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征服者
化身为中年胖子的巨鲸利维坦转身离去,虽说过程中出现了一点意外,但结果却还算不错。他没有提及“瓦尔基丽娅·圣·欧德修凡克”这个名字,这并非畏惧,而是以六花现在的实力还不配。
寒鸦城陷入前所未有过的死寂当中,唯有那些没心没肺的乌鸦依旧站在房檐上聒噪。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于一个人身上,他们在等待,等待王的旨意。
“在场的每个人都是见证者,见证了这场毫无悬念的闹剧。”
“对方先是在寒鸦城中扰乱秩序,而后在即将被擒获之际抬出来了一只远古凶兽,试问这种行为又与无赖何异?”
“咱们帕瓦联邦偏安一隅,可以说从不会主动参与任何纷争。但即便如此,今天还是难逃被别人凌辱的命运。”
“我们的巅峰强者从不畏惧死亡,即便对方身为远古凶兽。帕瓦联邦铁骑不曾向任何势力低头,雄鹰旗帜更不允许被玷污!”
“然而寒鸦城却必须隐忍,因为唯有如此才能让更多普通人侥幸生存。我身为帕瓦联邦之主,向在场所有人道歉。”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踏前一步,随即先是将今天的突发事件归责到了布姆一行人身上,而后又将无法应对远古凶兽说成了“为更多普通人着想”。
这就是他既能身为巅峰强者,同时又能登上王座的理由。征服者帕里奥格列的实力自然毋庸置疑,因此若再加上他那份卓群的智慧,便成为了帕瓦联邦之主。
寒鸦城寂静的可怕,但就待征服者帕里奥格列讲话完毕后,却爆发出了最响亮的怒吼。在很多时候人们就是这样,无需思考问题的根源,只想着被什么人牵着走。
“帕瓦联邦才是最强大的,征服者帕里奥格列才是最优秀的上位者!”
“原来是顾及咱们普通人的死活啊,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大人,您太仁慈了!”
“雄鹰永远都会在天空里翱翔,帕瓦联邦人没有孬种!”
“依仗远古凶兽算什么能耐,有本事就堂堂正正的开战,简直鼠辈行径!”
“都说是那些外乡人了,依我看早就该将他们斩杀,也不至于搞出这么多麻烦!”
寒鸦城因征服
者帕里奥格列的一番慷慨激昂而嘈杂声四起,只见人们一边数落着布姆六人的种种恶行,一边对远古凶兽亲自降临而气愤。
而此刻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却笑着招了招手,仿佛他从始至终都与帕瓦联邦同在,仿佛他并非是贪恋那些空间系法阵,而不过仅是个无辜的受害者。
随即城卫官们开始维持秩序,巨鲸利维坦此次前来不过是警告帕瓦联邦别伤害六花,因此并未给寒鸦城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可只有几个人瞧见了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待转身之际,其脸上先前的那种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为一片冰寒。
片刻钟后,征服者帕里奥格列与三位亲信臣回到王宫大殿,可尚未能侍者合上殿门,一个水晶酒杯便砸到了地上。
“各位都来说一说吧,接下来咱们该如何决策。”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冰冷的问道,语气中散发出一丝愤怒。
他虽为神佑骑士,可心思缜密程度却异于常人。因此就算在这种情况下,他竟还打算考验考验身边的一众亲信大臣。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觉得帕瓦联邦在未来能走多远,能否重返奥古大陆,先决条件并非为铁骑数量,而是执行力。因此他不允许有谁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如果那种人但凡出现,就必须斩草除根,否则注定拖累帕瓦联邦的发展速度。
“绝对没有饶恕那些外乡人的可能!就算是远古凶兽又如何,大不了一起死!”
“我还就不信了,咱们帕瓦联邦铁骑近十万,难道就因为对方一句话而选择隐忍?这种窝囊气我咽不下去!”
最先开口的是司令官巴蒂阿塔,只见其手中的座头鲸钉锤猛然砸下,竟震得整个王宫大殿都微微抖动。
作为神佑骑士、巅峰强者,巴蒂阿塔无法容忍自己如此软弱的行为。作为帕瓦联邦的司令官,他更无法向下属们交代。
“可是咱们都已经得到了那些空间系法阵了,抹杀对方也仅是为了独享而已。”
“但如今‘十二魔兽’之一的巨鲸利维坦亲临,若真惹恼了对方,我想不出帕瓦联邦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个开口的执政官南斯,作
为一向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他而言,最好少去招惹那些远古凶兽。
更何况己方都得到了全部空间系法阵,那杀与不杀其实也没太大差别。帕瓦联邦如今最该去做的,应该是找出合适人选,力求在战火燃烧前,能拥有一位空间系魔法师坐镇。
“二位说得都很有道理,咱们帕瓦联邦不能因一句话而改变策略,但也绝对不能忽视一只远古凶兽的警告。”
“何况对方不也说了么,只希望六花能在这里安然无恙,那么这句话的意思能否被理解为,巨鲸利维坦不在乎其余五人的死活呢?”
“我的建议是暂且修整一段时间,待确认巨鲸利维坦彻底离去之后,再展开搜捕行动。当然了,咱们可一定要保证六花活着,至于她那些同伴么...”
最后开口的是财务官里亚尔戈,这只老狐狸早已听出了巨鲸利维坦话里话外的意思。虽然他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但帕瓦联邦的目标便是获取空间系法阵,至于别的事情则不再考虑范畴内。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具体安排起了各项事宜。最终他决定暂时停止追杀克莉丝汀一行四人,并且将双巢城惨剧归为“一场意外”。
这使得帕瓦联邦居民的盲目狂热之情被瞬间点燃,他们绝不会去猜忌自己的王,而是唾弃布姆一行人的“所作所为”。
他们赞颂征服者帕里奥格列的仁慈,但绝对想不到自己的王已经下达了猎杀决定,只不过是会迟上一段时间。
在帕里奥格列眼中,如今的“十二魔兽”也好,曾经的远古凶兽也罢,皆为腐朽的代名词。
时代在悄无声息的快速改变,因此帕里奥格列最终想要征服的,到底是奥古大陆,亦或者整个世界,只有他自己知晓。
但无论如何,似乎那早已沉寂了几十万年的萌芽再次要破土而出,最终是如先前那般被远古凶兽们撕碎,还是开枝散叶,唯有时间可以评断。
但有一件事情能十分确定,那便是今天帕瓦联邦的所作所为,不久后必将百倍奉还。那是远比巨鲸利维坦更傲慢的存在,那是绝没有转圜余地的单方面蹂躏。
第1277章 成熟
巨鲸利维坦现身寒鸦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但各方势力却大多认为帕瓦联邦正找寻更强大的靠山,而绝没想过二者间产生了一些矛盾。
可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却还是暂时终止了追杀行动,这一方面是出于对巨鲸利维坦的“顺从”,另一方面他也不愿平白无故去招惹一只远古凶兽。这并非是他心生畏惧,而是久居高位后的他顾虑太多,再也不是曾经的愣头青了。
但无论如何,帕瓦联邦这个决定却给了六花一行四人些许喘息时间。并且六花如今不但已然苏醒,并且还实力大涨,隐隐有了能与远古凶兽叫板的底气。
这是一个仅有百余米直径的偏僻树林,只见克莉丝汀此刻正吃着一颗野果子,额头的细汗尚未拭掉。
因为六花苏醒后便包揽了所有大事小情,克莉丝汀看在眼中虽说有些不忍,但却还是决定等先恢复实力后再说。只不过她现在手头上的毒虫毒草近乎于无,所以就算孕灵瓮再如何神奇,也没可能凭空凝聚出毒珠。
“恩赐解脱!初舞,琴音!”六花犹自站在瀑布前,手里的树枝被舞得呼呼作响。然而这原本能瞬间切割魔法与斗气,甚至一切可见之物的强大战技,此刻竟是为了捉鱼。
虽然六花还是不会认真修炼,可当经过与巨鲸利维坦的短暂交手后,她也明白自己的缺点依旧存在,还是那个老问题,持续能力不足。
只不过六花可没打算以牺牲破坏力去延长战斗时间,在她眼中战斗一瞬即逝,唯有倾注全力方能破敌。
在这种思维模式下,六花所能做出的改变也唯有多多熟悉招式,力求能尽快达到意随心生、心随意动的境界。然而这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达成之事,它更像某种顿悟,只能从血与火中诞生。
白粥、鱼片、野果子,简简单单的早餐呈现,也预示着新的一天正式来临。只不过六花打从苏醒后便愈发沉默寡言,或者说就算有谁唤她,她大多数时候也会选择充耳不闻。
起身缓缓向树林外走去,六花需要继续磨炼战技,并且她也乐得随手斩杀些帕瓦联邦人。再加上还可以获取金币与魔晶,这种一举三得的事情她又岂能
错过。
然而“白色死神”这回却变成了“哑巴死神”,只因六花不再有任何废话,单纯的杀戮、杀戮、再杀戮。
“恩赐解脱!次舞,回旋!”只见六花身体高速旋转,整个人瞬间化身为剑刃飓风。只不过这足以击穿大魔导师魔力结界的招式,如今却成了六花宣泄心中怨气的手段。
血雨漫天,又是七八个佣兵被六花撕成了碎片。小丫头早已懒得再去依依查看那些储物袋,而是选择直接轰开,只捡拾金币与魔晶。
虽然此地位于索萨平原的偏僻之处,可一整天下来,六花也斩杀了三十多个职业者,还有更多的普通商人。
愧疚么?当然不!只要一想到哥哥此刻正不知在受到如何残忍的酷刑折磨,只要一想到自己同伴们或身体残缺,或精神萎靡,甚至处于濒死状态。六花觉得自己还是太仁慈了,如果可能的话,她并不介意将天空与陆地对调,并不介意帕瓦联邦沦为一片死寂之地。
夕阳将整个索萨平原染成了橘红色,六花扬手将指缝间的魔晶粉末挥散,转身原路返回小树林。
野菜蘑菇汤、肉羹与白面包、麦酒一壶。六花默默吃着东西,仍然没有开口交谈的打算。“刻苦修炼是很好,但六花也别忘了休息休息。”克莉丝汀见六花吃完晚餐,适才笑着开口说道。
打从找到这片树林后,六花便将奇妙屋让给了克莉丝汀修炼,而小丫头自己却每晚伴着篝火入睡,或者根本不睡。
“不必了,等克莉丝汀姐姐完全康复后再说吧。我不是魔法师,能做的也唯有尽量不去打扰你。”六花闻言顿了顿,有些不自然的回道。
通过这段时间的思考,六花愈发觉得自己先前做错了,并且还错得十分离谱。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布姆哥哥外,也就只有克莉丝汀姐姐真心待自己。
可自己又做了什么?对方不惜耗费生命之力掩护自己一次次逃离,而自己非但没有心怀感恩,反倒是嫌弃对方失去魔力后也不过普通人,拖了自己去寒鸦城营救布姆哥哥的后腿。
因此六花这段时间才总躲着对方,小丫头不知道该如何向对方道歉,更不希望因自己再做
错了什么,而导致克莉丝汀愤然离去。
六花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这也是她每晚都会做的事情。如今哈斯塔与珀耳修斯皆丧失大半战斗力,并且他们俩这一路上也对自己照顾有加,因此也被留在了小树林中修养。
“姐姐,我的那只母虫也算康复了,要不还是由我去守夜吧。”哈斯塔待见到六花彻底消失不见后,适才小声开口问道。
这倒并非哈斯塔多么在乎六花这个同伴,而被小丫头与巨鲸利维坦先前的战斗所深深震撼。
这便是野兽的等级制度,正如六花就算再不正常,其也是那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一小部分人。而哈斯塔虽说实力也不差,但上限却绝没有六花那般令人望而生畏。
“不必了,你与珀耳修斯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奇妙屋外,不想睡觉就聊聊天,但绝对不能去打扰六花修炼。”
“尤其是珀耳修斯,你若真打算继续跟随六花,那就尽快凝聚出手臂。”克莉丝汀说罢钻进了奇妙屋,也开始修炼。
这边篝火劈啪作响,那边六花则静静站在月光下。帕瓦联邦虽没有连续三天的黑雨夜,但平均气温却要低了不少。
“恩赐解脱!三舞,潋滟!”只见六花这回竟直接合上了双手,随即其又幻化成了一柄二米多长的巨剑。
野兽威压彻底狂暴,然而六花经过数次尝试后,却还是只能挥出三次斩击。随即她收敛起息,再次呆呆望向了夜空。
“如果‘胆小狮’还在就好了,估计也只有他那种天马行空的脑子才有办法吧。说来还真是惭愧呢,我到现在搞不懂该如何去修炼,或者说真有那种必要么。”
六花轻声呢喃,随即伸手接住了一片雪。她的目光倒映出远方的朦胧景象,其内隐约可见布姆那宠溺的目光,以及格洛莉娅嘴角残留的糕点。
