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初吻
话分两头，正当西塞大公斩掉了王城来使两条手臂的同时，远在寒沙荒原的布姆却陷入了昏迷。
魔力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不但为了战斗，更是精神来源。因此布姆在连续施展多次治疗法阵后，终于因魔力耗尽而沉睡。
再加之那晚他露宿白狼岩洞外，虽然六花为其盖上了熊皮毯子，可却依旧感染了风寒。
布姆本就不是什么身强体壮之流，并且在成为魔法师后，更是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家里。
在这个世界中，高烧说是小事，不过睡一觉就能康复。但如果对于某些倒霉蛋而言，却是十分危险的恶疾。
躺在奇妙屋里，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其额头处滑落，布姆始终处于沉睡中，表情始终扭曲在一起。
六花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蹲向铁炉里塞着木炭，灶台上的肉羹被热了一次又一次，茶水壶也不断喷涌出白雾。
至于那三个白狼幼崽，也齐齐贴着布姆，时而身处小舌头舔舔，时而又用爪子按按。它们虽然是野兽，却也能分辨出敌我。
在它们眼中，六花与布姆是白狼群的恩人，更是实力强大的外来户。因此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这些小家伙都没有敌视二人的理由。
并且六花不时喂食的那些肉干，早已将它们收买。因此现在无论六花走到哪里，这三个小家伙都会紧紧跟随。
至于那最乖巧温顺的老幺，更是让六花带去了角虫湾。待一顿胡吃海塞后，彻底沦落为了她的小跟班。
方巾不断拧干再浸湿，不断从水盆里搭到布姆的额头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姆终于在正午时稳定了下来。
悄悄退出奇妙屋，白狼群此时皆趴在岩洞中，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就是扭打蹦跳。冰冷的雨水翻腾出雾气，将这个无名小山包裹。
“还真是有些幸运呢，要不是人家前些天去了一次角虫湾，想必现在哥哥就真的危险了。”
“虽然没弄到高级货，但那些药剂也是很管用的。如果再加上六花的秘制药丸，哥哥一定会尽早清醒的。”
“你们今天不要打扰姐姐哟，信不信我将你们塞进铁锅里。”
六花一边从次元空间里取出草药原料，一边用脚驱赶着那三只白狼幼崽。既然布姆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那她自然要着手制作药丸。
正如布姆对自己烧烤手艺的自信，六花对那些药丸的功效，也始终保持着一种近乎于痴迷的依赖。
那本老修女送给她的笔记一直带在身边，不知被其翻看了多少遍。因此如果六花对草药方面的理解，堪称大师级别。
一株株干燥无比草药被她放入药臼里，随着石杵的上下搅动，渐渐变成了粉末。两个小时一晃而逝，最终六花甩了甩手臂，小心将其导入小铁锅里。
期间她再次查看了布姆情况，然而对方去始终昏睡不醒。盘坐在岩洞口旁，六花呆呆望着篝火，也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雨越下越大，灰豹群早已不知踪影，而洞中的白狼们也早已睡成了一团。气温急速下降，皮袍包裹住了维京战裙。
小铁锅内的药浆愈发浓稠，最终被六花从篝火上取了下来。三个小家伙凑到旁边，但却被那股奇怪的味道驱散。
片刻钟后，六花一边揉搓着药丸，一边欣赏着雨景。泥土的味道不断涌进鼻腔，这也是为数不多可以使六花心安的东西。
她褪去了往日中的嬉皮笑脸，仿佛整个人都成熟了几分。陨铁双剑斜靠在岩壁旁，但却成为了白狼幼崽们的磨牙棒。
草药千千万，可能入得了六花之眼的，却寥寥无几。要么功效不行，要么就是极为鸡肋。
草药丸与魔力药剂的最大区别，便是前者通过植物本身的特性组合成疗伤物品，而后者则是凝聚魔力后的产物。
因此草药丸虽然见效慢，却也大多没有任何副作用。而魔力药剂纵然见效快，但也常常伴随着风险，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埋下隐疾。
时间缓缓流逝，白狼们从睡梦中醒来，不断撕咬起早前存储的肉块。而六花也终于完成了药丸制作，将它们悉数放进水晶瓶内。
三只白狼幼崽随着她返回奇妙屋，六花将些许肉干丢在地上，随即便蹲坐在了布姆身边。
水晶瓶内不过三十几药丸，可即便如此，也消耗光了六花的所有东西，并且制作时间也极为漫长。
轻轻将布姆的头放在膝盖上，六花将两颗药丸塞进了对方嘴里。可布姆因为昏迷的关系，竟直接呕吐了起来，险些没被六花噎死。
“这可怎么才好呢，药剂今天已经服用过了，绝对不能再次使用。”
“但药丸子又吃不下去，这样可不行啊，哥哥回出问题的。”
“哼！臭哥哥，坏哥哥！这次便宜你啦，以后要对六花更好点呢。”
六花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再次取出了两颗草药丸，随即竟塞进了自己口中。片刻钟后，她红着小脸，凑到了布姆脸庞。
布姆的样子不断在六花的瞳孔中放大，最终定格在了那略显单薄的嘴唇上。六花眯起眼睛，口对口的将草药丸送进对方嘴中。
相同的体温融合到一起，两个孤独的灵魂驱散了寒沙荒原上的冰雨，时间仿佛就此停滞不前，就此定格住了一切美好。
泪水夺眶而出，六花蜷缩在角落里，静静打量着那不远处依旧沉睡的布姆。三只白狼幼崽早已闭上了眼睛，早已进入了梦乡。
冰雨落尽，浓雾消散，皎月透过云层，再次点亮了寒沙荒原。繁星无数，点点萤芒，苍穹因此而生机勃勃，也因此而多出了些许烂漫。
“哥哥那个‘治疗法阵’也太没用了，竟然不能治疗施术者本人。”
“什么魔法桎梏嘛，这种东西傻子才会去学呢。”
“看来以后人家也要更加努力了，否则哥哥的安全又会有谁去守护呢。”
六花抱着三只白狼幼崽，悄悄钻进了自己的熊皮毯子里。然而她今晚却注定难眠，注定脑海中会不断浮现出布姆的样子。
那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吻，是她在阅读了无数爱情小说后，保留给布姆的礼物。即便对方不会知晓，即便就算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哥哥大坏蛋！快点好起来吧，六花都要担心死了。”六花觉得奇妙屋此刻的温度十分燥热，十分不正常。
第392章 是情皆孽，无人不苦
无情的黑夜，驱赶着多余的月光；昏黄的星辰，悬挂在天际；孤单的身影，无助的辗转反侧；微弱的灯光，看不清对方那疲惫的模样。
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是情皆孽，无人不苦。我们静静走着，耳畔始终回荡着二人唯一的回忆，但为什么心却如此的平静，不是不爱，而是爱已成为了习惯。
那个曾经与自己形影不离的人，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愈发深刻；那个曾经让自己痛彻心扉的人，在岁月的打磨下依旧锋芒毕现。
那暂停在回忆中的青涩年华，那个曾经让她以为可以托付终生的男孩。那些曾经一起走过的路，那些烙印在某个公国大街小巷里的足迹。一切早已幻灭不见。
多少次我们曾一起勾勒着未来，幻想着某天可以成为巅峰强者，让更多人记住我们的名字；多少次我们对坐在星空下，疲惫的相视无言，可彼此的心却越靠越近。
又有多少次在迷茫与冷眼中放声哭泣，泪水摔落在两个人的掌心，随即又被爱蒸发不见。
同行的伙伴越来越少，少女的心也越来越痛。那种痛就像万箭穿心般击碎了每寸骨头。
熟悉的河畔，熟悉的长椅，熟悉的夜风扑面，她呆坐在黑暗中，脚边堆满了麦酒坛子。
原来心情是带着走的，它会如影随形的陪我们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我们哪怕跑得再远，也躲不过自己的内心。
细雨款款而下，这本该热情似火的夏夜，此刻却略显伤感，思念的情愫弥漫于天地之间。
柳条微微晃动，风雨潮湿了衣衫，渗透进她的心田。繁华散尽，痴梦成空，耳边的旋律诉说出岁月的伤感，寂寞的音符让今夜注定无眠。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在一个同样漆黑的夜晚，男孩提着行李默默离去，只因别墅里的床太软，只因当下的日子很难。
少女呆呆的站在原地，桌子上依旧摆着未动一筷的饭菜，那张公国斗气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是那么刺眼。
她穿着那件破旧不堪的维京战裙，缓缓走进学院。他也如愿喝着红酒、嚼着鹅肝。之后几年，她用忙碌洗刷着思念，他用放纵麻木着从前。
他口中再没发出一个咒文，这是他最后的留念；她的手指从未停止过舞动，她希望自己能尽快抵达那巅峰之境。
很多时候，痴情不是胡搅蛮缠，也并非郁郁寡欢，更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旅伴。也不是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去，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容颜。
紫醉金迷的人世间，随处可见那流不尽的泪水；滚滚红尘的硝烟里，没人能全身而退，一尘不染。
幸福的人都是沉默的，因为幸福从不会被比较。因为若与人比较，只会令自己处境悲凉。
最美好的爱情无非是：牵手青春，患难与共；搀扶迟暮，相偎相伴。她不过是选择了与自己牵手、与自己相伴。不过是红尘看尽，咫尺相离，心各天涯。
雨在风中，风在雨里，时过境迁，他一直在她的伤口中幽居。三生七世，永堕魔渊，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多年漂泊，她习惯了用指尖去弹奏孤独；身在异乡，她习惯了用双眸去眺望心的方向。
偶尔想起，她习惯了用脚步去丈量彼此的距离；故地重游，她习惯了用月眉掩住那四溢的晶莹透剔。
风雨骤然而止，手中的酒所剩无几，东方渐渐泛白，她起身离去。河不变，树不变，花草亦不变。
变的只是身边少了一个与自己十指紧扣、相偎相依的人。别时容易见时难，难的不是相见，而是为何要相见。
痴情是心甘情愿的付出，是不去计较别人的眼光，是不求有什么回报的单方行为。痴情是她爱他的过程，是独自品尝苦果的勇气，是“我依然爱你，但却与你无关”的了然......
许多年前，少女找到了那奥古城外的胆小狮，她说想给自己的哥哥写一首歌，要很有意义。
接下来一人填词，一人谱曲。作品完成后，少女问胆小狮歌词的意义在哪里，胆小狮微笑着说：每句歌词的最后一个字都是“爱”。
杯盏中的合欢花，舞动着粉红色的丝线，温暖着那彻夜不眠的旅人。吟游诗人的弹唱依旧熟练，也不知在悼念着谁的青春......
