸟铳射杀。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干脆投诚算了,跑出去说不能还能捡条狗命活下来,让那些亲兵去给总戎大人守城吧。
“城外的兄弟,我等真心归降,切勿伤害我等!”
这些放弃抵抗的“前晋”步卒扯脖子在向对面呼喊,生怕自己被敌军一不留神给打死。
在关乎生死的时刻就要套近乎了,最好能遇到口音相近的老乡,这样就有机会活下来了。
降卒的生死,普通士兵说了不算,只能由主帅来决断,但起码不能在这里被射杀。
“莫先开火!看看再说!”
在护城河边的盾车之后的把总也瞧见了这些跑出来的家伙,没看到对方手持兵刃,便号令手下不要轻举妄动。
里面的敌人能主动出来投降,那就再好不过了,省得他们二次攻城了,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到底能有多少人出来。
要是大同城的叛军被轰得土崩瓦解的话,最好都从城里滚出来,只出来千八百人,那真是冰山一角了。
攻城部队是不想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和阳门的,但是身后几百米开外的炮兵是无法辨别敌我目标的。
更何况炸药包的轰击范围很大,榴弹在十步之内可以对任何喘气的人畜形成杀伤,步卒可不想被自己人发射的铳弹给撂倒。
只能先行退到河边,然后打出一枚绿色烟花,也就是信号弹,意思是需要炮火支援。
后方见到信号弹,便会让各支炮兵部队开始火力覆盖,只要能落到城内就算是完成任务。
在数百门火器的轰击之下,大同东侧瓮城几乎被炸得满目疮痍,化为一片焦土,没有半点立锥之地。
王朴想要守住瓮城都不大可能了,因为残缺不全的瓮城逐渐开始垮塌,都快步和阳门的后尘了。
“前晋太祖”仍然负隅顽抗的原因是主城尚在,东面城墙以及十二个马面并未出现险情,而且所有垛口处的火铳全部都在射击。
若是初战只损失区区一个瓮城,便能击退来犯之敌的话,那王朴还是可以接受的,死伤些兵士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事。
杨文岳这个蠢货不懂兵法,自恃己方火器威力,一味强攻东侧,结果立足未稳便被自己击退。
王朴虽然在城里挨炸,可是在得到敌军撤出和阳门的消息后,心中难掩激动,露出得意之色,还在心里鄙视杨文岳的无能。
在王朴看来,只要能够顶住敌军在前三天的猛攻,消磨其锐气,挫败进攻势头,接下来便可以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即使摧毁了和阳门,暴明的军队也对固若金汤的大同主城无可奈何,最多只能做长期围困的打算。
而之前自己已经命令部下在周边地区进行征粮,加之驱散百姓,减少无用人口,城内囤积的粮食足以支撑到初冬。
届时皇太鸡挥师南下,自己率部与其里应外合,必能大破暴明三军,一举擒获杨文岳也说不定。
大清王师必能解大同之围,之后再邀其数千人马驻屯与此,狗太子的仆从定不敢再次犯境。
之后前晋便可立国,接受大清的册封,只要能保证前晋的国土安危,不论是做兄弟之国还是父子之国,王朴都是可以接受的。
只要皇太鸡可以答应自己的条件,命大清铁骑协防前晋,那么自己也可以帮助皇太鸡夺取他梦寐以求的畿辅地区,包括京城在内。
大清王师在大同一带站住脚,那便能够绕过宣府,随时可以直击京师了,比千里迢迢从关外进攻要便捷太多。
只要大清能夺下畿辅一带,狗太子必定跟赵构一样向南逃窜,带着一**佞之臣在江南地区苟延残喘。
大同这个地方过于重要,想必皇太鸡不会轻易允诺让与自己,待明廷败逃,自己便可西入陕茜,经营西北,顺势攻入泗川也好。
王朴至少要三分天下,将关中收入自己囊中,有机会还要入蜀,要比当年刘备的地盘大得多才行。
皇太鸡能够得到淮河以北的广袤地区,应该知足了,入关之后也要与暴明的勤王各部进行血战,实力会折损很多,也就无力过江征伐暴明了。
让他们二虎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这便是王朴的算盘,只要暴明尚存,皇太鸡就不会对自己的前晋动手。
大清、暴明、前晋,三足鼎立,这算是“后三国”了。
自己能得到天下的三分,王朴对此非常满意。
当年刘备、庞统、诸葛亮三人才做到的事情,他王朴一人便能实现。
在暴明担任区区一个总兵,真是有些屈才了。
他石敬瑭起初不也是在李嗣源帐下效力么?最后建立了后晋。
刘备当初还是个卖草鞋的出身,先投袁绍,后投曹操,屡次奔波流离,才成就一番霸业。
如今崇祯生死不明,太子尚且年幼,能力远不如建文帝,甚至连十六岁便登基的崇祯都无从比较。
外有皇太鸡的十数万铁骑虎视眈眈,内有流寇肆虐各地,朝廷又是傥争不断,加之太仓告罄。
如此良机,便是上天垂青于自己。
若是不加以善用,便是大不敬。
正所谓——天予不取,必遭天谴!
想到自己受命于天,便让王朴坚定了固守大同的决心。
只须击退暴明军队,待到大清铁骑来援,便可转危为安。
信使早就随运粮的商队出关了,此时想必都已过了漠北。
再过些日子便可面见皇太鸡了,若能成功,便大事可期!
暴明三军遭遇大清王师必定一败涂地,再也不敢北上犯境。
待到明年此时,自己说不定早已称王称霸,成为前晋开国之君了。
“快!从这上去!”
聚集在城外的攻城部队面对叛军的火器也是无可奈何,炸药包虽厉害,可无法清除掉叛军部署在城头全部火器,而且主城墙上防御严禁,光凭步卒冲锋很难撕破对方的防线。
如果攻城部队都聚在和阳门外的话,又容易遭到两侧马面的夹击,不能停在空地上白挨打,这么多人很难找到合适的掩体提供庇护。
所以从后方调来了数辆迫击炮车,沿着用碎砖灰土铺好的一条斜坡,在一群壮汉的合力推动下,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将车子送了上去。
有了这种火器的助战,大伙便有了足够的信心,迫击炮不但可以曲射,也能够直射,只要有一个药包打过去,落到大概的位置,就能轰杀对面十数人。
“这……”
见到和阳门方向,敌军推上来的东西,有的叛军士兵惊诧到长着嘴都说不出来话。
在城头上开炮轰击的时候,大伙都远远的见过这种物件,猜测那些会爆炸的铳弹便是它们发射出来的。
只是没想到敌军竟然将车推上了城头,这怎还得了?
东侧瓮城的箭楼与女墙都被轰得差不多了,连火铳都未能幸免。
除了守军人数占优之外,就靠虎蹲炮这种小威力的火器在压阵。
一看到对方推上了好几辆炮车,叛军士卒立刻吓得束手无策了。
“快射!”
负责督战的千总急忙领手下对准敌人施射,不论是弓弩还是鸟铳,只要是还能用的武器都要发动攻击。
虎蹲炮也开始炸响,不过由于登城的部队都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最前方的士兵全都手持厚实的盾牌,所以叛军的攻击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在大幅度减少发射药与引信长度之后,黑洞洞的炮口缓缓落下,对准正前方还在负隅顽抗的守军。
“嗵!”
迫击炮兵不必担心炸药包直接飞出城头,因为对准的是城楼,刚好可以起到阻拦的作用。
炸药包打到城楼的瓦砾堆里,并没有马上爆炸,而是还在燃烧。
“跑啊~!”
叛军士兵见状却没人敢上前去捡,有人大喊一声,大伙便四散逃窜了。
“轰……”
没跑多远,药包便瞬间炸裂,而且引燃了附近的火药桶,直接使得城楼附近骤然变成一片火海。
上百名守军被轰得全线崩溃,大伙都不想被活活炸死,再也不敢妄图与平叛大军隔城对峙了。
看着被炸成瓦砾的偌大城楼,再挨上一发铳弹的话,自己一定会被炸得连骨头都不剩。
众人都联想到类似的悲惨情景,便心有灵犀地选择溃逃,跑得慢的家伙自然会被鸟铳打死。
面对如此猛烈的攻击,王朴的亲兵们也知道是螳臂挡车,守在原地就是等死。
向后溃逃的人实在是太多,光凭他们根本就拦不住,连喝止与射杀都没时间。
“站住!不准跑!”
王朴的儿子王琦在此督战,可亲兵们也不想死。
用血肉之躯硬抗对方的火铳,只有蠢材干得出来。
王琦挥动腰刀左劈右砍,接连斩杀了两个士卒,仍旧无法阻止这场溃逃。
适才发射虎蹲炮的炮手也跑得无影无踪,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对方就会重新发射。
不管是谁,挨一炮可就什么都剩不下了,趁着还有时间跑路,自然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了。
情急之下,有些人更是选择从城头上跳下去,摔断腿的也不在少数,摔倒被同伴们踩踏的更是多不胜数。
在得手之后,一个士卒站在和阳门的废墟上挥动旗帜,同时扯脖子大喊,得到信号的部队则开始大量登城。
东侧主城城头很快就被平叛大军所攻占,来不及撤退的叛军士卒没法跑路,只得缴械投降。
第279章:随后掩杀
“父亲!父亲!快走!前方已然支撑不住了!”
王琦还想在城头死战,无奈前晋大军早已无心恋战,在敌军火器的狂轰之下更是兵败如山倒,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了,只得且战且退。
他也在亲兵的拼死抵抗下,没有被敌军射杀,从杂乱无章的溃兵中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回到代王府,现在也就是“前晋太祖”的皇宫。
王朴拥兵自立之后,便看中了暴明代王朱传齌的府邸,代王府有一宫、一庙、一楼、两坛及八殿。
整座府邸位于大同城的中心区域武定街右侧,坐北朝南,楼宇雄浑,华丽壮观,宫殿错落,回廊曲折,四周皆被高大围墙紧紧环绕,平添一份威武霸气。
着名的九龙壁便建在府中,上雕九条形态各异的琉璃彩龙,或搏浪嬉珠,或吞云吐雾,惟妙惟肖,生动非凡,乃至不可多得之珍品,王朴对此也是赞赏有加。
在此处理军机大事,便可油然感受到无上尊贵的帝王风范。王朴并没有杀掉代王一家,而是将其赶出府邸,在旁边一处院落里看押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历代代王积攒起来的惊人财富都被王朴充为军饷,但并没有下发到士兵手里,而是悉数据为己有,仍旧在王府里存放。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须称朕父皇才是!”
王朴的皇帝梦被儿子打扰,心中非常不悦,今有九龙壁庇护,自己必定可以逢凶化吉,便对其训斥一番。
“启禀父皇,敌军业已破城,我军恐不敌,还望父皇早作打算,儿臣这便集结兵马,掩护父皇冲杀出城!”
事已至此,兵士已经被敌军杀得四散奔逃,王琦也没有把握和信心守住大同城了,为了不被敌军俘获,只能走为上计。
“适才敌军已退,如今何至于此?”
这则战报与王朴之前了解到了消息大相径庭,当听说敌军已经撤至护城河外,王朴便认为此番已然击退暴明大军,使其良久不敢卷土重来。
没想到这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暴明大军便攻占了瓮城,顺势杀入城内。若无城墙为屏障,前晋王师便难以抵挡暴明的猛攻。
王朴对手下的战力也心知肚明,让他们坚守城池尚可,一旦城池失陷,须要短兵相接,所部人马便不会奋勇抵抗,多半要临阵脱逃了。
“父皇,适才敌军将炮车推上和阳门,猛轰我军,士卒伤亡惨重,无法力敌,这才……”
王琦可不敢说他所指挥的部曲就挨了一炮便鸟兽四散了,但实际上就是这样,哪怕是父亲亦在现场督战,面对那种无可抵挡的雷霆一击,恐怕也难以力挽狂澜。
“罢了!迅速收拢兵马,命亲兵装载金银珠宝,让代王全家随朕出城北狩!”
见到情况无可挽回,王朴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结果,但是在走之前,一定要将代王的家财也一并才走才是,那可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而且不承认是战败,而是率军向北方狩猎。
具体去哪还没有想好,但先冲杀出去再说,只要能出关,那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到了漠南便是暴明鞭长莫及之地,待得到皇太极的帮衬之后,再行南下收复这座“前晋都城”。
“轰~!”
随着爆炸声愈发清晰,王朴也意识到大势不妙了,若是跑得慢了,只恐沦为杨文岳的监下囚了。
先是抗旨不尊,自行返回驻地,而后自立为王,犯上作乱,此等劣迹可是全家都要被凌迟处死的。
王朴还想继续当“前晋太祖皇帝”,等到过些年,看情况再将皇位传给儿子,让王琦成为“前晋太宗皇帝”,国祚可以延续便顺势传给孙子……
只要自己不战败身死,那么自己在哪,哪里便是“前晋”,而且只要有“大清王师”相助,暴明想要一举灭掉他的“前晋”便是痴心妄想了。
王朴就是要让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前晋帝国”,一日立国,世代不灭!
不论如何,他的“前晋”都要比石敬瑭那仅有十一年国祚的后晋要长得多才行。
若是在关内无法立足,便可在漠南重建“前晋”,总之不能让狗太子的暴明朝廷好过!
“快上!前面便是王府!”
和阳街与武定街的交叉口的一侧便是占据了一整片街区的代王府,哪怕不识字,光是在远处观瞧其院内高达的建筑便可确定。
由于贼兵跑路的速度比追兵快得多,所以平叛大军的士卒在千总和把总的指挥下,很快便逼近了代王府的正前门——裕门!
驻守在这里的亲兵见到敌军近在眼前,己方多数人又无心恋战,不敢轻易出去迎战,便急忙将厚重的府门关闭。
“弟兄们!先将此处围起来!别让狗贼王朴跑了!”
没有重武器,光凭手里的弓箭与鸟铳是无法敲开王府的大门的,校尉们便只得让手下的士卒将代王府合围住,再等候援兵抵达。
赏银近在咫尺,大伙自然不会懈怠,千万不能让价值连城的王朴趁乱逃脱,否则就没法喝酒、吃肉、玩女人了。
杨文岳事先向诸将吩咐过,破城之后,首先要封锁城门,然后占领王府、衙门与商铺,严禁洗劫百姓,一旦核实,便会严惩不贷。
所以在下面的游击与千总们看来,与其冒着被砍脑袋的风险去抢穷苦百姓,莫不如直接来个擒贼先擒王,直扑代王府邸,给王朴这个狗贼来个一锅端。
只要抓获王朴,那么升官发财自然不在话下,顺便再在里面捞些好处,估计也无人会举报,因为大伙都在想着这么干。
等到一路拼杀,抵达目的地之后,众人才发现这代王府可不是那么好打的,没有火铳在旁支援,光凭步卒冲锋,可是非常的困难。
“快!躲起来!”
暴露在空地上的十余名士卒很快便被趴在墙头的贼兵用弓弩及鸟铳杀伤,校尉们也意识到这种没有掩体的强攻不会取得任何效果,只好先让手下暂避一时。
此时还能负隅顽抗的都是王朴精心饲养的亲兵,即使到了生死一线的紧要关头也不会轻易投降认输,他们在府邸里架上梯子,趴到墙头,居高临下,攻击外面的敌人。
平叛大军尽管士气正盛,也想尽快杀入府邸里面,可手头没有重武器,眼下也打不动有高大墙体保护的叛兵,双方便这么僵持起来。
这就给万分焦虑的王朴争取到了极为宝贵的撤退时间,早已装箱的金银珠宝被立刻装车,迅速从王府的正后门被运出。
刚刚赶制此处的平叛大军兵力很少,仅有百余人,面对战斗力很强的王朴亲兵卫队,完全无法阻拦车队的冲击,仅仅击杀掉十余名贼兵。
“快!莫要恋战!随本将杀出去!”
王琦率领近百名亲兵在前面开路,只要能够先行从武定门杀出,便不会被敌军来个瓮中捉鳖了。
随行的这些亲兵卫队也非等闲之辈,皆是可以死战之仆,绝非那些百无一用的废物可以相提并论。
据说城北附近尚未发现敌军踪迹,若无伏兵的话,本部人马齐心协力,就此杀出重围当是不难。
唯一的顾虑便是车队中载有柔弱女眷,而刀枪素来无眼,若是遭遇不测,便只得听天由命了。
“快追!狗贼王朴休走!”
平叛大军率先杀进城内的大多是步卒,而王朴的车队全部是骑兵与马车,双方在速度上便拉开档次了。
即使后面的追兵一再叫嚣,专心跑路的王朴也不会回头观望,一门心思地要率领众人冲出武定门。
守卫武定门的千余“前晋”士卒也不想束手就擒,见到“太祖御驾亲征”,便立刻打开城门,跟着他们的主子一起跑路。
加上裹挟城内的溃兵,王朴从武定门逃出时,兵力仍有不下两千人,只是较于战前的部曲规模已然大为下降了。
“将士们随朕出关,便可得百两银子,到了关外,朕便赏赐每人一名女子!”
王朴还伺机用钱财来激发手下的斗志,反正路上还会遭遇暴明军队的围追堵截,最后能够出关的肯定不会有这么多人人了,这样要打赏的银子就少多了。
至于女子,完全可以去抢,抢到什么就算什么,抢不到就去买,总之只要能够要买人心,让“前晋”在关外立足,什么办法都可以用。
两千人马规模很大,扬起的烟尘很快便引起了周遭探马的注意,等信号弹升腾到半空不久之后,从东西两侧各有一支精骑掩杀上来。
右路骑兵由京营参将贺赞与保定副千户贺诚指挥,两兄弟皆为名将贺虎臣之子,由于贺赞参与了京营叛乱,后虽反正,可也要二次将功补过才能抵消之前的罪责。
二人所率均为骑兵,故而没有参与攻城之战,只是在野外负责监督从城内冲出之敌,没想到今天甚是走运,该着他们兄弟扬眉吐气。
左路骑兵则为高杰麾下副将李成栋统领,兵力约有千人,与贺式兄弟所率人马相当,均是参加京城平叛之兵,领了赏银之后,更是将是役视为“领赏二番战”。
总兵高杰所属人马半数为穷困陕兵,被招抚之后前来勤王,在见到太子的封赏力度之后,便更加愿意为朝廷卖命了,只要有银子可拿,还不是对付辫子,他们便可一路猛冲猛打。
“冲啊!”