深吸一口气,六花从次元空间里取出麦酒与酱肉,竟这样与月光相伴。她最终还是选择去相信同伴,正如布姆当年对待自己一样。至于这么做是对是错,却要交给时间去评判。
“我好想很久都没有自己一个人独处了,感觉还算不错,但还是不如陪在哥哥身边。”六花打了个酒嗝,有些悻悻的说道。
第1278章 暗元素精灵降临
寒鸦城暂时停止了对六花一行四人的追杀行动,再加上这片小树林位置偏僻,故而才收获了几天喘息时间。
只见恩赐解脱战技频频施展,最终过往佣兵团与商队都未能幸免,堆积如山的尸体被寒风凝固,远远望去竟酷似一颗挂满雪花的松树。
而要说六花最大的改变,却是小丫头脸上再无任何笑容,甚至经常连续好几天都不开口说话,一副苦思冥想的模样。
小丫头的确需要自我调整,因此三位同伴才没有主动打扰。六花若真想继续蜕变,那未来也必将会遇到没有哥哥陪在身旁的情况。
现在不适应倒还好说,因为六花此刻身边还有同伴们守护。但要是在未来某天,当她独自面对远比自己更强大的敌人时,如果一旦因迷失本心而露出破绽,那才是最致命的。
四人围坐在篝火旁,现在别说是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兄弟俩了,就算一向自视甚高的克莉丝汀,都觉察到了一股无形压力。
凭心而论,克莉丝汀待成为大魔导师、巅峰强者之后,虽然每天仍然保持着良好且规律的修炼状态,但她自己也不太相信能再有所突破。这并非她胸无大志,而是从未有谁能真正超越巅峰之境。
“你们俩从现在开始不准再靠近奇妙屋,我举得克莉丝汀姐姐有些古怪,似乎与我进化时有些相像。”
六花先是见克莉丝汀神色有些古怪,而后又悄悄感知了一下对方的情况,适才如此说道。
起初六花认为是克莉丝汀哪里不舒服,但待一番感知后,竟发现对方体内的魔力虽然才堪堪过半,但却正处于一种十分活跃的状态中。而这与自己吞噬掉磷光甲虫诺伊特拉那次很像。
珀耳修斯与哈斯塔闻言皆是一愣,但兄弟俩却还是点了点头,也没再开口询问什么。哥俩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现在有六花坐镇,那自己最该考虑的并非是克莉丝汀的反常举动,而应该尽早恢复实力。
是夜,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坐在奇妙屋外默默守护,而六花则又捧起了她那本《奥古大陆通史》看个不停。
在反观已经进入奇妙屋内的克莉丝汀,则正端坐于兽皮毯子上,有些呆呆的
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已然踏入巅峰之境三百多年了吧,算算时间,还真是一段很长的时光呢。”
“也不知导师现在身体如何,低语森林是否还那么安宁,我的树屋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不过有件事情我想确认一下,若不是这一路颠沛流离,若不是还要重返寒鸦城营救布姆与格洛莉娅,我想我应该再思考几年吧。”
克莉丝汀如是说着,随即只见她手指虚空一点,那根寂灭魔杖便凭空出现在奇妙屋内。
只见寂灭魔杖开始散发出一圈圈如若实质的暗系魔力,片刻后奇妙屋内便宛如紫黑色的泥沼,压抑且令人绝望。
而漂浮于泥沼中的无数絮状物,竟然开始缓缓从四面八方游到克莉丝汀面前,似乎极富灵性。
从古魔法时代起,魔法师从元素特征上被划分成了四大基本魔力元素,以及变异魔力元素。前者很好理解,便是火、水、风、土。
而后者却是由已知的,冰、气、雷、石、毒、暗、爆炸、神经、金属、自然、空间、神圣,等等这些所组成。但巨龙族的龙语法术、巨魔族的巫医、兽人族的萨满灵能者、精灵族的德鲁伊,则不再讨论范畴之内。而再诸如远古凶兽以及遗种,或者某些契约兽与生俱来的本领,也不能归类于正常魔法元素范畴。
随着时光齿轮的不断旋转,最终人们断定只有四大基本魔力元素的使用者,才有机会在踏入巅峰之境后与元素精灵沟通,得以获得短时间内超越巅峰之境的威能。
而变异魔力元素使用者,则根本没那种可能性,或者说直到今时今日,也没听说哪个变异魔力元素使用者召唤出了元素精灵。
这里所谓的“元素精灵”并非是如纯血精灵与暗精灵,亦或者混血精灵那般的某个特定种群。或者说“元素精灵”本就不存在,也毫无智慧可言。
魔法师凝聚元素精灵的条件有二,其一是自身实力最低也要是巅峰之境,其二则要与自己所亲和的魔力元素完美融合,或者说只要任凭自己驱使,不能出现一丝排斥现象。
待达成以上两个要求,魔法师就自然能召唤,或者说凝聚
出元素精灵了。至于元素精灵的性格特征与外形样貌,则完全源自施术者的本心,或者可以说是施术者最真实念头的具象。
只不过相较于四大基本魔力元素,变异魔力元素似乎来得更加桀骜不驯。如果它们是鱼,便为鲨;如果它们是猫,便为虎。
克莉丝汀就在逃出寒鸦城之后,便隐隐觉察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些不对劲。但她那时也没怎么多想,全当作魔力消耗殆尽所致。
然而前段时间六花苏醒,克莉丝汀也得以能静下心来修炼。可这不修炼还好,一修炼克莉丝汀竟然产生了某种错觉,似乎...似乎自己能凝聚出暗系元素精灵了?!
如果这种事情若放到从前,克莉丝汀定然会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待确认完毕后再露面。可现在情况特殊,她要是能再变强一些,那布姆与格洛莉娅被救回来概率便多一点。
“不会一个混血精灵要成为创造历史的人吧,那这份荣耀最终是该归属于微光森林,或是低语森林呢?”
“只可惜即便如此,我也似乎无法与那些远古凶兽抗衡呢。不过么...也只是现在而已,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
“游荡于异次元的魔法本源,徘徊在绝望深渊的紫色魅影,降临吧,沉睡的暗之精灵!”
克莉丝汀眼中闪动出殷红色的光芒,随即只见奇妙屋内所有暗系魔力元素开始不断压缩再压缩,最终竟凝聚成了一个背生薄翼、巴掌大小的深紫色元素精灵。
空气开始剧烈颤抖,只见暗系元素精灵漂浮于克莉丝汀身旁,举手投足间已然散发出了骇人的压迫感。
变异魔力驱使者,混血精灵,暗系大魔导师克莉丝汀,今天她亲手谱写了一段传说,一个关于暗元素精灵降临的传说。
“原来被元素精灵附体是这种感觉,但何时我又才能凭借自身魔力挣脱巅峰之境的束缚呢。”克莉丝汀挥手驱散了所有暗系魔力,而后便起身走出了奇妙屋。
此时已然第二天清晨,珀耳修斯与哈斯塔依旧在篝火旁守护,六花依旧端来了菜粥。克莉丝汀见状点了点头,待同伴们纷纷落座后,便将昨晚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娓娓道出。
第1279章 失望
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丑陋人偶,其脑袋由风干的毒果组成,躯体为白化夜枭的心脏,四肢则是由某种酷似蚯蚓的毒虫扭曲而成的。人偶身上穿着一件法师袍,这法师袍沾染了百兽血液,隐隐散发出灰黑色的幽芒。
“最后一次大预言术不能浪费在外人身上,说不定还能再拯救一次兽人族,至少也要保留下些许火种。”
“然而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更担心啊...如果这个迟钝的人偶都能起反应,那想必对方也已然做出了选择吧。”
“看来我当初还是太过犹豫了,若能与对方再交好一些,说不准他们几个就能留下来了。”
“但正所谓亡羊补牢,现在还是能做点什么的,只不过我尚需要一段时间处理族中事情,希望来得及吧...”
距离帕瓦联邦数万公里外,某片大草原上的兽皮营帐里,只见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正喃喃自语,手中的丑陋人偶不断散发着灰黑色幽芒。
此地名为赫图拉部落,而这位老者自然便是赫图拉部落头领,神谕者,先祖头骨(单手法器)的持有者,纯血兽人雷杰尼。
早先他曾猜到了些许六花的真实身份,再加上一个空间系魔法师,这种组合可以说能改变许多事情。
然而令雷杰尼所失望的是,兽人族如今的大首领卢卡竟然对布姆一行人不屑一顾,称对方不过就是几个隐世高手罢了,根本不足为惧。
雷杰尼闻言也只好眼睁睁目送对方离去,虽说赠送了临别之礼,可这种事情却不能等同于友谊。
数天后,雷杰尼将一缕银丝(六花的头发)塞进白化夜枭的心脏里,随即又将其制作成了眼前这个丑陋人偶。
这个丑陋人偶仅有一个作用,那便是能模糊感知到六花的再次蜕变。若人偶最终爆裂,那就说明六花死亡;若人偶不再散发那些灰黑色幽芒,那就说明六花归于正途;可若是人偶一旦反噬主人,那便说明六花还是选择了曾经的身份,无论远古凶兽或是什么别的神秘存在。
“事已至此,那老伙计,你也可以开始了。”雷杰尼望着自己眼前的丑陋人偶,先是叹了口气,随即一排胸口,先祖头骨(单手法器)凭空出现。
片刻钟后,阴风在兽皮营帐内怒号,冰冷的魔力气旋时而凝聚成荆棘之花,时而又绽放出妖艳的深紫色。
咯吱!咯吱!然而先祖头骨却正“啃食”着人偶,仿佛嘴里的东西极其美味。世人皆知野兽会相互吞噬,却殊不知万事万物间都存在着如此关系。强者会因此而变得更强,弱者被强者吞噬殆尽,自然也化身为了对方,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上的重获新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将近两个多小时后,先祖头骨才再次恢复平静。只见其表面碎裂的地方已然修补完好,幽深的的眼眶内漂浮着两团绿芒,显得灵性十足。
“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在帕瓦联邦出事了,而非炼金城,看来那些地精还是有脑子的,至少没有招惹什么大麻烦。”
“可帕瓦联邦也并非软柿子,那位征服者这些年甚至还被冠以“巅峰之最”的美誉,难道就瞧不出来六花的与众不同?”
“可别说是因此贪图布姆那个小娃娃手里的空间系法阵,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帕瓦联邦这回可就真要倒大霉了。”
雷杰尼虽然与布姆等人接触时间不长,可以他的老辣眼光,自然能将对方的脾气秉性猜个七七八八。
克莉丝汀自然不必多说,混血精灵大魔导师,经过精灵族内战洗礼后的绝对强者。身为同伴,她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但在雷杰尼想来,克莉丝汀绝没可能透支生命力去保护布姆兄妹俩。这既是大多数巅峰强者的软肋,总要给自己留些后路,轻易不会全力与谁战斗。同时也是精灵族的老毛病了,精灵族虽说是高雅的象征,但那份“高雅”背后却也隐藏着对生命的漠视与不屑。
再来就是布姆本人,布姆在雷杰尼的印象中是个集平庸、无能、迷茫为一身的人类青年。无论是对方的修炼方式,亦或者施术技巧,都显得有些旁门左道。
再加上布姆儿时的惨痛经历,雷杰尼觉得如果对方真以同伴们的性命逼迫,那估计布姆定然会交出全部空间系法阵,只求能活着逃离帕瓦联邦。
而最让雷杰尼忌惮的,自然是六花那个小丫头。虽然无法看清六花的真实身份,但雷杰尼却能认定一件事情,那便是布姆绝对并非什么人类。
再加上野兽威压的专属性(只有远古凶兽才能驾驭),因此雷杰尼才会将六花视作一个尚未完全进化的远古凶兽幼崽。至于她为何要与布姆同行,则无法揣测。
六花视布姆为血亲,平日里别说让布姆受委屈了,就算有谁眼露轻蔑之色,小丫头都会揍到对方苦苦求饶。
若真是帕瓦联邦真的打算抢夺布姆的空间系法阵,那六花也绝没置身事外的可能。而据奸细回报,如今六花强横到能与巅峰强者一较高下,并且还显得十分轻松。
“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如果他们一行人能留在赫图拉部落,我至少有三成把握将他们绑到兽人族的战车上。”
“几个巅峰强者或许无法改变什么,可若是加上远古凶兽与空间系魔法师呢?看来这次是大首领错了。”
“或许兽人族能守住金色平原就算不错了吧,说不得未来还要向矮人族求助,也不知道那时候大首领又该是一副什么表情呢。”
“谋略计策、信息情报、铁骑数量、后勤补给,许多事情都能从这四个方面里找到答案,这也是所有势力方公认的真理。”
“但如果出现了一个单体实力太过强大的存在,譬如远古凶兽,那以上所有定论皆宣告无效。”
雷杰尼喃喃自语,先是或感叹、或无奈大首领的决策,而后又轻声诵读起了一段世人皆知的至理名言。
“六花最终还是选择了成为远古凶兽,那也就说明我先前的大预言术都是正确的。”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整个世界真会因一个小丫头而被彻底颠覆么?”