以上这些全部记载到了纸上，那是六花的另外一本笔记。她想写一本属于她与布姆的小说，记录二人所有共同经历的光阴。
布姆虽然曾经孤身一人，可六花去始终向往着美丽的明天。那是一个充满了鲜花与阳光的幻境，是不必成为什么巅峰强者，也能好好活下去的地方。
在花海中，布姆依旧每天饮着热茶，依旧唠叨个不停。六花抱着两个小孩，一边讲述起那把钢刀的故事，一边咀嚼着零食。
可就在此时，整个幻境却在一声轻响中崩裂倾覆。六花停下了笔，呆呆望向了奇妙屋角落里的铁炉。
她轻轻起身，再次填进了些许柴禾。橘红色的光芒愈发浓烈，奇妙屋里的温度也逐渐提升。
待再次给布姆喂食了两颗药丸后，六花悄悄走出了奇妙屋，最终独自站立于岩洞之外。
额头处的花瓣魔纹幽然闪动，六花脸色复杂的抬起头，好似在与弯月对视。一声细不可闻的叹息在空气中盘旋，六花掰断了手中的笔，泪水摔落地面。
她越来越抵触自己契约兽的身份，对此也越来越敏感。如今她除了布姆之外，绝不想再被别人如此称呼。
“为什么契约兽就不配拥有爱情，为什么契约兽就注定了要一辈子孤单。”
“为什么哥哥从来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小孩子。”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受，为什么哥哥还不清醒，为什么哥哥现在没有安慰我。”
“如果一切都不曾改变，那我也只好陪在哥哥身边。”
“契约兽么，六花只是哥哥的契约兽而已，最大的能力便是斩杀一切敌人。”
六花轻轻擦干了眼泪，随即收起了陨铁双剑。苦涩的决定，是为了能与对方携手同行，即便自己最终会肝肠寸断。
所谓陪伴，不过是每天早上的培根煎蛋，不过是生病后的一颗草药丸子，不过是担心到彻夜不眠的孤独感。
第393章 糖果与酱肉
隔天上午，布姆在六花精心的照料下终于从昏睡中清醒。虽然此刻他依旧有些乏力，但也已经脱离了危险。
任何疾病皆可大可小，奇迹会出现在那些身患绝症之人身上，毫不起眼的流感也会夺走倒霉鬼的性命。
魔法师也是人，是人就会生病，即便是那些所谓的巅峰强者，也会因痔疮而举步维艰。这就像再美丽的贵族小姐，拉出来的屎也是臭的。
布姆打量着奇妙屋内的一切，炉火始终温热，灶台上的肉羹也正散发出香气。六花虽然不知所踪，可布姆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但本想起身的他，却因脱力而再次瘫坐于地，右手传来了些许毛茸茸的触感，一声嚎叫也瞬间响起。
这是那三只白狼幼崽中最小的那个，也正因为其性格温和，而被六花允许留在奇妙屋中。
至于那声惨叫，却是布姆不小心压倒了它的尾巴。只见小家伙一脸委屈的望向布姆，大有讨个说法的模样。
布姆叹了口气，心道自己现在别说什么中阶魔法师了，估计力气还没这只小崽子大。缓缓起身，他寻着香味向灶台踱去。
待连吃了两大碗肉羹后，布姆才再次恢复了一些元气。至于那只小跟屁虫，也得到了布姆难得的施舍。
轻轻掀开帐门，白狼王瞬间睁开了眼睛，可待见到是布姆后，也没发出任何响动。布姆笑着点了点头，随即竟靠着帐门，注视起那不远处正忙碌着的六花。
日常是平淡的，更是琐碎的。砍柴也好，准备食物也罢，脏了袍子需要清洗，昨晚的餐盘也早已急不可待。
六花一边晾晒着衣物，一边与身旁的白狼幼崽交谈，或者称其为自言自语更加合适。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姆没有打扰，而是选择返回到奇妙屋内。
所谓亲情就是如此，无需向对方感谢，无需惺惺作态。将一切事情记在心里，在对方危险时奋不顾身。
靠着帐壁，布姆本想看看书，但却无意间发现了六花的那个笔记。轻轻窝在手中，布姆眼中闪过了一丝好奇。
六花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并且布姆也不曾一次翻看过。只不过里面的内容，却大都好似流水账般杂乱。
但现在手中的东西，去绝对不是布姆看过的那本。精美的皮质封面，烙着花瓣纹饰的金印。
身份贫民出身的布姆，自然不晓得何为“隐私”。因此他缓缓将其翻开，仔细阅读了起来。
似乎因为是刚刚买来的关系，其内的文字只有寥寥几万。那是一篇小说，看笔迹应该是六花亲手所写。
十几分钟后，布姆脸色古怪的合上了这本笔记，再次将其放回到原位。炉火劈啪作响，布姆也逐渐陷入了沉思。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亲情是那天上的白云。身为凡人的自己纵使与其每天相见，却也触不可及。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友情便是萤火湖面夜晚的皎月。虚假得毫无掩饰，虽然绮丽，却也令人作呕。
对于一个孤儿来说，爱情是只一个名词。正宛如奥古王的权杖，巅峰强者们的武器，从未见过，更不可幻想。
布姆知道自己侥幸收获了亲情，那是一个名为六花的小丫头，一个要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姑娘。
布姆不确定暗精灵克莉丝汀算不算朋友，因为二人之间隔阂从未消散，布姆清楚，对方自然也知晓。
至于所谓的“爱情”，布姆现在没有，以后也不打算去找寻。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身边又一个六花就足够了。
“难道六花恋爱了？对方不会是那个威廉吧，应该不可能的。”
“不过六花也是个女孩，总有一天会再次被人追求，或主动喜欢上谁的。”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应该会答应吧，只要那是六花想要的生活。”
“我好想还从未参加过婚典呢，看来以后有时间也该学习学习了。”
布姆如此想着，表情虽然始终不变，可眼中却浮现出了一股巨大的落寞感。再次沦为孤儿，对布姆来说绝不亚于进阶失败。
可他又能怎么样呢，这是身为兄长的责任，更是让对方能获得幸福的决然。纵使他不愿与对方分离，最好一辈子如此活下去。
胸口里突然传出了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浸湿了皮袍。布姆脸色惨白的咬着牙，努力驱散这种负面情绪。
不知为何，他自从离开那“大魔领域”后，便时常会出现这种问题。只要内心产生一丝杂乱，便会因剧痛而脱力。
可这种情绪哪里是说去就去的，布姆此刻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六花远走高飞的模样，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
婚典时的花瓣雨纷落而下，虽然美丽，却刺痛了布姆的心。祝福声不绝于耳，纵使美好，但也令其窒息。
半个小时后，奇妙屋外的六花一边吃着糖果，一边熬煮起酱肉。黑雨夜即将来临，这些东西也要尽早准备妥当。
而屋内的布姆，则抿了口热茶，恢复成平日里的模样。今天他最大的收获，并且是自己痊愈，而是知晓了六花那向往爱情的心思。
只不过布姆却并不知道，六花的心思早已倾注在了他身上，早已奉献出了一切。无论疾苦，无论杀戮，无论亡命天涯。
“如果我哪天能成为大魔导师，想必一定能给六花找个好男人，至少要保证是个好人。”
“要是能允许我住在对门的话，那就更好了。相信以我与六花的关系，也没人会拒绝吧。”
布姆胡思乱想着，最终竟然露出了一丝释然的表情。几块铁桦木被塞进铁炉里，阵阵酱肉的香气也飘进了奇妙屋。
帐帘缓缓被人从外面掀开，六花端着一大盆酱肉走了进来。时间瞬间凝滞，六花不可置信的望向布姆。
泪水涌出眼眶，六花缩在布姆怀中，默默哭泣。至于那三只白狼幼崽，则悄悄靠近了酱肉盆。
“哥哥你终于醒啦，人家都要担心啦，没事了么？”六花一边打量着布姆，一边轻声问道。
“过两天应该就能痊愈了，只是感冒而已，你不必如此惊慌。”
“哦，对了，如果你再不管那三只小家伙的话，酱肉可都要被它们吃完了。”
布姆笑着拍了拍六花的小脑袋，随即又指了指远处正大快朵颐的三只白狼幼崽。六花闻言扭过头，瞬间暴跳如雷。
第394章 贵族商团
隔天傍晚，一只双桅帆船穿过琴海，绕过遗忘海峡，最终进入了冰海域。船长合上了海图，因为寒沙荒原的景象已然隐约可见。
半个小时后，三十多道身影踏上了西塞公国的领土。至于那只双桅帆船，则在船长的指挥下向角虫湾驶去。
巨大的营帐快速而立，野兽们被斗气斩成碎片，被一道道法术轰成焦炭。篝火劈啪作响，阵阵香气在空气里扩散。
这些人是高庭大贵族的鹰犬，是真正的西塞铁骑，更是大公格里尔斯灰色产业链中不可缺少的齿轮。
西塞公国是个古怪的地方，大公格里尔斯更是被世人唾弃的典范。因为他不但不会禁止贵族们的走私行为，反倒主动参与其内。
并且在财务官娜塔莎的暗中帮助下，大公格里尔斯已然成为了如今西塞公国境内最大的走私头子。
贵族们虽然曾经也有过不满，可在金币与自己性命之间，却也没人再敢出言反抗。更何况他们也能从中获得不少利益，虽然与格里尔斯相比不值一提。
而格里尔斯的想法却很简单，四塞的经济一定要掌控在自己手里。公国的运转需要钱财支撑，战争说穿了也不过是场金钱的比拼。
物价如何，随心所欲，一切与金币有关的事情，格里尔斯都会插一脚。这是娜塔莎的意思，也是西塞能屹立不倒的关键。
格里尔斯曾在某次醉酒后公然说，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死掉了，那西塞却不可再失去财务官。
这种评价虽然掺杂着个人情感，但那天在场的大臣们却纷纷点头称是。娜塔莎虽为一介女流，却要远胜过许多男人。
视角再次回转到寒沙荒原，这行人中两人为高阶魔法师，七人为高阶战士。而带头之人，则是一名刚刚进阶的剑士。
至于剩下那二十几个人，却是他们押送的“货物”。无论处于魔法实验也好，或是最终流入西塞角斗场。
帕瓦联邦虽为自由同盟，但那里也是最残酷的地方。实力为尊，金钱至上，别说这些奴隶了，就连贵族名号都能买卖。
征服者帕里奥格列曾经说过：帕瓦联邦欢迎所有人，所有打算来这里消费或定居之人，除了阴谋论者。
因此混乱便成了帕瓦联邦的标签，成了它震惊这个世界的种种反常举动。它不屑奥古王，去也没打算与四塞结盟。
它不信奉众神，却又存在着无数教堂与修道院。它允许所有异族进入，却也斩杀过不少异族。
帕瓦联邦始终坚信，强大的形式多种多样。斗气算一个，魔力也算一个，金币可以驱使强者，龙晶的诱惑无人能抵抗。
因此这些魔法师奴隶，自然因各自的理由来到了四塞公国。而等待着他们的命运，要么沦为魔法实验对象，要么在失去所有价值后消亡。
普通人可以掌控一个公国，甚至成为奥古王，那职业者们也理应如此。生活永远不是单线程的重复循环，也并非曲折离奇的歌剧场景。
活着就是活着，死去也是一种解脱。那被所有人挂在嘴边的英灵殿，虽然粉饰得极其美好，却也没人会主动前往。
不要去轻易埋怨命运多舛，因为那不过是自己的无能之果。不要向未知的力量祈祷，因为最终一切皆会在现世世界里呈现。
铁镣将二十多个魔法师紧紧相连，枷锁磨破了他们那原本白皙的皮肉，甚至穿过了某些人的肩胛骨。
反抗需要勇气，更需要付出一些代价。骄傲从来都不是一件必需品，它专属于强者，或者说是相对而言的强者。
“头儿，这次咱们的收获也不算小了吧，除去这些魔法师外，还有十几块上品魔晶呢。”
“就是就是，相信大公一定会追加我们酬金的。都怪我家那个蠢货不争气，公国学院的学费那么贵，小兔崽子竟然五年都没毕业。”
“嘿嘿嘿，这次等老子拿到报酬后，就与那商人家的美人结婚，那小模样还真是勾人呢。”