“都给俺上!”
“王朴近在眼前!”
“捉拿狗贼领赏!”
在渴望喝酒、吃肉、玩女人的兵痞眼里,王朴不啻于一座巨大的银山,是他们享受生活的最大保障。
只要抓获王朴,那就等于未来半个月不愁吃喝了,怀里还有个温暖舒服的身子可以玩弄,再美不过了。
一想到这里,大伙便顿觉血脉喷张,士气高涨,喊着含糊不清的号子,个个都是快马加鞭地向目标急驰而去。
等追到只差不足百米之遥的时候,便张弓搭箭,铁矢尽发,尽管上司要活着王朴,如果在乱战之中被射死,那也与自己无关。
不论如何都先将王朴捉住再说,即便是死的,那也是值钱的,能领到不少赏银,总比让这家伙逃出关外要好得多。
两路人马虽无半点默契可言,追击过程中也没有进行任何沟通,却在无形之间对王朴的车队发动了钳形攻势。
车队里有很多马车,有的载有女眷儿童,有的载有金银珠宝,即使全速行进,其时速也远逊于后方追赶的精骑。
惊恐无比的家眷用指尖挑开车窗的帘布,便可瞧见不时便有随行护卫的亲兵被敌军箭矢所射杀,兀自坠马落地,惨象环生。
加之有的箭矢就直接射在木质的马车上,甚至擦着脑袋急速飞过,更是吓得众人失魂落魄,惊恐万状。
但在追兵们看来,这些贼兵追随王朴,自立门户,背叛朝廷,如今被当场射杀,完全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该死!将代王丢出去拦路!”
王朴见到追军已经咬住车队尾巴,己部遭到左右夹击,苦战几乎不可避免,便将事先准备好的挡箭牌拿了出来。
那苦主便是代王朱传齌,先是被皇帝当成猪来养,随后被反叛的将领当成路障来使用,可谓是十足的反差人生。
“别……本王求你!莫要如此啊~!”
眼下马车奔跑如飞,身后还有大量追兵,若是被丢下车去,自己不被摔死,也会被马匹活活踩死,朱传齌吓得涕泪横流,向王朴求饶,希望对方网开一面,饶自己一命。
“乃是形势所迫,怪不得朕了,将其掷下!”
王朴对于代王这货没有半点同情与怜悯,之前驻守大同,朝廷欠饷许久,士卒苦不堪言,而代王却在府邸里纸醉金迷,大快朵颐。
这种藩王便是暴明不得人心的根本所在,而且天下有数十位之多,连同其家眷不下数十万人,今日便要替天行道,为珉除害。
“此为代王!尔等莫要伤到!”
王朴还用极其洪亮的嗓门地向后面叮嘱了一声,要是他们策马踩死代王,那便是犯下滔天大罪了。
壮硕的亲兵一把抓住代王的领子,不顾其死命挣扎,用力一掷,便将大明的藩王像狗一样丢了出去。
“啊……”
朱传齌从车上飞落,空中伴随着一声惨叫,旋即便在地上快速地翻滚着,一连滚了十几个跟头,离奇的是居然没有被后方追兵的战马踩到。
“可恶!再扔!”
王朴见到代王竟然运气奇佳,除了摔了个狗吃翔,什么事都没有,心中无比愤怒,立刻命令亲兵将代王的妃子、儿子、女儿全都丢下车去。
第280章:发落代王
朱传齌被扔下马车,像个粪球一般来了个顺势十八滚,虽然遭遇极其悲惨,可或许是受上天庇佑,导致运气使然,在翻滚的过程中既没有被战马踩到,也没有磕碰到大石头。
除了吃了一嘴的土和草之外,只有面庞与四肢算是蹭破点皮而已,额头留下几滴带油的鲜血,仅仅用破相的代价便换取了自身性命,当真是件非常划算的事情。
“天杀的王朴!疼死本王了!”
朱传齌从来就没受过如此羞辱与凌疟,像一头受伤的猪一样哀嚎起来,见到追击的骑兵从什么急速掠过,不像之前的王府,根本没人理会自己,便只得坐在地上。
“都给本王冲!杀掉王朴狗贼!令此反贼不得好死!”
在队伍的最后远远的观望,见到王朴仍旧在前方逃窜,顿时心生暴戾之状,也不顾全身的疼痛,摇摇晃晃地起身开始破口大骂,虽然自己打不过,也要还嘴泄愤才是。
这些天朱传齌备受王朴的侮辱,不光被从王府里赶了出来,全家不得不被关押在一处别院里,一日三餐连荤腥都见不到,让朱传齌火冒三丈。
府邸里漂亮的小妾还被王朴挑走,要么赏给其子玩乐,要么作为礼物,直接拨发给手下的将领们。
多年积攒起来的金银珠宝与古玩字画,连同若干地契,全都被王朴据为己有,此等狗贼不但大逆不道,而且贪婪至极。
这么多家财少说也有百万两之巨,落到王朴手里令朱传齌无比心痛,若能击杀乃至活捉王朴,定要令其悉数归还。
不论大同城有何变故,只要这天下还姓朱,那他仍旧是就藩一隅的代王,家财仍旧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流寇反贼都与他朱传齌无关,进行缜压是皇帝与朝廷之事,作为藩王,自当谨遵祖制,关起门来享乐为上。
“啊……爱妃!”
就当朱传齌还在想着如何收敛家财之时,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因为见到自己喜欢的妃子接连被从马车上丢了下来,跌落在地,不停地翻滚,有的更是被战马踩踏,其状甚是悲惨。
王朴为了甩掉追兵,夺路而逃,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就算是被他玩过的美女,此时此刻也只能作为路障来使用,只要能够阻挡住身后的追兵,就算把这些女人全扔下去也在所不惜。
这些女人也就是供男人消遣娱乐的玩物罢了,而在赶路的时候真是一无是处,都是些十足的累赘而已。留着她们倒是可以逍遥快活,可数量太多的话,就不能都带走了,必须削减一些才行。
就像代王的那些不太漂亮的妃子,都可以扔下车去,让她们免遭战祸也是好的,以后可以自谋出路,省得跟着大军风餐露宿。
只不过请她们下车的方式有些简单粗暴,不管愿不愿意,都得下去,不然就一个一个往下踹。只有这些累赘都下去了,马车才能疾驰如飞。
“王朴狗贼!”
避开一个可以,但是对方一口气丢下来好几十个,那骑兵们就完全反应不过来了,这时候勒马就会自行倒地,说不定还会被身后的同伴踩伤,决然不会这么做。
连如此尊贵的代王被赶下车,他们都没有停下,更别说身份还不如代王的旁人了。再者说,谁知道王朴丢下来代王是真是假,若是个赝品,岂不中了狗贼的诡计?
“啊~!”
不少倒霉的妃子都命丧马蹄之下,瞬间香消玉损,纵马狂奔的追兵也只得气得大骂这个混帐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将马车和上面的美女都留给他们也是好的嘛,拉回去再慢慢享受。
只要上面敢于将美女赏赐下来,就算是代王的妃子,这些流寇与边军出身的家伙也敢一试身手。欠饷这么多年,不光上面的嘴很饿,下面的更是快难受死了。
在京城天子脚下,众人在将领们的严格管理下不敢造次。这回到了大同,那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就算抢夺百姓女子不行,反贼不是也有不少女眷么?正好可以用来宣泄。
不少攻城与追击的士卒心里都有这个念头,一下子憋了好几个月,就算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他们也有扑上去的冲动。现在兜里有了银子,那众人的心思便活跃起来了。
“呜呜呜……本王的爱妃……”
前方除了惨剧,朱传齌忙不迭的跑过去,只见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头发已经散乱,身披的绸带落在三丈开外之处,朱传齌立即弯下腰,将其搂在怀中,深情的呼唤着。
可是轻轻地摇晃了几下都没有反应,再一摸鼻孔,完全感觉不到气息,已然是气绝身亡。朱传齌顾不上堂堂大明藩王的仪态,不禁搂着女子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王~爷……”
就在这时,附近忽然发出一声有气无力的娇柔呼唤,一名逃过马蹄踩踏的妃子想要挣扎地起身,可是努力了半天也没有成功,眼见代王就在不远处,便卖力地呼喊起来。
“爱妃可好?”
见到还有活着的妃子,朱传齌旋即丢下尸体,匆忙起身,扯着下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对方身前,只见一双碧波明眸还算灵动,才算是放下心来。
“贱妾有劳……王爷牵挂……”
妃子们平素都是锦衣玉食,身子更是弱不禁风,被从马车上丢下来,就算能活着,也已然是是没了半条性命,说是遭到重创亦不过分。
“爱妃安好,本王便释然了!”
见到怀中的美人还很懂礼貌,不愿让自己关心,朱传齌大为感动,立刻留下了激动的泪水。患难之中见真情,能够在此等劫难之中生还下来,便说明缘分非浅,今后要相濡以沫。
当然,等到回到王府,一切如故,该纳入的年轻貌美妃子还是要纳的,这是另一回事,不可相提并论。一年不纳几个倾国倾城的妃子,焉能有大明藩王的风范?
能够正常说话的妃子倒是不少,可安然无恙之人却没有几个,即使侥幸存活,很多美女也是摔得骨断筋折,得长期调养才能恢复,这也给了朱传齌一个纳妃的极好理由。
“来人啊~!速速接本王去往中军大帐!”
朱传齌还没傻到要直接回府,这时候城内应该还在激战,贸然回去说不定就要被误伤致死了。
还是在军帐里好好歇息一番,待到肃清城内贼兵,再行回府,而且要与前来平叛的主帅好好沟通一番。
尤其是那些纵马践踏自己爱妃的士卒,无视王法礼数,必须悉数斩首,方可解朱传齌心中之怨怒。
一个把总听到藩王的呼喊,便带着十来个手下前来,见到代王就跟个失魂落魄的家伙似的,满脸是土,龙袍也残破不全,不免哼笑吩咐左右:“来人,请代王及女眷上车,搜罗附近王室,一并送回大营!”
朱传齌见到这些兵痞对自己毫无敬重之色,很是气愤,本想怒斥几句,又害怕对方拖沓行程,因此而耽搁了爱妃们的诊治,便只得暂时忍气吞声,待入营之后再行发落。
士卒们找来四辆被遗弃的马车,还寻觅四周,将王朴丢下的王室成员都放置到车上,两辆用来拉活人,余下两辆则负责拉死尸,所幸这些人刚断气不久,还不会散发出恶臭。
这些都是李成栋的手下,军纪对他们形同虚设,连藩王都视为自己的战利品。只要有银子,他们就有战斗力。没银子,那他们便会随机应变了。
高杰是其顶头上司,李成栋纵然有升官发财的野心,眼下是不会越级上供的,所以朱传齌并没有被送到主帅杨文岳的帐内,而是先行被送到高杰的大营里。
“末将高杰拜见代王千岁,属下士卒若有冒犯之处,还望王爷千岁念及其均为粗鄙之人,多多包涵!”
高杰被太子提升为总兵,因为保卫京城战功卓越,还领了五千两银子的赏赐,心情自然大好。
此番跟随杨文岳讨伐王朴,更是要再次有所斩获才是,好令同僚们不敢轻视自己,对于属下李成栋与许定国也是这么吩咐的。
许定国已经率部攻入城内,眼下尚无战报,没想到李成栋倒是一举将代王送来,还真是精明能干。
“哼!罢了,有劳将军送本王一程,前去面见主帅,不知此番大军主帅是何许人也?”
要不是还要让人家护送自己,朱传齌就差拂袖而去了,这群目无王法的混帐东西,他是连歇脚的心思都没有。
“启禀王爷千岁,大军主帅乃是宣大总督杨文岳!”
高杰升任总兵是太子钦点的,杨文岳就任宣大总督也是太子钦点的,对于人事任命,高杰是没有任何异议的,他就只管多立战功,余下之事无须自己费心。
“原来是他,本王也对其略有耳闻!”
朱传齌倒是听说过杨文岳,其人多次领军追缴流寇,多少也有些本领。
“末将这便亲自护送王爷千岁去往中军大帐!”
高杰跟代王没什么好聊的,能将活的代王送到主帅那里,便是大功一件。
杨文岳的大帐就设在从保定带来的亲系副将张德昌的军营之中,旁边是同为保定副将的杨德政的大营。
“臣不知代王千岁屈尊前来,委实有失远迎,还望代王千岁恕罪!”
高杰早就将代王要过来的事情禀报给了杨文岳,所以他才在营门之处等候代王,但是客气的话还是要说的,也是当众给代王一个面子。
“嗯嗯!”
朱传齌坐在马车上应承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下车,直接入营,因为懒得走路。
杨文岳见到代王的马车已经入营,便低声吩咐高杰:“此事做的不错,本督先行记下,你且回去指挥作战,相应功劳本督自会向太子殿下禀报!”
如今城内仍在激战,尚需各路总兵号令麾下人马。接待代王就不用高杰了,免得再说错话,若有冒犯之处,那就不好圆回来了。
高杰大喜,努力掩饰住激动的心情,垂首抱拳施礼道:“末将多谢大人提携,定当效犬马之劳!”
就藩大同的代王可是陛下的亲戚,自己救下了代王,只要禀报到太子那里,必然会得到嘉奖。
代王与王朴可是杨文岳的两块心病,如今王朴已然战败逃窜,代王又转危为安,他心情大好:“言重了!言重了!须责令士卒入城之后不得抢夺财物、啪啪珉女,此为太子殿下圣谕,若有违背,不论官职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收复大同是其一,管束各部是其二,如果平叛大军还趁机进城劫掠,那与王朴叛军又有何不同之处?
高杰也不敢疏忽,要是没有自己约束,手下那群肆无忌惮的玩意真就干得出来这种事:“末将谨遵太子殿下圣谕,这便回营,加紧督促手下士卒!”
之前已经提醒过李成栋与许定国,但命令能否执行下去还是个问题,高杰深感不能因为部下进城劫掠,而将解救代王的功劳抵消掉,所以急忙向杨文岳告别。
解救代王可是板上钉钉的大功一件,若是士卒在城内洗劫百姓,无恶不作,太子殿下闻讯而迁怒于自己,最后功过相抵,自己岂不是赔了?
与其亡羊补牢,不如未雨绸缪,若真是有人敢视自己发布的命令于无物,无须等杨文岳派人前来抓捕斩杀,自己便先行予以惩处,免得留有后患。
“臣行事拖沓,使代王千岁久候,臣委实惭愧!”
等杨文岳进入大帐,已经看到代王在背着手站立了,脸色很是难看,估计是要发火了,便先行示弱。
代王老成持重,一脸严肃地说:“杨总督无须赘言,本王自知轻重缓急,今大军克复大同,乃是天意使然,本王深感欣慰。杨总督自然居功至伟,本王自会上奏太子禀明原委。只是之前高杰所部士卒纵马踩踏本王妃子与子女,该当何罪啊?”
只要杨文岳愿意惩处高杰,那么代王向太子的奏报里就可以夸赞其功劳甚大,这便是交换的代价。
高杰如此无礼,朱传齌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只要有机会,就要为死去的妃子以及子女报仇雪恨。
“这……”
杨文岳并未接到报告,所以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还如何决断。
倒是身边的随军太监帮其排忧解难,与背负的使命比起来,被踩死几个妃子都是小事:“代王千岁还是先行接旨吧!免跪!”
随军太监不是之前的监军太监,只负责对既定目标发布圣旨,并执行圣旨里所阐明的内容,并不会干扰杨文岳的指挥作战。
朱传齌没料到还有给自己的圣旨,便只好先接旨,再逼迫杨文岳就范:“臣朱传齌接旨!”
随军太监慢条斯理地打开圣旨,抑扬顿挫道:“代王朱传齌继承祖业,就藩大同,本应自强不息,以报圣恩。然其不思进取,贪图享乐,所耗钱粮,甚是巨大,滋扰百姓,吞并田产,冤死之人,不计其数。今……”
朱传齌光是听到前半部分内容,脑瓜子就“嗡嗡”的,后半部分根本就没往脑子里进。
随军太监念完圣旨,便让左右上前:“请代王回去歇息,明日启程,送往京城面圣!”
第281章:银色浪花
就在两个内侍打算上前将代王“请到”旁边的营帐,准备明日起程赴京之时。
朱传齌猛然挥动两只手臂,推搡掉身旁的内侍,面色狰狞地指着随军太监的鼻子叫嚣道:“你所持之物定然是矫诏!此等言辞万不可信,本王无须遵从!杨文岳,给本王将此等贼人立即拿下,听后发落!”
不论是真是假,朱传齌都不打算束手就擒,若按圣旨所言来办理,自己这代王岂不成了监下囚了?
即使不被下狱,可没了属地,连王府都住不了了,万贯家财全部抄没,再也享受不到酒池肉林,左拥右抱的奢华生活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朱传齌见到自己撂下一通狠话之后,对方竟然无动于衷,更加出离愤怒,厉声质问对方:“杨文岳!你竟敢不停本王号令?可是打算犯上作乱?”
作为藩王,就算是宣大总督见到自己也要毕恭毕敬才对,连一个太监都无法惩处,那他这代王的威信势必将会大打折扣。
面对一个刻意在颠倒黑白的王爷,杨文岳无比淡然地说:“眼下大同内外均在追剿贼兵,臣恐贼兵危及代王千岁之安危,最好早日启程。臣以为代王千岁还是遵旨为妙,毕竟奉旨进京与抗旨不遵是截然不同的,想必太子殿下也会酌情处理!”
这意思就是我这没工夫管你的闲事,就算你是大明的藩王,也不过一个失势的王爷而已,太子在圣旨里说地已经很明晰了,不必重申一遍了。
不管你愿不愿意去京城都得去,因为这是太子的意思。太子如何接待你,那就与本官无关了,本官只负责派兵将王爷护送至京城便可。
对方不但不买账,言语里竟然隐约有威胁的意思,朱传齌抬手点指杨文岳,气得肥胖的身子都直发抖:“你……你……你这奸佞,胆敢用太子来威胁本王,须知本王可是太子的皇叔!反了!反了!来人啊~!杨文岳造反啦~!”