“并且在这趟毁灭之旅中,兽人族又该何去何从呢?”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入兽皮营帐中,神谕者雷杰尼一声长叹,明白自己无法去改变什么。
但随后他的目光却瞬间一变,从前一秒那老态龙钟的模样,变成了此刻散发着威压之力的兽人族神谕者。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不远处的另一个兽皮营帐上,那里赫然是康斯坦丝的居所。
第1280章 路标
这是一个普通的清晨,然而对于赫图拉部落来说,却是足以被载入史册的一天。只因从此这里多出了一个神秘生物,强大到令大半远古凶兽都避之不及。
康斯坦丝,狐族萨满圣女,魂侍水平,剥魂之刃(单手法器)的持有者。小姑娘今天早早起床,原本打算待洗漱完毕后先去向爷爷请安,再去草原深处溜达溜达。
可就在她换好长袍后,却猛然瞧见有条龙正漂浮于自己面前,似乎正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然而康斯坦丝的第一反应并非出手攻击对方,也不是惊声尖叫。只因这通体奶白色的小家伙不仅长得十分可爱,并且还似乎散发出了某种归属感。
“呃...请问你是什么东...谁?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康斯坦丝打量着对方,突然冒出了一个很不切实际的念头。
她心道:如果对方还是颗蛋的话,那我应该会毫无迟疑的与之签订契约吧,这么可爱的契约兽谁会拒绝呢,哪怕实力差一些都能接受。
这边康斯坦丝在胡思乱想,而神谕者雷杰尼却猛然出现,并且毫不迟疑的祭出了先祖头骨法器。在他眼中,康斯坦丝可是赫图拉部落的未来,更是接任自己神谕者之位的不二人选,自然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一只神秘生物抹杀。
吱吱?吱吱吱吱!然而回应雷杰尼的却并非什么求饶或逃窜。只见小烛龙缓缓扭过了头,而与此同时,一股魔力漩涡竟凭空出现在兽皮营帐中。
雷杰尼直到此刻才总算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古怪,或者说是惊愕。
那是他毕生仅有的一次位面空间之旅,最终雷杰尼来到了某片虚无之地,来到了与眼前这个小烛龙一模一样的神秘生物面前,只不过对方却比其大了数千万倍。
而之所以令雷杰尼完全确定的,则是对方正散发出的那股磅礴气旋。如果单纯从魔力凝聚方面考量,那估计自己眼前的小家伙能与远古凶兽们一较高下。
小烛龙也在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老者,只不过它却并非出于好奇,而是正思考该如何让对方记起自己。
吱吱吱!片刻钟后,小烛龙似乎做出了什么决定,只见一簇黄豆粒般大小的乳白色火苗凭出现,随即竟快速激射向了雷杰尼。
没有预想中的爆裂声,甚至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响动。康斯坦丝见状虽然焦急,但却还是坚信爷爷能掐死这条小蚯蚓。
然而雷杰尼现在可远没有他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定从容,只因那簇小火苗待钻入其身体内后,竟根本无视灵能相斥规则,宛如老婆婆逛菜市场。
雷杰尼就算气度再好,也无法容忍对方这种不敬之举。只见他猛然抬手拍了下胸口,打算唤醒自己的老友,先祖头骨(单手法器)。
然而两分钟后,雷杰尼却长叹一声,随即盘膝而坐。只因先祖头骨回馈给他的消息只有一个字,逃!
先祖头骨竟完全不是对方敌手,或者说其被主人唤醒后,便直接选择了臣服。那是种毋容置疑的强大,远非什么远古凶兽所能企及。
小火苗最终来到先祖头骨面前,随即这个曾硬捍过大魔导师全力一击,曾撞断过神佑骑士佩剑的先祖头骨,此刻却好似犯错的小孩子一般微微颤抖。
可小火苗似乎并不满意,只见它同时散发出了火系与神经系魔力波动,而两者融合后的根须状产物,则开始在雷杰尼体内飘荡。
视角转向兽皮营帐内,此刻雷杰尼脸色惨白,而最大的改变,则要数他头顶突然冒出来的“烛芯”。
吱吱吱!小烛龙见状再次啼鸣,随即“烛芯”凭空燃烧,而雷杰尼的生命之力便为蜡身。
“寒号返巢,知更入梦,鹤鸵韬光敛影,七彩文鸟鸣叫,勇士重返战场,利刃必将重铸,愈合图腾!”
“山魈咆哮,袋獾狂嗥,角羚怒火中烧,狮尾狒狒狂暴,战鼓沉重低鸣,大地颤抖战栗,振奋图腾!”
“锹豸折角,金龟碎壳,刺蛾破蛹而出,铁定甲虫匍匐,灵能浇筑战铠,圣纹扭曲虬结,橡木图腾!”
原本还看得津津有味的康斯坦丝见爷爷表情凝重,随即也不再迟疑,直接祭出了剥魂之刃(单手法器)。
治疗、攻击、防御,作为一个魂侍级别的萨满高手,康斯坦丝可以说完美呈现出了自己的强悍一面。
“你到底想要什么?或者说是谁派你来这里的?你的主人又是谁?”康斯坦丝倒提着剥魂之刃,再次凝集起了灵能之力。
吱吱吱!吱吱?然而小烛龙根本听不懂这个世界中的任何语言,自然也根本无法与康斯坦丝进行基本交流。
既然找到了本体预留的路标,那也就是说,小烛龙获得了“自由”。而它现在最需要做的,便是好好休息一下,弥补位面之旅的精力损耗。
小烛龙先是看向了神谕者雷杰尼,因为对方曾以魂体形态抵达过虚无之境,适才被烛龙本体暗中留下了标记。只不过雷杰尼的先祖头骨(单手法器)已然酝酿出了一丝神志,那便不再是最佳选择。◥..▃▂
小烛龙又缓缓瞧向了康斯坦丝,在它眼中,这个弱小的生物根本不配成为自己的“寄主”,但却还算生命力旺盛。
随即,小烛龙飘到了康斯坦丝面前,而后竟附着于对方手臂上,烙印出一条龙形纹饰。
“你...你成为了我的契约兽?而我这个主人竟然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康斯坦丝一边摩挲着手臂,一边喃喃说道。
“我需要休息,还有,请称呼我为“烛龙”,而不是什么契约兽!”那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有些青涩僵硬,有些冷漠无情,有些自视甚高。
这边康斯坦丝因今早的奇遇而沾沾自喜,小姑娘一直都向往能拥有契约兽,可这在星光草原却是种对旧神不敬的举动。
因此无论如何,自己今天莫名其妙收了一只契约兽,总会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康斯坦丝不过视其为宠物,可没想过真驱使一条“蚯蚓”战斗。
然而始终冷眼旁观的雷杰尼却眼皮狂跳,只见他头顶的“烛芯”已然消失不见,整个人又变成了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没想到康斯坦丝会因为一只契约兽而实力暴涨,竟隐隐触及到了神谕者的门槛。”
“可这到底又是福是祸呢,罢了,未来是年轻一代的天下喽!”
雷杰尼待小姑娘离去后,适才一边喝着浓茶,一边连连苦笑摇头。这位神谕者没再打算进行任何占卜术,而是选择相信康斯坦丝,相信命运的指引。
第1281章 翡翠谷
翡翠谷,一个位于帕瓦联邦西南角,与斑斓雾林接壤的偏僻之地。这里是被世界所遗忘的死巷,或者说是极少会与外界接触的自我封闭区。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神佑骑士,裂空重剑的持有者。”
“露迪雅,风系大魔导师,帕瓦联邦族母。”
“伯格曼,爆炸系大魔导师,灰烬召唤者(单手杖)的持有者。”
“梅尔萨普,神佑骑士,鹰骑士,荆棘刺剑的持有者。”
“司令官巴蒂阿塔,神佑骑士,座头鲸钉锤的持有者。”
柔和舒缓的声音在木屋内响起,只见一个皮肤暗灰色,瞳孔殷红,尖细双耳的俊美男子开口说道。
“若是再加上秃鹫堡、铁橡城、双巢城的三位荣耀骑士,以及数千名帕瓦联邦铁骑。这场面想想都令人止不住打冷颤,估计每谁会想到只是为了追捕几个外乡人吧。”
“最让我意外的是,大剑师阿姆斯特朗竟然死了?并且还死在了寒鸦城!真有传言中那么强大么,我对此深表怀疑。”
俊美男子优雅的抿了口葡萄酒,随即再次开口说道。但或许是温度太过冰凉,这杯价值二十枚金币的葡萄酒再未被端起过。
俊美男子名为辛迪,混血精灵,二翎射手。而这个被称作“翡翠谷”的地方,赫然是一个混血精灵聚集地。
那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残忍岁月,那是神圣战争爆发后的第四个月。纯血精灵选择与芙洛伊公国结盟,而暗精灵则选择了西塞公国。
双方从远古时代争论至今,并且唯有一方彻底消失,才肯罢手。每件事情、每个决定、每笔交易。然而纯血精灵与暗精灵之间,却存在着一个彼此都心照不宣的决定,那便是绝对无法容忍混血精灵!
在纯血精灵眼中,混血精灵是比暗精灵还要肮脏污秽的族群,是旧神的弃婴,是丑陋与粗俗的具象。
在暗精灵心里,混血精灵是奢望能成为纯血精灵,可最终又被抛弃的可怜虫,是吟游诗人口中的“下作货色”,更是该被唾弃的孽种。
因此两大精灵族群竟不谋而合,皆带领所有混血精灵启程前往奥古大陆,无论是男女老少,无论强者或病患。
随着战火熊熊燃起,只见一向以高雅自居的两大精灵族群,竟然驱使混血精灵充当炮灰,似乎乐得如此这般。
没人是傻子,至少并非所有人都想不通。可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回去是死,强行亦是如此。
鲜血不断从丈夫胸口涌出,最终其被无数利箭洞穿,活脱脱像一只巨型刺猬。少女丝丝攥着一块石头,那是她恋人赠送的生日礼物,就在半个多月前,可现在恋人却已然成了一滩肉酱。
婴孩的哭嚎声是那么软弱无力,僵掉的母亲仍然保持着生前最后一秒的姿势,那是希望能用自己躯体拯救后代的模样。老者平静的坐在尸山血海中,他只是平静的望着,望着这个自己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再这么下去真就完了,今天是那些同伴,明天或许就是咱们!”
“跑?跑去哪里?精灵大陆么,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葬身于这片陌生之地,也总好过回去继续煎熬!”
“嗯...这个建议还是很好的,可咱们身无分文,并且外面还有高手监视,似乎不太可行吧。”
早上结伴千余人,晚上归来不足六百。若是以这种速度消耗下去,那距离混血精灵全部灭亡,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适才双方阵营中的混血精灵都被囚禁起来,这也是许多混血精灵打算逃跑的理由。生而平等,一草一木尚且有人珍视,又何况是更智慧的生物呢。
两只乌鸦在夜色中飘然而落,那小竹筒内的字条一模一样:只要能活着抵达帕瓦联邦,自然会拥有一片宁静之地,征服者帕里奥格列。
猜忌、疑惑、迷茫、盼望,这张字条被默默传递,可却无人再开口说些什么。混血精灵并非一个传统族群,甚至都不能被称作“族群”。他们不过都是些可怜的家伙,谁都没有选择诞生后的模样,那是父母该做的事情。
因此混血精灵绝没有“合作”这种概念,在他们大多数人心中,唯有依靠自己才能真正重获新生。
“混血精灵么,还真是个可怜的族群,但能在那种环境里存活下来的,才算是真正的强者!”在世界极北之地的某间密室中,征服者帕里奥格列平静的说道,似乎很期待能有多少混血精灵最终能踏入鹰爪港。.
