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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凡尘丹阳     阴影之外txt下载     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雄狮费尔南多

    黑雨洗刷掉了奥古城的最后一丝浮躁,甚至连那始终倔强的弯月,也难逃退居幕后的命运。成片的阴云霸占着苍穹,仿佛一位无言的智者,正审视着自己的后花园。戒备森严的王宫逐渐融进了这股黑暗,好似一只心力交瘁的雄狮,匍匐在地。

    “十门魔导炮,二百磅炸药,另外许诺的火油也会在三个月内分批抵达。”在王宫内的某个小型石塔内,持鞭者,御前首相,三皇子雅各布的教父曼努埃尔低声说道。而屋中的另一人,则正端着酒杯望向窗外。

    “此外,您的弟弟,唯一亲王,奈特公国的卡鲁索大人,也暗中送来了两吨魔晶。虽然品质有些参差不齐,可好在数量十分庞大,我已将其交给了秘法工会。”曼努埃尔再次开口说道。然而那个男子却依旧有些失魂落魄,仿佛这些东西犹如草芥般一文不值,或许甚至还不如草芥。

    “还有,西塞公国......”曼努埃尔对男子的态度毫无怨言,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直到提及了贫民区。

    这男子正是奥古王费尔南多一世,正是继承了雄狮旗帜的人类之王,九大公国名义上的所有者。可就是这么个权势通天的上位者,现在却好似白痴般瘫在窗台前,右手食指轻触着石壁,道道水痕顺着纹理缓缓流下。

    石塔正中的巨大炉火飘忽不定,将二人的身影拉长扭曲。费尔南多抬手示意对方坐下,随即解开了披在自己身上的王袍,露出一件刀痕密布的皮衣。而盘坐于不远处的帝国首相,则心有灵犀地掏出一壶美酒,先是给自己倒满一杯,随后才扔给了对方。费尔南多见此,原本僵硬的脸庞逐渐舒缓,可最后却化为了几声轻叹。

    “您还是如此小心谨慎,难道我现在都得不到您的信任吗。”费尔南多拔出酒塞,仰头灌下了几口。

    “君臣之礼永不逾越,我本就是旧王的属下,现在活着已经个奇迹,陛下就不要再为难我了。”曼努埃尔笑了笑,有些自嘲地回道。

    看似毫无戒备的石塔外,帝国精锐不见踪影,甚至连贴身的仆从也不知跑到了哪去。可两道身影却始终静立在黑雨中,一个体型健硕,身后背着一把巨剑,一个则有些消瘦,但全身上下干爽无比。

    窥视的眼睛藏匿于各处,或许是一位不经意间走过的女仆,也可能是身为契约兽的夜枭。今夜是王城签署新一年法令的日子,同时也是决定各方势力兴衰的时刻,不过这些人却只能静静等待,否则迎来的不是神佑骑士的怒火,便是大魔导师的通缉。

    圣十字工会的众人站在最外围,将秘法工会的十几个骨干小心守护,两方人马虽然没有丝毫交流,可斗气与魔力的荧光却从未停息。

    “铁钩岛与蟹岛的那些异己始终是个隐患,不过我却觉得西塞公国才是最大的敌人。然而决定战局的关键,则是其他公国的态度,这其中以坎贝公国为先。”曼努埃尔清了清嗓子说道,他不想旧事重提,但奈何近几年来,奥古城的威信正持续降低。

    “对任何一个公国吹响战争的号角,都不是明智之举。想必您也清楚,我们虽然实力最强,可也架不住联军的打击,即使将奈特公国绑上战车也是如此。”费尔南多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好像这番话是说给一个平民百姓听的。

    “另外,那个最近崛起的老东西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还要操心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费尔南多缓缓放下了酒杯,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奥古王口中的老东西,正是最近贫民区中的大红人,嘲笑鸟圣莱克斯。他作为一名落魄后裔,先是被革除了贵族的头衔,而后又经历了抄家与霸凌。