西塞铁骑们围坐在一起，时而聊着聊着闲天，时而将麦酒灌进肚子里。既然今天踏进了寒沙荒原，那也预示着此行再无危险。
“黑雨月就要降临了，各位回去后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的好，我可不希望明年少了哪个。”
为首的剑士笑着说道。他作为这十人小队的统领，自然也对毫发无伤返回而感到高兴。
并且他还有一件事情没说，大公格里尔斯在其临走前曾言，此次收获的魔晶，会分给他一半。
西塞公国对斗气职业者的态度，近乎于痴狂。何况此人虽刚刚进阶为剑士，但同时也证明他未来的可能性。
因此相较于那些可有可无的魔晶，大公格里尔斯更希望对方能再进一步，甚至某天能跻身与巅峰强者之列。
“明天咱们就要返回高庭了，今晚各位想做什么就做吧，我先去休息了。”剑士统领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转身钻进了营帐。
一众西塞铁骑闻言大喜，随即齐齐扭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魔法师奴隶。焦脆的面容，晦暗的瞳孔，绝望的表情。
片刻钟后，一个女子站到篝火旁，她努力保持着镇静，努力不让泪水涌出眼眶。然而她接下来所要面对的，却是比深渊还黑暗的场景。
西塞公国标志性的细剑，缓缓从篝火里抽出。炙热的气浪在空中一掠而下，最终刺入了少女体内。
然而这还仅仅是开始，只见那人催动着斗气，瞬间又令女子失禁。屈辱的瘫坐下来，女子的嘴唇渗出了鲜血。
魔力再次被强行灌入体内，与先前残留的斗气混合纠缠。女子逐渐陷入混乱，一边惨叫着，一边用头撞击起地面。
然而就在此时，奴隶中却走出了一个男子。只见他颤抖着拿起一块石头，随即竟硬生生将那个女子砸死。
“你的灵魂会进入英灵殿，等着我，我也马上过去陪你。”
“对不起，身为丈夫的我是如此无能，睡吧，醒来后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男子抱着对方，身体因绝望而不断颤抖。他血红着双眼，冷冷望向了西塞铁骑。他要记住这些人的模样，就算死也要烙印于心。
手臂在斗气光满中与身体分离，双脚被风刃削掉，胸口焦胡一片。然而他却始终清醒着，清醒着看到自己的爱妻被丢进了篝火里。
火光点亮了寒沙荒原，男子最终也再无一丝生气。可那条穿过肩胛骨的铁镣，却依旧在微微抖动。
第395章 双头龙之怒
布姆在又休息了两天后彻底康复，而六花也早已将那本笔记收进了次元空间。二人谁也没提及此事，仿佛其从未出现。
再次两天时间里，布姆与六花难得过起了正常生活。前者好似助手般整天跟在后面，而后者则乐此不疲。
捕猎正打算冬眠的草蛇，猎杀松鼠与山鸡。兔头的香气令布姆食指大动，鸟蛋的鲜香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正当六花打算再次前往角虫湾时，布姆却出言阻止。对于即将来临的黑雨月，布姆希望能再次弄些魔晶。
“那就陪人家去一趟角虫湾喽，咱们还有些金币，撑过这两个月应该不成问题。”六花笑嘻嘻的建议道。
对于一切能和布姆独处的时间，六花总是显得十分享受。无论是与对方逛街，或是逃亡至无名小山。
“那好吧，不过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真要是出现什么问题，你可要答应我不能任性。”布姆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走出了奇妙屋。
角虫湾时一定要再去趟的，布姆的计划很简单，从明天开始二人便蜗居在白狼岩洞里，直到挨过雪月。
半个小时后，二人再次踏进了寒沙荒原。兽群依旧懒洋洋的趴在地上，寒冷的风呼啸盘旋。
一路向南，布姆始终把玩着黑木法杖，而六花则唠唠叨叨的说个不停。只不过从其口中道出的，去大多是些零食。
晨光驱散了薄雾，布姆瞬间停下脚步，而六花也收起了先前的嬉闹。只见几顶营帐出现在远处，熄灭篝火后的浓烟飘散于天际。
“哥哥，人家闻到了一丝尸体的味道，准确的说，是焦胡的尸体。”六花摩挲着陨铁双剑，轻声说道。
在那不逊色野兽的直觉下，六花察觉到了一丝古怪，或者说是危险。她从未胆怯过战斗，可这次却显得十分犹豫。
布姆大病初愈，六花很不想让他也卷入纷争。因此六花此刻显得畏手畏脚，脸上更是浮现出了如同便秘般的表情。
“我们在这里也住了有不少日子了，你可曾见过任何一支佣兵团呢？”
“对方选择这无人之境，要么是押韵的东西十分贵重，不愿与人发生冲突。要么就是傻子，因为死在这里可没人知晓。”
“并且你看，对方不过十人，至于其他的囚犯，应该是所谓的‘货物’吧。”
布姆一边打量着远处的营帐，一边小声回道。他虽不愿再逃亡中徒生事端，却也不会放走已经到了嘴边的肥羊。
对方虽然极力掩饰，可布姆却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皮甲尽管大多破旧，但每个人的靴子却皆是高级货。
职业者的储物袋是好东西，因为但凡职业者，皆会将贵重物品随申携带。这虽然是一种毛病，但也没人幸免。
而对于职业者们来说，除了自己的武器与金币外，就属魔晶珍贵。魔晶是修炼时必不可少的东西，更是战斗后快速恢复的消耗品。
“那哥哥的意思是...”六花眼中寒芒一闪，再次开口问道。
“杀掉他们，劫取他们的东西，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布姆猛然起身，随即缓缓向远方的营帐走去。
战斗毫无波澜，在腹语施法的加持下，布姆竟独自斩杀了对方四名魔法师。而又在双手花瓣魔纹的作用下，瞬间恢复如初。
至于那个倒霉的剑士，则被六花直接轰成了血雨。次舞回旋的威力显露无疑，野兽般的威压充斥在空气里。
而对于那些魔法师奴隶们来说，布姆却已然化身为了魔神。因为以他那中阶魔法师的身份，更本就不可能施展出那些法术。
七名高阶魔法师暴毙，死因为铺天盖地的风刃。至于那悬浮在半空中的花瓣魔纹法阵，却没人在意。
“哥哥，咱们发财啦，你看。”六花攥着双手，一路小跑到布姆身旁。
二十多颗上品魔晶，这是布姆自成为魔法师后最大的收获。更不必说如今二人一贫如洗，还要处处提防西塞铁骑。
然而布姆此时却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的抚摸着某具死尸的皮袍。因为在其内里上，绣着双头龙纹饰。
在西塞公国，允许如此穿着的存在，要么是贵族，要么便是西塞铁骑。布姆突然觉得自己太草率了，或许会因此而招惹杀身之祸。
“应该没错了，这些人是正统的西塞铁骑，看来咱们还真是倒霉啊。”布姆待查看完最后一具尸体后，重重叹了口气。
“没所谓啦，反正咱们也得罪了对方，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百个也没什么区别。”六花大咧咧笑着，毫无丝毫畏惧。
布姆咧了咧嘴，心道自己这个妹妹还真是放肆，公国铁骑是什么，那可是奥古大陆的秩序维持者。
“将那些人也杀掉吧，至于尸体，就留给寒沙荒原的野兽们好了。”布姆冷冷扭过头，眼中没有一丝同情之意。
他听了这些魔法师奴隶的央求，也理解这些人的遭遇。只不过对于他而言，自己与六花的性命才是有价值的。
一切话语皆为妄言，任何怜悯都是对自己的残忍。六花不断挥舞着陨铁双剑，几分钟后便斩杀了那些魔法师奴隶。
那条铁镣被布姆直接原地掩埋，六花收回威压，并且向远处的野兽群招了招手。对于白给的食物，这些野兽们从来也不会拒绝。
血腥气息在寒沙荒原上弥散，布姆与六花则早已转身离去。夕阳中，二人返回到无名小山，彻底结束了行程。
六花购买了无数食物，而布姆也挑选了几本书籍。至于那些上品魔晶，则统统被布姆收进了储物袋里。
“派去帕瓦联邦的小队为何还没有回来？他们不是昨天就抵达寒沙荒原了么。”大公格里尔斯端坐在王位上，一脸阴沉的问道。
那些魔法师奴隶可是要交给帕玛城的“货物”，更是西塞公国未来两个月里的魔法实验材料。
“我今天清晨已经派人去夜莺草原外等候了，只不过到现在也没见到他们的踪影，恐怕...”执政官克洛伊低着头，欲言又止的回答道。
道理谁都明白，可真相却却不能从他嘴中说出。这是身为臣子的觉悟，更是给自己留的后路。
“这样啊，难道是费尔南多干的好事？发布悬赏令，发现凶手者赏百枚金币，斩杀凶手者赏千枚金币。”
大公格里尔斯想了想，随即轻声吩咐道。他现在可没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情，对于黑雨月，此事不值一提。
“阿奎罗，后续就交给你去处理吧。”格里尔斯待即将要走出宫殿时，再次补充了一句。
第396章 赏金猎人
翌日，布姆再次开始了修炼，而六花则将那些从角虫湾买来的东西悉数取出。白狼岩洞外的空地上，插着陨铁剑。
这是六花的警告，警告这些东西只归自己所有。她虽然喜欢对方，却也不能因此而委屈了布姆。
三十几条鲜鱼开膛破肚，随即又被盐巴包裹，最终齐齐悬挂在了麻绳之上。厚厚的牛肉静止寒风中，快速风干萎缩。
蔬菜的水分不断蒸发，一边的篝火散发出热浪。几只雪蟹在铁盆内游走，可始终逃不出这小小的牢笼。
待昨晚这些事情后，六花悄悄掀开了奇妙屋的帐帘，见布姆依旧处于修炼之中，便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
她走到独眼白狼王身旁，指了指空地中的食物，又指了指她的三个幼崽。白狼王极为人性化的点了点头，随即发出一声嚎叫。
六花见此情形，随即满意的收起陨铁双剑，快速奔出了无名小山。再次来到铁桦密林中，她一边咀嚼着肉干，一边劈砍起树桩。
既然布姆打算蜗居无名小山两个月，那六花也自然要多弄些燃物。否则二人别说挨过黑雨月了，估计没几天就会被冻死。
这些常人眼中的力气活，对于六花而言显得轻松至极。她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便砍伐掉了五十几棵铁桦树。
剩下的工作六花打算留到下午，因为她在耐力方面的不足，导致其需要休息片刻。靠在铁桦树下，六花吃着东西，同时也享受着私人时间。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却突然出现在远处，一个正伸长了脖子，而另一个却显得十分紧张。
“我说咱们还是回去吧，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来什么狗屁寒沙荒原啊。”
“高庭的悬赏虽然丰厚，可想必对方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吧，这个买卖不值啊。”
一个人轻声说道，脸上更是始终挂着苦笑。身为猎人，他更喜欢去与野兽搏斗，而并非是找什么人。
“你怕死就回去呗。发现者赏百枚金币，斩杀者赏千枚金币，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呢。”
“再说了，咱们虽不是什么职业者，可猎人的本事却是顶尖的。那一百枚金币你不要，我可就自己手下了。”
另一个人没好气的低声回道，随即又抓起一把泥土，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淡淡的血腥味，并且还混杂着食物的腐烂气息。
就在二人争论不休之际，六花也再次开始了工作。只见贴花木桩快速被分割开来，最终变成了柴禾。
这些响动如若放到别处，绝对不会引起注意。但铁桦密林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人迹罕至的无人之境。