兽骨被磨成了尖锥、叉子被塞进了靴子、玻璃碎片是割喉利刃、静心凝神才能拉满弓弦。
混血精灵们开始了逃亡之旅,只不过各自为战,各凭本事前往帕瓦联邦。或夜间刺杀守卫逃离,或在隔天的战斗后装死倒地,或残肢断臂而死,或狂笑着施展出最后一个攻击法术。
暗精灵女王闻讯勃然大怒,纯血精灵女王也是微微皱起了眉头。可两大精灵族群正身处神圣战争的烈焰中,自然无暇顾及所谓的“弃婴”。
两个月后,三百混血精灵重新踩到了陆地上,只见雄鹰旗帜随风猎猎作响,无数高阶职业者正目光冰冷的扫视己方。
“两件事情,第一,你们混血精灵每年要供给寒鸦城三名暗杀者;第二,你们现在既然是帕瓦联邦人,那就要守护帕瓦联邦的安宁,任何扰乱秩序者皆要斩杀!”
“这是地图,你们自己选个领头人,今后就去那边繁衍生息吧。”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打量着眼前这些衣衫褴褛的混血精灵,随即笑着说道。这两个条件是他的底线,更是帕瓦联邦的底线。
所有混血精灵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齐齐向征服者帕里奥格列躬身施礼。他们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好说话,那两个条件看似苛刻,但实际上却显得可有可无。
没有退路,自然不会再去多想。就这样,三百混血精灵最终定居到了翡翠谷,那是个堪比精灵大陆的美丽之地。
多年后,二翎射手辛迪继任了领头人的职务,代表翡翠谷与寒鸦城对话。而时至今日,混血精灵族群的数量也从三百增长到了将近四百,并且其中有一多半还能成为职业者。
只不过辛迪却越来越担忧族群的未来,只因他猜到了征服者帕里奥格列的意图,对方竟打算重返奥古大陆。
而这种决定却是混血精灵族群所无法接受的,他们不愿再深陷泥沼,但求能在翡翠谷内平静生活。
辛迪手中的密函被火焰焚烧殆尽,他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他却很好奇同为混血精灵的克莉丝汀,好奇对方的经历,好奇她又为何会选择与旁族同行。
第1282章 混血精灵
索萨平原被大雪装扮成了一片白色海洋,六花依旧行走于最前方,无论佣兵团或商队皆被其斩杀。
珀耳修斯与哈斯亚依旧没有完全康复,兄弟俩每天说的话很少,那是帕瓦联邦带来的耻辱挫败。
恢复大半实力的克莉丝汀行走在末端,她脖颈处依旧只有三颗毒珠,但整个人的气色却好了不少。
“再往前走应该就是翡翠谷了,也不知道那里的情况如何,能否让咱们静心修炼一段时间。”
“六花带好子母面具吧,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则由我来易容下,也省得与某些杂鱼纠缠不休。”
克莉丝汀闻言收起了地图,只见这张地图上已然用红墨水圈住了五处地方,而最后一处则是由黑色墨水勾勒的。
六花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带上子母面具,再次抬脚前行。隔天清晨,四人最终抵达了翡翠谷,然而他们的表情却各有不同。
六花有些疑惑的扭头而望,珀耳修斯傻愣愣的张大了嘴巴,哈斯塔嘴角微微上扬,而克莉丝汀则皱起了眉头,似乎无法理解这个地方。
谷口狭窄且幽长,所谓城门,则不过是两片对半开合的巨型木栅。这里宛如一个缩小版的城镇,可住户却全部都是混血精灵!
商队带着金币前来,待日落前又拉着货车满载离去。佣兵们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贵族们也依旧趾高气昂、挥金如土。
克莉丝汀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曾几何时,亦或在某场梦境中,这里便是她所向往的避风港。
她望着那一行古精灵文字,“欢迎所有族群,即便纯血精灵与暗精灵”,突然很想在此地多住上一段时间。但待瞧见六花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后,克莉丝汀也只能将翡翠谷视为短暂的休憩之所。
“小丫头,香不香?买一些路上吃吧,味道很好呢。”一个混血精灵摊贩向六花招了招手,随即开始推销起了她亲手熬煮的水果羹。
那是许多种水果混合后的独特香气,清爽中带着些许甜腻,满足感与食欲交织重叠。
然而曾经零食不离手的六花,闻言却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离去。打从苏醒之后,小丫头便是这副模样,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唯有战斗时才会变得精神些。
“哦?这东西叫水果羹么?味道似乎很不错,给我一份好了。”克莉丝汀自然不会如六花那般,只见她先赞叹了一声,适才递给对方几枚银币。
混血精灵摊贩闻言也赶忙连连称是,并且还多送给了克莉丝汀一杯水果汁。然而正是他接下来的举动,竟然让克莉丝汀身份暴露。
标准到无可挑剔的精灵礼,克莉丝汀见状下意识的欠身回礼,同样是个完美无瑕的精灵礼。只不过所有守卫的目光却定格在了这位“外乡人”身上,因为这种情况很反常。
这天,克莉丝汀一行四人抵达翡翠谷,可才踏入其内,却因克莉丝汀下意识的精灵族礼仪而暴露身份,随即四人被“请”去了古树宫殿。
“他不是我的对手,你也不是。”砰的一声,某个翡翠谷护卫被甩进了古树宫殿。只见其心脏位置已然被洞穿,再无任何生还可能。
六花的声音随之响起,小丫头很高兴对方如此行事,这也令她又多出了一个斩杀此地所有人的理由。
“自然如你所说那样,我不过二翎射手,又哪里会是能斩杀大剑师之人的对手呢?更何况还要再加一位暗系大魔导师。”
翡翠谷驻守辛迪闻言既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被六花吓得跪地求饶。他只是看着克莉丝汀,看着这位胆敢主动脱离低语森林的巅峰强者。
“我曾经也住在那里,在荒芜高地采伐巨木,在混乱圣藤沼泽捕捉毒虫,在飓风平原猎杀羚羊,在长趾河边垂钓。”
“海妖峡湾每晚依旧吵闹么,巨狼芬尼尔大人还住在幻境森林中么?”
翡翠谷驻守辛迪示意众人落座,适才再次开口说道。克莉丝汀似乎也猜到了对方的心思,随即安抚六花不可冒然出手。
看着古树宫殿内的陈列摆设,再望了望窗外翡翠谷的景色。克莉丝汀愈发觉得这里像极了低语森林,或者说是对方曾经的故乡。
或许是出于同为混血精灵的缘故,亦或是这段时间过得太过压抑。总之克莉丝汀的故事一直从上午持续到了月上枝头,适才在对方意犹未尽的表情中宣告结束。
“只要不破坏翡翠谷的现状,那我也不会为难各位。”
“但若是帕瓦联邦铁骑来临,那我自然也不会再提供任何庇护,相反还要全力辅助帕瓦联邦猎杀各位。”
“这便是混血精灵的悲哀,绝境的尽头是一丝希望,可希望的尽头又变成了通向绝望的入口。”
翡翠谷驻守辛迪因抵触帕瓦联邦意图重返奥古大陆的决策,适才选择收留克莉丝汀一行四人。
在辛迪眼中,对方既然有本事在寒鸦城胡闹,那就值得自己示好。而他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混血精灵族群多留一条后路。
他又何曾想如此软弱,但自己既然无法修炼至巅峰强者,那就要学会察言观色,分清什么人值得信赖,什么人又是披着羊皮的恶狼。
“那就先多谢辛迪驻守了,我们会遵守翡翠谷内的律令。”
“在这里我并非什么大魔导师,不过如你一样,皆为精灵族。”
“至于你所谓的“悲哀”么...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既然你抱怨命运多舛,那又为何总喜欢提及自己的混血精灵身份呢?”
辛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陷入了沉思。然而待片刻钟后,当辛迪再次找到了借口,打算反驳克莉丝汀时,古树宫殿内却也仅剩了自己。
从这天起,克莉丝汀一行四人暂居翡翠谷。珀耳修斯与哈斯塔整天窝在树屋内苦修,克莉丝汀则再次翻看起了一本书籍,似乎全部事情都重回正轨。堪比低语森林的宁静生活,克莉丝汀喜欢那些融入鼻腔的草木气息,这令她得以将精神状态调整至最佳。
然而六花却还是每天独自一个人发呆,只见小丫头靠着树枝,将整个人缩进了绿荫之内。翡翠谷的气候可以说与帕瓦联邦截然相反,这里四季如春,鸟语花香。不过六花却无瑕欣赏,她满脑子都是布姆的身影,只要闭上双眼,就会联想到哥哥此刻正被人鞭挞,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我还活着,那哥哥就也还活着。”
“但这却并非六花想要的生活,如果能选择,六花定会毫不犹豫的与哥哥见上一面而死掉,也不想在这里苟延残喘。”
六花将目光投向了树屋,她能感知到三位同伴的修炼状态,但却还是觉得速度太慢了,慢到她很想一走了之。
第1283章 Angel天使
暴风雪肆虐针叶平原,寒鸦城宛如雄鹰的眼,在这银白的天地间格外突兀。贵族们攀比着身上的锦袍,佣兵们与职业者相互看不顺眼,贫民计算着下一顿饭,犯罪者寻觅着更鼓的钱袋。
这正是吟游诗人口中常说的,没谁会左右整个世界,待其消亡后,大家依旧如常,那些名字唯有学者才会再次提及。
时间一晃过去小半年,六花四人从针叶平原逃至索萨平原,最终暂居混血精灵聚集地,翡翠谷。可相较于布姆与格洛莉娅来说,四人还算不幸中的万幸,至少还有选择,至少还能嗅到花草的芬芳。
格洛莉娅暂且按下不表,此刻布姆正身处寒鸦城戒备最森严的囚牢。地下三百余米,共十条甬道,每条甬道都仅有一间囚室。狭窄的甬道灯火昏黄,唯一出口专门有十名高阶战士把守。
并且就算囚犯能侥幸踏出甬道,也绝没重返寒鸦城的机会。只因整个囚牢坐落在五万帕瓦联邦铁骑之下,在身心备受摧残的状态,就算巅峰强者也不敢妄言能轻松逃离。.
咣当!餐盘与石制地面碰撞出了一声巨响,而那些原本就冰冷发霉的食物,表面又沾满了灰尘。但好在囚室内既没有老鼠,也不存在蟑螂臭虫,或者说除了布姆之外,再无任何活物。
咔哒!咔哒!守卫拾起餐盘,随即转身离去。而布姆则伸手抓向了一根鸡骨头,这可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更是最珍贵的营养来源。
从最开始的严刑拷打,到顾及同伴安危交出全部空间系法阵,再到小半年后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布姆可以说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何为“愚蠢”,因为就算他交出所有空间系法阵,也绝对不能换取到同伴们的安全。
骨头被一点点嚼碎,霉味面糊泛着诡异的青色幽芒,然而如果不吃这些东西,那布姆绝撑不到今天。
“看来我快要熬到头了,没想到最终还是毫无作为,不但白白浪费了格洛莉娅的那些生命之力,估计还会连累六花她们四个。”
“还有什么办法呢?我在完全吸收那些生命之力后,虽体内魔力达到饱和状态,但若想一举踏入成巅峰之境,却也是绝没可能的事情。”
“继续修炼吧,至少不能就这样放弃,哪怕最终结局都是一样的。”
布姆“享用”完了不知是早餐还是晚餐,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凭借神念在脑海中勾勒起了空间系法阵。
他可不敢施展“元素召唤术”,若真那么做了,估计自己会再次被殴打至重伤,说不得还要被斩掉双手、扯掉舌头。
这是克莉丝汀教导给他的修炼小技巧,因为魔法师也无法彻底做到与世隔绝,那最大限度利用碎片时间,便显得尤为重要。
只不过今天布姆的情绪波动异常缓慢,慢到就连心跳都时而停滞,慢到他最终不再思考,整个人处于一种空灵的状态中......