王爷千岁的卖力吆喝倒是起了些许作用,听到有人在大帐里面高声呼喊,在外面站岗的一众亲兵立即提刀入帐。
朱传齌见状不禁大喜,便对诸多士卒们发号施令道:“快将此等贼人给本王拿下,本王给尔等每人都官升三级,赏银百两!”
这则临时发布的命令只换来对方疑惑的眼神,痴汉闻言转而看着顶头上司,很显然,他们并不认识什么狗屁代王,唯总督大人马首是瞻。
什么官升三级赏银百两,这些亲兵根本就不信代王画出来的大饼,跟着杨文岳许久,也见过不少的大场面,轻易不会被忽悠。
一瞧他那身破了洞的龙袍,这位王爷混得好像比自己这伙人还惨,真要是有银子,赶紧去找人给你打几个补丁吧,免得露怯……
杨文岳也不想跟这个胡搅蛮缠的王爷多说什么,便对随军太监客气道:“有劳伴伴请代王千岁到营帐里歇息,以便早日起程!”
这位王爷是不是冒牌货还不得而知,杨文岳之前并没有见过代王,但当着代王的面就不能辨认真伪了,只能通过散碎的细节来判断。
其一,根据士卒的禀告,此人是从王朴车上扔下的,王朴宣称其为代王。
其二,与此人一并被解救的还有诸多妃子与子女,可以间接证实其身份。
其三,除王朴及王府内的直系子嗣之外,大同城内穿龙袍者仅有一人。
等搜集到更多的证据之后,便可以验明真伪了。
若是冒充的,就可以也被送去京城了。
朱传齌也意识到了士卒根本就不听自己的号令,便气呼呼地表示要秋后算账:“尔等……待本王抵京之后,定要向太子说明来龙去脉!”
圣旨所述之内容均乃子虚乌有,假如皇帝当真不省人事,太子尚且年幼,不谙世事,只要自己阐明厉害,定可力挽狂澜,转危为安。
定要将家财与封地悉数索要回来,然后再向太子疏言杨文岳的诸多罪行,令太子不得不将其革职下狱,直至枭首示众。
杨文岳待愤愤不平的代王走后,便吩咐亲系:“来人,送伴伴五千两银子作为路上照顾代王及家眷之费用,路上还望伴伴多多费心!”
说是伺候代王的盘缠,其实就是给这位太监的好处,要不是适才对方拿出圣旨,代王还要咬住高杰麾下骑兵踩踏其家眷的事情不放呢。
用五千两银子摆平此事当真不贵,而且在杨文岳可以支应的范围之内,即使报与太子殿下,名义上也是说得通的。
随军太监是宫里派来的人,怎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在,只是会心一笑,向对方拱手施礼道:“岂敢,岂敢,那就有劳总督大人了!”
办事就是这样,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好处均摊,和气生财,各自的麻烦最后都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此行随军太监的任务有两个,一个是王朴,另一个便是代王。
前者还没抓到,要是一直抓不到,他也不可能在这里常驻。
只要收复大同,打垮了王朴,还能救下代王,就可以回京复命了。
在临行之前,太子已经交代过,不论这位王爷如何耍混,都要将其全家送至京城。
太子要从代王开始,逐步将山茜境内的诸多藩王与藩国悉数削去。
并将此策向全国范围内推广开来,从今往后,大明境内再不会有藩王与藩国。
山茜年缴粮食不过一百五十万石,而每年供给山茜境内的诸多藩王的俸禄便耗去了近半。
杨文岳对太子殿下这道圣旨是极其支持的,因为他深知这些藩王的待遇。
拿代王来说,代王自身年俸便是一万石,诸子每人一千石,诸女每人五百石,从生下来就可以领取。
王妃、储妃的年俸都要另算,加上一群直系亲属以及上千仆从,光是代王府一年的年俸就需要十万石。
代王的封地称为代国,代国最鼎盛时期有二十九个子国,现存十余个,这些子国就是初代代王儿子的各自封地。
每个子国每年也会领取年俸,每国每年领取三万石,十几个子国算起来就是一大笔开支,足以让朝廷都难以承受。
大明境内尚有二十八藩国,每国之内含有不下十余个子国,子国总数过三百,全年开支不下一千万石。
莫说对东虏用兵,光是喂养不计其数的藩王,朝廷就已然是有心无力了。
若不削藩,再过数十年,恐怕连宫里都要缺粮了……
将山茜境内的代国取消,每年起码能节约五十万石粮食,充作军需再好不过。
“王朴狗贼!死期已到!还不下马就擒,更待何时???”
听探马来报王朴正在向北逃窜,可能经过自己的营盘附近,而且兵力仅有数百,刘光祚立刻率领麾下骑兵火速出战,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抢功。
只不过刘光祚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隔着数百步远,对方周遭都是人喊马嘶,充斥着肆意践踏之声,王朴根本就听不见他说了什么狠话。
但刘光祚已经打定主意,今天王朴从这里过也得过,不过也得过,总之要落到自己手里才行,决计不能旁落与他人之手。
一口气追出去近十里地,跑了这么老远,面对近在咫尺的猎物,不论是李成栋还是贺式兄弟都不会善罢甘休。
李成栋出身流寇,后随高杰征战,脱离李自成之后便加入了大明官军,虽然之前参与京城平叛之战,可一举被擢升为副将,总是因为出身问题而顾虑同僚们的评论。
若是能够抓获王朴,一来可以投桃报李,为太子殿下与顶头上司增光添彩。二来也能扬名立万,说不定将来能晋升为总兵,可以率军独当一面。
京营参将贺赞比李成栋抓获王朴的心情更加迫切,他还背着戴罪立功的由头作战,就指望用王朴来为自己正名了。
一旁同行的贺诚虽继承了父业,已经是保定副千户了,但要达到家父贺虎臣之声望,尚须立下汗马功劳方可做到。
所以两路人马才坠在后面,紧咬王朴车队不放。
要不是刚才王朴丢了一堆代王的家眷下来,当追兵阵脚大乱,被迫减速,现在都已经擒获王朴了。
“不好!都给俺冲!莫要让旁人抢了头功!”
李成栋见到远处也有明军旗帜飘舞,就知道有人来跟自己抢夺战利品了。
根据事先的布防情况以及来军的方向分析,这路人马极有可能就是刘光祚所部。
要是跟旁边的贺家兄弟平分战果,李成栋多多少少还能勉强接受。
但是自己领着大队人马追了十多里地,一直将猎物追到别人的嘴巴里。
让对方吃现成的,自己吃了一嘴的烟尘,李成栋就有点难以下咽了。
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这下王朴倒是难以杀出重围。
“父皇!该当如何?”
王琦眼见身边的人马越来越少,当下仅存六七百骑而已。
对方兵力加起来却不下三千之多,几乎相当于己方的四倍以上。
大同城已被攻破,没了国都,“前晋”将士跟着太祖皇帝北狩,被追兵撵得犹如丧家之犬。
“诸将随朕杀出重围,日落之后便有转机,只要可以出关,诸位皆是我前晋的开国功勋!美女金银,任由挥霍!”
事到如今,王朴也只能用身外之物来刺激手下们继续追随自己了。
跟着自己还能有机会享受奢靡生活,一旦被追兵擒获,那便要被凌迟处死了。
只要将士们众志成城,奋勇拼杀,前面有上千暴明精骑又能如何?
在王朴的激励下,众人稍稍策马调整了出逃的方向,便避开了迎面而来的这股敌军。
两路人马几乎是相隔三四十步的距离擦肩而过,让刘光祚气得要从马上跳下来指挥。
他们连王朴的亲兵都没抓到一个,反而是一头撞上了后面冲上来的贺式兄弟的部曲。
双方均不得不拼命减速,进行避让,免得真的发生大规模的冲撞事故,伤到自己人。
尽管都在竭力克制,还是有几十号士卒在混乱之中被撞下战马,受伤倒地。
出了这种破事,要不是双方的脖子上都系着黑色的围巾,就直接拔刀开干了。
“该死!这个混帐!”
贺诚真是没见过这样的同僚,连合围都不会,上来就给自己帮倒忙。
他们如此蠢笨,到底是来擒拿王朴的还是帮王朴逃出升天的?
好不容易快要抓到王朴了,就活活让他们这群猪给搅和黄了。
贺式兄弟的近千人马所形成的攻势在转瞬时间就被刘光祚所部给冲垮了。
要不是同为明军,贺诚都想率领手下直接杀出一条通路。
“收拢人马,快追!”
贺赞眼中只有王朴,根本顾不上阵脚大乱的队伍,要是让王朴就这么轻易溜走,真就是老天无眼了。
李成栋在马上看得是清清楚楚,脸上不免露出得意之色,看来是天意使然,王朴很快便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同行的他部追兵不过百余人,尚有三四百人在数百步之外,自己这有近六七百精骑,抓获王朴的几率陡然增大了数倍。
“王朴休走!你家李爷爷在此!”
眼见重新将差距缩短到不下五十步,李成栋一马当先,冲在队列的最前面,开始向慌不择路的“前晋大军”喊话。
亲兵在两侧纷纷张弓搭箭,开始施射,双方都在疾驰,十箭只要能蒙到一个猎物,那就算是运气好了。
绝大多数箭头最后都扎到了草地上,仅有极少数射到了马屁股乃至逃兵的后背,但也只是隔靴搔痒而已。
王朴即使听到李成栋的叫骂,也不会回头搭理,一来不认识这货,二来也要专心跑路,现在保命要紧,万不可接战耽误时间。
“扔掉银子!”
代王全家都被扔出去了,可还是没挡住多少追兵,而且还被扔了个精光。
眼见己方又被咬住了,王朴只得再生一计,将马车上所携带的银子扔下去。
少说也有数万两之多,虽说是破财了,可只要追兵敢下马去捡,那他就达到目的了。
亲兵们也意识到被追上的话,车上有多少银子都是人家的了,所以急忙动手搬运。
箱子被马车上的亲兵用脚踹下,坠地之后直接散乱开来。
不计其数的银元宝在半空中飞舞,连成一片,就像是一道道银色的浪花。
见到如此难得一遇的奇葩景象,李成栋所率的人马至少有一半选择停下来捡银子。
追王朴就是为了领赏银,现在直接就能在地上捡成锭的银子,那还追王朴干嘛啊?
一个少说也有五两、十两,大的更是有五十两之多,揣进怀里可是美滋滋呢!
第282章:轻敌冒进
“扔!将银子都给朕扔下去!”
见到身后的追兵果然中计,纷纷勒马留在原地捡银子,王朴不禁大喜过望,银子扔得越多,追兵的数量就越少。
若是兵败身亡,银子也就都归这些追兵了。只要能保住自身的性命,即使将所携带的银两全部扔掉也在所不惜。
代王在自家府邸里囤积了万两黄金,以及不下五十万两白银,由于启程匆忙,王朴的亲兵也就带走了大约一半左右的银子。
但对身后的追兵来说,一箱一箱的银子从马车上被掷下,由此形成的道道银浪决计是难得一见的奇景。
“啧啧!还是银子管用!”
王朴在马上向后观望,不禁得意起来,看来在这些追兵眼里,大明代王还不如银子值钱。
刚开始见到几箱银子散落在地上,只有少部分明军停止追击,下马去捡银子。
可随着数目越来越大,最后多半人都忍不住了,直接演变成了哄抢。
王朴不忘大声向身后还在穷追不舍的追兵们喊话:“此百万两现银!朕送予尔等!”
虽然将数额夸大了几倍,但确确实实是变相送予了追兵,而且是不得不送。
落到地上的银锭还起到了阻击的效果,战马一旦踩踏上去便会失去平衡,甚至倒地。
距离猎物越近,追兵的坐骑便越容易出现马失前蹄的状况,不得不适当地后撤。
“狗贼着实可恶!竟然乱我军心!真是天理难容!”
立功心切的李成栋尽管一心想要抓住王朴,怎奈随行的士卒的心思与主将并不一致。
若是每人都能捡到百两银子,王朴要跑就让他跑吧,己部不追,不是还有旁人嘛。
再者说,狗贼王朴又跑不远,捡完银子再追也不迟,先放他跑二里地的。
尽管李成栋频频发话,勒令士卒不准停下拾取银子,奈何下属都是见钱眼开的穷鬼。
“每人只准捡两锭银子,立刻上马追击!谁敢不从,立刻枭首!”
上有命令,下有对策,总是有小聪明的把总们,便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既可以满足大家的心理诉求,又不耽误追击,算是两全其美之策了。
这么一来,捡百两银子的时间不过让王朴的溃兵跑出百步之遥而已。
“抓获抑或射杀狗贼王朴者,本将赏其千两银子!”
见到手下抵挡不住银子的诱惑,李成栋所幸来了个将计就计。
之前太子赏赐自己两千两银子,可以拿出一半来分给下面的有功之人。
“好~!”
听到马上就有银子可拿,与总兵一同追击,不曾离开的近百人也亢奋起来。
作为守护总兵左右的亲卫,没有李成栋的命令,他们是不敢擅自离开去捡银子的。
但大家也有那个心思,只是不敢付诸于行动而已,说视银子如粪土,那绝对是假话。
穷追不舍狗贼王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前方猎物的身上一定还有金银珠宝。
这只狗贼诡计多端,必然不会将所有财宝都一并扔掉,定会留有后手。
只要抓住王朴便可人赃并获,狗贼交给上峰,财宝自然可以被大伙瓜分。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在京城就这么干过,太子也不曾责备。
到了大同,就再干一次,不然大伙也没有多少追击狗贼的动力。
一口气追出去二十里地,没有足够的诱惑是不会如此执着的。
李成栋见到右侧两百步开外也有一路人马在追击王朴,为首的正是贺赞。
贺赞的人马也受到了银子的印象,要么下马捡银子,要么踩到银子而倒地。
现在身边的士卒已不足五十人,但仍然没有收手的迹象,也是死死咬住王朴的尾巴不放。
“父皇,再往北去,就要出关了!”
王琦知道大军沿河而上的话,就要抵达边关的镇羌堡,只有从那里才能出关。
若是无法出关,要么向西去往玉林卫与威远卫,要么过河去往阳和卫与高山卫。
“……先去镇羌堡一探究竟,若是不行再西去玉林卫,阳和卫副将姜瑄无视朕之盛情,不去也罢!”
越往东走,就越容易碰到暴明的军队,尤其是宣大东北部防御兵力众多,加之地形险峻,不可轻易接战。
如若镇羌堡无法通过,便西去玉林卫一带,找个容易突破的地方出关。
“扔掉旗帜,伪装成暴明大军,迷惑堡内守军!”
王朴还是想从最近的镇羌堡出关,在镇羌堡对面的猫儿庄便驻扎着一支大清王师。
只要能够与其接应上,便可击退身后的追兵,从而实现龙入大海,令狗太子无可奈何。
“前晋部曲”就在“太祖皇帝”王朴的号令下重新变成了大明官军,策马奔腾去往镇羌堡。
“快给俺追上去!放箭!”
见到前面的猎物已经将大旗都丢在地上了,分明是溃不成军之状,李成栋的信心又陡增了几分。
距离日落尚有一个时辰,这么快马加鞭追击的话,在天黑之前,必然可以将狗贼王朴一举擒杀。
王朴的前晋大军仍有超过五百骑,已然成为了三路人马里数量最多的一路,但根本就不敢回身与追兵接战。
从“前晋太祖皇帝”到普通士卒都在忙着跑路,生怕跑得慢了被后面的恶狗一箭穿心。
跑过一处坡地,王朴俯身往后看,在五十步开外有百余追兵,三四百步之外有数百骑,远方数里之外又有千余骑。
只要自己要率军回身杀退身后这股敌人,其大队人马便会接踵而至,令自己无法逃脱,故而万不能迎战。
若是在天黑之前还甩不掉追兵,便等日落之后再行北上,率领百余亲卫从镇羌堡出关倒是不难。
只是代王一家被扔下车,银子又快扔完了,追兵又贴上身,王朴手中已经没有迟滞追兵的人与物可扔了。
随行的家眷显然大幅度地拖慢了队伍的速度,还要搭上不少亲兵的性命,这么下去,不管扔掉多少银两都无法摆身后那些穷凶极恶的追兵。
痛定思痛之后,王朴便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放弃家眷,我等轻装北狩!”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带着他们莫说出关,可能在日落之前便会被追兵赶上。
王琦可不想执行命令,还在苦劝:“父皇!万万不可啊!母亲贵为皇后,怎能落于敌人之手?”
这怎还得了,那都是家人啊,除了自己的妻妾,还有母亲呢。
见到儿子竟然敢抗命,王朴旋即厉声痛骂道:“愚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下形势如此险峻,不可有妇人之仁!若是带有女眷,我等均无法走脱!”
再不扔掉这些累赘,那真是要国破家亡,兵败身死了。
王琦也知道的确是这么回事,万般无奈,只得慨叹一声:“唉~!”
为了逃命,这下算是将队伍里能丢弃都给丢弃了。
代王一家,数十万两银子,甚至自家亲属,都留给了追兵。
王琦见到载有母亲的马车慢慢远离自己,不禁潸然泪下。
作为前晋太祖皇帝,一并被遗弃的还有王朴新纳的十几名靓丽妃子,其中不乏重金买来还未享用的扬州瘦马。
就这样悉数送给追兵,他当然不舍,可形势逼人强,若是不如此这般,只恐自身性命堪忧。
待见到皇太鸡,向其借兵一万,入关报复也不迟,之后定要迎娶百名佳丽,以雪今日之耻!
“去将马车悉数截下,其中若有女眷,乃是朝廷钦犯,未有本将之令,任何人等不得轻举妄动,须小心看押,若有违背,本将必然立斩不赦!”