别说什么住户了，就算普通猎户都不会走进此地。因为除了一棵棵坚硬无比的铁桦树外，更本毫无值钱的东西。
“有人！不会凶手真被咱们找到了吧，完了完了，对方一定会杀死我们的。”男子哭丧着脸，大有一走了之的意思。
他家里可是儿女双全，并且也并不缺钱。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了些，可还不至于以身犯险。
因此他在听到远处的响动后，更是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相较于那百枚金币，他更在乎家人。
“怕个毛啊，咱们本来就是猎户，前往寒沙荒原寻找野兽难道不合理吗？”
“再说了，老子现在就放飞云雀，对方若真是凶手，那百枚金币就归咱们了。”
“退一万步说，即便对方不是，咱们也没什么损失啊，你争点气行不行！”
另一个男子低声呵斥道。他可与对方不同，不但在帕玛城欠了一屁股债，就连黑雨月的食物都尚未准备妥当。
因此他便将自己的一切都压在了此行上，百枚金币两个人分，估计绰绰有余。并且为什么要两个人分呢，“意外”常有，今天也不会错过。
对于同伴家中的娇妻，他可是幻想了很久。甚至在某些时候，他大有格调对方脑袋的冲动。
任性就是如此，共患难的兄弟大多不能同富贵。一贫如洗时恩爱的小两口，也会为了金币而闹得不欢而散。
怀中的灰毛云雀向高庭飞去，其脚上帮着一个小木盒，其内仅仅写了四个字，“寒沙荒原”。
待做完这一切后，二人便将弯刀插回到腰间，随即大摇大摆的向那发出响动的地方走去。
十几分钟后，二人见到了六花，而六花也停下了劈砍贴花木桩的动作。双方大眼瞪小眼，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尴尬。
“你在砍柴么，我们兄弟俩是猎户，正打算去寒沙荒原捕猎野兽呢，你也知道，黑雨月就快降临了。”
男子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随即说道。身为猎户的他，又岂能不清楚铁桦树的坚硬程度。因此那些堆积如小山般的柴禾，自然证实了对方的身份。
“啊？啊！不过那些野兽都冬眠了呀，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六花闻言一愣，随即下意识的回答道。
她虽然实力强大，但本质上却是个傻姑娘，并且在大多数时间里，显得极其善良。布姆曾不止一次劝解她要小心谨慎，但六花仿佛将这些话自动过滤掉了。
“那...那好吧，小丫头你也早点回家。”男子说罢，直接转身离去，可路线却不是它们先前走的那条。
“嗯？你们等一下，这条路是通向寒沙荒原深处的，你们怎么会知道？”六花瞬间冷下了脸，语气里充满了疑问。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一把疾射来的弯刀。只见二人拔腿就跑，再无任何交谈的意思。六花冷哼一声，缓缓握紧了陨铁双剑。
没有惨叫，没有求饶，更没有拼斗。陨铁双剑洞穿了二人的颅骨，鲜血不断喷涌，落叶依旧徐徐下落。
“什么嘛，不过是两个倒霉鬼而已，人家还以为西塞铁骑真的寻来了呢。”六花再次劈砍起铁桦树桩，表情显得无聊至极。
傍晚时分，她返回到无名小山，与布姆一同坐在篝火旁。从明天开始，二人就会蜗居此地两个月。
而与此同时，那只灰毛云雀也飞到了高庭，最终立于大公格里尔斯的掌心。小木盒开启，“寒沙荒原”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阿奎罗，你出去溜达溜达吧，正好也顺便去一趟帕玛城。”
“告诉弗兰克，那些实验材料丢了，叫他自己去想办法。”
大公格里尔斯说罢，一把掐死了那只灰毛云雀。在他看来，对方一定是奥古王派来恶心自己的。对于这种事情，他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是捕获，还是斩杀？”阿奎罗沉声问道。
“随便你好了，早去早回，我们没时间陪对方玩耍。”格里尔斯摆了摆手，随即起身离去。
第397章 无限
因为意外收获了二十几颗上品魔晶的关系，布姆终于又恢复了正常修炼。对于中阶魔法师的他来说，这些存货足够小半年的消耗。
至于六花，则每天都与白狼们混在一起，要么就是靠在篝火旁呼呼大睡。对于即将到来的黑雨月，她选择了“精神冬眠”。
布姆待听明白对方意思后，险些没背过气去。所谓“精神冬眠”，说白了只是六花偷懒的借口，美其名为为“进行精神方面的修炼”。
但布姆对这些事情却显得很无所谓，六花别说什么黑雨月了，估计平时也没怎么认真修炼过。
“真羡慕啊，要是我也是只契约兽该多好啊。”布姆苦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祭出了黑木法杖。
可布姆与六花却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已然来临。只见一个十人小队踏进了寒沙荒原，为首之人正是大剑师阿奎罗。
“启禀大人，我们已经正是进入了寒沙荒原，是否即刻展开搜索！”一个身穿法师袍的副官沉声问道。
阿奎罗望了望远处的兽群，轻轻点了点人头。众人待接到指示后，瞬间四散而去，至于阿奎罗，则始终一动未动。
他没兴趣出手斩杀这些野兽，因为在大剑师眼中，对方与草芥无异。除了能喷出一些污血之外，根本毫无战斗力。
阿奎罗是个混血兽人，其骨子里刻满了战意，相较于高庭的安逸生活，他更喜欢待在这片荒凉之地。
如若不是大公格里尔斯对他有恩，估计阿奎罗早就离开西塞公国了。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去一次兽人族的乌顿城。
盘膝而坐，阿奎罗一边喝着麦酒，一边静静等待。天空里的云朵不停变换，任何一只野兽都没有靠近。
三个小时后，八名下属接连返回，可众人却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脸上皆浮现出了一丝尴尬。
出了野兽与荒草之外，他们别说是什么凶手了，就连个会说人话的生物也没寻到。阿奎罗无所谓的示意众人原地休息，因为还有一个下属依旧未归。
“正北方向，寒沙荒原的尽头，有一座无名小山，背靠冰海。”
“属下在山脚下发现了人类的脚印，还有一些食物残渣。”
“但属下并没有进去查探，还请大人作出指示，报告完毕！”
最后那个下属也在正午前归来，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与阿奎罗。
众人闻言一愣，随即主动结束了休息时间，纷纷站立到马匹旁。既然发现了对方踪迹，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带路！”阿奎罗干巴巴的吐出两个字，而那个最后归来的下属，则苦笑着再次策马奔袭。
对于自己这位上司，他可不敢展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杀伐果断是赞美之词，漠视生命才是重中之重。
一路无话，十人小队最终抵达了无名小山。大剑师的威压瞬间透体而出，快速向山顶出蔓延。
布姆猛然停止了修炼，黑木法杖爆出一团荧光。至于六花，则早已跑回了奇妙屋，她此时正提着陨铁双剑，脸色异常难看。
“这种感觉我只在与克莉丝汀战斗时接触过，而克莉丝汀则是大魔导师。”布姆脸色铁青的说道。
“六花你马上收好奇妙屋，我们这就逃出西塞公国吧，对手不是你我可以战胜的。”布姆再次补充道。
胆怯与鲁莽只有一线之隔，布姆虽不畏惧死亡，却也从没打算白白丢掉性命。人活一世，谁也不会妄语自己是最强之人。
“没用的，这是对方放出来额威压，我们如今已经被找到了，估计...”六花的话直说了一半，山下的魔力荧光便闪动了起来。
九名下属中有五人是高阶魔法师，剩下四个则为高阶骑士。而率先展开攻击的，便是那五名高阶魔法师。
风刃激射而来，火矢紧随其后，雷鸟的蜂鸣着从天而降，宛如磨盘大小的岩块散发着荧光。
布姆见此情形，一把将六花拉到身后。黑木法杖漂浮在半空中，一朵朵花瓣魔纹凭空出现。
但因为双方距离较远，中间又被铁桦树林阻隔，适才这五名魔法师没有觉察到布姆的异常状态。
“寒蝉低鸣，薄翅轻颤，胆怯的渺小生命，规避一切伤害的夙愿，以吾之名，防御法阵！”
“蜉蝣之卵，魔力之源，猩红的真空甬道，穿透壁障的无数黑斑，以吾之名，攻击法阵！”
在腹语施法的作用下，布姆竟同时施展出了两种法术。六花一脸震惊的望着他，不知哥哥何时学会的。
这是布姆在六花进化时掌握的本事，而事实证明，布姆的想法十分正确，甚至远超预期。
法师间的战斗就是如此，没有花里胡哨的闪转腾挪，没有飘忽不定的走位，也没有任何技巧可言。
魔力唯尊，招式运用左右着胜败。修炼程度如何，只有对战双方才会知晓。简单而直白，残酷却公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姆掌心内的花瓣魔纹也始终荧光闪烁。一颗颗魔晶化为齑粉，法阵碎裂，法阵再次隐现。
他现在不过为中阶魔法师，竟能硬捍对方五个高阶者，这是空间系魔法师的优势，也是其消亡的原因。
至于山下那五人，则显得更加吃惊。它们纷纷猜测布姆身上一定有什么宝贝，否则又怎会如此彪悍。
双方的对攻在二十分钟后彻底结束，虽然没有伤亡，但也轰出了一条通向山顶的路径。
阿奎罗直到现在，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因为对方没有展开威压，这就证明了其不过为巅峰之下。
而对于弱者，他是没什么兴趣的。此时他只想快些结束，只想能尽早完成大公格里尔斯交给自己的任务。
“我们只剩下三颗上品魔晶了，六花你一会找机会先逃走，这样才能保留希望。”布姆轻声说道。
“绝对不行！人家死也要与哥哥在一起！哥哥别说了，六花是不会自己先跑掉的。”六花摇了摇头，随即与布姆并肩而立。
话分两头，此时阿奎罗挥手示意五个魔法师下属停止攻击，而他自己则缓缓向山顶走去。
对于斩杀敌人之事，阿奎罗始终都会亲力亲为，这是他的习惯，更是一种尊重。
弱小之人可能也拥有着无畏不屈的意志，正如他早年的种种经历，更好似成为大剑师前的苦修。
蝼蚁也好，巅峰强者也罢。阿奎罗所追求的，始终都是战斗过程，而非结果。这是强者的觉悟，或者说是某种心境。
第398章 死神的遮羞布
“我叫阿奎罗，是西塞公国的内庭侍卫长，大剑师，竭血之镰的所有者。”
“想必二位就是那劫杀贵族商团的凶手吧，不知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阿奎罗站在白狼岩洞外的空地上，开门见山的问道。至于四周的那些白狼，则自动被其忽略。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须多言？”布姆带着子母面具，冷冷达道。随即黑木法杖爆发出了一阵荧光，腹语施法即将再次重现。
风凭空出现，残影宛如白日幽灵。阿奎罗展开身法，瞬间来到了布姆眼前。
一张布满老茧的手掌，一副冷冰至极的面孔，还有那足以令血液凝滞的威压。这是布姆最后见到的画面，也是他今后的梦魇。
只见阿奎罗一把掐住了布姆的脖颈，随即又将其甩向了岩壁。菱形肌寸寸崩裂，肩胛骨满是细纹，布姆喷出一大口鲜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一击！阿奎罗只一击便击溃了布姆，并且这还是在没有动用任务武器的情况下。对于巅峰强者而言，中阶魔法师的水平，实在是太过渺小。