“这是哪里?“大魔领域”么?”布姆宛如恶鬼般在监牢内苟延残喘,昏睡时间越来越长,最终在某天修炼中彻底丧失了时间观念,尘封的记忆愈发清晰。
“原来这里就是王城学院啊,也不知道那个贵族现在成就如何,不会还是个初阶骑士吧。”布姆身形一闪,竟宛如幽灵般飘进了奥古王城学院,而他口中的那个贵族骑士,则是早年当中羞辱布姆的同级生。(第20章学狗叫)
“看来这里也没什么值得惋惜的,万幸我没有变成这副模样。”半个多小时后,布姆叹了口气,缓缓向王城学院外飘去。
那是个与他一样的贫民魔法师,这从小姑娘身着的法师袍品质就能轻易分辨。只见对方竟浪费时间去喂食流浪狗,但却又十分不愿与前来探望的父亲交谈,似乎很怕同学知道她是个贫民。
这与布姆的价值观南辕北辙,因为在布姆看来,成就自己不等于牺牲别人。不要将自己的荣耀变成别人的负担,那
样其实很不高尚,相反十分可耻,因为那其实是一种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人无所谓高尚,高尚是因为受到的诱惑还不够;人也无所谓忠诚,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高。每个人都是多棱的,即使是一个高尚的人,灵魂中也潜伏着卑微,正如身为空间系魔导师的布姆。
即使翅膀上的羽毛因对同类的失望而染上漆黑色彩,天使的本质依然不变,他们被称作“暗黑天使”。与其说这和他的性格有关,倒不如说那是对其性格最贴切的形容。
布姆很失望,即便早已猜到了这里会是如此场景,但在他心中,王城学院始终都是他曾经最向往的圣地。
曾几何时,他觉得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运气使然。他想保留这份运气,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魔法师,而在那时候他眼中,魔法师都是从王城学院里走出来的家伙。
后悔么?布姆也曾在夜深人静时无声自问,但待其瞧见那张被月光映照得异常精致的小脸后,唯有苦笑着摇了摇头。
什么才是亲人?什么才算守护?曾经在布姆心中,亲人就是将自己抛弃在修道院门口的恶魔,极少数见自己皮包骨头施舍些食物的陌生人便是守护。
曾经布姆觉得自己没有亲人,自己需要守护的,也唯有自己的小命。活着就是为了活着,没有多去考虑第三天的事情,因为自己很可能根本活不到第三天。
某天深夜,饥肠辘辘的布姆靠在酒吧外侧的墙壁上,他只希望能通过那些嘈杂喧闹的声音让自己忘掉饥饿,让自己挨过这个令人绝望的夜。
“每个人都是天使,曾经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曾经我们的羽翼圣洁如雪,现在我们的羽翼透明隐形,未来我们的羽翼又将是什么模样?”
“信念!善良之人必将手持权杖,平庸之人必将双手空空,恶毒之人毕竟指尖滴血,绝望之人则根本不知“手”为何物。”
“伸出手,就算抓不住月光,却也能感知到夜风的流动。用心去唤醒背后的羽翼,无论它呈现出何种颜色!”
吟游诗人的话穿越光阴屏障,洞穿了时间的高墙,最终再一次炸响。布姆望着身下的王城酒吧,缓缓伸出了双手。只不过他却没打算去抓住什么东西,而是反抱住了自己。
随即,布姆背后猛然浮现出了三米多长的羽翼,羽翼仅有一片,并且呈现出最纯粹的黑色。
黑暗天使,背光而行,残缺丑陋的同时,却又能承载布姆飞翔,正如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写照。
这便是命运,美好只会呈现在少数人身上,而大多数人,则能瞧见自己的羽翼就算不错了。因为这样至少能化身为天使,就算代表着邪恶、怨毒、诅咒、或是绝望。
第1284章 Betray背叛
只有一片黑色羽翼的暗天使,正如布姆那残破不堪的回忆。他悬停在修道院的正上方,默默注视着自己所谓的“家”。
在布姆拥有记忆时,他便是个王城孤儿,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帮助修女们搅拌面粉。
布姆希望那两年的生活,喜欢那些黑面包出炉时所飘散的香气,喜欢将这些食物赠送给饥饿者,更喜欢被对方祝福。
可他却并不知道,修道院向来不会真正收留孤儿,何况还是个男婴。这些孤儿最终的命运要么是自寻出路,要么便是某天突然消失不见,或冻死在街头巷尾,或被塞进黑牢,或心怀幻象远赴他乡。
“您对我最大的付出,便是教会我识字。”某天布姆暴怒的冲进了修道院顶层的某个房间,随即向老修女大声咆哮。
他那时已然六岁,待半年之后便要被驱逐出修道院。布姆拒绝了成为某个子爵的仆从,只因这里才是他的“家”,即便他早已知晓了真相。
“我最大的付出是还活着,因为那样才能见到更多如你这般的孩童。”老修女不知经历过千百次相同的场面,自然显得十分心平气和。
她之所以会教导布姆读书识字,便是觉得对方虽身为孤儿,却也有机会改变命运,至少别一离开修道院就死掉。
因此她才会将布姆推荐给了某个落魄子爵,只希望对方看在与自己尚存几分友情的面子下,收留布姆。
可老修女却并不知道,在未来某天,那子爵家的男孩竟以初阶骑士身份走进王城学院,并且前一天还在广场上当众羞辱布姆,让布姆学狗叫。
“那就这样吧,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任何人再施舍怜悯。”布姆说罢向老修女深深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去。
他没有再领取当天的午餐,也没有告知任何同伴。从那天起,布姆彻底离开了修道院,并且再未回去过。
再之后,布姆也曾加入了某个地下组织。但他最终却发现,自己拼死拼活搞回来的东西,竟大多数被那些所谓的“前辈”们瓜分殆尽,而自己能留下的,多则几枚铜币,少则半碗菜粥。
布姆也曾尝试逃跑过,并且还不止一次。然而最终换来的结果却是自己胸前背后的伤疤,以及脏器偏移的剧痛。
不再理会嘲笑,也不再试图反抗。布姆变得越来越“温顺”,宛如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咪,正努力用脸颊磨蹭着主人的脚踝。
头领见状哈哈大笑,随即称这样才是自己人,才能在自己的庇佑下活得更长久。头领不再关注布姆,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新一批孤儿身上。
诱骗孤儿为自己卖命,或摇尾乞怜,或偷盗,或强抢。而所谓的头领,则过着堪比大贵族的悠闲生活,不但拥有四五个貌美如花的妻子,甚至他的某个私生子还进入了王城学院,似乎还是个初阶魔法师。
一枚、两枚、三枚,布姆将自己偷偷积累的钱全部塞给了黑市。那是一瓶暗精灵毒药,仅需舔上一口就会死亡。
布姆将其撒到了头领某个娇妻的靴子上,只因头领有个令人不齿的癖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头领当晚因体内器官溃烂而亡。◥..▃▂
“你曾经羞辱过我,但最重要的是,还没有支付酬劳。”
“你曾经说我是个野种,难道你知晓我的父母是谁?”
“你曾经暗中抢夺过我的食物,要知道那半块黑面包,可是我用一顿鞭刑才换回来的!”
“你曾经与我不谋而合,但却要比我先一步出手,盗取了那个贵族杂碎的钱袋,并且还瞧瞧将一部分藏到了石板下。”
“你曾经...”
那天是布姆的第一次蜕变,他背叛同类的同时,同类也背叛了他的信念。Betray一字亦可解作“出卖”,同类从此在他眼中不过渣滓,他可以毫不留情的出卖,所有人被他当棋子般利用。
可若是换个角度去审视,也正是因为布姆的行径,让整个贫民区再次重新归于安宁。再没有什么地下组织,再没有什么“头领”,每个人都各凭本事生存,公平且理所应当。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讨回来的食物,你们还给我!”
“不行!这些铜币是我打算捐给修道院的,那里有人生了病!”
“呜呜呜,求求你们别再打了,我什么都不要了还不行么...”
那是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丫头,布姆只瞧上一眼,就分辨出了她来自修道院,因为只有修道院里的孤儿才会佩戴那种天使雕像。
并且布姆也早就认识对方,对方与他曾经一起深陷贫民区地下组织,只不过自己选择反抗,而对方则更倾向于顺从。
一柄钢刀插入了某个同类人的胸膛,鲜血喷涌的场面令所有人心生畏惧,更让布姆的表情愈发狰狞。
交出身上所有东西,然后闭上嘴巴离开。这是贫民区里不成文的规矩,至少适用于犯罪者间。
“保护好这个垃圾桶,它是你挨过黑雨夜的唯一希望。”布姆说罢转身离去,只因不愿再瞧见对方脖颈处的天使雕像。
“我就算死,也要再见布姆哥哥一面!我要亲口告诉他,就算没有守住那个垃圾桶,我也能成为更好的人!”多年后,小丫头的灵魂凝聚为实体,目光投向北方。
“安息吧,从此你将不再痛苦,更不会再担心失去什么。”夜莺草原繁星点点,只不过那晚所有猫头鹰不再鸣叫,所有萤火虫隐藏到了花丛中。
布姆因牧师露露的死亡而第二次蜕变,从那天起,他就不再相信除同伴之外的任何人。
黑色羽翼微微晃动,布姆悬停在夜莺草原之上,宛如夜幕中的一道魅影。他望着自己曾经的那副绝望模样,竟没来由的勾起了嘴角。
“现在的我可不觉得谁背叛了我,也不觉得我背叛了谁。”
“这个世界本就如此可笑,没谁会仔细思考失败者的举动,因为所有人都在歌颂还活着的人,那才是最有性价比的无形财富。”
“死了也好,以你那种性格,那时候就算能侥幸活下去,估计也活不长久,说不得还要经历更多痛苦。”
布姆因牧师露露的回忆而情绪剧烈波动,随即羽翼消散,放眼所及之物皆开始崩坏。然而他却显得很高兴,因为布姆知道自己又一次进入了某个幻境,而外面的他依旧身处寒鸦城囚牢,依旧毫无逃出生天的希望。
他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虽说继续修炼也无法在短时间内踏入巅峰之境,可除了修炼之外,布姆又能做什么呢?难道寄希望于对方大发慈悲?亦或者寒鸦城被什么强者瞬间颠覆?
第1285章 Charisma魅力
再次“苏醒”后,布姆放眼所见并非是那昏暗的囚牢,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荫与光斑。
乱石海的咸味刺痛着那尚未愈合的血口,布姆失去了自己仅有的黑色羽翼,再次穿上了法师袍。
从飓风平原一路向西,在花草芬芳里感悟大自然的温柔,于蓝天白云间品味光阴的烂漫。
冗长的故事令人昏昏欲睡,凄惨经历各有不同。不能说英雄的宏图大志才是最盛大的乐章,小人物苟且偷生亦有繁杂技巧。
你冲动么?不然!就算将自己的性命放置于天平左端,纵然右边压上了一头大象,那既然选择出手,必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你疯狂么?可能!在这个世界中,即便血亲尚且勾心斗角,相依为命十几年的夫妻会分道扬镳,青梅竹马的伴侣会投怀送抱,导师所教导的魔法招式不过众人皆知,仆从的阿谀奉承只为金币了了。
你脆弱么?当然!每个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正如君王的软肋是领土的完整性,正如职业者的软肋是等阶能否再进一步,正如商人的软肋是货品与金币的转换率,正如贫民的软肋是集市区当天的物价,正如犯罪者的软肋是那根索命的麻绳。
你单纯么?可能!若非坚信对方的品性,又岂会不远万里,横跨整片奥古大陆来到此地?若非为了信守承诺,又岂会直面四翅暗杀者的刀锋,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若非心底的那份执拗,又岂会驱动黑木法杖,在夜空里划出最耀眼的闪光?