后面的李成栋也见到了突然发生的状况,显然王朴将队伍里为数不多的马车也遗弃了,考虑到之前的情况,李成栋便判断里面应有银子与女眷。
银子就无须他襙心受累了,若是真有女眷,尤其是王朴的直系亲属,那便是决计不可轻易触碰了,这要是传扬出去,被太子获悉,必然会遭到相应的惩处。
李成栋还不想因为部下玩了王朴的女人而被太子严惩,所以严令手下将女眷看管起来,不论是何人敢公然抗命,不用等待到太子遣人来查,他就先将其就地正法。
“是!”
一名亲兵率二十人离开大队,驰往马车方向,真要是有要员与银两,小心看管,也算是立下战功了。
丢弃了最后的一批累赘之后,王朴马队的奔驰速度终于快起来了,加之马车的干扰,与追兵的距离被拉大到两百步左右。
这下总可以肆无忌惮的策马狂奔了,亲兵所携带的万两黄金还没有被丢弃掉,足以养活一众人马了。
王朴暗自算过,若是要与身后追兵血战一番的话,顶多可有百余人能够出关。
每人赏十两黄金的话,总额不过千两而已,仅占携带总量的一成左右。
余下部分仍旧可以用作自己东山再起,这便是留得黄金在,不怕没柴烧。
“父皇!若是追兵紧咬不放,我等必然无法顺利出关,不如击退敌人,再行北狩!”
王琦见到跑了这么远,身后的追兵仍然没有就此离去的迹象,便打算拼死一战。
“……也罢!左前方有处山丘,朕先率百余骑远去,引诱追兵,我儿率数百骑在北坡埋伏,争取一举射杀此股贼兵,再行北上出关,若是战事不利,切不可恋战,当须立即北撤!”
不管输赢,王朴都会一直往镇羌堡方向奔驰,王琦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儿臣谨遵父皇圣裁!”
王琦也不想在这战殁,偷袭追兵成功再好不过,若是不成,那还是走为上策。
见到王朴已经率队远去,王琦便号令众人在一处树林还算茂盛之处埋伏下来。
很快李成栋便率追兵赶制,战马刚爬至山丘顶部,没有任何迟疑便打算继续追击。
“有埋伏!”
忽然一支利箭从身边急速飞过,李成栋大惊失色,急忙向手下高呼。
“啊……”
话音未落便有士卒中箭落马,刹那间便有数百支利箭如蝗群般飞至。
李成栋所率的数十人旋即便被杀了个人仰马翻,眨眼之间伤者便有十余人。
贼兵竟然在脱逃之际还想埋伏继而反扑己部人马,这倒是令李成栋始料未及。
他自然要拼死抵抗,断然不会被快被赶至穷途末路的贼兵所围杀。
“莫要惊慌!随本将冲杀出去!”
李成栋挥动腰刀,搪拨射来的箭矢,不料腿部被射中一箭,疼痛难忍,只得拨马后撤。
余下亲兵见到主将走脱,自然也无心恋战,纷纷开始向南方败退。
“给本将射死这些贼兵!”
王琦还不依不饶,想要将对面一网打尽。
因为害怕距离太近被事先发现,所以前晋的伏兵埋伏的较远,这就导致不但箭矢命中率很低,而且一旦目标发生溃逃,一时间也追赶不上。
见到对方主将仅率十余人逃窜,王琦不禁喜形于色,打算将其一举歼灭,可是刚跑了一半,便发现对方便折返回来,打算卷土重来。
“给俺宰了这些龟孙!”
李成栋已经纠集了从后面赶来的数百骑,拔出了小腿上的箭头,正在马上咬牙切齿地叫嚣着。
追了几十里路,狗贼王朴没抓着不说,反倒自己折损了好些亲兵,还被王朴那个混帐的手下射中了一箭,这怎能不让李成栋愤恨不已?
“李兄莫急,贺某来也!”
就在李成栋打算一血前耻之时,贺赞率数十骑拍马赶到,但目测也就仅有三四十人而已。
“好~!我等合兵一处!定要擒杀狗贼王朴!”
吃了暗亏的李成栋也放弃了孤军深入的打算,要想将狗贼王朴擒获,还是要靠人多取胜。
贺赞的兵力虽然不多,可来得正是时候,也算是助自己一臂之力了,而且贺赞是太子钦点之将,太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大伙都以为这是一次顺风仗,可以秋风扫落叶般的将叛军赶尽杀绝,没想到兔子急了居然也敢咬人。
见到惨死的弟兄,众人便群情激愤起来,誓要为战殁的兄弟们报仇雪恨,手刃贼兵方能罢休。
“冲啊~!一个都不许走脱!”
大战在即,李成栋也不顾腿部伤口传来的痛疼,仍旧号令士卒发动全线进攻。
若是连王朴所部人马都留不下,班师回朝之后岂有颜面可存?
“贼兵安敢放肆!给本将放箭射杀!”
见到来敌数量也就与己部人马相当,王琦便欲做困兽犹斗之状,先行击退敌军,再行跑路。
只是他忘了一点,适才得手全凭李成栋轻敌冒进所致。
如今两军正面交锋,“前晋”的这些士卒全然不是敌军的对手了。
第283章:半夜杀出
“你这龟孙安敢欺我等无弓?郎儿们给俺射死此等贼寇!”
吃了一次暗亏的李成栋见到贼兵排成一行向己方施射,也不再冒险直接冲锋了,而是号令手下减速而行,边冲边射。
就算之前是流寇,穷得快要掉渣,吃了上顿没下顿,被朝廷招安之后的待遇也不怎么样,但混饭吃的家伙一直都带在身边,不曾扔掉。
由于护驾有功,高杰与属下部将不但被擢升,领了一大笔赏银,而且还有幸补充了不少的军械物资,得到火炮与鸟铳不下千支,弓箭更不用多说。
跟着杨文岳征讨王朴,高杰所部就是来打仗的,不论是顺风仗还是攻坚战,都需要手里的家伙派上用场。
在李成栋身边护卫的都是亲兵与精骑,每人皆是顶盔贯甲,刀弓齐备,在装备上并不逊于大名鼎鼎的关宁铁骑。
由于连年征战,故而单兵战力与战场经验更是远超王琦所率人马,在对射上丝毫不落下风。
贺赞所率的数十人也都是亲系部曲,之前虽属神枢营,可在贺赞的督促下,所学武艺也不曾被荒废掉。
人数较少可胜在齐心协力,服从号令,比由乌合之众所组成的兵痞大军迅捷得多,更便于贺赞指挥作战。
追军骑兵多伏在马头冒死冲锋,急速逼近王琦的阵线,冲过百步之遥也就是打两个哈欠的事。
王琦的“前晋”精骑虽有斩获,射落对方不下四五十骑,可己方也承受了相当大的伤亡,损失的人马比对方还要多。
论箭法,“前晋”士卒远不是李成栋所部的对手,对方可是多年都在射活人,不管官军还是流寇,只要挡路,一律照射不误。
纷繁的箭矢在两队人马之间往来穿梭,时速如电,很多骑兵都来不及反应便会中箭落马。
眼见敌军越来越近,大有不可抵挡之势,即将像一把锋利的钢刀,径直插入本方的战线之中。
“前晋”士卒意识到光凭弓箭已然无法阻止对方的强势推进,在重压之下,便选择拨马跑路。
“混帐!不准脱逃!给我……啊~!”
王琦见到麾下将士临阵怯战,居然不听自己的号令,兀自逃离战场,立刻开始大声斥责这些拿了自家银子不干活的窝囊废。
刚说了没几个字,一支破空而出的利箭便射中了王琦的肩膀,让他不由惨叫一声,不得不用手捂住箭头,也被迫决定先逃之夭夭,再图后计。
但由于逃跑就等于将自身后背留给了敌军随意攻击,经过一路掩杀,“前晋”的四百精骑一战过后仅存不足一百骑。
其余不是被当场射杀便是坠马摔了个半死不活,不少人都选择远离王琦,四散而逃,免得被敌军盯上,那就再也跑不掉了。
而且这些兵痞想得也极其正确,李成栋与贺赞等人就死咬住王琦不放,其他雑碎可以随意跑路。
李成栋誓要报自己被偷袭的一箭之仇,他征战多年却被一个蠢材给暗算了,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若是不宰了这个混帐物件,此事传扬出去,那便是旁人在茶余饭后的谈资了,为了自己的颜面,李成栋也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才是。
贺赞在对方的队伍里好像没有发现王朴的身影,很有可能这对狗贼父子密约,由王琦阻击追兵,得手之后再行与其贼父汇合。
如今阻击失败,王琦仍要按原先的约定去找王朴,否则他就只能被身后的一众追兵围歼在关内。
从贼兵败逃的方向来判断,贺赞不相信就凭王琦仅存的这点人马便可以从镇羌堡从容出关。
“李兄!这对狗贼父子已然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切勿令其逃出关外!”
现在李成栋的兵马占多数,贺赞也要顾及对方的意见,自己有什么想法都要事先沟通,免得发生误会。
“贺兄说的极是!此等狗贼犯上作乱,公然自立,乃是滔天大罪,若是逃出关外,岂又天理?”
不用贺赞提醒,李成栋也不会放过王朴父子,擒杀王朴是公事,弄死王琦就是私仇了,但这并不矛盾,可以一并实现。
王琦这个混帐,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李成栋也要将其剁成肉泥喂狗。
也难怪李成栋火大,换成旁人,追了猎物二十里地,一不留神却被猎物咬了一口。
自己没逮到猎物,又让猎物溜之大吉了。
然后双方重新回到你跑我追的环节,这得有多窝火啊?
好在前方便是镇羌堡,只要堡内守军不接纳,这群贼兵就无法翻越长城出关。
不论是太子还是总督,都没特意叮嘱说要生擒狗贼父子,这就好办了。
李成栋想着用好几种方式弄死王琦,先不能一刀结果了他,那就太便宜他了。
王琦就在前方百步开外的位置,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逃命,怎奈距离太近,附近有没有山丘可供藏匿。
在太阳落山之前,想要摆脱身后的大群追兵已经非常困难了。
双方的兵力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李、贺二人仍有不下三百骑,而王琦至多仅有八十骑。
平叛大军在士气上也明显高出不止一筹,大有摧枯拉朽,一举涤荡贼兵的骇人气势。
只是到了镇羌堡跟前的时候,追军发现情况有变。
前方有王朴派来的侦骑引路,带着王琦的残兵进入堡内。
这说明王朴所率叛兵竟然早已经进入堡内,应该诓骗守军得逞了。
贼兵合二为一,纷纷弃马登城,用铳炮与弓箭阻击眼前的追军。
“王朴狗贼死期已到!还不出城投降!守军将士莫要被其蛊惑,此人已然背叛大明,正欲出关投敌!”
眼见就要将猎物擒杀在关内了,居然让王朴轻易入堡,李成栋不由气得破口大骂。
这也怪不得守军,因为一个小小的堡子根本就无法抗拒大同总兵的要求。
王朴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那就不会惊慌失措了,直接在城头反咬一口:“我乃大同总兵,素来忠于朝廷,却被尔等反贼一路追杀至此!尔等不图报效朝廷,胆敢率众反叛,实属罪该万死之人,人必遇而诛杀之!尔等若是执迷不悟,死心来战,本将定然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定然要以身报国!”
反正现在对方手里没有证据,王朴能随心所欲地颠倒黑白、造瑶中伤,当着众人的面怎么说都可以,他手下的亲兵是不会举报自家主人的。
堡内守军也听得一头雾水,双方都说对方是发动叛乱,要赶尽杀绝,又拿不出像样的物证,他们实在是难辨真伪,都被说糊涂了。
镇羌堡的最高长官才是一个把总,手下仅有五十来个人,堡子里还有二百多百姓,都是靠在附近种地过活。
适才见到大同总兵率部前来,急忙带着众人前来迎接,结果刚进堡子没多久,外面便来了两队人马,一前一后。
前面的是总兵的儿子,后面的则是一群追兵,然后双方便还是互相指责叫骂,让这位把总与手下一群文盲都听得有些呆滞了。
大伙每人一个月还领不到两钱银子和三斗米,穷得不行,要养活这近两百人马可是费力得很。
由于老天不下雨,这里常年干旱,百姓的日子过得也很苦,跟他们相差无几,甚至更加悲惨。
把总虽有一身盔甲,可由于年久失修了,开线断裂的地方比比皆是,走起路来都“呼扇”、“呼扇”的,就像是一堆废铁片子拼在一起似的。
手下士卒有的更是连甲胄都没有,褪色得不象样倒是其次,领子和袖口早就被磨破了,下摆更是碎成了布条子。
一群士卒也很少洗漱,个个皆是蓬头垢面,加上没有肉菜可食,看上去就像是要饭的乞丐,不过都一脸好奇地戳在一边揣手看热闹。
王朴起初还想让这些蠢材登城守卫,但一看他们那糟践的模样,就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这群边军完全没有任何战力可言。
让他们守堡,王朴根本就不会放心,说不定外面的敌人一次进攻就能够杀入堡内,自己定然会措手不及。
这群好吃懒做的边军就跟这镇羌堡一样就是个摆设而已,不论是外敌还是内贼,此堡都无从防范。
听这把总交代,此处原有上百边军,由于迟迟领不到饷银和米俸,有半数人都选择私自跑路了。
把总也不想为难众人,听说陕茜那边已然数年没有粮饷了,宣大地处要冲,朝廷多少还能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些拨发下来。
但经过层层克扣,到了边关各堡这里,所能领到的粮饷也就能勉强维持让士卒们饿死不死,仅此而已。
守堡的这些边军比起王朴带来的这些兵马还没有战意,只要勒令他们出战,王朴就可以随意使用此堡。
镇羌堡跟边塞各堡的情况差不多,都是个巨型土坯子而已,也就能防御鸟铳与弓箭,用佛郎机持续施射都能轰出一个缺口。
王朴根本就没信心长期坚守这里,只是眼下的形势比较危急,短期必须在此处逗留,贸然出击就可能全军覆没。
好在追军都是骑兵,根本就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镇羌堡再不济,他们也是奈何不得,只能在外面干瞪眼骂阵而已。
把总对两边说的话都是将信将疑,王朴是大同总兵,他是知道的,外面新来的这群兵马倒是没听说过。
至于谁造谁的反,现在根本就无法做出正确判断,因为两边都认为对方是反贼……
“可恶的狗贼!贺兄,依李某看来,不如我等先将此堡围拢,在四向蹲点把守,莫要让狗贼溜走,再行向总督请来火铳攻城!”
李成栋虽然气恼至极,可也没有下令攻城,自己带来的都是精骑,用来攻城就太可惜了,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决定静待后援。
“李兄所言甚合某意,今狗贼被围,已然成为瓮中之鳖,带大军前来,便令其兵败身死!”
贺赞也同意李成栋的建议,眼见日落西山,王朴也没有逃跑的迹象,那就不如按兵不动,来个后发制人。
待刘光祚、贺诚与李成栋的属下先后赶到事发地,两千多骑兵在四面将镇羌堡围了个水泄不通。
众人也不怕王朴带兵从堡内陡然杀出,那正中己方下怀,索性就开始生火取暖,顺便用被射死的战马烤来充饥。
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了,免得好部位都被野狼分食了,否则大伙都要吃干巴巴的面饼了,就算是泡水都难以下咽。
“父皇!”
“……”
王琦仍旧在堡内称呼王朴为父皇,这让王朴很是不悦,若是被守军听到,那便会露出破绽了,还要杀光堡内守军才算无忧。
“父亲!只夜长梦多,恐敌军援兵明日便到,我等该当如何?”
见到王朴紧皱眉头,王琦也意识到自己出言有误,急忙更改过来。
“敌军与我军交战许久,正是人困马乏之际,明日子时一过,为父便率军杀出,让士卒们好生歇!”
王朴也认为此地不宜久留,若是今夜不走,明日杨文岳必派大军前来,届时他们父子定然无法走脱。
就身边仅存的这两百骑莫说与上万大军对抗,就是堡外那数前骑兵都极为难缠,务必要连夜突出重围才是。
平叛大军早就懒得搭理堡内的叛军,入夜之后,四向的驻地里鼾声四起,仅剩下一团团篝火还在随风摇摆。
负责看押镇羌堡的骑兵都在两百步之外休息,不然就要被堡内的军械所杀伤。
在夜幕之中,只有寥寥几十个哨兵在往复巡逻,一切都归于寂静。
到了既定时间,王琦命手下亲兵悄悄打开堡子的北门,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令众人都牵马出去。
入夜之后,浓云密布,月光不见,视觉距离很短,见到对面仍旧没有任何反应,王琦也就稍稍放心下来。
王朴通过把总问询得知,附近的一段长城仅有数十名边军驻守,防范疏松,由此出关极其便捷。
只待众人跑个两三里路,便可现身漠南,待抵达猫儿庄之后,已然是逃出升天了。
关键就看如何能够从堡外的敌军眼皮底下溜之大吉了。
为此王朴特意熄灭了堡内的所有火光,避免暴露自身影像。
等到距离敌军百步左右,再号令众人上马狂奔,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敌袭!快起来!敌袭!”
由于伤口疼痛,李成栋一直都没睡好,只能算是闭眼而已。
王琦没被擒获,自己的大仇未报,李成栋也没什么睡觉的心思。
这反而给了李成栋预警的机会,觉察到马蹄声之后,便立刻呼喊众人起来迎战。
第284章:王朴末日
李成栋是在日落之前派出的快骑前去大营搬兵,若是可以按时抵达并报与杨文岳的话,援兵前锋应该能够在午夜时分抵达镇羌堡。
不过仅有区区五十里路而已,负责攻城的步卒可能进军较慢,但只要星夜兼程的话,也能在翌日清晨之前驰援而至,令王朴插翅难逃。
但是役是要攻入堡内,擒杀王朴,总督大人鉴于围困此地的己方骑兵在兵力上已然占据绝对优势,可能不会再加派骑兵了,会让大队步卒前来相助。
二者在行军时间上就相差太大了,如果没有携带火铳的步卒助阵的话,让精锐的骑兵弃马攻城,显然是得不偿失之举。
李成栋也只好耐心等待,反正不论如何,在天气状况良好,既无狂风又无暴雨之时,步卒最迟也会在翌日清晨抵达这里,届时便是狗贼王朴父子的死期!