“你们不是说此人身怀重宝么，那将他的储物袋取下来吧。”阿奎罗轻声吩咐道，随即身后的下属们走向了布姆。
布姆的储物袋被对方收走，其现在仿佛尸体般一动不动。黑木法杖贴着胸口，微微散发出了荧光。
储魔法杖有两个好处，其一为储存所有者的多余魔力，以备不时之需。其二则是在所有者魔力消耗一空时，能回馈魔力。
因此布姆虽然看起来很惨，却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并且因为黑木法杖的外形实在太朴素，所以也没人将其收走。
“小丫头，你是他的什么人？跟我去高庭吧，将事情讲清楚。”阿奎罗打量着六花，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有种感觉，对方绝对不是看起来的那么人畜无害。至少对方手中的陨铁双剑，远比一般武器强大。
“恩赐解脱！初舞，琴音！”然而回答他的却是无数剑芒。只见六花冲到了阿奎罗眼前，并且沿路还斩杀了三名高阶骑士。
众人见此情形，纷纷脸色大变。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到，这个小丫头才是最大的麻烦。
那五个魔法师急急后退，他们才不像布姆那般缺乏战斗经验。魔法师只有与敌人拉开距离，才能展露出最大的威力。
咔嚓！一声脆响回荡在空气中，六花的攻势瞬间停止，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对方。陨铁双剑齐齐断裂，先前那股威压也再次出现。
“此镰名为‘竭血’，意在止息纷争，你的武器不配与其对战。”阿奎罗握着竭血之镰，沉声说道。
他现在早已没了轻视之心，能瞬间斩杀三名高阶骑士之人，就算不是巅峰强者，估计也配与自己一战。
六花最后看了眼手中的陨铁双剑，随即将其扔到一旁。棕褐色的皮肤覆盖了身体表面，缩在皮袖内的双手化为成短刃。
然而阿奎罗待见到六花这种状态后，竟然脸色巨变。他是个混血兽人，自然将对方也视为了某个异族混血。
否则六花的这种状态就说不通，更讲不明白。身后的六个下属也齐齐祭出了武器，他们跟随阿奎罗多年，自然清楚混血异族的强大。
“你也是个混血？跟我返回高庭，发誓永远效忠西塞公国，我可以保证你不死。”阿奎罗轻声说道。
混血异族是个尴尬的存在，他们大多被两方所不耻，大多活不过成年。因此阿奎罗才会主动拉拢六花，那是处于“同病相怜”的错觉。
可回应他的，却是无数白狼的利齿。这些野兽早已将布姆与六花视为了同伴，那同伴如今有难，也自然要出手相助。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阿奎罗皱了皱眉，随即轻轻舞动了一下竭血之镰。只见白狼王化为血雨，所有白狼也瞬间毙命。
嗷呜！三个小家伙一瘸一拐的向阿奎罗奔去，可对方却一脚将它们踹成了六截。至此，布姆生死不明，白狼全部殒命。
“恩赐解脱！次舞，回旋！”六花缓缓抬起头，本该是深紫色的瞳孔，竟然呈现出了星空倒影。
她的身体高速旋转，整个人化身为了剑刃飓风。一层层魔法防御结界崩溃，五名魔法师被六花轰成了血雾。
此时岩洞外的空地上，还站着的仅有三个人。一为大剑师阿奎罗，二为其下属高阶骑士，最后则是正散发出野兽威压的六花。
阿奎罗望着六花，眼中的疑惑愈发强烈。威压是什么，那可是巅峰强者的身份证明，可对方明显不是什么巅峰强者，但为何也能领悟威压之力呢。
而六花却在见到对方毫发无伤后，再次施展出了恩赐解脱剑技。只不过这次她闭上了眼睛，不再关心结果如何。
“猩红风暴！”阿奎罗见状，一把将自己仅存的下属抛到三十多米外。这是他最强的招式，却也没想到会有用其来防御的一天。
斗气龙卷风包裹着他的身体，而六花则硬生生撞了上去。短刃崩裂，棕褐色皮肤布满细纹。
但本以为胜负已然分晓的阿奎罗，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最终六花那殷红的双手，竟抓住了他的脖颈。
“我说过，绝对不允许有人再伤害哥哥，你可以死了。”六花展颜一笑，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剥离之花！”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双腿瞬间幻化成了一株翠绿色的根茎。无名小山顶被花朵铺满，阿奎罗狂吐鲜血，那最后一个高阶骑士则早已毙命。
一柄钢刀不断在他眼中放大，最终深深插进了胸口。那是布姆送给六花的第一份礼物，更是六花视如珍宝的东西。
阿奎罗再次喷出一口鲜血，可体内也爆出出了一股斗气团。只见其被自己的招式轰中，也因此而甩向高空。
“剥离之花”最大的缺陷不再赘述，阿奎罗最终落到六花的攻击范围之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桀骜。
半跪于地，他竟然望着六花，狂笑不断。这是他自二十多年前成为巅峰强者后，第一次与人战斗失败。
片刻之后，阿奎罗拄着竭血之镰转身离去。因为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六花的气息，任务自然宣告终结。
他将布姆的储物袋揣入怀中，至于布姆与六花的“尸体”，则依旧保持着先前的样子。所谓惺惺相惜，不过是全力战斗，不过是胜利后的一声哀叹。
第399章 凋零之花
深夜降临，漆黑的苍穹阴云密布，无名小山此时也再无任何响动。无数白狼尸体散发着血腥气息，六花始终站在原地，可其身边的花圃却早已消失不见。
黑木法杖再次归于平静，布姆缓缓睁开双眼，嘴里的泥土阻断了声音。他想起身查看情况，但却因肩胛骨碎裂，而行动不便。
额头抵着地面，布姆半跪而起。可放眼望去，出了自己之外，哪里还有其他活物。没有流泪，更没有任何愤怒，他慢慢向六花挪动着。
“对方已经被我亲手斩杀了，只可惜那堪比荣耀骑士般的实力。至于另外那个魔法师，则不足为据。”阿奎罗躬身施礼，将布姆的储物袋双手奉上。
“没想到费尔南多竟会拥有如此强大的追随者，要是他们生在咱们西塞公国，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大公格里尔斯将布姆的储物袋刺破，随即三颗上品魔晶，以及无数书籍与杂物落到地面。
“此时就此终结吧，黑雨月即将来临，不是与费尔南多扯皮的时候。”大公格里尔斯叹了口气，随即起身离去。
镜头再次转回到无名小山上，只见布姆在耗费了十几分钟后，终于凑到了六花身边。他用自己的身体充当肉垫，将对方安置在地上。
一抹苦笑浮现而出，布姆虽清楚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却没想到竟然连一击都抵御不了。
一抹微笑接踵而至，在灵魂融合的作用下，他知道六花虽然情况很糟糕，但却尚未彻底死去。
而然现在他的双臂毫无知觉，并且背后的剧痛也好似海浪般源源不断。布姆用双腿盘住六花，随即将额头抵着地面，缓缓向岩洞内爬去。
不足三十余米的距离，竟然耗去了两个多小时。此时布姆于六花返回到奇妙屋内，一个始终昏迷不醒，一个则刚刚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布姆悠悠醒来，此时他也恢复了些许魔力。用嘴叼住黑木法杖，布姆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无论是法杖或魔器，均需要与施术者建立练习。而此时布姆双臂报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呈现。
并且如果他不会腹语术，那就算可以用嘴叼住法杖，也不能同时咏诵出咒文。着或许就是一种幸运，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蝾螈碎颅，海星断骨，凝滞的干涸血液，响彻地狱的生命乐章，以吾之名，治疗法阵！”
淡淡的白光出现在奇妙屋内，布姆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骨一阵瘙痒，虽依旧迟缓，但却也恢复了行动能力。
至于六花，则始终紧闭着双眼，毫无一丝庆幸的迹象。点燃炉火，将锅中的剩饭塞进嘴里，而后轻轻握住了六花的小手。
“哥哥真是个废物，非但不能保护你，甚至都抵御不下对方的一击之力。”
“储物袋没了，你腹中的次元空间也关闭了，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呢？”
“不过你放心，我们是兄妹，哥哥绝不会让你独自前往英灵殿的，要去也是一起去。”
布姆小心将熊皮毯子盖在六花身上，随即打开了那瓶装着草药丸的水晶小瓶。将仅存的几颗药丸塞进六花口中。
“虽然因灵魂融合的关系，能觉察到六花并没有死亡，可如果一直昏迷不醒，也是很危险的。”
“现在自己身无分文，而六花又需要药剂治疗，看来只好去劫杀佣兵团了。”
布姆待向铁炉里又添了几块铁桦木后，便抱着六花沉沉睡去。只要对方尚有一丝希望，布姆就绝不会轻易放弃。
翌日清晨，布姆一边担心着六花的安全，一边走出了无名小山。他现在需要金币，需要一切能换取药剂的东西。
魔力激荡，攻击法阵凭空浮现。火焰将对方化为灰烬，布姆今天显得极为残暴，出手毫无一丝迟疑。
在连续劫杀了两个小型佣兵团后，布姆将几十枚金币揣进怀里，随即抬脚向角虫湾走去。
此行他只购买了五颗下品魔晶，而剩下的所有金币，则统统换成了魔力药剂与一些吃食。
再次返回无名小山，夕阳将寒沙荒原染红，布姆随便弄了些晚饭，独自坐在岩洞口外。
他虽然对那些白狼没什么感情，却也毕竟与其生活不少时间。因此布姆还是将那些尸体聚集到一起，挥手射出了一团火焰。
可些许狼肉却被他小心串在了麻绳上，这些东西是他的食物，更是六花苏醒前的必需品。
“陨铁双剑毁了，自己的储物袋也没了，六花此刻正陷入昏迷，而对方偏偏是西塞铁骑。”
“这里不可久留，六花能清醒最好，可万一不能的话，我也要背着她离去。”
布姆饭后从怀中取出了七八个小瓶子，这些正是他从角虫湾购买的魔力药剂。但布姆对这些东西却始终一知半解，因为平时都是六花在操心。
本着决不可再伤害六花的原则，布姆竟依次将药剂倒进了嘴里。待确认一切无误后，才喂给了六花。
五颗下品魔晶贴着六花的胸口，快速失去了光泽。布姆不断施展着治疗法阵，直到体内再无一丝魔力，直到黑木法杖彻底暗淡无光。
如果说先前他还打算保存实力，那现在这种情况，却不能再犹豫不决。六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明天是事情，布姆已经不想去考虑。
活着就是两个人，即便亡命天涯，即便颠沛流离。死亡同样是两个人，布姆不会丢下六花，更担心六花在英灵殿里寂寞。
随手翻看一本言情小说，这些是六花平日里最喜欢看额书籍。布姆搂着对方，轻轻念了起来。
“美丽的公主端坐于石塔内，每天呆望向天空，等待着王子。”
“屠户家的大儿子站在街角，手中握着一束野花，那是他清晨采摘的。”
“护卫们的盔甲一尘不染，腰间的佩剑反射着阳光，无数爬墙虎包裹着墙壁，喧闹的人群愈发拥挤。”
“半年后，公主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某位王子。而那个穷小子，却每天依旧捧着野花，静静站在角落里。”
布姆轻声念着小说，直到夜色浓烈。虽然有些不适应，可布姆原来的生活就是如此，或者说更加困难。
“铁桦木有很多，取暖问题暂时不去考虑。食物奇妙屋里也剩下不少，再加上那些狼肉，也足够自己吃的。”