你丑恶么?或许!从未相信过谁,即便六花也经历过绝望。从未认可过谁,即便巅峰强者的教导也当成耳边风。从未自诩什么强者,即便再弱小的对方也不会心慈手软。从未觉得丢人现眼,如果袖中的钢刀更有效,那就绝没再挥舞法杖的必要。
你悲伤么?失落!没有什么天赋,或者说连许多魔法学徒都不如。没有经历过亲情,又如何给予六花温热。没有与同伴相处过,更没有被谁指点过,又该如何面对克莉丝汀,一位暗系巅峰强者。
你绝望么?不可能!绝望是雄鹰的口头禅,只因它们不屑于蚂蚁或蜻蜓。绝望是山虎的惯用语,只因它们不屑于吞吃老鼠或甲虫。绝望是贵族们的喋喋不休,只为彰显自己的丰满情绪,只为显得自己不那么蠢钝。绝望是战斗胜利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非失败后与同伴们携手死掉。
布姆可不会总思考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更不会将什么暗精灵女王放在眼里。因为在他心中,六花是第一位,且绝对不能被取代的血亲。然后才是自己,才是那位有些失魂落魄的混血精灵。
无论是大魔导师、远古凶兽、远古凶兽遗种。布姆始终秉承着要么完全接受,要么直接拒绝的态度。
于珀耳修斯而言,他虽然曾在数十万年前被六花拯救,并且始终寄居于次元空间内。可在布姆看来,珀耳修斯就是珀耳修斯,是个外表壮硕的硬汉,每天默默端坐炉火旁,守护着大家的美梦。
于哈斯塔而言,他无论是现在的灰色卷发小男孩,亦或者从前的那只母虫契约兽,在布姆眼中都是相同的存在。或许仅有的区别,不过是从那巨型岩石摇篮换成了床铺,不过是能开口以通用语交流,不过是能施展出许多强大的秘术。
布姆从未自认为是个优秀的引路者,可所有同伴却早已欣然接受。布姆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明日之星,但多有同伴都在默默祝福。造成这种局面的,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却只因布姆就是布姆,他只会按照自己的那套“刻板理论”去思考,而非见到强者就摇尾乞怜,见到弱者便冷嘲热讽。
干瘪瘦弱的躯体,令许多壮硕结实的同龄人所不耻,那满是疤痕的胸膛,却又在挥舞法杖时显得格外狰狞。
他的魅力不足外人欣赏,伙伴们被其内在魅力所深深吸引:“他的冲动、他的疯狂,他的脆弱,他的单纯,他
的丑恶,他的悲伤,他的绝望...他的所有“人”的行为都极富感染力。”
以至于六花、克莉丝汀、珀耳修斯、哈斯塔也被那份独特的魅力影响,因此而甘愿追随他踏上一次又一次的陌生旅程。
“你在说什么?不会是要提醒哥哥按时吃饭吧,不要焦急,因为你始终与我同在,始终在我脑海里上蹿下跳。”
布姆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六花的虚影,只见小丫头正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什么,一副焦虑模样。
最是见不得六花如此情况,布姆第一次懊悔与对方灵魂融合,否则就算自己葬身寒鸦城囚牢,小丫头也依旧安然无恙。
“还是别搞这些东西了,现在可并非彰显优雅气质的时候,虽然咱们俩相处时间不长,但我却是你的哥哥,而你则与六花一样。”
第二道身影令布姆有些意外,只见格洛莉娅依旧穿着她那身黑色礼服,胸口的深红色花瓣栩栩如生。
对于这个由六花生命之力凝聚而出小丫头,布姆从未觉得陌生,反而更能担心同伴们的顾虑。但好在格洛莉娅十分聪明,懂得审时度势,可就是太过死板。
“您始终都是我的半个导师,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您能带着同伴们逃离帕瓦联邦,仅此而已。”
第三道身影自然是克莉丝汀,这位混血精灵手握寂灭魔杖,暗系魔力如若实质般在四周游荡。
布姆最是放心克莉丝汀,只因对方是一行六人中最正常的,至少算是能在关键时刻还保持一丝冷静之人。布姆如果需要托付什么给谁的话,那这个人也一定是克莉丝汀,而非神经质的格洛莉娅,或者大咧咧的六花。
“果然最后是你们两个,珀耳修斯一定要听从克莉丝汀的命令,哈斯塔自不必多说,我很放心。”
最后两道身影则为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兄弟俩皆为远古凶兽遗种,实力不可过彪悍。可布姆最担心二者诞生不久,还不习惯这个世界的规则,以至于莫名其妙招来杀身之祸。
五道身影在布姆眼前飘忽不定,他们表情急迫,仿佛正说着什么,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入耳蜗。
布姆见状也没有再开口询问,只是默默凝视着五位同伴,努力将每个人的表情烙印在心底。
既然无法左右自己的死活,那至少也要保证同伴能多活下来几个。这并非布姆完全丧失了斗志,而是他对同伴们最后的回应。所谓祝福,不似流星那般耀眼,而该应旧靴子那般契合。
第1286章 Dualism二元论
非黑即白,非善即恶,是布姆一贯的价值观。许多人说这个世界存在一片漫无边际的灰白地带,在那里正义与邪恶纠缠不清,令人难以分辨;在那里对与错的界线模糊至极、藕断丝连。
布姆是个正义的人,他曾经有过的资源和天赋本来就平庸。因此若是他每天总想着如何与人为善,如何不麻烦他人,处处为别人着想,克己奉公,怎么可能获得成功?
只有善良那一定是没用的,还得长得漂亮,并且还得有许多许多金币。这浮生,这尘世,从来就是名利权色之欢场。我们都只对最耀眼的人,抱有所剩无几的善意和耐心。
是骄傲、虚荣、嫉妒和报复,支撑布姆走到今天。布姆的成长依赖这些负的能量,而非天生的善良。他拥抱负能量,因为负能量赐予他食物与安眠,以及毒辣的眼光,再加上强大的内心与无畏的力量。
那些抱着鸡汤的贵族们,不是硬爹硬妈翅膀下的二代,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投胎高手。他们丝毫不费力吃着鸡肉却学着父母让如布姆这种人喝鸡汤。
他们根本不让贫民看到奥古大陆的规则与阴暗。若是一个人没有好的家境,却还听从权贵去品尝恶臭无比的鸡汤,简直就是在浪费自己本来就卑微的人生。
布姆不属于光明,只因光明太过刺眼。光明照耀下,阴影便在脚下滋生。所以许多人才会渐渐开始喜欢黑暗,喜欢角落,喜欢窗边……
在黑暗中,即使人们不会发光,它也不会因为黑暗而负负得正。人们并不觉得黑暗有何不好,只是世人一概偏执。黑暗远要比光明来得和善,黑暗远要比比光明来得包容,黑暗才是许多人的本质,无需伪装,更不屑对比。
布姆从不觉得善良是件好事,因为它给了别人伤害自己的资本,可谁又不是从一个心地善良的婴孩,被现实折磨成一个心机颇深的疯子呢?
这个世界一直在告诉布姆:应该这样才对、这样做对世界才有贡献。这个世界一直在催眠布姆:人生的价值,便在于能够给别人什么。而这就成了典型的存在危机:只要不做善事,就不值得活在这个世界上?
时间是个优秀的弄臣,它把善良变邪恶、把希望变绝望、把喜欢变憎恨、把悲伤变痴笑。陈旧了的心,已经不起太阳曝晒,只希望能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躲藏。
布姆真的一点都不善良。他希望他讨厌的人早点死,骂他的人嘴巴烂掉,从来没有原谅过谁,说原谅只是想让自己显得大方一点。
他也没有多喜欢小孩子,在外面逗小孩子只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有爱心。其实布姆喜欢动物胜过喜欢人,只因他是一个内心阴暗又卑劣的普通人。
布姆是个邪恶的人,他不喜欢依赖谁,因为人性基本都有恶的一面。不要把自己想的多伟大,可能感动了自己,但却恶心了别人。只要条件许可、机会成熟,人人都是想作恶的。
我们常装出信仰的表情和虔诚的举动,却用糖衣来包裹恶魔的本性。除了父母与至爱以外,世上几乎没有人会发自内心地为谁的进步感到高兴。熟人之间的恶意往往反而比陌生人强烈许多。
“见不得人好”可以说是一个全民级现象。“一切都要抢”是从古魔法时代延续至今,真正意义上“普世价值”,并作为处世信条被传承下来。哪怕现在物质已不再匮乏,可当我们看见其他人占用或展示资源时,还是会从本能里泛起恶意。
我们的道路上没有太阳,“贫穷”睁着一双饥饿的眼睛爬进我们的家门,“罪恶”便紧随在它的身后。早晨惊醒我们的是“苦难”,夜里陪伴我们的是“羞辱”。
希望是万恶之首,带给人无尽的痛苦和折磨。我们所浪费的今天,是昨天死去的人奢望的明天;我们所厌恶的现在,是未来的自己回不去的曾经。
布姆也讨厌把负面情绪带给别人,因此所有的不开心他都会自己一个人扛着。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有时也会希望自己在不开心的时候能有谁陪在身边。他可以不顾被人的想法、可以不用考虑道德仁义、可以稍微放纵心理的恶魔。
布姆曾七次鄙视自己的灵魂:它本可以进取却故作谦卑;它在空虚时用爱欲填充;在困难与容易之间选择了容易;自己犯了错,却借由别人也会犯错来宽慰自己;把自由散漫粉饰成生命的坚韧;鄙夷一张丑恶的嘴脸,却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侧身于生活的污泥,虽不甘心,却又畏首畏尾。
布姆喜欢食人魔苔原主人亚历桑德罗的天真,讨厌纯血精灵女王妮蒂亚的虚假面孔;喜欢地精族王萨尔阿波罗的直截了当,讨厌兽人族大首领卢卡的盛气凌人;喜欢维京王拉格纳的坦诚,讨厌奥古大陆贵族们的阳奉阴违。
然而布姆却也逐渐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类人,美其名曰刻苦修炼,但以他那平庸的资质,还真不如取代六花洗衣做饭。说得头头是道,身为同伴们的引路人,可却每每都将同伴们至于危险内,而自己则窝在囚牢里故作高尚的自怨自艾。
他明知道只要自己一头磕死在囚牢中,那至少能有三位同伴可以逃出升天。真的打算去营救现在生死未卜的格洛莉娅么?真的不舍六花给自己陪葬么?
布姆曾向自己发问,但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准确答案。要知道蟑螂就算失去半截身体尚要爬行,更何况布姆从一个贫民变成了如今的空间系魔导师呢?情商高的将之称为“忍辱负重”,在低情商口中便是“完全死皮烂脸,毫无男子气概”。
布姆难道不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么?又一次昏迷到出现幻觉,什么背生黑色独翼的暗天使,什么叹天叹地的后知后觉,这一切待再次苏醒时又能有什么改变?还不是依旧身处囚牢,还不是只能等待同伴们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重返寒鸦城?