可是觉察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之后,李成栋骤然心忖:坏了!
王朴定然是意识到死期将至,在今夜选择狗急跳墙之策了。
尽管周遭的官军骑兵听到“敌袭”的惊呼,便从睡梦中惊醒,急忙起身抓住兵器迎战,反应已经算是很快了。
可架不住王朴所部准备充分,而且之前没有暴露行踪,待距离缩短到最小之时才发动冲锋。
老谋深算的王朴为了确保自己得以杀出重围,特意选择了贺诚与刘光祚两部人马休憩的结合部作为突破口。
刘光祚所部兵力并不逊于李成栋,可是战斗力却是三路人马里最低的,且反应最慢,迎战仓促,阵线乱作一团,毫无章法可言,就跟没头苍蝇一样在瞎跑。
没等刘光祚招呼亲兵过来补救,王朴便率仅存的两百人马一鼓作气地冲过他的防线了,突围途中还射杀了数十人之多。
“……真乃蠢材!”
等李成栋率亲兵赶至事发地时,王朴都已经跑出去近两百步远了,要不是晚上借给自己三千支箭,李成栋就差指着刘光祚的鼻子破口大骂了。
事情是明摆着的,只要再等几个时辰,到天亮之际便是王朴的末日,可就差这一会儿,便让煮熟的鸭子给飞走了。
李成栋狂追王朴五十里地,半道还被王琦给荫了一回,现在伤口还在作痛,敷了点草药,但只能硬挺着,就指望擒杀王朴父子好出口恶气。
结果却瞪眼看着轻敌无能的刘光祚让这对狗贼给跑了,这实在是太窝火了,气得李成栋脑门上的青筋都崩起来了。
对于是否有疑兵,李成栋不疑有他,王朴手里就这点人马,再分兵突围的话,那胜算就更低了。
四位将领暂时留下总供四百骑兵继续看守镇羌堡,剩下的人都在后面穷追不舍,假使王朴跑到关外,也要将其捉回来。
若在关外没有来自漠南那边的人马接应的话,王朴出关的结果也是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王朴的人马虽然熟悉地形,还有夜幕的掩护,可双方的距离并未被拉大到难以追赶的程度。
身后的追兵实在太多,即使分兵而逃,每路人马仍要面临至少五六倍于己方的追兵,几乎没有任何胜算。
王朴也不敢贸然分兵,为自己护驾的兵力越少,成功脱逃的希望也就越发的渺茫。
幸好城关近在眼前,在微弱的月光的映照下,一条灰黑色的巨型夯土之墙犹如巨龙一般横亘在众人面前。
作为防御漠南檬古骑兵入侵的大同总兵,王朴很清楚自己防区内的长城防线的薄弱环节在何处,所以出关对他来说易如翻掌。
在将城关骗开之时,身后的追兵也就拍马杀到的,可就差了这么一步之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朴从这里逃出关外。
而且前后两拨人马也将城头上的几十个守军给搞懵了,对他们来说,这两拨人似乎都是反贼,又似乎理由都很充分。
先前跑过来的是大同总兵反贼,随后赶至的是天子亲军反贼,好像他们之中就没有好人了……
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守军索性将两批人都给放过去了,让他们在塞外相爱相杀,他们人低言微,就全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好了。
守军的把总想得也很现实,后面这批人明显比前面那批人多得多,只要能将前面那批人都给做掉,那就无须担心得罪他们了。
这与李成栋等将领的想法不谋而合,若是开关追上狗贼王朴,那便对城关的守军既往不咎,否则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李成栋已然打定主意,莫说出塞追击,纵使深入漠南也要将此等狗贼擒获,为报这一箭之仇,必定不死不休!
王琦那个靠其爹被擢升的纨绔子弟,在李成栋看来,连自己的手下败将都算不上,却被其狠狠地摆了一道。
而王朴更是志大才疏的庸碌之辈,梦想有朝一日可以登基大宝,被大军围困还能逃至塞外,这是李成栋绝对无法接受的结果。
就这么一对狗贼父子还擒拿不住的话,莫说被旁人来指指点点,吃了这么大的亏,却什么便宜都没占到,李成栋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狗贼!哪里逃!”
军人都有狩猎的本能,尤其是在猎物拼命脱逃之时,就越发能够刺激这种本能,对方越跑,自己就越想追。
算上这次,李成栋已经是在不到十二个时辰之内,第三次追近王朴了,而且他也感到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真令他逃入漠南深处,与盘踞此地的檬古游骑汇合,那纵然己方有上千精骑,也不会如此轻易近身了。
只不过李成栋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没想到在城关一带也部署一批人马来拦截经此出关的王朴,算是在博弈时棋差一招了。
而王朴光顾着跑路,却忘记了在白天横渡纵贯长城的御河,到了半夜再想渡河又担心河水太深,将自己淹死。
御河虽然不宽,却刚好将猫儿庄给隔开了,渡过御河之后往东三十里才是猫儿庄。
王朴自知暂时去不了猫儿庄,就只能前往御河以西的土城。
那里是檬古在漠南,尤其是大同府城关以北的三大据点之一,另外两个便是猫儿庄与晾马台。
由于明军已然丧失了出关征讨漠南檬古的能力,被迫以长城为界进行被动防御,所以檬古在长城附近所经营的据点也是较为安全的。
这些据点就是依靠出关走俬物资的晋商而发展起来的,属于贸易集散地,虽说受制于漠南檬古,且有不少大清派来的探子,然而负责经营的却多为大明的商贾。
商贾们负责将关内的盐、粮、茶、铁等物资运出来贩售,檬古则会用银子或马匹来兑换所需的物资,支应的银子自然也是入关抢来的,然后转运至辽东。
虽然朝廷是明令禁止这种涉嫌资敌的贸易行径的,但对于晋商来说,只要买通了城关将领,便可以全然无视朝廷的禁令了,即使皇帝的圣旨,他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如果真要听命于一位皇帝的话,晋商也会遵从于皇太鸡,这位大汗每年都给会他们上百万两银子的生意,晋商可是喜欢得很。
相比之下,大明的这位皇帝就吝啬多了,所以广大晋商不但选择投靠皇太鸡,对其鼎力相助,而且赚来沾满明人鲜血的银子也一两都不想缴税。
根据王朴的了解,土城那边至少有数百檬古铁骑长期驻扎,若是能够作为外援,想必击退身后的追兵当是不难。
纵然无法击退敌军,也能护送自己深入大漠,这些追兵想必也没那个胆子冒着随时被檬古铁骑合围的危险,敢尾随自己一路北上。
只不过杀出重围,加之路上被射杀,王朴麾下的人马仅存一百左右,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没等逃到土城,就要全军覆没了。
贺赞与李成栋麾下的骑兵都是明军中的精锐,由于敌军较弱,所以发挥出来的战力并不逊于名震朝野的关宁骑兵。
大军声势浩大,士气高涨,边追边射,一路上屡有斩获,不断有王朴的亲兵被射落在地,惨叫不已,但是很快便被接踵而至的大军给踩成肉酱了。
李成栋见到王朴出关之后并没有渡河,而是一路向西败逃,便明白其定然是要去往土城,必须在其抵达目的地之前将其截杀。
“莫要让狗贼逃至土城,与檬古联手!”
征战多年,李成栋还未曾与檬古人交过手,但也明白会凶多吉少,王朴向土城飞奔,便是笃定那里有檬古骑兵可以倚仗。
“好!快追!”
贺赞也心领神会,他们都不知道土城到底有多少檬古骑兵,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差池,就必须将王朴尽快干掉。
“给本将射翻贼兵!”
刘光祚急令手下加速放箭,经过白天的激战,李成栋与贺氏兄弟的人马所携带的箭矢几乎消耗殆尽,还各向其借了三千支,现在就数刘光祚所部携带的最多了。
只是王朴父子似乎在逃跑方面具有极其出众的天赋,比荒原上的野马还能跑,就这么数十步的距离,众人就是瞪眼追不上。
掉在队尾的亲兵差不多都被大军给射杀殆尽了,但光是射杀这些小鱼小虾是没有意义的,最大的那条鱼还在死命奔逃。
之所以如此确定,是因为隐约可见最前面的猎物是被十余人簇拥的,算得上是黑压压的一团,若是王朴已死,决计不会如此聚集,队形早就散乱无章了。
尽管身边早已风声鹤唳,不少箭矢都跟自己擦肩而过,但王朴明白,越是靠近土城,自己就越安全。
“将士们!土城近在眼前!随朕去往此地,我等便可逃出升天!”
能够惊动驻扎土城的檬古铁骑,使其前来查看,继而拦截这些追兵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周遭仅存五十余骑,可谓甚是凄惨,但只要能保住自身性命就足以了。
听说辽东汉人众多,届时向皇太鸡借五千人马便可东山再起了。
追随王朴的亲兵既不敢转身投降,也不敢原地逗留,二者的结果都是死路一条。
在千钧一发之际,谈其他的都是虚的,只有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最为实际的举措。
身后的追兵无须施射,光是用马蹄践踏,上千人一起纵马踩过来,就能将他们活活踩死。
眼下王朴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太祖皇帝”跑到哪里,他们便会跟到哪里。
但双方的差距正在一步步缩小,平叛大军的前锋距离猎物的队尾已然不足三十步。
“嘭~!嘭~!嘭……”
见到已经达到火器的有效射程,不少追兵都拿出了雪藏已久的三眼铳。
“啊……”
尽管能见度极低,但由于打出的铳弹有数百发之多,仍有七八个倒霉的家伙中弹坠马。
想在马上装填弹药几乎不大可能,火器也就打一拨而已,然后就要靠白刃战来解决了。
但贼兵已经越发稀少,在连番打击之下,仅剩面前的四十余骑,大军占据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瞄准最前方那厮!用力射!”
贺赞意识到这总是追着贼军的尾巴杀,已然无足轻重了,如此近的距离,若是能一箭射杀王朴,便大功告成了。
“是!”
亲兵们立刻会意,虽说黑灯瞎火,完全瞄不准目标,只能对准黑影的大概位置,但万一蒙上了,就走了大运了。
“啊……”
王琦骤然感觉自己背部中箭,随即惨叫一声,顿时失去平衡,很快便坠落马下。
“琦儿~!”
一旁的王朴不禁惊呼起来,待他扭头观望时,只见到王琦坠落的情景,眨眼之间仅剩坐骑还在跟随马队狂奔。
王朴转而明白自己没时间感怀丧子之痛,若是不能尽快抵达土城,他们父子便都要死于追兵之手了。
只是在惊慌之际,王朴等人跑错了路径,径直上了一座山丘,然后又下来,而追兵已经出现在其侧翼了。
双方平行疾驰,而追兵正在快速从两翼向其逼近,不待王朴等人反应过来,便乱箭齐发。
“呃~!”
不知道是哪部的士卒一箭射中王朴的咽喉,让“前晋太祖皇帝”连惨叫声都没法出来。
在马上勉强坚持了一会儿,终究无法继续跑路,最终一头栽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一众亲兵见到主子已然丧命,立刻散乱开来,选择四散奔逃了。
“尔等继续追赶五里,然后返回!”
见到前方发生的异常情况,李成栋认为己极有可能射杀了王朴,让手下继续追击贼兵,免得还有漏网之鱼,自己便率余部查看坠马之人是否确实是王朴本人。
士卒将周遭的尸体都搬运过来,在火把照应之下,诸将纷纷拿出自己怀揣的画像开始逐个对照地上的死尸。
其中的一个盔明甲亮的中年男人,脑袋幸好还没被踩坏,根据画像来判断,诸将均认为此人便是狗贼王朴,在没有异议之后,便将尸首装于袋中,押送入关。
被马蹄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王琦也被识别出来,经过千辛万苦的一番追击,三路人马总算是可以凯旋而归了。
李成栋让亲兵打出信号弹,前去追击的士卒见到在苍穹升起的烟花便知道可以收兵撤退了。
第285章:抓捕晋商
追军完成了任务,便开始打扫战场准备启程,却见到从幽黑一片的远方天际传来嘈杂之声。
由于光影变幻捉摸不定,众将判断应该是驻扎在距此不远的土城的檬古骑兵觉察到了这边的异动,所以过来查看究竟。
“严阵以待!以静制动!”
不知道对方到底出动了多少兵马,李成栋也不敢轻敌大意,这时候若是自乱阵脚,那就得从此地一路溃败回镇羌堡。
追了猎物大半夜,然后再被檬古骑兵当成猎物来追赶,那自己可真是太憋屈了,李成栋还不想第一次出关便获得如此经历。
明军这边两千余人,除非驻扎在土城的檬古骑兵的数量比己方要多得多才行,否则根本无力围攻己方。
他们顺着火光的方向前来,或许也就是巡查一番而已,在敌情不明之前,多半也不会贸然发动冲锋。
明军骑兵很多都打着火把,所以在漆黑一片的关外荒野上非常醒目,檬古骑兵也正是看到这些异常的光亮才寻迹过来。
见到不少光点之后,他们认为对方应有数百骑,便出动了不下三百骑,认为应与此处的敌军数量大致相当。
结果靠近之后方才发现,对方的兵力远不止这些,竟然高达两三千之众,所以也只能在距离一里地左右的位置远远的观望,不敢轻易上前。
檬古骑兵并没有接到南下的命令,周遭也只有他们这一支人马而已,便本能地认为对面的这些都是出关的明军。
他们的推测也没有错,只是不清楚对方的来意,由于语言不通,加之黑灯瞎火,极容易发生误会,也无法贸然上前询问。
双方士卒都聚精会神地向对面观望,不敢窃窃私语,只能听到战马喷着鼻息,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对峙,直至天光大亮。
等到看清了对方的兵力,双方心理也就都有了计较,檬古骑兵并不打算主动进攻,但也不会让明军再向北轻易推进,故而一直未曾撤退。
“总戎意下如何?”
这里官职最高的便是总兵刘光祚,而且带来的兵马最多,李成栋还要率先征求其意见。
“是役我军已然射杀狗贼王朴父子,并无北上之必要,协戎以为如何?”
就算己方兵力占据绝对优势,刘光祚没想吃掉面前这些檬古骑兵,若是引来对方的报复,自己还要为此负责。
“下官附议总戎之看法!”
李成栋也跟刘光祚想到一块去了,眼下只要全员都能撤回关内,便可回去领赏了,出师时总督大人可没提要北伐檬古的事情。
出关追杀王朴尚且需要解释一番,若是再与檬古人刀兵相见,此事传到朝廷那里,又得招致百官非议。
贺氏兄弟也同意就此收手,留下五百人继续与敌军对峙,以免自乱阵脚,其余人马则徐徐向南撤退。
是役,追军射杀王朴父子及游击以上将领五人,校尉无法统计,尚有漏网之鱼,但已不足为惧,且俘虏士卒数十人。
待班师回城之后,杨文岳已然进入大同,正在代王府里陪同东厂与锦衣卫清点缴获的金银珠宝。
代王一家要被送往京城,其积攒下来的家财也是如此,若是原地发放,那就可能出现无法掌控的贪墨情况了。
奉命驰援的步卒也顺势回到大同,杨文岳听说叛逆王朴已然被正法,不禁大喜,若是令其逃到漠南,只恐除去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太子殿下有令,除重伤不便行军的伤员外,刘光祚、高杰、虎大威、贺诚、贺赞所部人马皆须在三日内返回京城修整!”
作为宣大总督,杨文岳可留下总兵李辅明、副将张德昌和杨德政三部人马,合计一万两千余人。
在不出动出击的情况下,这些兵力足以守卫大同了,皇太鸡在短期内也不会染指此地,也就没必要重兵囤积于此了。
“诸将之功绩,本督已在奏疏中言明,待到京城,太子殿下自会圣裁!”
一天之内便攻克大同,己方兵马也没有大量折损,仅有千人伤亡而已,这是天大的战果,自然要大书特书才是。
杨文岳在奏疏里也特别强调了太子研制的迫击炮的强悍威力,以及攻城方式的独特之处。
若没有此等战术,平叛大军决计不可能在一天,确切说是几个时辰之内便攻破城高池深的大同城。
此法令反贼王朴始料未及,逃跑时都慌不择路,以至于连搜刮来的金银珠宝都没有悉数带上,最后身死漠南荒野。
如此迅猛地收复大同不啻于一场大捷,三军用命,诸将奋战,也让杨文岳脸上有光,故而便在奏疏里不会吝惜溢美之词。
只是射杀王朴父子的功劳要被刘光祚、李成栋、贺诚、贺赞等四人瓜分,因为是野战,也无法辨识是哪路人马射杀的反贼,所以也就只能将战果均摊了。
“末将多谢总督大人提携!”
参战的四人对此也没有异议,因为各自的人马都参战了,连他们都不知道到底是谁麾下士卒最后射死的王朴父子。
这么上报也是实事求是,全然算不上贪功,至于太子如何赏赐,他们就不得而知了,大同这里再无战事的话,便可遵旨班师了。
参与追杀的四位将领也想回去修整,狗贼王朴可是把他们折腾地不轻,就这样还差点让他给溜之大吉了,现在想起来都是心有余悸。
“好!好!来人!将反贼尸首用石灰腌制起来,避免腐烂,快速送往京城!诸位先行治疗伤口,休憩一番,中午本督设宴为诸位庆功!”
杨文岳见到王琦的脑袋都被踩瘪了,也就是王朴还算能够辨认出来,便没有让人只是送去首级,这样送个全尸好歹也算是有所交代。
就算不是今后直属的部将,大家供事一场,临走之前也要款待一下这些将领,万一以后再如此这般,颜面上也说得过去。
王朴霸占代王府之后,酒肉都是应有尽有,每日都可享用,命厨子取来料理一番便可上桌,也不会射击劳珉伤财。
然后就是犒赏将士了,太子殿下规定,战殁者抚恤二百两银子,重伤者可令一百两银子,不同程度轻伤者为二十至五两,不曾参战者亦可领取一两银子。
将领们的赏银都需要向太子奏报,根据各自的战功来赏赐,杨文岳没有预先拨发,大伙私下缴获的银子只要上峰不予追查,都可以据为己有,数量太多无法掩盖,那就要上缴了。
不过凡事参战的将领几乎都通过各自的亲兵捞得够本,最好的也能落袋五六千两之多,像一开始就追击王朴父子的李成栋与贺氏兄弟,都捞到不下万两之巨。
这次讨伐王朴,大军不但旗开得胜,不到一日便攻破城池,将领们更是名利双收,赚得盆满钵满,从上倒下,除了受伤的士卒,几乎没有不满意的。
“启禀总督大人,末将在城外发现一处屯粮之地,粮食不下五千石,皆为晋商王登库所有!”