“魔晶不足，或者说是没有任何金币来源。这些天我要多去劫杀佣兵团，以免挨不过黑雨月。”
“那些普通药剂更本没用，而品质优良的却又太贵了，看来今后还是要多多施展治疗法阵，并且魔晶的供应也不可间断。”
布姆如此想着，缓缓闭上了双眼。他不在乎那些肩胛骨处的伤疤，更不在乎自己的生活条件。只要六花能早些清醒，布姆可以付出一切。
第400章 雪之约定
八天后，冷月（黑雨月）的前一天，布姆收起了奇妙屋，将它塞进了新买的储物袋内。
六花依旧昏迷不醒，而布姆也打算离开四塞公国。因为以目前二人的情况，绝对抵挡不住被人再次来犯。
两次与西塞铁骑交手后，布姆也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实力。中阶空间系魔法师很强大，可自己的实战经验则少得可怜。
然而他现在却没心情去考虑这些事情，一向镇定沉稳的他，随着六花一天天昏迷，而逐渐陷入了慌乱。
绝望的种子在布姆心底生根发芽，迷茫它的是肥料，恐惧则是水分。再加上些许寂寞与悔恨，并且还附带了点点迟疑。
看着六花一天天消瘦，布姆也整整三天都没有合眼。一颗颗魔晶化为齑粉，治疗法阵的荧光从未间断。
他抱起那如羽毛般的身体，随即又将对方紧紧绑在了身后。皮袍上依旧残留着战斗后的痕迹，可布姆如今却没钱更换。
每颗魔晶都是六花苏醒的希望，布姆多耗去一份，六花或许就多推迟一天。因此他彻底停止了修炼，将所有心思放到对方身上。
灵魂融合的好处很多，但坏处也有不少。布姆感觉六花的存在感越来越微弱，心中的烦闷则越积越多。
身为魔法师的他，又岂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六花正在消亡，虽然这种速度十分缓慢。
“明天就时黑雨月了，我们也该离开了，这次哥哥回一直陪着你，直到永远。”
“你曾说过想去看雪，哥哥现在就带你去，那里应该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吧。”
“哥哥很自私的，如果有下辈子的话，一定还要六花成为妹妹，也只需要六花你这么一个妹妹。”
布姆拉了拉那覆盖在六花身上的熊皮毯子，随即走出了白狼岩洞。他没有再回头，径直向角虫湾的方向移动。
无名小山彻底陷入死寂，可待片刻钟后，一只灰豹幼崽却钻出了铁桦林。只见小家伙剧的鼻子不断抽动，似乎正感知着危险。
它来到空地中心处，这里原本是六花每天做饭的地方，可如今却散发出一股尸体腐烂的臭味。
它来到岩洞身处，这里原本是白狼王的地盘，可如今却空无一物，只剩下了些许干裂的白骨。
它再次转身跑向另一边，可那个奇怪的帐篷也消失了，甚至没留下任何痕迹。灰豹幼崽呆愣在原地，其它灰豹们也缓缓走了进来。
哀嚎声在岩洞内盘旋扩散，既是庆祝种群找到了个挨过黑雨月的好地方，更像是在悼念那些曾经的对手。
而此时布姆，则在支付了三十枚金币后，钻进了货仓深处。这是一条驶向冻土大陆的商船，或者说是一条奴隶船。
在这不足五十平方的狭小空间里，竟足足挤满了四十多人。它们皆是打算逃离奥古大陆的倒霉鬼。
有因债务问题而背井离乡的亡命之徒，有因向往自由而以身犯险的白痴，有拖家带口的中年男人，更有如布姆这般带着病患的穷途末路者。
或许是因为给足了金币的关系，布姆难得拥有了一小块“私人空间”。简陋的木板阻隔着外界，身旁的小窗户上油污密布。
呼喊声逐渐停止，角虫湾的喧闹也越来越远。冰海的波涛摇晃着船体，布姆知道此刻才算安下心来。
终于离开了西塞公国，终于脱离了危险。他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小块魔晶，随即塞进了六花手中。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多出了无数道裂纹，那褶皱的样子刺痛了布姆的心脏。他紧紧抱着六花，一边忍受着不断涌进鼻腔的呕吐味道，一边努力擦拭着窗户。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闪电惊醒了所有人。布姆红着双眼，扭头向窗外望去。
月亮消失不见，繁星也隐匿进了苍穹。黒雨飘落而下，却远比在奥古大陆时小了许多。
“不是说只有奥古大陆才会下黒雨么，难道我们又回去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这才离开角虫湾多久，咱们还没有彻底进入冰海呢。”
“希望能在冻土大冷重新开始吧，愿众神与我同在。”
“女儿放心，你的病我一定会治好的，就算走遍世界的每个角落。”
或许是因为外面突然下起黒雨的关系，船舱内的众人也没有了睡意。大家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不断交换着关于冻土大陆的情报。
布姆无心去听，更没有那个必要。他只知道六花依旧在昏迷，只知道自己应该离开西塞公国。
恐惧后是无边的绝望，绝望后又是一片迷茫。而在迷茫之后，则是种心无旁骛的坦然。
前路如何，未来怎样，这些布姆早已不在乎了。他只愿六花能睁开眼睛，或者某天死在自己怀里。
“六花你看，黒雨停了，那些东西叫做浮冰，正是冰海特有的景象。”
“如果天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鲸鱼或者冰虾群呢，你快睁开眼睛吧。”
“哥哥这就带你去看雪，咱们一起看好么，哥哥也从来都没见过呢。”
“我们一起堆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我们永远都不要分开。”
“这些天六花先忍一忍，等靠岸后，哥哥再给你讲故事，现在六花要好好休息，哥哥会照顾好自己的。”
布姆一边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一边用熊皮毯子包裹住了二人。梦短暂而混乱，第二天的阳光透过小窗户，将他叫醒。
商船已经行驶了一天一夜，此时众人发现黒雨被蓝天白云所取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这也说明他们彻底脱离了奥古大陆。
可接下的问题又随之而来，随着商船不断驶向冻土大陆，气温也正急速下降。船舱内的不少都感染了风寒，大有愈发严重的驱使。
人性的劣根再次显现，昨天还谈天说地的同伴，今天便被对方扔到了船长面前。而船长则大手一挥，那些患病之人便统统死在了冰海中。
“哥们，你一直健健康康的，是不是身上有药剂啊，卖给我一些如何？”细不可闻的声音透过木板，传进了布姆耳中。
可回答他的却是布姆那张阴冷至极的脸，以及指尖跳动着的五颗火球。船舱内瞬间鸦雀无声，布姆四周空出了一大片地方。
没人再敢打扰布姆，或者说是魔法师阁下。然而它们却十分纳闷，心道放着西塞公国不待，这位大人又为何要去冻土大陆呢？
第401章 遗忘海峡
遗忘海峡，位于西塞公国寒沙荒原的东北方向，既是冰海的第二大海港，更是冻土大陆唯一的入口。
冻土大陆，一个位于世界板图极北之境的贫瘠公国，或者称其为奥古王的后花园更为合适。
遗忘海峡虽然十分宽阔，但每天来往的船只却寥寥无几，并且大多数还是冻土大陆自己的巡逻舰队。
资源匮乏，人口数量稀少，再加上一年中近八个多月的恶劣天气。因此能选择移居到这里的人，皆是走投无路的家伙。
如果说阴影之地是恶魔的游乐场，那冻土大陆便是“狗都不去”的废土之地。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子背着巨剑，冷冷的注视着那艘逐渐驶进港口的三桅帆船。
塞万提斯，遗忘海峡驻守，剑士，在七年前从奥古城来到冻土大陆。那天遗忘海峡出现了一个污血满身的男子，其怀中死死抱着一条手臂。
那是他妻子的手臂，更是他全家老小唯一的骸骨。他将断剑深深插进冰层里，泪水夺眶而出，却仅仅给冻土大陆添上了些许冰屑。
时间回溯到三个月前，那是他作为新进阶的王城剑士，不但意气风发，更获得了无数大贵族世家的邀请。
加入王师可以谋取功名，选择某个贵族，亦可以斩获无数金币与财务。早已戒酒多年的父亲难得酩酊大醉，一向平和温婉的母亲化身为赞颂者。
妻子眼中闪动的目光从未改变，那是望向英雄的目光，更是专属于自己的英雄。年仅四岁的女儿换上了一身新衣，不断嬉笑着，不断在他怀中撒娇。
最终他选择了加入王城铁骑，期待自己能在若干年后功成名就。晨曦中，他一步步向城外走去，那张介绍信被其死死捏在手中。
熟悉的汗流浃背，熟悉的粗鄙对话，熟悉的麦酒与大锅饭。男子虽然想念家人，却也乐在其中。
他本就不是什么贵族家的少爷，父亲当了一辈子的木匠，也仅仅凑够了送他进入王城学院的金币。
至于他与妻子的婚典，不过两家人聚在一起，不过一桌还算丰盛的晚餐，不过一枚华而不实的戒指。
那几年，他一边忍受着同窗们的冷嘲热讽，一边在空闲时间接取些佣兵任务。每天两顿饭成了奢望，剑士敌人的遗物，衣服补了又补。
喧闹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条烤兔腿被塞进怀中。王城铁骑虽然凶猛，可却对同伴异常照顾。
“嘿，小子你今天刚来，怎么说也要得到些好处，想吃什么就自己拿。”
“小小年纪就身为剑士，未来不可限量，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记咱们哦。”
“两口麦酒就不行了？嘿嘿嘿，再喝点就习惯了，男人就该喝到哇哇大吐。”
男子笑着望向四周，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与这些人待在一起，更喜欢直来直去的交谈。
时间一晃而逝，男子距自己第一次来到王城铁骑，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今天是他休息的日子，也是他回家探望的时间。
踏入城门，行走在青石板路面上，最终游荡于一间间商铺。茶叶是父亲最喜欢的东西，香水是母亲不舍得使用的奢侈品。
一条产自低语森林的项链足足花费了三十枚金币，女儿心心念念的巨型毛绒玩偶背在身后。
他连带微笑的向城北深处走去，那里有他的一切，更是他咬牙坚持到今天的所有希望。
只不过一路上，熟人们却纷纷选择躲避，甚至有几个旧友还出言让他谨慎冷静。笑容依旧，男子最终推开了院门。
那是两张陌生的脸孔，一个显得有些意外，而另一个人则充满了鄙夷。父亲的身体早已冰冷，那满脸的污血沾满了泥土。
母亲指骨泛白的握着匕首，那死不瞑目的表情充满了绝望。两位老人依偎在一起，死死瞪着院门方向。
视线颤抖着向石阶处偏移，一滩殷红映入眼帘。小小的身体残破不堪，原本可爱的脸庞失去了生机。
“该死的贱民，你应该将其视为荣幸，别忘了自己王城铁骑的身份！”
“就是就是，王城铁骑是什么，那就是我们贵族的狗，哈哈哈！”
两个仆从虽然畏惧男子的实力，却也依旧口不择言。在它们眼中，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即便身为强大的职业者。
奥古城是什么地方，那可是被雄狮旗帜笼罩的光荣之地。而所谓贵族，便是旗帜上不可或缺的纹饰。
男子有些麻木的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可耳中却涌进了一声声嘶吼。那是他妻子的声音，是绝望到极致的哀嚎。
不堪入耳的响动逐渐放大，木床有节奏的咯吱作响，粗如公牛的喘息愈发急促。泪水瞬间消失不见，血丝充斥在眼眶内，巨剑握于掌心。
那两个仆从再未发出任何声音，整齐的被斩为四瓣。一个个血脚印向房门出铺展开来，最终糅杂成一团。