又不是什么小孩子,又不是个刚入门的魔法学徒,布姆岂能不晓得魔法师修炼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然而布姆却始终都是那个布姆,在绝望中更加自私自利,偏执到哪怕近乎于彻底失去希望,他都要亲眼见证自己的死亡。
他就是这样的人,努力积累起能得到的一切,然后再凭借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向命运女神叫板。疯狗也好、倔驴也罢,只要结果能再好上一些,他就没有停下脚步的理由。
众神是上位者的守护神,父母是孩童的守护神,一叶芭蕉是蚂蚁的守护神,而布姆则是六花的守护神。只不过这位守护神外表丑陋,实力低微,并且还往往会拖后腿。但如何可能,布姆也定然会用躯体挡在六花面前,哪怕最终尽是挡了下一块小石子,或者些许鄙夷的嘴脸。
第1287章 Extricate解脱
当一个女生在别人面前放下她的高冷与不屑,像个听话的小孩子耐心的听着对方讲述她所不知道的事。她睁大眼睛看着他,不忍错过关于他的一丝一毫,那想必她应该很在乎他吧。
记忆是一种相聚的方式,放下是一种自由的形式。不必悲伤,不必忧愁,邂逅的回忆都是最美好的故事。
布姆收回思绪,任凭海风穿透身体,将他拖向乱石海北境。他很特别,他很独立,他有挣脱世界引力的欲望,可却必须要背负压力,勒青全身的伤。
他无法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却又不知何时成了六花的心灵导师。有些孤独感被光阴遗忘,落入大地生根发芽;有些寂寥被风儿带走,千里传播,寻求共鸣。
从前有个一事无成的人,吃饱了正能量后终于顿悟,明白正能量就是些锦上添花的噱头,就像吟游诗人那般妙语连珠。
还是负能量真实,能够帮助他认清现实。从此他开始品味负能量,借此更加深刻地认识了整个世界。然后,他仍旧一事无成。
在那几年里,布姆光顾着低头前行,只想着得到那些无法得到的东西,但却又不知究竟是什么。而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逐渐变成一种压迫感,让他只能靠不停修炼来解脱。等他惊觉之时,逐渐僵硬的心只能感觉到痛苦。
布姆也曾遗弃过六花,也曾猜忌过克莉丝汀,也曾警惕过珀耳修斯,也曾戒备过哈斯塔,也曾怨恨过格洛莉娅。但最终,布姆却发现错的人并非对方,竟然是自己。他抱歉、他告罪、他了然、他内疚、他羞愧。
人就是这样,很喜欢通过些许表面行为,去揣测别人真实的意图,而当真相来临之后,才会恍然大悟。但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是一句道歉,或者干脆选择性遗忘。不过他们之前的行为带给当事人的,却是足以影响对方一生的巨大阴影。
曾几何时,布姆以为人生之所以精彩,便于那些外在的“装饰”。那些装饰可能是华丽的锦袍,可能是珠宝首饰,也可能是显赫的爵位·。
但其实那些真正快乐的人,他们的人生其实多半不是“加法”,而是“减法”。他们深刻地体悟到越是褪去那些外在的精雕细琢,让自己露出纯粹的本心,越是能得到最真实的安宁。
每次崩溃的理由别人看来是小题大做,可只有布姆自己心里清楚,这根稻草到底压垮了多少千斤重的难过。群体总是对强权俯首帖耳,却很少为仁慈善行感动,在他们看来,善良只不过是软弱可欺的代名词。
烦恼会解决烦恼,可当布姆发现生活中只有一个烦恼的时候就会如坐针毡,当他睡觉前发现生活中处处都是问题,反而能全部放下了。(反正自己都解决不了)
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布姆其实是一个特别有自知之明的人。在大多数人看来自知之明是一个贬义词,但他却觉得不尽然。
对于布姆来说,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远比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优秀。前者小心慎微,做事一步看三步;后者莽莽撞撞得罪了所有人都不自知,惹得一大堆烂摊子等着别人来收拾。
当然其实有很多人会对此不屑一顾,觉得前者心机太重,更为欣赏后者的率性而为。可是后者的率性基于其知道自己后背有人撑腰,就算犯了错也会有人替自己埋单,故而可以纵情单纯、肆意彰显率真。然而前者背后空空荡荡,只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苟且偷生。
某种野花的香气扑面而来,点点挂在睫毛尖儿上。暖风轻轻地摇着手指,像是某种催促。心脏轻巧的跃动着,看某人一个动作、一句话,那么简单就把岁月搅乱。有着斑斓色彩的往事一幕幕掠过眼眸,仔细看,他始终是他,他的暮雨从来就是如此萧瑟幽静。
身上流淌着污秽的血液,亦曾经做过残忍的勾当,怎样才能消除那种强烈的罪恶感呢?单以一两句安慰不足以使他开脱
,唯有死在旅途才是最能得到解脱的方法。
因此布姆没有选择留在奥古王城,没有选择驻足西塞高庭,没有选择于冻土大陆与冰雪相融,也没有接受精灵族的邀请。他喜欢自己现在的生活,喜欢这种居无定所的漂泊流浪,更希望能永远与同伴们一直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最终在那神秘的阴影之外放声狂笑。
他喜欢摩罗尼尔公国的书卷味道,喜欢沙耶鲁公国的白色风车,喜欢芙洛伊公国的玫瑰花海,喜欢海盗湾的手工丸子。
他喜欢燧石盆地的麦酒味道,喜欢金色平原的飞禽走兽,喜欢炼金城下的地底世界,更喜欢如今自己正身处的这个囚牢。
从奥古大陆最低等的男爵,到王后伊莎贝拉的阴谋;从初遇混血精灵的激动,到被混血兽人大剑师赶尽杀绝;从寒风刺骨的极北之境,到磷光甲虫诺伊特拉的咆哮;从卡律布狄斯旋涡内的人鱼族女王,再到亲眼见证第一只血膜诞生。
布姆每时每刻都在享受旅程带给他的惊喜,无论是那些刻骨铭心的痛,亦或是啧啧称奇的光景。元素召唤的四色魔力元素光带愈发栩栩如生,起初是蜻蜓翅膀,而后为蝴蝶薄翼,最后竟化成了四片三米多长的柔软花瓣。
不再执拗得去与六花一较高下,不再自视比珀耳修斯或哈斯塔更来得可靠,也不再嫌弃克莉丝汀的喋喋不休,更不再忽视格洛莉娅的惊人天赋。
布姆已然发现,自己在六人当中才是最弱小之流。但他却乐得如此,只因“同伴”二字代表了不离不弃,只因这才是他向往的生活。
但只有自己知晓,那份隐藏于心底的恐慌始终未曾消减分毫,反而随着时间一点点滋生。布姆扪心自问绝不是个废物,因为“废物”的标准绝非空间系魔导师,哪怕是个毫无背景的流浪法师。
可他却始终无法跟上同伴们的脚步,六花只需吃吃喝喝就能比肩远古凶兽,克莉丝汀在获得孕灵瓮后更是即将踏出巅峰之境,珀耳修斯与哈斯塔将凶性彰显得淋漓尽致。就连格洛莉娅那个小丫头,也能在诞生的那刻掀起腥风血雨。
微笑,保持微笑,然后继续苦修;释怀,放平心态,然后尽量凝聚更多的魔力;苦恼,无声叹息,然后照常与同伴们并肩同行。
布姆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太不要脸了,可只要听见六花的笑声,瞧见克莉丝汀优雅的脚步,瞥见珀耳修斯与哈斯塔烤制的野味,撞见格洛莉娅那双靛蓝色眼眸。他都觉得自己必须要继续前行,纵然显得一无是处,即便根本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有人的地方,就会存在弱小那个,而我则是那个最弱小的。”
“也幸好是我,这样我就无需再担心什么。我就是最低标准,如果连我都无法战胜,那也就表明同伴们是安全的。”
布姆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但又有谁能体会这两句话背后的无尽心酸呢。正如他此刻被囚禁于寒鸦城中,想死很容易,可那样却与继续活着没有区别,都不能给同伴们提供帮助。
第1288章 Frighten恐惧
一只小飞虫不慎挂到了蜘蛛网上,刚开始它很恐惧,并且挣扎了一阵子。但这张蜘蛛网却意外地给了它一种摇篮般的感觉。没过多久,这只小飞虫竟然在蜘蛛网上很享受地荡起了秋千。
当然,在蜘蛛出现之前,这一切看起来似乎还不错。我们的人生也是如此,每个人都是挣扎和哭喊着被生下来的。
随后我们不得不去慢慢地适应这个世界,随着我们越来越沉溺于这个世界。最后我们竟然把这个世界当成了实现个人野心、攫取快感享受的地方。当然,在衰老、疾病和死亡来临之前,这一切看起来似乎还不错。
一代人经历过的恐惧,也传递给我们。对于差异性的认知在我们身上被放大,受教育的过程无法摆脱排名,从小身上就被贴满了数字,工作也被贴上各种好坏优劣的标签,生活中能感受到的方方面面都被划为三六九等。
享受优越的人进一步制造割裂,他们想分化出更多的等级。爬不起来的人也不曾想过要打破这种认识,反倒是认同它,然后对自己的下一代说:你要奋斗,你要进阶,你要出人头地。
他们让我们去追求他们所认为的成功,并且当然相信那也是我们所想要的。他们给自己的虚荣冠以爱之名义,并且骗过了自己。
看见学渣们在叫嚷着自己痛苦,就算不是学渣,可也有自己的痛苦。为了学习而默默努力,考试时也有自己不会的题,甚至可能犯一个连年级倒数几名都不会犯的错误。◥..▃▂
承受着外界希望我们好的压力,没有办法坚持自己的梦想。不想自己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却也不想有最好的成绩,那伴随着的压力是谁都无法承受的。听见别人叫自己学霸,我们心中却瞬间充满了恐惧。
对同类的极度恐惧,反而更加期盼能够亲眼见识令人可畏的妖怪,越是神经质,越是胆怯的人,越是期盼着强犷风暴的到来。
痛苦和恐惧不能使人忘记身体的饥饿,但是食物可以使人减轻灵魂的痛苦。为了得到食物,恐惧饥饿的人在争夺中吃坏自己的胃。为了得到爱,缺爱的人在渴求中毁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可爱的部分。
极端行为出于虚荣,中庸行为出于习惯,小题大做的行为出于恐惧。
人有一种可怕的欲望,想窥探别人内心,传递自己的恐慌,因为别人同自己一样悲伤恐惧而感到安慰。想要操纵别人,在得知别人受到自己影响时的自鸣得意。这些都是难以启齿的,我们心中的恶魔。
世间之恶,大部分都出自恐惧,恐惧让我们为过去苦恼,为将来忧心忡忡。然而,恐惧的真面目正隐藏在我们当下的内心之中,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出改变,因为那是我们自己的心。
古魔法时代的空间系魔法师足以令远古凶兽们谈之色变,那经过多年修行的他又会怎样呢?似乎就连众神也打从心底里感受到那种充满危险的气息:“一见到他,就觉得恐惧!”
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一千个吟游诗人,便有一千个答案。可所有人都不得不承认,某些规则从未改变。
奥古大陆居于世界中心,无论从人口数量或职业者质量方面,都可以说是主宰一般的存在。铁钩岛、蟹岛、海盗湾,三者最是畏惧奥古大陆,最是担心在某天凌晨,奥古铁骑便会荡平一切。
纯血精灵是天生的魔力职业者,精灵大陆永远被纯血精灵统治,可他们却畏惧更天赋异禀的巨龙族。壮硕的本体,化形后的龙语法术,巨龙族曾与远古凶兽齐名,可最终却又不得不小心提防暗精灵杀手的偷袭。
燧石盆地内的矮人族是巨魔们远走他乡的帮凶,这些醉鬼中虽然能诞生出强大的石肤战士,可在兽人铁骑下却又显得弱不禁风。万兽栖地嘶吼连连,然而这些勇猛的壮汉却无法抵御地精魔导炮的轰击。
帕瓦联邦意图拉拢维京人,但他们却早已
招惹了刺棘荒漠中的鲨与狼。索萨平原随时都有被颠覆的危机,征服者能征服天地,却不能硬捍位面之力。
恶魔海怒浪滔天,尘世巨蟒兄妹翻江倒海。缺失的鳞片不断被寒潮冲击,那份痛楚只为向更强大的存在证明,证明自己已然不再是当年那只被随意摆布的小蛇。
世人皆恐惧,上位者恐惧仆从在背后切切自语,因此宫殿修建得越来越大,回音自然也越来越清晰。
骑士恐惧魔法师,魔法师恐惧战士,战士恐惧骑士。射手与暗杀者的勾心斗角早已持续了几十万年,萨满灵能者与巨魔巫医的恩恩怨怨能追溯到古魔法时代。
商人恐惧大贵族的蛮不讲理,大贵族则恐惧金币无法换算成更大的利益。普通人恐惧自己沦为贫民,贫民则恐惧自己哪天被饿死在黑雨夜里。
傻子恐惧清醒,恐惧美梦破裂为现实;疯子恐惧冷静,恐惧失去热情后的另一个世界;犯罪者恐惧被陌生人关注,恐惧自己伸出去的脏手被利刃斩断;死囚恐惧英灵殿的召唤,恐惧直视圣洁天使的双眼。
布姆也十分恐惧,他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魔导师身份,觉得一切都太过不真实,这一方面出于自卑,另一方面则来源对六花的亏欠。
那是对生命的恐惧,如果自己最终不能踏入巅峰之境,就代表无法偿还六花曾经浪费掉的生命之力。
那是对自身能力的恐惧,曾几何时,布姆仅仅是个王城孤儿,别说什么巅峰强者了,就算能吃一顿饱饭都期盼了不知多少个日夜。
那是对誓言的恐惧,布姆虽然说过无数次要保护六花,可除了嘴巴一开一合之外,似乎再无任何行之有效的动作。
那是对同伴们的恐惧,大魔导师、远古凶兽、遗种、神秘的初代血魔。然而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既没有在魔法学院中修习过,也不曾拥有过什么显赫的家世。
那是对未知旅程的恐惧,他不愿见到同伴们身陷险境,更不愿自己在那个时候无能为力。自卑在很多时候并没有那么可怕,反而会令自己冷静审视一切。
那是对力量的恐惧,在布姆心中,六花始终都是曾经那个茫然无措的小丫头,她会每天挽着小竹篮去集市区里采购食材,而非干净利落的斩杀什么可怕的敌人。
那是对未知的恐惧,布姆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格洛莉娅。对方现在是生是死,对方是否也如自己这般没有放弃希望,是否还记得她的姐姐,她最喜欢吃的糕点。
第1289章 Guilt罪过
若干年前,布姆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混混,但他又真正做过些什么坏事呢?他伤害的,只有自己。
那些本应该珍藏一生的至交,与那些分道扬镳的孤儿同伴;那些无以为继的梦想,与那些恍惚而过的时光;那些求之不得的亲情,与那些一事无成的岁月;那些永远无法体会的友谊,与那些总是隔膜牵绊的蛇舌...生是见识,并非活着。
人的内心都有无法解开的结,读万卷书的人和一字不识的人是一样的。讲对错的人和不讲对错的人是一样的,苟活的人和奋进的人是一样的。
纵有认识边界的不同,但是痛苦作为一种深藏于人类原罪中的恶果是不可摆脱的。没有谁的痛苦比别人的更高贵,也没有人能逃离它。
生命是一条毯子,苦难之线和幸福之线在上面紧密交织,抽出其中一根,就会破坏了整条毯子,整个生命。
对于罪过,仇视一切的动机是为看清真相;而对于抹杀生命,则是为了肃清一切麻烦。但以一般人的理解,那些人又何罪有之?可布姆始终要将亲情置于首位,或者说别的所有东西他都不在乎。
沉醉在仇恨里比沉醉在爱恋里还容易持久,因为爱需要维护,恨却容易找到营养。恶的目的不在于让他人痛苦,而在于让自己快乐,比如复仇的快感或者更加强烈的神经兴奋那一类的快乐。
心情太坏无法思考,心情太好也无法思考,要想思考点儿什么,心情非得恰如其分,坏得很平静。
这世界没有对错、没有好坏、只有立场。我们只需要始终坚持自己的观点,然后无情的辱骂对方就可以了。因为我们所咒骂的那些品德败坏的人,其实不过是他们直接或间接地损害了我们的利益。
自卑像一颗参天大树,扎根于我们整个青春年华,很多时候的激烈冲突都试着去拔掉这个罪魁祸首,可那毕竟是一颗十几年的大树啊,岂是谁想拔就能拔掉的吗?