由于担心士卒攻入内城之后会顺势劫掠,杨文岳便命令副将张德昌及杨德政负责清剿城内的叛军余孽,总兵李辅明率部扫荡城外地区。
李辅明在一处村落里发现了如此巨额数目的粮食,心里很是疑惑,但并没有抓到王登库本人,只有一名管事带着近百个仆从在看管。
尽管他们还想抗争,可仍旧不是全副武装的官军的对手,直接被解除了武装,悉数变成了监下囚。
这么多粮食被囤积在此处,本身就很有嫌疑,管事用上千两银子都没有买通李辅明,因为后者知道如果有一人泄漏出去,那这总兵就不用干了。
他倒是不怕手下说出去,而是担心城内有王登库的人,一旦被东厂或者锦衣卫抓住,承受不住严刑拷打,将所知道的内容都吐出来的话,那就算是全完了。
与其那样,还不如主动将这个好消息直接报给杨文岳,只要上面认定王登库是不法商人,那这批粮食便是缴获了,他自然是居功至伟的。
“王登库?”
“是!”
杨文岳拿出了从太子那里领取的晋商名单,翻开一看,位列第一的便是此人,那就不用多想了,而且也无须他费心此事。
现在四向城门关闭,东厂和锦衣卫正在全城搜捕商人,尤其是涉及贩售盐、粮、茶、铁的商人,都要悉数抓获清点。
根据太子殿下的指示,大同是山茜北部最大的物资转运地点,向关外输送的物资有七成以上会经过此地。
所以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包括近郊,都必须严加搜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与任何一处地点。
在城内的街上,东厂与锦衣卫只要见到商铺,不论大小,一律进去抓人,叩不开门就直接翻墙。
来自保定的士卒见到这些京城来的厂卫们干的比他们还过分,都有些傻眼,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像对方欠了他们多少银子似的。
厂卫以武定街、和阳街、永泰街、清远街这四条主干道为基础,向四周辐射开来,若是对方胆敢反抗,不由分说便可拔刀相向。
商贾们在王朴的“前晋帝国”统治时还算正常,但由于后来守军封锁城门,直至双方开打也无从逃出,最后全部被厂卫们瓮中捉鳖了。
跟随大军入城的陆毅带着三弟高晓松,率领一众锦衣卫,就负责先城内的不法商贾扫荡干净。
“大爷饶命啊~!小的乃是合法商人啊!”
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头戴瓜皮帽,泪流满面的肥胖男子见到街上男子衣着考究,又被人护卫,定然是个大官,便用力挣脱了身后藩子的束缚,径直跑到陆毅面前磕头求饶。
“是否合法,自会查明!带走!”
陆毅对脚下的胖子没有一丝的同情,只是冷言冷语地回应,这样的人,他在京城见的太多了,有的人哭的比他还惨,无一例外都是求得怜悯,私下却在想方设法的偷逃税款。
只是大同的情况与京城有所差异,某些商人不但刻意逃税,而且还将物资转售到关外,用以滋养东虏贼寇,是真正意义上的资敌,一旦查明,便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莫说涕泪横流,就算是把脑门磕破皮了,陆毅也不会动容,太子殿下对其说过,想想那些被东虏屠戮的无辜百姓,很多人都被灭门,你还会同情资助他们的商贾么?
“大人,此人自称王登库,为城内最大商贾!”
陆毅转头便见到一个中年男子见到自己并未露出惊恐之色,而是及其淡然地向自己作揖拜见。
“草珉王登库见过大人!”
王登库不像其他商贾那么畏惧厂卫,在王朴自立为王之后,都要对其礼让三分,念及同姓,称其为堂兄,主要是看中其转运物资的巨大能量。
“王登库?”
“草珉正是!”
“老家可是灵石县静升村?”
“正是!正是!”
“嗯~!这便好!”
“大人知晓草珉老家?”
“自然知晓!”
王登库不知道这位未曾谋面的锦衣卫是如何得知的,只见到对方拿着一个册子,心里很是狐疑,难不成自己已经上了锦衣卫的册子?这就有点令其感到一丝凉意了。
锦衣卫是什么衙门,他自然心知肚明,若是被天子的鹰犬盯上,只恐凶多吉少,只是今日形势如此这般,想要转身已然不大可能了,只能铤而走险,希望能找条可走的生路。
陆毅接过王登库递过来的身份证明,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又交给三弟观瞻一番,确认无误之后,便用眼神示意左右,将此人当场拿下。
“大人,草珉何罪之有啊?”
王登库见势不妙,急忙质问对方,若不能说出充分理由,他是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的,定要让下属联络朝里的大员,为其开脱一番。
“何罪之有?问得好!敢问王先生可是照章纳税?可曾偷逃过税款?”
大明的商税是三十税一,根据贩售物品的差别略有不同而已,但陆毅现在已经不相信还有规矩经营的大型商贾了,但凡年入万两的商贾,十有九九在常年偷逃税款。
眼前这位貌似忠良之辈,只怕也经不住一番对账,只要账目上有一丝纰漏,被锦衣卫察觉到,那便是要一次性补足五十年的税款方可获释。
当然,对于晋商来说,补缴税款倒是其次,先得解释解释每年向关外输送了多少物资,这事要是说不清楚,城内的任何商贾这辈子都别想重见天日!
第286章:该当何罪
陆毅让手下将抓到的商贾都送往原来的府衙,现在就是厂卫的临时办公场所,吃住办公羁押嫌犯都在这里。
代王府已经变成了杨文岳的指挥部,作为克复大同的首功之臣,某太子便本着废宅利用的原则,将代王府赏给了杨文岳。
反正大同乃至整个山茜以后都不会有各种奇葩藩王了,代王府也就不会再供藩王居住了,若是贩售也没人敢买,还不如作为赏赐来使用。
宣大防区,以宣府为先,以大同为重。为了避免被辫子给包了饺子,重心便要设在大同,事先预留出一定的战略纵深,以便让明军撤退,或者说是跑路……
杨文岳在大同坐镇,就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居所才行,代王府就非常合适。
当然,这么大的一座代王府,光是用来给宣大总督那就有些太过格了。
某太子索性将王府一分为三,左右两趟归宣大总督与大同知府居住,中间那趟则作为办公场所来使用。
从南面的裕门进入,则是大同府衙,从北面广智门进入,则为总督府衙。
这样文武各持一半,都能住上王府,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一旦有事还可以随时沟通商议,并且提高办公效率。
陆毅让二弟沈腾陪着东厂头目刘青云清点王朴余留下来的金银珠宝,也是送对方一个人情。
沈腾不过是走个流程而已,东厂那边具体如何行事,那就是他们的事情了,这也是在抓捕骆养性的事情上投桃报李而已。
临行前,太子特意叮嘱厂卫,代王府的财宝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真正的大头便是城里的晋商。
以王朴的尿性,就算胆敢公然向朝廷叫嚣,也不会贸然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因为晋商可以为其供给粮饷。
就算投靠皇太鸡,也须要依靠晋商给他牵线搭桥才行,不然皇太鸡才不会相信王朴那厮,王朴的亲笔信都不如晋商的一句话顶用。
“大哥,小弟听说晋商多从张家口堡将物品运出关外,我等在大同……”
要不是抓获王登库这条大鱼,高晓松都担心他们兄弟在大同要扑空了,回去无法向太子殿下交代了。
“三弟无须多虑,殿下运筹帷幄,神机妙算,张家口堡之事殿下又岂能不知?只怕哪边已然动手了,此事切勿说与其他人!”
太子连勾结东虏的晋商名单都列出来了,怎么可能不知晓张家口堡的事情,陆毅揣测太子让他们在大同府行动的时候,宣府那边也会同时下手。
“小弟自当守口如瓶!”
高晓松这下就了然于胸了,太子出动如此规模的厂卫,就是要将晋商一网打尽,这种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对外人泄露就要遭致飞来横祸了。
来的路上,众人都见到了不少流离失所的百姓,其中有很多都在冬春时分遭到了东虏的烧杀抢掠,所以对资敌的晋商,高晓松也就没有半点同情可言了。
京城的商人只是偷逃税款,只要在规定时间内补上就行了。晋商所干的勾当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暗中资敌等同于叛国谋反,是要被诛九族的。
从宣大总督的重视程度就能明白一二,杨文岳特意拨给刘青云与陆毅各五百士卒,供其差遣,一旦所查商贾胆敢公然抗命,乃至唆使家丁进行抵抗,那便格杀勿论。
太子有言在先,为了找出晋商的账本、银两与藏匿之物资,莫说弄得大同城里鸡飞狗跳,就算是挖地三尺也在所不惜。
大军远征山茜,跟王朴打了一仗,算上各种开销与抚恤,几十万两就花出去了,这笔钱就必须有人给报销才行。
兵部要求户部追加拨款,户部要求杨文岳进城之后,就要连本带利地把此战的投资给赚回来,必须达到200%才行。
具体怎么赚,杨文岳是没有相关经验的,那就要倚仗太子的鹰犬们了,他们在这方面是驾轻就熟,属于资深业内人士……
“大人,找到账本了!”
一个藩子递交来两本册子,这都是从王登库创下的小箱子里找到的。
“银子呢?”
除了账本,陆毅最关心这个,因为这是太子最关心的物件,自己必须人赃并获。
“禀大人,已搜出四十三箱银两及财宝,正在装车运回府衙!”
这些商人可真是有钱,家财全然不逊于京城的商人,可是让参与搜查的藩子大为惊诧。
“好!城内窝点不止一处,命其家人都说出来,胆敢抗拒,便可大刑伺候!”
让这些晋商家破人亡又如何,他们所干的勾当让大明境内数以万计的百姓家破人亡了,这些晋商死不足惜。
陆毅攥着账本,又对高晓松说:“走吧,回府衙断案去!”
这箱子装两千两银子,四十箱也不过八万两而已,距离既定目标相差甚远,陆毅认为在城内的商贾身上还有很大潜力可挖。
抓住了名单上的一条大鱼,加上网内的一些小鱼,若是只带回二三十万两银子,恐怕根本就没法向东宫复命。
陆毅的心理底线是五十万两,哪怕让这些黑心的商贾都去卖儿、卖女、卖妻妾,也一定要凑齐这笔钱才行。
代王的家财那是归太子所有,并不会送入太仓,所以才会让刘青云带来的东厂藩子负责追查。
晋商赚取的带血的银子可是早就被户部预定了,为此户部还派过来一个大约五十人左右的小组,由一名郎中和两名主事带队。
其目的就是随行监督,并且参与押运,在大同封箱启运之前清点一遍,等抵达京城太仓,再当众开箱二次清点一遍,这样才能做到分毫不差。
太子监国之后,对中饱私囊的行为严加惩处,鉴于俸禄都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只要不是利欲熏心的蠢货,都不会顶风作案。
要是被同僚或者家仆举报,因为了十两银子都可能搭进去身家性命,这就完全是得不偿失了。
而且一般说来,每次行动完毕,不论文武,太子都会大肆犒赏有功之臣,得到的月俸将高过规定数额很多,所以很多人也就不会以身试险了。
在太子大力推广举报奖励制之后,很多人也就盯上此道了,同僚莫伸手,伸手看见必被捉!
只要厂卫们根据举报搜查对方宅院,搜出的银两高于官员自身积累的年俸,那就需要到镇抚司说道说道了,说不清楚的后果应该很清楚……
举报者能够得到蛀虫所藏金银的一成,反之,诬陷别人一经查实罪过等同于贪墨,这样就在无形之间起到了互相监督的作用。
“王登库,本官不知应当称呼你为先生、员外还是大官人呀?”
坐在知府位子上的陆毅嘴上很是客气,言语之中却带有一丝戏谑之意,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过一把当知府的瘾。
“草珉乃是一介布衣,并无功名于身,更未曾教授,大人比不拘泥于此。”
跪倒在地的王登库此时仍就是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还不清楚对方是否真的存有敌意,在摸清大致脉络之后才能有的放矢。
“大人”这个词也是之前见到藩子如此称呼,他才现学现卖的,不然还是须以“官爷”来称呼对方。
为了避免在行动时暴露具体官职,某太子才在厂卫里推行“大人”这个新式称谓,下属见到上司一律可用此称谓,免去了泄密的风险与繁冗的别称。
“王先生过谦了,在本官看来,你所作之行径大可当得起此称呼。本官看过这两本账目,王先生记账之精妙,非同一般,着实可当商贾后生们的先生啊!”
押往北镇抚司之前,陆毅还是可以在大同当地对嫌犯进行初步审理的,这是某太子特批的权力,因为担心在押往京城的路途上,嫌犯担心要被惩处,继而畏罪自杀。
陆毅已经大致浏览了几页,对照每月总额的进出账目明细,以及所缴税款,便可看出王家的买卖可是好得很,只不过在对外的账面上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所有的门道都在对内的那本账上,就在上个月,王家的车队便向关外运出了不下三千石粮食,每石五两银子,入账一万六千余两之多,而对外的账本上只缴了三十二两的税费。
这还只是粮食这块,除此之外,还有盐、糖、茶、布、瓷、铁等物资,涉及银两高达两万七千余两,即使均按最低的三十税一来计算,也须缴纳九百两银子的税费。
偷逃税款倒是其次,上述物资都是不准出关的,因为关贸往来早已在朝廷的勒令下停止,擅自将任何物资运到关外,那便是俬通外敌之罪。
“此乃管事记录其行径,草珉委实不知实情,若非大人今番搜查,草珉还被家仆蒙在鼓里,被其诓骗许久,回去定当严惩此等家贼,所欠税费将一并补足,定然不会叫大人为难。”
王登库直接将责任推给了管事,谁记的账,谁就要承担相应责任,偌大的王家找个替死鬼很是容易,大不了给其家里多发些银两就行了,让其家人可以无忧下半生了。
“是么?本官怎么看像王先生的笔迹呢?可否请鉴定人士前来品鉴一番?对照王先生书房中的其他墨宝,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对了,此册上并无管事的指纹,仅有先生一人的指纹而已,先生对此做何解释呢?”
陆毅打算先迫使王登库承认这是其自撰的账本,然后再一步步深入挖掘,让其没有任何抗拒的余地。
在太子提取指纹之后,厂卫们也都学会了这招,在审讯的时候非常管用,因为世上没有两个人的指纹会一模一样。
很多嫌犯都不知道其中的奥秘,理屈词穷之后不得不招供画押,否则就要被大刑伺候了,被锦衣卫“啪啪”之后,如果还能扛得住,便能享受“东厂一日游”……
“定是管事刻意诬陷草珉,找人临摹草珉字迹,指纹也定然是管事找人篆刻之后按上去的!”
既然王登库选择将污水泼给管事,那对方就要将所有罪责一并揽下了。
“那好吧,将管事请来,你二人当面对峙好了。要是对不上,就别怪本官翻脸无情了!”
陆毅就不相信管事能够一句不差的跟嫌犯对上审问的内容,除非是事先商量好了。
“大人,此管事已于围城之前去往太原府,至今不曾归来,想必是害怕东窗事发吧。”
王登库可不会傻到让锦衣卫得到当面对峙的机会,那自己必然会露出破绽。
“哦?是么?此人姓氏名谁?在何日出城?”
陆毅知道对方就是在胡说八道,倒是要看看这个晋商究竟是何等的奸猾狡诈。
“……此人……姓刘……名远……于三日前……出城!”
王登库只好现行杜撰出一个人名,只要让他早些出城,锦衣卫便无从查询了。
“原来如此,那本官就要问问你府上的其他人,是否有刘远这个管事了,若是没有,本官可就要对你用刑了!”
这种账本怎么可能让旁人来记录,他这纯粹是作茧自缚。
“……或许是……草珉……记错了!”
王登库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账本被拿到,这就是自己最大的把柄被对方握在手里了,根本就无法自圆其说了。
“那究竟是谁呢?”
陆毅气定神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就等着这个嫌犯语结。
“这……草珉愿向大人献上白银万两,只求大人莫要追究!”
黔驴技穷之后,王登库只得祭出百试百灵的法宝——银子!
“没想到王先生还挺有钱的嘛,如此说来,这账本上的内容都属实喽?不然王先生也不会有如此雄厚的财力了!”
陆毅听说晋商有钱,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是万两银子。
只是这银子万万拿不得,锦衣卫上上下下都盯着自己。
有一人的嘴没被堵上,传到太子那里,自己便会大祸临头。
“大人就不必深究了吧?若是允许,草珉愿再加五千两!”
王登库认为对方还不肯退让,就是觉得自己开出的价钱没有达到对方的预期。
“一万五千两?”
陆毅也是对这个晋商赞叹不已,这么一大笔钱装箱的话也要七八个大箱子才行。
“正是!大人何不行个方便?”
见到对方正在犹豫,王登库便意识到机会或许真的来了,可以花钱买条生路。
“都记下来了么?”
陆毅也不作答,而是询问旁边的录入官。
“记下来了!”
为了避免遗漏,陆毅特意安排了两名记录官。
“嫌犯王登库先行偷逃税款,而后当堂行贿本官,敢问该当何罪啊?”