贵族青年惊骇的打算开口训斥，可迎接他的却是男子的狂暴斗气。一切归于寂静，时间仿佛凝滞不动。
一抹微笑突然出现，妻子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丈夫，将其脸上的血渍擦掉。她拆开了礼盒，随即将项链带好。
一瘸一拐的走出房间，女子将父母与女儿的尸体摆放到一起，随即用匕首割断了喉咙。
夜，悄然降临，男子默默抱着女儿的一条断臂，亲手点燃了火油。王城铁骑的盔甲褪去，灰麻兜帽再次掩盖了身形。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奥古城，穿过神迹平原，翻过西塞滚石谷，路经萤火湖，最终踏上了前往冻土大陆的奴隶船。
他虽然绝望，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复仇亲人的可能。他接受了阿德里安的邀请，最终成为了遗忘海峡驻守。
最舒服的关系并非随叫随到，每天都聊至夜深人静。而是一方寄出了舒心，另一方看到后自然会回复。
然后俩人零零碎碎、断断续续的聊了很久很久。没看到没回复的话，谁也不会胡乱猜忌，谁也不因为没有收到回复而感到抱歉。
塞万提斯收回目光，随即独自转身离去。护卫们神色复杂的紧随其后，他们知道自己这位大人的经历，虽然同情，却也无法出言安慰。
三桅帆船最终抵达港口，宽大的木板咯吱作响，尚有一丝气息的逃亡者们缓步走出船舱。
少年背着他的妹妹，目光冰冷的打量着四周。没人胆敢靠近，更没人前来打扰。黑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最终从袖口里露出了半截法杖。
第402章 码头集市
寒冷的空气欲将灵魂凝固，时而飘落的雪花被体温融化，熊皮毯子内的少女依旧紧闭着双眼，脸若冰霜的少年缓步前行。
布姆于六花终于抵达了冻土大陆，终于彻底脱离了四塞公国的威胁。遗忘海峡略显清冷，远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吵闹。
没有任何计划，没有所谓的目的地，更不存在幻想。布姆只希望能带着六花身处风雪中，因为这是对方心心念念的愿望。
没能力治好六花，也不认识什么强大的职业者。他不信仰众神，却始终相信会有奇迹发生。
缓缓呼出一大团白气，布姆抬脚向前方走去，遗忘海峡虽然十分萧条，却也聚集了不少天南地北的商客。
因此在这种流动人群密集之地，自然形成了码头集市。商人们兜售着自己残留的尾货，本地人提供食物与住宿场所。
“小哥，小哥，我这里的奶酪很香醇呦，数量不多，机不可失啊。”
“来点茶叶么，正宗低语森林的好东西，御寒的最佳选择。”
“喝最烈的麦酒，睡最安稳的觉，矮人族的佳酿，一桶五枚金币。”
布姆背着六花行走在人群里，两边的叫卖声不断涌进耳中。对于即将返程的异族商人们来讲，这些货品的价格已经是最低了。
冻土大陆的人们与其讨价还价，成交者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无人问津者则咒骂着登上了商船。
所谓傍晚，不过维持了半个小时，所谓夕阳，也仅仅是一抹橘红色的流彩。冻土大陆虽然没有黑雨夜，可冷月的天气却更加寒冷。
布姆背着六花，最终走进了街尾处的某个旅店内。老板有些意外的从内堂跑出来，一脸期待的望向布姆。
“我要住店，再送些食物与热水，这些金币你那去吧。”布姆冷冷说道，言语间没有任何感情。
“呃...好，好的！大人您上面请，这是钥匙，我现在就去给您准备晚餐。”老板闻言一愣，可却立刻指了指二楼的某间客房。
他在这码头集市已经生活了小半辈子，虽不敢说慧眼如炬，却也能分辨出强者与普通人。
这个背着少女的年轻人，给他一种十分恐怖的感觉。因此他不敢多问，待布姆走进客房后，便急匆匆的钻到了厨房内。
话分两头，布姆轻轻推开房门，随即将六花小心放在床上。炉火在一团小火球的作用下瞬间燃烧，布姆直到此时才感觉阵阵疲惫袭来。
强忍着胃中那不断翻腾的呕吐感，布姆一边打量着窗外，一边温柔的搓着六花的小手。只不过其上的裂纹再次增多，皮屑也开始出现。
咚咚咚！随着敲门声响起，两盘炖肉摆放到木桌上。老板见布姆没有闲聊的意思，也知趣的转身离去。
昏黄的烛火随风摇动，窗外的风雪愈发汹涌，布姆抱着六花蜷缩在熊皮毯子里，思考着二人今后的去处。
“奇妙屋虽然也是个选择，但以六花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找个正常的地方才好，以免再次恶化。”
“离这里最近的城镇应该就是长索城了，也不知道欢不欢迎异乡人。”
“六花还需要继续治疗，冻土大陆传闻物资十分贫瘠，这魔晶该去那里弄呢？”
“六花你到底是怎么了？哥哥很担心你，你睁开眼睛好么。”
布姆轻轻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随即施展出了治疗法阵。荧光在房间里闪烁，六花的脸色却依旧惨白。
十几分钟后，布姆气喘吁吁的走到铁炉旁，待添加好柴禾后，便快速进入了梦乡。既然决定好了去处，那也再无事可做。
一夜无话，布姆第二天背着六花离开了旅店。可食物虽然采购了不少，但魔晶却仅仅收获了几枚下品货色。
冷月的风雪愈发猛烈，布姆虽说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但却直接将其归于一种危险的灾害。
走走停停，步履蹒跚，身后的遗忘海峡早已消失不见，可远方长索城的轮廓却并没有出现。
奇妙屋孤零零的被安置在风雪中，漆黑的夜如墨般浓厚，冰冷的气温隔绝在帐帘外。布姆将买来的柴禾不断塞进铁炉内，半块黑面包是他全部的晚餐。
半个小时后，布姆一边喝着热水，一边小心取出了那几颗下品魔晶。本着聊胜于无的态度，他只希望今晚的治疗法阵能坚持得更长久些。
黑木法杖最终黯淡无光，布姆也因脱力而躺在地上。他望着六花那紧闭的双眼，竟没来由的流出泪。
“六花，哥哥一直都是个非常自私的人，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不会改变。”
“因此相较于你的性命，我更害怕再次沦为孤儿，更害怕一个人面对世界。”
“不过哥哥答应你，这次会陪伴在你身边。你若醒来，咱们就继续冒险，你若永远沉睡，那哥哥也会毫不犹豫的踏进英灵殿。”
布姆爬到六花身旁，小心用热毛巾擦拭着那张精美的小脸。他突然有种冲动，有种马上回到奥古城的冲动。
木板房也好，黑市里的小院也罢，布姆只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只想陪伴六花走完最后一段旅途。
或许人就是如此，意气风发时总会浮想联翩，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但身处绝境之际，又心灰气丧到躲进阴影中。
死亡不可怕，六花从不畏惧，布姆更是将其视为草芥。但对于二人而言，最不能接受的，只有失去对方。
布姆是六花唯一的情人，唯一的朋友，唯一可以完全敞开心扉的对象。而六花在布姆心中也同样如此，甚至过犹不及。
或许是因为休息够了，亦或者是憋闷了太久太久。布姆悄悄掀开了奇妙屋的帐帘，静静站立在风雪中。
“六花，这些就是雪么，真的很美丽，但却太冰冷了。”
“既然你喜欢这里，那哥哥就陪着你，直到我们长眠于冰层之下。”
“不过在这之前，哥哥会拼尽全力将你从英灵殿里拉出来，如果可能的话。”
布姆缓缓捏爆了手中的火球，随即转身钻进了奇妙屋里。他不知道还要多少天才能抵达长索城，或许会死在半路，也可能因某些意外而改变方向。
可无论怎样，他都会背着六花，再也不想放手。相较于六花所经历的事情，这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可以选择，布姆宁愿现在昏迷的是自己，因为那样自己至少会躺在次元空间里，至少不会因缺少金币而委屈对方。
第403章 贝琳达
“老娘的午餐怎么还没有准备好？你们都是废物么，快点去再去厨房催催！”
“哪个臭丫头又偷用老娘的暗精灵香水了？信不信下次揪掉你的鼻子！”
“都愣着干什么啊？将麦酒放到屋外面，冰冰凉凉的才最好喝，一帮白痴！”
一个身形肥硕的胖女人不断尖叫着，那身肥肉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颤抖，不堪重负的木椅咯吱作响。
特制的皮袍如果放到普通人家中，足以沦为双人被褥。手指上的宝石戒指虽然名贵，此时却沾满了酱料。
满屋的仆从们随即皆低着头，显得十分恭顺。可每个人脸上都没有一丝畏惧，甚至不少人都带着微笑。
这个胖女人名为贝琳达，正是长索城城主。她虽然出生在贵族世家，可却秉性奔放不羁，将维京人骨子里的豪爽展露无余。
冻土大陆十分贫瘠，长索城作为仅有的两个城镇，同样苦不堪言。人们最多的梦想并非是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而是每天都能活着见到太阳。
因此贝琳达虽然经常口不择言，但熟悉她的人却知道，这位城主大人极好说话，并且一点架子也没有。
锦袍虽然名贵，但那确是她五年前购买的外套。食物虽然挑剔不断，可却从没浪费过任何一块面包。
仆人们与其称之为家奴，倒不如说是贝琳达的旧友。因为任何人有事情，贝琳达能帮的都会悄悄出手。
当然了，这不是说她就完全摒弃了城主该有的威严。尊重是相互的，真心喜欢冻土大陆的人自然能收获颇丰，至于那些心怀歹意的家伙，也统统身首异处。
“大人，如今已经进入冷月了，您还打算喝冰酒么？小心肠胃吃不消哦。”贴身女仆笑着端上食物，随即轻声问道。
这种略显放肆的话语，决不该从一个仆从口中道出。即便是为了对方着想，即便是良言苦口。
“时间过得真快啊，奥古大陆也刚刚经历了黑雨夜吧，不知道今年又会有多少生灵被死神裹挟而去。”
贝琳达叹了口气，手中的匕首也插进了木桌里。维京人用餐只有一种器具，那便是自己随身携带的锋利匕首。
因为餐桌也好，战场也罢，皆是与人争斗的地方。没有武器的士兵不合格，更是自寻死路的表现。
“是的呢，否则最近那些异族商人也不会如此来往频繁，听说遗忘海峡现在都快被挤满了。”
另一个端着麦酒壶的女仆接口回答道，只见其拿的并非是冰冷的麦酒，而是带着温度的上等矮人佳酿。
贝琳达笑着点了点头，既没有再训斥对方，更没有阻止这种简单直白的关怀。她喜欢这种感觉，即便改变不了什么。
“你们最近不要离开长索城，更不要前往群寨，阿德里安人大与拉格纳大人事情我没兴趣参与，也没兴趣打探。”
贝琳达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吩咐道。这些事情早已被传得风雨飘摇，早已不再是什么秘密。
对于权力而言，贝琳达的欲望甚至还没有盘中的炖肉浓烈。在她眼中，冻土大陆本就人丁稀少，内斗只能让其元气大伤，是最不明智的举动。
不过这种事情又有谁能阻止呢，先不说拉格纳大人如何受人爱戴，那位继任了几十年的阿德里安大公，也真的是毫无建树。
贝琳达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愿自己管辖的长索城能挨过一个又一个的冷月，只愿所有人都能有口黑面包吃。
“知道啦，大人您就放心吧，如今咱们收集柴禾都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去管那些事情。”
“不过食物问题却依旧存在，并且大有控制不住的趋势，如果一旦异族商人们变少的话，那长索城...”