愚蠢的人会为过去的错误而烦恼,并长时间地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但是于是无补,除了带来坏心情之外,毫无意义可言。
布姆那半透明的躯体开始变得愈发浑浊,背后的伤口没有再长出新的黑色独翼,
而是缓缓渗出大股腥臭至极的粘稠浓水。
“这不就是我的人生么,可为什么我现在会觉得有些无聊?”
“好人么?如果我没有变成现在的这幅模样,那应该早就死掉了吧。”
“只有活着才能去改变什么,死人就算被后世歌咏,在我看来也是个笑话。”
“我还能闻到海风的咸腥,还能瞧见浪花正翻涌,还能期待苏醒后被同伴拯救,这才是我最该珍视的东西,并且以此为荣。”
“我很了解自己,如果这此再无任何意外的话,那寒鸦城便是我的埋骨地,说不得还要再搭上同伴们的性命。”
“可现实如此,我又能怎门办?睁开眼睛就进阶为巅峰强者?然后再以一己之力斩杀所有帕瓦联邦铁骑?这种桥段估计只会存在于中吧。”
布姆打量着脚下一望无垠的乱石海,随即向北方飘去。他又何曾不觉得亏欠同伴,又何曾不想马上带着格洛莉娅冲去囚牢、远离寒鸦城。
可事实上,布姆只能继续着那些毫无希望的修炼,只能在间歇性昏死之际幻象一派美好的未来,只能不断安慰自己说:我虽然能做到极致,可结果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
再大的好事,有了动机都变成不纯粹的卑贱自私的事。失败的时候我们就会想起这事是为了谁,为了什么事,以此来推卸责任,减轻自己的罪恶。成功的时候就觉得不关谁的事,为自己大唱颂歌,认定一切都是自己的功劳。
布姆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甚至如果按照奥古大陆的律令标准去衡量,若非接二连三被幸运女神眷顾,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了。
他十分清楚偷窃行为并非正途,可每每想到那些贵族尖酸刻薄的嘴脸,布姆就会乐得凭借那些金币多活一段时日。他明知道以自己的心智能胜任许多工作,但只要一想到自己会被谁呼来喝去,便又退回到了暗巷里。
布姆敬畏生命,憎恨死亡。他觉得一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轻言放弃,哪怕最终冻死在黑雨夜,牙齿也该因啃食木板而先绷断。
布姆向往平静,讨厌喧闹。他觉得奥古王城就是个发情的野兽,一边对靠近者龇牙咧嘴,一边却又摩挲着脸颊,给所有东西打
上记号。
布姆安于绝望,畏惧修女们的目光。布姆也是个人,自然也会他的软肋,虽然修道院没有接纳他,可那里却是他成长的地方。
那是布姆七岁的某天,他如常般在乱葬岗内寻觅衣物,最好是一双不漏风的靴子。可令他意外的是,某个尸体怀里竟掖着一本战士修炼笔记。
心跳开始轰鸣,布姆颤抖着双手将那本笔记小心收好,随即整整三天窝在某片密林中研究。
“首先,若想成为一名斗气职业者,体内要存在斗气,哪怕一点点都行。”
“其次,就算达到了最低标准,还至少需要一柄武器,而非树枝。”
“最后,最低等级的下品魔晶也要一枚金币,否则根本无法修炼到更厉害的水平。”
布姆望着那在火焰中快速消逝的战士修炼笔记,目光里难得闪动出一丝复杂之色。他从未放弃过改变命运,然而回报他的要么是被城卫官殴打至头破血流,要么是被当众取笑,沦为众人唾弃的过街老鼠。
布姆从未相信过众神,只因众神并没有带给他任何好处;布姆从未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么糟糕,只因自己还活着,四肢健全、头脑清醒;布姆从未真心感激过那些施舍铜币的贵族,只因那不过是对方彰显自己气度的手段,不过是妆点对方形象的途径。
抢夺孩童糖果的行为令人所不耻,可那些谩骂者却并不知道,小家伙几分钟前才赢牙疼而哭嚎吵闹。
被夺走肉肠的妇人惊声尖叫,引得追求者将布姆打得鼻青脸肿,但对方却并不知道,那根肉肠已然被放了整整三天,若非因大剂量的香料,绝对味道堪比垃圾桶中的呕吐物。
将重复领取的布施粥喂食野猫野狗,而非赠予那将要被饿死的老汉。只因对方根本就不是什么无家可归的外乡人,只因对方是布姆在贫民区的邻居,只因对方昨晚还向自己吹嘘又喝到了一口麦酒。
布姆很清楚自己的许多行为“大错特错”,但他却不会向众神祷告。在他想来,如果这种举动被称之为“罪恶”,那就索性做个“恶徒”。阳光美丽且温热,但在阴冷的角落里,才能发现能多生物,并且那些生物远要比任何同类更来得坚韧。
第1290章 Human生灵
把性格交给星座,把努力交给鸡汤,把幸运交给锦鲤,然后再对自己说——听过许多道理,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幸运的人一辈子都在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辈子都在治愈童年。怕死的人才是最幸运的,因为如果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那么不是这个世界放弃了这个人,就是这个人放弃了整个世界。
但即使是努力本身,很大程度上也要依赖于幸运的家庭环境。金币能解99%的事,这已经足够了。
没有什么可以永恒,在人生的路途中,有人愿意陪着走一程,那就是种幸运。可当那个人要离开了,也不必难过,因为没有人能陪谁走到人生尽头。所以即便对方要离开也要微笑的与之挥手告别,要知道人生之旅终究要独自走完。
人与人之间的世界有多么不一样呢?一个好像是生活在一艘豪华的三桅帆船上,船上什么都有,有一辈子喝不完的美酒,还有许多跟其一样幸运登船的人。
而另一个却抓着块浮木努力飘啊飘,随时都有被淹死的危险,并且还要担惊受怕有没有鲨鱼出没。更可气的是,耳边还传来了一道声音:为什么不抽空看看海上美丽的风景呢?
世人口中所谓的正义,不过是居高临下的同情。帮助并非怜悯,更不是为了满足膨胀的同情心,也不是给自己带来施救的愉悦。
不管父母是商人或贵族,给自己的生活费多还是少,这些钱真的都是他们的血汗,没有一分钱是容易的。自己在这里春风得意的大肆挥霍,而父母却在为了替我们兜底,马不停蹄的工作。别再用父母的钱,为喂饱我们膨胀的虚荣心了,更别显露出绷出一副骄傲而富贵的假象了。
什么是善良?很多时候外表可爱美丽的人就是善良。可有人感激过这份善良吗,貌似他们只会得寸进尺罢了。
如果一个人同时养了猫和鱼,猫吃了鱼,那他除了责备猫,更应该责备自己。同样的道理,当我们明明知道人性有弱点,却不加防范而且吃亏的时候,除了怨恨那个人,更应该检讨自己。
每个人都是人,都有着人性的善与恶,我们永远不能因为对方表现得善良,而忘记了对方也存在
着人性的弱点。
一直都觉得,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最神圣的念头里也会掺杂一些不被察觉的私欲,最无悔的付出里也会隐藏着对回报的要求,善良的人因为善良而犯错,不善良的人却可以理直气壮的拿着自己根本无法理解的念头作为道德武器伤害别人。
谁曾经都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然后被现实折磨成一个心机深重的疯子。把自己的心理想透彻是一件极难的事情。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固定的模式上,比如优雅、比如斯文、比如善良、比如粗俗。
如果自己一旦偏离了自己心中的定位,人就会开始找种种的原因与借口。然而事实上,我们只要换个角度去思考,便会发现所有事情都很正常,不正常的唯有自己的心态。筆趣庫
这个世界哪有这样的道理,一个人能依仗着他的弱小来要求别人关照。自己可怜并不是别人怜悯的理由,因为谁也没有义务要为某个弱小陌生人而多承担些什么。
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心怀众生、慈航普渡,在大多数时间里仅存在于吟游诗人口中。我们都非神明,都不过是为了生计蝇营狗苟的蝼蚁。
我们不那么邪恶,但也没那么善良。别人提供帮助那是别人的好心,谁也没权利硬是要求别人如此这般。
飞鸟逐渐远去,布姆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悲伤。曾几何时,他以为那是一种弱小善良的生物,想不到一夜间却令他如此憎恶,奈何他也是其中一份子,无法置身事外。
布姆从打记事起就住在奥古王城内,他曾经也羡慕过那些贵族家的小孩,羡慕对方的干净衣服,羡慕对方手中的糕点,羡慕对方有仆从前拥后簇,更羡慕对方可以喊出父母的名字。
那天贵族小男孩踏入修道院,以继任者的姿态布施。那些黑面包余温尚存,那些寡淡的肉汤被所有人称赞。
“你为什么不吃呢?难道你并非贫民,而是来看热闹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父亲与母亲正与修女们商量该捐出多少钱,咱们俩又整整一下午时间去探险!”
贵族小男孩丝毫没瞧见仆从的古怪目光,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起身着灰麻兜帽的布姆。
“如果这是你的
命令,我自然不能拒绝。”布姆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带着对方走向了修道院后庭。
雨后的青蛙最是叫得响亮,巴掌大的蜻蜓难得一见,味道清甜的花蕊只生长在角落,角虫的盔甲五彩斑斓。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贵族小男孩的锦袍沾染了泥水,精美的皮靴更是污秽不堪。然而他却笑得很开心,只因今天所见到的一切都那么有趣。
“好了,感谢你陪我玩,下次可以来找我,请你吃那些来自芙洛伊公国的糕点。”贵族小男孩向布姆挥了挥手,随即跑向了父母身边。
“这是一枚金币,全当是你的酬劳。还真有些羡慕你呢,只不过这却也是最后一次。”仆从走到布姆面前,随即扬起下巴对布姆说道。
布姆的笑容瞬间凝固,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到失落。如果可以的话,他应该会与对方成为好朋友,但因为彼此身份太过悬殊,只能就此告别。
在这之后的某一年,布姆再次与对方相遇。然而曾经的贵族小男孩却早已变成了真正的贵族,可布姆却依旧是那个布姆。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还想尝尝那些味道不错的花蕊吗?”布姆站在马车旁,笑着问道。
“你是谁?我可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贫民朋友,拿好金币,至少你今晚不会挨饿。”贵族小男孩目光闪烁,但最终却缓缓放下了车帘。
“感谢小少爷的赏赐,愿众神保佑你长命百岁,愿您的家族兴盛不衰!”布姆没有任何意外,一边笑呵呵的应承着,一边弯腰将那枚金币拾起。
马车渐渐远去,不少路人感叹布姆的好运气,竟然能凭借几句话就获得了一枚金币,然而却没人听出布姆声音里的无奈,更每人瞧见他转身之际所散发出来的落寞。
“狮虎不会与野兔成为朋友,因为在狮虎眼中,野兔要么是今天的晚餐,要么是明天的早餐。”布姆轻声呢喃着昨晚才听到的吟游诗人唱词,随即缓缓融入人群。
那枚金币他最终也没有使用,而是将其丢进了修道院门前的小木箱里。这并非是他在赌气,而是他能为那个贵族小男孩所做的唯一事情,希望这枚金币能给更多如自己这般的孤儿带去一份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