这银子是要拿的,但陆毅会从太子殿下那里领取,而不是在当下赚钱。
第287章:上行下孝
一万五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张口就能送出如此一笔巨款,说明这厮的家底异常殷实,也从侧面印证了太子殿下的圣断。
这些晋商个个都从与东虏的走俬中获利极丰,每家一年少说也有十万两的进项,而且绝大多数都不会上税,刨去各项成本,剩下的部分都是纯粹的净赚。
莫说一万五千两银子,就算是敲他们十五万两银子,眼前这位嫌犯咬咬牙,也是拿得出来的,很显然他还没觉得自己值这个价钱。
很多守财奴就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地步,也不愿意撒手家财,当朝的“黄豆公”就是最为典型的例子,想必这王登库还不曾知晓“黄豆公”的故事吧……
刚开始,陆毅见到对方被锦衣卫押解回来,面色仍旧淡然,可是眼珠却在不停的乱转,便笃定这个货色绝非善类,一会儿定要叫他好看。
“非也!非也!草珉只是一心一意地孝敬官爷大人,绝非行贿,此乃人之常情,想必大人定能体会!”
王登库对自己的行径粉饰的很体面,因为在官场上,向上司送银子就是“孝敬”。
在同乡之间有,在师生之间有,在上下级之间更有,在官商之间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大明境内的哪处商人不上税,就必先与当地官府勾结好才行,否则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全国的商人皆在偷逃税款,就说明此种行为早已泛滥成灾了,绝非眼前之特例。
“孝敬?呵呵!说得好呀!你可知本官此番带来多少人马?整整五百人!若是王先生仅仅孝敬了本官,本官的属下该当如何啊?”
陆毅就要给这货挖个坑,看看他到底能吐出多少银子,也让在场的锦衣卫都看看晋商的家当。
“……草珉……愿再奉上一万五千两孝敬诸位官爷!”
王登库心里暗骂这个家伙居然用“行贿”来敲诈自己,适才还以为碰到了一个清官,没想到只是一个道貌岸然的玩意而已。
既然对方觉得不够,那自己就翻一倍的封口费好了,这京城来的锦衣卫不也跟大同府的那些大同小异么,只不过胃口大了些。
一想到要送给这些鹰犬三万两银子,王登库就感觉一口气憋在胸口,但只要保住家业,也就值得了,不过数月便可赚回来。
若是有朝一日,大清王师可以入关,自己定要请大汗派兵将这些鹰犬杀个干净,最好叫他们全都不得好死。
“哦?那就是三万两喽?王先生真是大手笔啊!只是在本官看来,依账本所写之内容,王先生的家当高达百万。我等弟兄好不容易来趟大同,而先生仅拿出区区三万两敷衍了事,未免少了些吧?”
据说京城里保住家财的那七位勋贵,每家拿出来的银两都不下十万。
而你却仅仅拿出三万两,还不及家财的半成,拿锦衣卫当乞丐不成?
此事若是传到圣聪,岂不成了笑谈?
不光是自己颜面尽失,王世德那里也会恼火不已。
眼前的这位晋商不光公然抗令,俬通东虏,在死到临头之际,仍然吝啬至极,实乃鼠目寸光之辈。
“草珉愚钝,还望大人开金口,草珉也好了然于胸!”
三万两还不满意,王登库真是有些愠怒了,可迫于形势,还是要跟这位锦衣卫继续谈下去。
对方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脱下这身飞鱼服,分明与土匪流寇别无二致,比王朴还要过分百倍不止。
王朴在大同自立为王,尚且对自己彬彬有礼,款待有佳,从未做过出格之事,你们这些鹰犬,仗着有人撑腰,就可以在大同胡作非为不成?
“王先生若想全家无恙,就要拿出这个数!”
陆毅伸出了食指,让对方看个明白。
“十万……两???”
王登库不禁双目圆瞪,不可思议地叫出了具体金额。
“哼哼~!”
陆毅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很显然对方的猜测与自己的答案并不一致。
“……你……”
既然没猜对,王登库便陡然想到了一个更大的金额,这就彻底超乎他的想象了。
“给本官听好了!一百万两银子!少一两都不行!”
陆毅收起轻松的表情,换上冷峻的脸色,咬牙切齿地报出了最后的价格。
他断定对方拿不出这笔巨款,就算真的有这么多钱,也不愿意献给自己。
“你……莫要欺我朝廷无人……到了京城……我自会安然无恙!”
对方这是摆明了要霸占自己的家财,王登库也不再步步退让了。
他在朝廷里也不是没有内线,只要家人运作得当,他便照样可以从锦衣卫的诏狱里出来。
“安然无恙?哼哼!你这奸商知道太子殿下是如何下令的么?”
陆毅就是要杀一杀对方的威风,哪怕真是朝廷里有人,也照样只能看着你被处决。
“王某洗耳恭听!”
王登库还不知道太子对自己的看法,听听也算是了解一下。通过安插在京城的眼线,山茜众商人早已知晓太子监国,只是还不曾得到太子对商贾的看法。
“事到如今,本官直言无妨,殿下对尔等之行径早已了如指掌,故而命下官对尔等家人嘛……只有四个字!不是赶尽杀绝,而是鸡犬不留!”
“鸡犬不留”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已经对晋商恨之入骨了,莫说是人,就算是晋商家里养的一只鸡或者一条狗,都要通通杀掉。
除了可以可以用于拉车的骡、牛、马、驴等大型牲畜之外,凡是喘气的玩意,一个都不准活下去!
然后将这些晋商做成人皮灯笼,赏赐给其他商人,就挂在各自的宅院里,让这些同行们明白明白偷税叛国的下场究竟如何,看以后谁还敢如此这般。
某太子特意吩咐赶往山茜查抄晋商的东厂和锦衣卫,只要是九族之内的晋商亲系,一律不准漏网,连同仆人一并缉拿。
只有说出账本上未曾撰写的藏金或储物地点之人,方可得以赦免,否则便是读职,倘若私自收受晋商之银两,其罪责便于晋商等同。
在自己被扒皮还是对方被扒皮之间,所有办事的藩子都很容易做出决断,而且会非常自觉的监督同僚……
“哈哈哈哈~!官爷莫要吓唬草珉,太子殿下会轻视我等晋商?若是将我等处死,北方军粮由何人来供给?”
王登库听到锦衣卫头目的言辞,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放声大笑,只要紧紧攥住军粮这个护身符,不论是皇帝还是太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是晋商不远万里,从南方将粮食转运过来,远在陕茜的边军早就被活活饿死了,那还能够戍边保珉。
太子方才十岁,不过是黄口年纪,能够下次圣旨,定是被蛊惑,这些奸佞殊不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陆毅见到这厮居然有恃无恐,便轻笑地回应:“殿下有言在先,晋商如韭菜,割掉一茬儿,还会长出另一茬儿,尔等大可安心上路!”
太子视晋商如草芥,作为天子鹰犬就不需要考虑太多了,毕竟腰间的钢刀磨得如此锋利,可不是用来劈柴的……
“太子若是如此对待我等商贾,令众人心灰意冷,今后还有谁敢为圣上效力?”
王登库仍旧居功自傲,并不惧怕太子会干出过河拆桥的事情处来,只要北方还有十数万大军,那就仍旧需要晋商来为朝廷转运粮食。
“知晓太子殿下处决了尔等,又要扶持一批新的大商贾,同僚们恐怕高兴还来不及呢吧?心灰意冷?众人都要弹冠相庆了吧?”
陆毅并不了解商贾这个行当,但处于自身认识,倒是认为他们与锦衣卫大同小异,同行若是被惩处,那就要出缺了,出缺就意味着自己有机会补缺喽。
正因为骆养性等人被惩处,所以锦衣卫的中高层出现了一大批空缺,自己做出点成绩,让上司看到,就能补到试百户了,这次再努努力,百户位置便唾手可得了。
那些商贾定然比自己要奸诈数倍不止,见到一些风水草地便会有所思量,等到这批晋商被朝廷处决,公布在报纸上,就会有一大批商人赴京主动向太子殿下投献了。
你以为向北方边塞运粮是多难的差事?
届时太子下旨,直接采用海运,至少可以省去陆路运输五百里的消耗。
待运抵京城在向西运输,岂不是事半功倍之举?
由于这批晋商的存在,导致运粮弊端颇多。
待其被正法,太子殿下便会加以整饬了。
陆毅不懂这些,都是听某太子提点的。
所以王登库用这招来反制与他,那就是打错了算盘。
“……”
王登陆也想到了可能产生的后果,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后背都开始流出冷汗,这位锦衣卫头目所言或许真的会应验。
盯着这个大买卖的同行决计不在少数,若非自己与其他几家已经形成垄断,他们早就会像恶狼一般上来争抢了。
可无论如何,王登陆都不相信一个仅有十岁的孩子会置自家老小上百人于死地,一定朝廷里的奸佞之人所施诡计。
“既然王先生朝廷里有人,那就好办了,待到京城,本官就好好看看何人会前来搭救王先生,正好可以一网打尽!”
太子想要弄死的人,谁敢上前阻拦?
迄今为止,从锦衣卫的诏狱里出去的人还不到五个!
尔等要是不信邪,大可以进去试试,鉴于尔等的家财,多半是直通地府了……
朝廷缺钱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在太子殿下免除三饷之后,边饷又过千万。
太子连藩王都不打算放过,会放过尔等这些吃里扒外的败类?
陆毅都想直接告诉这厮,你要是在有生之年能从诏狱里活着出来,我都可以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不过还是不说了,倒不是害怕这厮可以侥幸逃出升天,而是因为再也没这个机会了。
户部已经预定了晋商的家财,连护送的官员都跟着大军前来了。
嫌犯都要被送到诏狱里,挨个审讯,然后就是灯笼了……
“错过此等机会,官爷莫要后悔!”
王登陆也觉得到了撕破脸皮的时候了,便直接发出最后通牒。
算自己倒霉,今天碰到了一块绊脚石,这个混帐锦衣卫真是油盐不进。
看来到了京城,的确需要找故友去疏通一番了,少不了花费,救自己出狱至少要支应数万两,乃至十万两银子才行。
但对自己来说,银子不是问题,只要真有本事能将自己从诏狱里救出,王家一定可以令其称心如意。
“后悔?只怕届时后悔的是某人吧!”
陆毅似笑非笑地看了眼王登库,然后与高晓松对视,现在自己背后是太子爷撑腰,若不是万岁爷从仙界归来,普天之下,还有被太子爷更硬的后台么?
如今首辅大人都快成太子殿下的岳丈了,七部尚书均已支持殿下的诸多政令,陆毅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胆敢与太子爷公然作对。
若是真有这等人,那便是自取灭亡了。
京营叛乱何等猛烈,还不是被缜压下去了。
王朴在大同自立为王,也被大军一举歼灭。
区区十数个晋商还敢自不量力,妄图挑战太子的权威,那就让尔等全家都不得好死!
陆毅让手下将王登库押下去,好生看管起来,然后当着王家众人的面,宣布只要等够说出一处藏金或储物地点,其父母、妻妾与子女,均可被特赦。
否则,就先给他们一个警告——妻妾与女儿都要被立即送去犒军!
平叛大军虽然伤亡较小,可也有数百人战殁,上千人受伤。
伤兵只能自认倒霉,抚恤银子倒是可以安慰些许,若是能够得到女子陪伴那就更好了。
若非破城之后,杨文岳带着诸多将领视察全城,下面的士卒早就开始自行快活了……
如今总督大人拨付给陆毅五百士卒,他也要向杨文岳示好才行。
根据某太子的最高指示,陆毅有权惩处城内晋商的所有女眷。
而且要在这些心存抗拒的家仆前立威,彻底摧毁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都不说是吧?来人!将那个!那个!还有那个!都给本官抓过来!”
陆毅相继点指了三个瑟瑟发抖的女子,待藩子将目标抓来之后,陆毅伸手将女子的下巴托起查看其芳容。
“呵呵,姿色还不错,不比教坊司的那些差嘛!”
眼前这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已经被吓得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但却不敢哭出声,只是晶莹的泪珠一颗接一颗地从粉白的脸颊快速滑落。
“……还是不说?那好吧!”
陆毅见到众人仍旧沉默不语,也知道必须给这群混帐提个醒了,便招呼远处站着的游击刘军。
“刘兄觉得此女如何?”
“倒是美貌,只是不知陆兄何意?”
“在下职权之内,刘兄大可放心!”
“……当真?”
“在下怎敢戏弄刘兄?”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多谢!”
第288章:家破人亡
这位妙龄女子见状,立刻意识到大势不妙,自己即将被眼前这位军爷带走。
结果就不言而喻了,自己非得弄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迟疑一下,便要遭此噩运了。想到这里,便马上跪倒在地,拼命地向陆毅求饶。
“官爷饶过奴吧,奴给官爷为奴为婢,当牛做马都愿意!求求官爷了!”
女子一边哭诉,一边不停地向对方磕头示好,在这个时代,女子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
若是落到锦衣卫手里,那就更不用多说了,不论男女,只要能从诏狱里活着出来,那都是手眼通天之人。
像她们这样平时披金戴银,锦衣玉食,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被抓进去就没好下场。
陆毅低头看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女子抓着自己的官靴,不断在求饶,只得直言相告:“非本官不讲情面,实在是王家所做之事伤天害理,以致惊动圣上下旨严惩不怠。今王家诸人仍旧冥顽不灵,那便莫怪本官施非常之手段了!”
太子爷也不是非要一个不留,已经开了条口子,只要说出有价值的线索,就能免于一死。问题是这些家伙还真是不开眼,就是觉得王家还能安然度过这次劫难,所以就是缄口不言。
就这么干耗着,别说今天不会得到任何结果,就算再耗上一个月,只要这帮人还饿不死,就还是会固执己见,那他们这些锦衣卫在太子爷眼里就是一群废物了,都要被追责。
“……奴就是一介女流,从未参与其中啊!还望官爷明察啊~!”
女子说的也是实情,王家只有男丁可以从事走俬物资的生意,各家各户的娶妾与小姐都靠得来的银子养尊处优,打马吊还来不及,没人会对长途奔波的买卖上心。
“听说你是王登库的小妾,想必应该知道他还有其他藏金、储粮的地方吧?只要能说出这账本里没有写明的地方,本官便可向太子殿下进言,继而将你从轻发落!”
就这么将一个如此靓丽的女子送给刘军把玩,确实有些可惜,不过对于没有价值的嫌犯,陆毅拥有绝对的惩处权力,根本不必担心事后会被捅到上面去。
“……奴真是不知情啊~!”
女子哭的更厉害了,平时老爷的那些事怎么会对她讲?而且即使讲了,也被她给就饭吃了。所以情急之下,心里极度紧张害怕,连最后那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情?呵呵!”陆毅对刘军道:“那就有劳刘兄在旁边这间房内,帮这位女犯开开窍吧!”
对陆毅来说,哭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物件,哪怕这个女子哭上三天三夜,也不如说出一个地名管用。
“哈哈!陆兄客气!包在某身上!”
刘军顿时大喜过望,这样的货色可是难得一见,到了楼里可是要价不菲,一次起码要二三十两银子,要是过夜就更贵了,他这样的游击都难以承受。
如今却可以不花钱白玩,真是赚大了。原本以为跟着锦衣卫是个苦差,又没法让手下自行去顺点值钱的物件,连他自己都认倒霉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这趟还不算太亏本。
就算不能上街跟着大伙去顺宝贝,也要在床上连本带利的讨回来才行。这锦衣卫百户倒是很会做人,没让他白忙活一场,这样等到吃饭的时候,大家就可以把酒言欢了。
“别……官爷……求您……饶过……”
女子还想求饶,却被壮硕的刘军一把从地上拉起,很是利索地便扛在肩头,不顾女子的拼命挣扎,将其带到院子西屋独自逍遥快活去了。
看得在场的亲兵都直用舌头舔嘴唇,明显是带有羡慕嫉妒的成分。院子里都是锦衣卫和刘军的亲兵,也不用担心上峰前来视察,所以根本就不用专门为其站岗放哨。
亲兵们看着满地的女眷,都直流口水,不过没有刘军的命令,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直接过去抢人,只能戳在原地硬挺着。
等到屋内传来阵阵令众人期许已久的独特声音之时,他们一个个憋得就更加的难受了,连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这比直接攻城被贼兵用滚木礌石一顿砸还让大伙感到憋屈,这完全是只能承受,不能动手。对男人来说,世上最大的煎熬莫过于此。
“好了,轮到你了!”
陆毅抓起第二个女子,前面那个已经给她们做了很好的示范,接下来就可以看这位女子的答复了。
“官爷!饶命……奴……奴……知晓……”
女子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双腿发软了,不住的结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普天之下,包括官员在内,没人不害怕锦衣卫,否则偌大的王家众人也不会在顷刻之间便都成了监下囚了。
像她这样的弱女子在锦衣卫面前,犹如兔子遇到鹰,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只能无条件的顺从对方。
“那就说吧,本官洗耳恭听!”
陆毅觉得审问女犯还真是个耐心活,脾气不好的都忍不住。
“奴奴……听说……在……在在……在……京城……有……别院!”
女子断断续续地将一句话说完,然后可怜巴巴地望着高高在上的陆毅。
“京城大了,具体在哪里?那条街?”
陆毅听了也是头疼,要是连具体地址都不知道,要是挂靠在别人名下,那上哪找去。
“奴……听说……在甚么胡同!”
听到官爷的追问,女子更是吓得兢惧不已,娇躯不住地在瑟瑟发抖。
“胡同的名字!叫甚么胡同???”
要是不知道胡同的名字,那就等于啥也没说。
“奴……记不得……”
女子已经有点被吓傻了,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李千总,可喜欢此女子?”
既然没有利用价值了,陆毅就决定可以将其送给别人了。
“喜欢!甚是喜欢!”
千总李富途见到上司进去享受,自己都已经百爪挠心了,听到陆毅将这位女子送给自己享用,便笑得合不拢嘴,本能地开始搓手了。
上次享受还是在开拔之前,算起来都快十天了,这一路风餐露宿,可是遭了不少罪,进城之后还没啥油水可捞,真是白瞎自己这名字了。
要是能在开拔之前与一名靓丽女子快活一番,也算是没白来一趟大同城,回去跟同僚们也能有可吹嘘的美事,没想到今天还真碰上了。
“这便好,切莫浪费大好时光,快请吧!”
陆毅急忙催促,不给这群死不悔改的嫌犯一点刺激,他们就不知道锦衣卫的厉害。
“好!好!好!陆兄盛情,李某铭记于心!”