女仆的话只说了一半，就被老管家突然打断。贝琳达的午餐也彻底宣告结束，杯中的矮人佳酿波动出一圈圈涟漪。
食物，对于任何一个公国都是个问题，但在冻土大陆，却成了压在每个人心头的沉重巨石。
缺少兽皮可以相互依偎入眠，没有书籍可以学习狩猎，普通人与职业者各司其职，但食物却是这一切的基本。
冻土大陆的食物只有两种，一为野兽之肉，二为面包与麦酒。至于那些翠绿的蔬菜，与鲜艳的水果，或许只有贵族老爷们才能经常享用。
因此物价的差异在冻土大陆极为两极分化，要么贵得离谱，要么便宜得令人咂舌。可熟练却是固定的，总会有人再风雪夜中饥肠辘辘。
“那就再提高些赏金吧，希望咱们的职业者们都能多多外出狩猎，别天天的窝在酒吧里。”
贝琳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这是她最后的办法，也是冻土大陆千百年的习惯。
“要不还是将所有职业者聚集起来吧，您只要开口，相信谭雅大人一定会完美解决的。”
老管家皱了皱眉，再次开口建议道。强制远要比自愿来得效率高，并且这么做也是出于善意，不算违背众神的教条。
“绝对不行！咱们冻土大陆的职业者本就稀少，如果我们真的那么做了，难保会有人因失望而离去。”
“这种杀鸡取卵的方式无异于自寻死路，我们与其琢磨这些歪门邪道，不如努力去培养可造之材。”
贝琳达闻言猛拍木桌，目光中也浮现出了一抹阴冷。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了先前的嬉闹表情。
“职业者拒绝外出狩猎，不过是我们出的金币太少，这件事情我去解决，至于强制他们的建议，以后别再提了。”
贝琳达说罢，起身缓缓走出了城主府邸。只见其快速钻进马车里，行驶方向正是所谓的佣兵工会。
“哎，咱们这位大人想必又要低三下四的去央求那些职业者了，这种事情也只有在长索城才能见到呢。”
“如果仅仅是这样还算好，恐怕这次大人要拿出不少自己的钱财了，咱们城主府都快揭不开锅了，”
“行了，我们也快点吃饭吧，下午还有不少事情呢，你们既然心怀感激，那就用行动去回报吧。”
老管家叹了口气，随即他的目光投向了餐桌上。只见贝琳达仅仅吃掉了最靠近的一盘炖肉，至于剩下的几盘，则碰都没碰。
这是贝琳达的习惯，更是城主府邸上下心照不宣的传统。仆从们或将这些东西塞进嘴中，或默默小心收好。
风雪愈发猛烈，所有人各司其职，仿佛打理自己家一般清扫起城主府邸。他们对贝琳达的这份恩情无以为报，只能努力做好自己负责的事情。
第404章 雪猫与双尾狸
木轮在雪地上留下来两行笔直的印记，但随后马上又被风雪抹去。十几分钟后，贝琳达推开了佣兵工会的外门，表情透露出一丝无奈。
喧闹、肮脏、污言秽语，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与窗外的白雪显得极为违和。众人待见到来者是贝琳达后，也不再好奇，相互继续聊着先前的话题。
护卫们见此情况，纷纷将手搭在了剑柄处，对于这些无视城主的职业者们，必定要叫其付出应有的代价。
然而贝琳达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的护卫们不要轻举妄动。今天她是来邀请这些职业者的，而并非与之挑事的。
“咳咳咳，各位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悠闲呢，对佣兵工会发布的狩猎任务不感兴趣么？”
“如果是因为酬金问题，那我们今天可以再商量商量，各位也知道咱们冻土大陆很穷，是远不能与奥古大陆那些公国比较的。”
“各位看这样如何，从今天开始，狩猎野兽的酬金按种类与重量挂钩，视具体情况奖励5-10枚金币。”
“当然了，如果能弄到极为稀有的野兽，价钱也可以另算。并且长索城只要肉品，毛皮与其他东西全部归捕猎者本人所有。”
贝琳达接过护卫队长递来的木杯，笑着开口说道。这是她目前能开出来的最高价格，也是长索城的极限。
这种事情估计也就只能在冻土大陆出现，若是换成任何其他公国，想必这些傲慢的职业者们早就人头落地了。
不过现实就是如此，城主身份虽然高贵，可责任也与之并行。贝琳达不愿每天出门都见到冻死之人，更不愿那些孩童们夭折在风雪夜。
忍气吞声谁都不想亲身经历，但在许多时候，我们能做的夜仅仅是如此。卑微只是表象，只是种相对而言的虚幻。
“城主大人，您这番话说得还真是感人肺腑啊，要不是我年纪也不小了，估计就真的去冰原猎杀野兽了。”
“酬金再多也要有命去花，冰原上那些野兽可不是好惹的，并且大多习惯群居，一个弄不好就会身首异处。”
“再说了，您也知道我们都是职业者了，职业者哪有吃不起饭的，我们可从没少给过一枚铜币哦。”
“莫不是这冻土大陆的规矩变了？强制职业者的事情，可是会遭到众神斥责的，相信您也是个忠实的信徒吧。”
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中年男子率先开口说道，此人是个中阶骑士，同时也是这些佣兵们的头领。
只见其一边喝着麦酒，一边笑着望向贝琳达，那眼光里的意思不言而喻。职业者在冻土大陆就是宝贝疙瘩，就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能选择留在此地的职业者，皆是大善人，皆是众神的指引，皆是应该所有人心怀感激的存在。
这种风气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要持续到何年何月。但以目前冻土大陆的情况来说，却是最真实的写照。
一切只因冻土大陆太过贫瘠，进而导致人口数量始终不足以自给自足。在这种恶性循环下，千百年间便成了这个世界的笑柄。
中阶职业者对于普通人来讲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但对于一个公国而言，则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因此这些职业者一半是逃亡到此的异乡人，一半则是向往被人拥戴的伪善者。至于土生土长的，却寥寥无几。
“这样啊，那么...”贝琳达闻言咧嘴一笑，胖胖的手掌不断摩挲着木桌台面。只见一道斗气斩贴着她的肩头激射而出，瞬间将先前那个中阶骑士劈成两半。
鲜血四溅，佣兵工会内再无人胆敢出言调戏。或许知道此刻，他们才记起了贝琳达那城主身份。
“很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冷月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希望我们能共同渡过难关。”
“还有，各位既然选择了冻土大陆，只要也要遵守起码的规则，下次再敢有人如此放肆，就别怪城主大人我心狠手辣了。”
贝琳达说罢，随即起身离去。护卫队长待又冷冷扫视了众人一圈后，也紧紧跟了上去。
经过此事，一些人选择去冰原猎杀野兽，而一些人则计划离开冻土大陆。至于那个倒霉的中阶骑士，则沦为了肥料。
半个小时后，贝琳达的马车在长索城正中心的石塔外停下。这里是城主办公的地方，同时也是长索城最高的建筑。
一行人鱼贯而入，最终钻进了三楼的石室内。贝琳达表情瞬间改变，愁容取代了威严，无奈的叹息接替了冰冷。
至于原本一丝不苟的四名护卫，则更是令人咂舌。队长蹲在壁炉旁生活，其余三人则瘫坐在沙发上，一脸要死不活的模样。
喵呜！然而就在众人喘息之际，一只堪比中型犬的肥猫跳下了房梁，径直向贝琳达踱去。而其身后，则跟随者几只雪白无瑕的同类。
“大人，那些佣兵也太嚣张了，我看不如直接都杀死算了。”
“就是就是，什么玩意啊，一帮好吃懒做的白眼狼。”
护卫们一边喝着热茶，一边不满的说道。而贝琳达则正轻轻抚摸着那只为首的巨大肥猫，眼中闪过一丝冷色。
此兽名为双尾狸，正是贝琳达的契约兽，其能力只有一个，那便是能驱使大多数雪猫。
并且其本身那堪比暗精灵族二翅杀手的恐怖实力，也是贝琳达最大的依仗。至于那身肥肉，却是双尾狸的最大特征。
而起身后的那些同类，则是名为“雪猫”的一种野兽。它们是长索城独有的圈养野兽，极通人性，也是贝琳达的眼睛。
“小宝贝，从今天开始，你叫那些雪猫跟着职业者，但凡打算离去之人，就全都杀掉好了。”
贝琳达一边笑着说道，一边将魔晶塞进双尾狸嘴中。身为猫奴的她，早已将自己的这种契约兽视为了亲人。
喵呜！双尾狸闻言，极通人性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扭头向自己的小弟们叫了几声。只见几道白影窜出石室，瞬间消失在了风雪中。
做完这些事情后，肥猫双尾狸缓缓走到壁炉旁，呼噜呼噜的自娱自乐起来。而护卫们却苦笑着摇了摇头，纷纷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些食物。
在长索城里，如果说贝琳达是决不可招惹的女人，那这只肥猫便是如同众神化身般的存在。
别看其平时显得笨拙异常，可论攻击力，却是最恐怖的。曾经其在一夜间，便悄无声息的斩杀了十几个中阶职业者。
长索城逐渐被风雪包裹，人们或窝在家中，或冻死在街头。而每个从佣兵工会离去的职业者身后，却都多出了一只雪白的小猫。
第405章 长索城
三天后，风雪逐渐减小，地平线内出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只见其背着一个昏迷的小丫头，正步履蹒跚的向长索城走来。
不算清秀的脸上挂满了冰霜，原本柔软的皮袍变得坚硬无比。死死挽在背后的双手呈现出青紫色，皮靴因积雪而阴冷潮湿。
这场景就宛如一副末世油画，某只困兽向希望之地前行，无惧路上了荆棘，失去了所有知觉。
望山跑死马，布姆虽然早已望见了长索城的模糊轮廓，可最终抵达时，却足足耗费了大半天的时间。
没有任何盘问，更没有虚情假意的问候。布姆背着六花踏进了城门，随即混入了人群中。
他本以为自己如今这副样子会引起路人的注意，可待真正亲临长索城后，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最常见的普通人。
没有急于选择住处，更没有任何打算闲逛的意思。布姆静静站在某处角落中，将二人的身形隐藏进阴影。
这是一个雪白色的城镇，一个房屋交错纵横的城镇，一个看上去十分荒凉的城镇。积雪覆盖了所有建筑，冰冷的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绝望。
相较于四塞公国的喧闹，这里仿佛是其城外的夜莺草原。人们各自行走在街道上，既没有太多的交流，更缺少了基本的谈笑。
布姆缓缓抬头，其一街之隔的地方，正是长索城的集市区。可在本该最忙碌的午后，它却好似一只沉睡长眠的巨兽。
闲逛的人远比打算掏钱的人多，小偷虽然没见到，但乞讨者的声音却盖过了商户们的叫卖。
蔬菜种类少得可怜，并且几乎无人问津。水果更是贵得要死，并且大多表面早已布满烂斑。
红色！集市区呈现出一片血腥的红色！熊肉、狼肉、鹿肉、兔肉，血滴凝结为冰锥，新鲜得令人不忍直视。
视角再次扭动，布姆对那个位于长索城正中心的石塔毫无兴趣，更对偶尔经过的贵族马车置若罔闻。
无论是在从前，或是经过了大剑师阿圭罗事件后。布姆觉得自己越来越讨厌贵族，或者说是一种发自心灵身处的排斥。
他望了望天色，随即背着六花躲到小巷深处，为对方施展起了治疗法阵。虽然没有任何魔晶作为恢复之物，但魔法师本身也能缓缓凝聚魔力，只不过需要的时间很久。
布姆抱着魔力不用便是浪费的准则，在六花陷入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从未复原到最佳状态。
别说什么修炼了，就算基本生活中所需的必要体力，如今都成了问题。然而布姆却对这些事情不屑一顾，依旧每天硬着头皮给六花治疗。
魔力荧光最终彻底消失不见，布姆抬手擦掉了额头处的细汗，随即再次背着六花出现在巷子口。
如今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冷冷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行人，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判断对方接下来的行为。
可他这么做却并非要重操旧业，而是希望能确保自己与六花的安全。他没信心在不让六花二次受伤的情况下，击败高阶以上的职业者。
紧紧了熊皮毯子，布姆缓缓向成北走去，因为无他，那里的人流最密集，并且房屋也大多十分破败。
一路上，布姆的表情愈发变得诡异。因为在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观察后，他发觉这个所谓的冻土大陆唯二主城，竟好似一个大型贫民区。
没有执政官与公国铁骑，没有川流不息的人潮，没有贵族老爷们的攀比与嘲笑，也没有熙熙攘攘的石板街道。
每个人都仿佛行尸走肉般在积雪上行走着，耳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咯吱咯吱”声。饥肠辘辘的老者最终跪倒在地，无父无母的孤儿努力翻弄着垃圾桶。
野狗仿佛绝迹了般不见踪影，因为它们早已进了某些人的腹中，最后沦为一坨坨散发着恶臭的排泄物。
老鼠虽然时而出现，却也因各种简易陷阱而被捕获。布姆没来由的咧嘴笑了笑，随即继续抬脚向前方走去。
身为孤儿出身的他，又岂能不习惯这样的生活环境。或者说布姆骨子里更喜欢这种生活，弱肉强食，没有多余的废话。
“是不是该去弄把匕首呢，也不知道这里的行情怎么样，又有几个势力团伙。”
“不行！我绝对不能与六花分开，六花现在近乎于婴儿，估计老鼠都能咬断她的脖颈。”
“看来始终没动用储存在黑木法杖里的魔力是正确的，既然六花如今危在旦夕，我也不能再隐藏实力了。”
“三次攻击法阵释放么，如果算上腹语施法术的消耗，估计也就能动用一次吧，不知道对方是哪个倒霉鬼呢。”
布姆如此想着，竟最终走到了一处死角中。抬头遥望，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里为何被称为“长索城”。
或许是因为贫瘠破败的缘故，亦或者单纯是某些人的恶趣味。只见远处高耸的城墙被无数铁索盘绕着，好似蛛网内的猎物。
千百年遗留下的战争痕迹，依旧清晰可见。斗气所造成的缺口处被积雪覆盖，因魔法攻击而焦黑的砖石仍然格格不入。
呈扩散状的裂纹寒风呼啸，铁索哗啦哗啦响动着，宛如死神手里的丧钟，更好似众神陨落的悲鸣。
数不尽的断剑插在其内，裸露半截的塔盾沦为鸟巢。长戟上的血迹依旧清晰可见，锈斧末端的纹饰依稀还辨认得清。
长索城，一个因物资匮乏而苟延残喘的古老城镇，在经历了古魔法师兴盛期与奥古大陆分裂后，逐渐淡出了世人的目光。
这些砖石便是一段段历史的见证者，直到摇摇欲坠、不堪重负。那些附着其上的铁索，并非为了保存这种文明，只因长索城实在囊中羞涩，掏不出翻建的巨额金币。
布姆抬头凝望着城墙，心中竟舒畅了不少。他虽然从来都不信奉什么众神，但却对富有历史意义的东西极为青睐。
一团团白雾从口中呼出，布姆收回目光，随即便欲转身离去。既然大致了解了长索城的情况，那接下来就是寻找一个落脚之处。
但正当布姆抬脚踏出第一步时，却猛然发现自己被四五个陌生人堵在了这个死角中。对方坏笑着向布姆靠拢，可手中的“武器”却令他有些哭笑不得。
铁锹、炉钩、甚至还有一柄崩口无数的长剑。布姆最不想见到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并且是在自己刚刚进入长索城没多久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