李富途凑近闻到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便顿觉下面憋不住了,急忙拱手致谢,然后跟刘军一样扛起女子便直奔屋内。
“张千总!甭客气了,若是有意,就请便吧!”
打发掉两位同僚之后,陆毅便招呼站在院子门口的张鸿林,在被派来的三名头目里就剩他还没得到礼物了。
“啊呀呀~!陆兄知我也!张某先行道谢!”
作为行伍之人,张鸿林话不多说,客气一番便将战利品扛到屋内,一时间院子里简直成了某种比赛,要不是还有把总约束,听得亲兵们都快把持不住了。
“……我跟你这狗官拼了!”
在男眷那边陡然站起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显然是已经忍无可忍了,或许被抓去的女子里就有其伴侣也说不定。
“呦呵~!还真有不怕死的呢!我当王家这群男人都是些怂包软蛋呢~!”
高晓松捧着雁翎刀大摇大摆地走到这人面前,伸手让准备一拥而上的下属止步。
“啊~!”
那人还想着上来拼命,结果没等拳头打到对方的面庞,便被高晓松一脚踹飞,继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滚了两圈才停下。
“……甚么事?”
刘军听到外面情况不对立刻从屋里冲出,只见光着上半身的游击大人一手提刀,一手提着裤头,还在四处张望,外表极其滑稽,看得亲兵们都忍俊不禁。
若是真有突变,大家都这样也就罢了,可眼下院子里屁事没有,就你一个这么提着裤子出来迎战,那就有点……
“惊扰到刘兄了,实在过意不去。适才有个不开眼的居然敢起来叫嚣,某正让兄弟过去教训。刘兄勿惊,大可进屋继续享受,院内士卒众多,这群嫌犯定然无法翻天!”
陆毅见状也是快憋出内伤了,赶紧将衣着不整的刘军请回屋内,不然众人都得笑得肚子疼了。
“好!某先行办事!那就有劳陆兄了!”
秀色可餐,刘军也不怕大伙笑话,憋了许久,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个都不会计较太多。
高晓松走到还在吃痛的男人面前,又向其腹部狠狠地踢了一脚,然后有恃无恐地挑衅道:“起来啊!不是要拼命么?就这点能耐?”
这男子也就是刚才见到自己的小妾受辱便头脑发热,只是院内都是手持兵刃的士卒与藩子,高晓松更是个练家子,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想讨得半点便宜都不大可能。
“不起来是吧!好!某帮你起来!”
高晓松要让在场的所有人知道自不量力的后果有多么严重,此人便是范例。
一把掐住对方的后领,便将其提了起来,然后手臂用力,将其脑袋撞向不远处的一根柱子。
“啊……”
男子好不容易才从剧烈的腹痛中恢复了神志,脑袋又遭重击,顿时发出第二声惨叫。
高晓松一撒手,男子便无力地倒在地上,从脑门留下一道鲜血,看得在场的男眷皆露惊恐之色。
陆毅在旁边用刀鞘点指远处的男子,对众人厉声提醒道:“都看见了么?这便是对抗锦衣卫的下场!还有没有人敢站出来拼命?出来一个,杀一个!出来两个,杀一双!”
类似杀鸡儆猴的事情,陆毅与高晓松已经做了很多次了,碰上像王家这么茛的茬子,就是要当场立威才行,不然人家根本就不把你当回事,就是利用侥幸心理在硬撑。
这时有藩子进来禀报,陆毅得知城外发现王登库的储粮之地,便吩咐高晓松:“三弟,你且带人出城查看,若真是如此,便就地封存此批粮食,待上报之后再行决断!”
尔等不是不说么?
正好,也不用你们说了,城外的官兵已经发现了你们王家的窝点。
听到屋内不断传出的凄惨叫声,加上储粮的地方也被发现了,终于有人扛不住巨大的压力,选择向锦衣卫坦白了:“官爷!小人说!求官爷放过我等家小!”
这么耗下去,恐怕没等抵达京城的锦衣卫诏狱,就要被眼前这群杀人不眨眼的藩子给活活玩死了,家破人亡也就在朝夕之间而已。
陆毅用指头一勾,手下的藩子便将对方带到近前:“莫说账本上的,只要核实,本官便可上奏,恳请太子爷特赦你的父母、妻妾、子女!若是刻意诓骗本官,便要二罪归一了,你可明白?”
有的物资并不会记在账本上,比如某处宅院,就需要通过嫌犯的口供来获得有用的情报。
对方忙不迭地点头应承,糊弄锦衣卫可不是闹着玩的,更何况一家老小都在对方的刀口下:“明白!明白!小人明白!小人乃是王家的家仆,名叫王全,一直跟着老爷,哦,不,是王登库。”
陆毅很好奇,便问:“那你为何要出卖他?”
卑躬屈膝的王全小心翼翼地回答:“上月小人实在昏了头,便忘记来老爷,王登库的嘱咐,挨了十鞭子。去年小人就做错一件事,被罚没了一月的收入!”
这种事在大户人家都是司空见惯了,陆毅也不会有所记录,顶多是当个故事听了而已:“那也与本官无关!”
王全也知道自己在锦衣卫面前就是个臭虫,根本就无足轻重,便接着说:“官爷,小人知晓老爷,王登库,在京城的宅院地址,在甚么武门大街的草场胡同!”
陆毅立刻眼睛一亮,急促地追问道:“可是宣武门大街?”
总算是对上了,王全喜上眉梢,躬着身子点头肯定道:“对!对!就是这个甚么宣武门!”
陆毅又一想,便直言相告道:“上月低,京营发动叛乱,后虽被平息,但宣武门大街一带都已因失火而焚烧殆尽了。”
只怕隶属于王家的这座宅院都特么被烧成黑炭了,上哪去找正主去?
王全听到如此噩耗,失魂落魄地跪倒在地,痛哭不已:“官爷,不能啊~!那真是老爷,王登库的宅院啊!”
要是没有对证,豪宅变成了炭灰,那真就成了自己在刻意诓骗锦衣卫了,可是要被凌迟处死的。
“你可知王登库在京城还有甚么家业?”
对方要是能说出草场胡同,就不像是在故意编造,因为草场胡同的确紧邻宣武门大街。
陆毅觉得此人倒是所言不虚,即使王家这出宅院真被大火烧毁,也可以酌情惩处此人。
第289章:抵京复命
“官爷,小人只是跟着我家老爷去过京城两次,仅知晓此处宅院。老爷在保定与太原各有一处宅院,官爷若是想知晓,小的立即写出地址。”
王全可是不想被锦衣卫抓进诏狱里,一旦被藩子们用大刑伺候,哪怕侥幸活下来都得变成一个五官与四肢皆废的可怕玩意,届时只怕去街上行乞都不行了。
在山茜,王家算是极其显赫的家族,几乎可以到了呼风唤雨的地步,但要是跟锦衣卫对抗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在顷刻间便会被对方碾磨成一撮齑粉。
效命于王登库的近千家丁在大同城里也有两百余人,手里还都有利刃,可见到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之后,瞬间就崩溃了,连抵抗一盏茶的时间都做不到。
如今还有数百官军配合,王家想在锦衣卫的利爪之下翻身,若无朝廷大员从中帮衬,只怕是势比登天了,瞧对方这来势汹汹的架势,不把王家赶尽杀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过去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
陆毅不光要将王家的亲属仆人一网打尽,更是要将其家产全部抄没,只有家产对太子爷有用,王家这群人都是死不足惜的货色。
“是!”
王全可是珍惜这次得来不易的机会,要是不好好把握的话,那就真的要被锦衣卫活活弄死了。
他是前年秋天刚娶的婆娘,算起来还不足两年,婆娘长得又很不错,对他百依百顺,王全可不希望自己的婆娘落到这群兵痞手里。
背叛王家也无所谓,即使从小就为王家做事,也没少挨打,自己对王家的贡献远远大于所得,结果起早贪黑地辛苦劳作二十年,娶了婆娘也就一贫如洗了。
“官爷,您看?”
王全可是卖力地讨好眼前这位头目,自家老爷倒了,为了保命,这锦衣卫就成了暂时的新老爷了。
“哪个是?”
陆毅也不会说话不算数,起码要让这家伙给众人做个良好的示范。
“靠墙数第四个,就是身着青衣的那个!”
王全急忙恭顺地点指自家的婆娘,一群女人低着臻首,不敢妄动,还隐隐的发出凄哀的哭声。
“带过来!将此二人关押在一处!”
在事情没有查明之前,当然不能因为写了几处地点就将其释放,起码要等到京城上报之后批复了再说。
“官爷,小人也知晓若干地点!”
看到王全和其婆娘就这么走出院子了,另一个管事便按耐不住了,王家死活与自己无关,但自己是一定要活下去的。
就算王家最后能被特赦,可也仅仅会是王登库的亲属而已,对于他们这些管事与家丁,那就两说了。
王家倒了,他还不想跟着陪葬,这些年下面的人可是被王登库压榨地够呛,就算不能在临走之前报复一番,也不能追随其一并去死。
“好!过来说!不准交头接耳!否则掌嘴伺候!”
陆毅见到第二个举报者出列之后,旁边的不少人还对其抱有敌视的眼神,不时还窃窃私语,仿佛仍要顽抗到底,便直接警告众人。
锦衣卫给嫌犯掌嘴可不是用手扇,那不但犯人脸疼,藩子们的手也疼,所以就直接用刀鞘了。
这样不但手掌不会吃痛,而且事半功倍,只要一下子过去,就能让嫌犯嘴角流血,打掉颗牙也说不定。
一天下来,在官兵们“合力劝导女眷”的刺激下,管事们相继投诚,部分王家的直系亲属也扛不住了,纷纷选择招供。
从王家总计搜出一箱珠宝、三箱字画、九箱古玩,两千五百两黄金与十万余两银子,累得藩子们最后连手都抬不起来了。
不算城内,尽在大同城的周边地区,查获的粮食高达三万石以上,茶叶七百余箱,食盐五千余斤,铁器尚在统计。
随后五天,所有物品在被查验过后皆被登记造册,根据随军太监的指示,给宣大总督杨文岳留下部分,其余装车运往京城。
高杰、虎大威、刘光祚、贺诚、贺赞所部将士随同东归,代王朱传齎尽管十分不情愿,也可不得不被内侍架着前去面圣。
一路上这位藩王没少闹腾,不过四周都是内厂派来的太监,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大家都在冷眼旁观,让代王根本就无处发泄。
“奴婢邱致中奉圣命自大同返京,叩见殿下,祝……”
邱致中是东宫伴读太监,故而才被某太子放心撒出去跟着杨文岳办差,也让宣大总督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一路辛苦,免礼平身!”
幺鸡已经从每天用快骑送来的奏报里了解到了大致状况,交代他要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这就算是圆满地完成了任务。
“奴婢惶恐至极,万不敢有劳殿下问候!”
邱致中只是将在大同城这边发生的事情悉数报告给了太子,他还不知道太子对自己的表现是否满意,所以仍旧担心不已。
“今叛逆王朴被诛,大同叛乱已平,代王皇叔安然抵京,城内晋商家财业已随同运到,致中办事得利,令本宫甚慰,一会儿到继周那里领三千两银子,放假五天。”
对于听话的好狗,幺鸡从来就不会吝惜银子,就算是让狗打个滚,也得奖励点狗粮嘛。
“奴婢仅是为殿下办差便感激不尽,万不敢领殿下赏赐!”
作为东宫伴读,没有被太子任命为机要部门的管事,让邱致中很是失落,这次被外放办差,邱致中可是知道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所幸不辱使命。
“勿要唠叨!有赏便领!”
赏赐不光是奖励,更是代俵上位者的一种权威,当着众人的面你还不领,分明是不给本宫面子啊!
“奴婢遵命!”
邱致中可是不敢惹太子心烦,立刻应承下来,不敢节外生枝了,把好事变成坏事,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你知晓大同那边的事情,且在旁侯着。本宫还要接见数人,若有疑问,你便为本宫解释一二!赐座!”
幺鸡不光要看奏报,还要听亲历者的讲述,多方面取证之后,才能得出一个较为客观的认知。
关于大同所发生的事情,某太子必须多听多看,人物结合,整理之后便能明白来龙去脉了,免得偏听偏信,继而被误导。
“卑职刘青云、陆毅、沈腾、高晓松,叩见太子殿下,祝……”
在安排好邱致中之后,杨进朝便宣太子的鹰犬前来觐见,他们可是太子捞钱的耙子。
“好了!免礼、平身、赐座!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就无需多礼了!这次尔等做得甚好,本宫很是满意。本宫看奏报里说,晋商家眷仍旧有不少人心存侥幸,企图顽抗?”
进来一批人说一遍,天天这样,某太子真是听得快要吐了,半夜睡觉都会出现幻听。
这事主要是由陆毅来负责,便先行拱手施礼才回禀:“启禀殿下,确实如此,嫌犯王登库在当日还威胁卑职,说其在朝廷里有大员相助,游击刘军可做人证,嫌犯王登库时至今日还不曾认罪,卑职知晓其事关重大,不敢对其擅用刑罚,特此禀明殿下。”
对于王家上下,陆毅都可以有的放矢,唯独这王登库碰不得,要是被当场弄死,或者半道断气,自己就说不清楚了,好在一路上还算是顺利,交给太子爷处置就行了。
这晋商还真是粪坑里的石头,幺鸡微笑着点点头:“你想得倒是周全,办事也算妥当,若是这王登库陡然猝死,尸首发臭,本宫就做不得灯笼了,那就没法赏给京城里的商人了。之前是什么职务来的?哦,对了,是试百户吧?‘试’字就可以免去了,晋升百户!赏银三千两,放假五天!”
这次让厂卫们去山茜不光是要把晋商的家财抄没,而且要把他们全都抓过来,有条件的话,就做成一份见面礼,送给那些心怀二意的京城商人,让他们知道对抗某太子的后果。
至于那些赚钱不要命的晋商,既然他们认为钱比命重要,那就别要命好了,本宫这下就成全你们全家,也给新一批晋商提个醒,有的钱即便赚到了,你们也没命花。
不算代王的那份,厂卫在大同内外总供抄出了黄金七千八百余两,白银四十九万五千余两,光是即将陆续送抵京城的粮食可达五万石。
就在数天之前,东厂督公方正化亲自带队与总兵猛如虎所部一道突袭了张家口堡及周边的宣府镇一带。
击毙晋商家丁三百多人,活捉高达五千人以上,缴获黄金一万一千两,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即将运送出关的粮食六万石。
加之陆续回京复命的厂卫们的斩获,从晋商那里,户部已经入账超过三百万两银子。
待从路途较远的山茜中南部回来的藩子们上报之后,总额可能达五百万两。
如果将珠宝、古玩、字画、地契等变卖之后,应该能轻松突破七百万两大关。
某太子相信在这次撒网行动中,晋商的部分家财还没被发现,有人从中渔利也没被发现,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被查清的。
若是抄出的金银还不足五百万两,要么就说明晋商实在是太穷了,折腾这么多年也就赚点辛苦钱罢了,要么就意味着行动人员吃了一部分油水。
每个晋商的家财,最后都会被汇总起来,跟查抄出来的数额进行比对,如果差距非常之大,那就很说明问题了。
幺鸡相信某些人要好好解释一番,最好能够事先编好一段台词,水准不能低于吴伟业瞎写的。
总之五百万两是某太子的心理底线,若是低于这条线,那就让办事人员把缺的部分补上,某太子已经知道有些办事人员的家底忽然就变得很殷实了……
若是对此有异议,那就给方正化去说吧,到时候可以在东厂的一个VIP单间里好好说,而且还管饭。
“卑职叩谢殿下圣恩!”
为太子爷办事果然好处多多,这次陆毅没有私自贪墨一两银子,也就不怕旁人说三道四了,给刘军和他手下的那些好处,均在其职权范围之内。
那些晋商的死活就不管陆毅的事情了,根据其所犯罪行来说,他们全都是咎由自取,视朝廷政令于不顾,公然长期敌资,如今被太子爷迁怒,后果可想而知。
幺鸡看着林林总总的一堆统计数据问:“听说女眷高达上千人?”
不知道晋商们的审美标准如何,是不是购买了很多扬州瘦马,要是其中的一些的品相还算较好,是不是可以挑出来呢?
听到太子问及嫌犯的事情,陆毅急忙回禀:“是!殿下,其中有人举报了若干宅院与储粮地点,正待核实,刨去此部分,尚且有不下八百名女眷。”
“八百!嗯!”
一人接待十个人,八百人就能接待八千人,刚好可以用来犒军。
猛如虎也抓了不少女眷,加在一起接近两千人,基本上可以满足畿辅周边的驻军需求了。
如果要节省银子,就一定要用其他方式来补偿,否则将士们都会心生怨念,这就得不偿失了。
哪怕有些女眷都四十多岁,到了人老珠黄的年纪了,赏给那些常年都碰不到女人的士卒们享受,痴汉们也会高呼万岁的……
不然从大同回来的部队加上猛如虎手下的那些人,加起来快两万了,给每人五两银子,总额就是十万两之多。
有了这些嫌犯,就可以省去这笔开销了,她们花了晋商那么多沾血的银子,如今也应该为大明的国防事业作出一点贡献了。
这可是笼络人心的大好机会,决计不容错过,而且送出去的礼物还是免费的,自己的投资成本几乎为零,还可以投痴汉们所好。
某太子决定让将领们先挑,然后校尉们挑,最后挑剩下的都赏赐给普通士卒,这样才能凝聚人心,提振士气,从而抵抗辫子。
这样也是为了女眷们好,作为晋商的家眷,不予以严惩是不行的,但惩处的方式只有磔示、枭首、挖矿这三种。
第一种是很疼的,第二种也活不了,第三种能活,但是要被活活累死。
如果能选择犒军,相信所有女眷都会立刻同意,还会叩首谢恩的。
以后可以作为军用物资苟活下来,还不用干什么力气活。
某太子会每月按照各自的工作量,给女眷们发薪水。
虽然比不了以前的日子,可好歹性命算是保住了。
要是仍旧有人觉得不划算,面子上又过不去。
那就选前三种好了,那三种可是巨划算,且曝光率超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