    无处可去的他最终走进了贫民区,凭借着其三寸不烂之舌,大肆抨击起贵族们的恶劣行径,甚至演变到最后,直接把矛头指向了王室。

    本就落魄潦倒的贫民们不是没有怨言,反而早已积怨已久,但奈何没人带头冲锋,适才一直忍气吞声的苟活着。因此圣莱克斯的崛起,便显得事半功倍,在经过几次有组织的游行后,他不但打响了所谓的嘲笑鸟名号,更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贫民区的王者。甚至如今已然威胁到了民政官的管制。

    “呵呵,这个老家伙嘛,陛下不必担心。明天夕阳落山之前,我会将其带到您面前。”曼努埃尔没想到对方会提及此事,但毕生将权术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他,却瞬间做出了回应。他很清楚,面前的这个男人从不惧怕战争,更是将暗杀当作儿戏,可偏偏对内斗耿耿于怀。

    “这样啊,那就听听他的遗言好了。今年的事情大概也就如此了,不过您可有什么安抚民众的良策?毕竟我们即将要抹去他们的领头羊。”费尔南多的话虽然轻描淡写,可其中的血腥味道,却浓烈至极。

    “老臣建议,不日举办新一届的抓兔子比赛,并且奖励翻倍。”曼努埃尔想了想,随即开口回道。

    窗外的黑雨渐渐停止,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浓雾,石塔内的炉火早已熄灭,房间里也再无丝毫声音。刚刚走出王宫的曼努埃尔爬进了马车,随着一声鞭响融进雾中,而奥古王费尔南多却正靠在花廊边,显得有些疲倦,有些颓废。

    “三弟,不是我说你,这堂堂的奥古王怎么当成了这副鸟样子。不就是那个狗屁西塞公国么,给我三千铁骑,老子一个星期就能叫他们俯首称臣。”圣十字工会会长,光明之刃的所有者,神佑骑士安东尼朗声说道。

    “你还是歇歇吧,帝王权术可不是杀个人那么简单的。再者说了,那西塞公国虽然没有神佑骑士,但却有两名大魔导师坐镇,其隐藏着的力量鬼知道还有多少。”秘法公会会长,爆裂火花法杖的持有者,火系大魔导师尤里讥讽道。

    “嗯?他们有两个,咱们不是也有两个吗!那个整天窝在法师塔里的老东西,也该活动活动了。还有,你怎么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安东尼闻言有些不悦,但也找不出太好的反驳词语。

    “法里奥大魔导师年事已高,并且从旧王时起便不问世事,一心钻研魔法理论。其实力强大虽然不可置疑,但实战经验就不好说了。更何况你要是有信心,就自己去提及战斗之事,我是不回去的,嘿嘿。”尤里有些阴阳怪气地回道,直气得对方一巴掌拍碎了好几个石柱。

    “哎,咱们还是商量下抓兔子比赛的事情吧。还有,大哥弄坏的柱子请尽快派人修好,弟弟我可是穷得很呐。”奥古王费尔南多挥手拍掉了身上的尘土,拉着二人向自己的居所走去。

第17章 嘲笑鸟与血兔子

    五天后,城卫兵将一张张传单散在了奥古城的大街小巷。其内容很简单,只要是王城的老住户,没人会感到陌生。可今年的奖励却似乎有些高得离谱。

    抓兔子比赛,一个传承了近千年的古老习俗,这是历代王室与贵族们的施舍,更是新年后大家最期待的盛事。在这个所谓的比赛中,秘法工会会将烙印着魔法印记的五百只兔子悉数释放,抓到之人无论身份,只要手持兔子便能获得相应的奖赏。

    在这五百只兔子中,有四百只是白兔子,八十只是灰兔子,剩下的二十只则为黑兔子。依据今年传单上的标准,每只白兔子奖赏一枚金币,每只灰兔子奖赏十枚金币,而每只黑兔子,则奖赏百枚金币。

    “哥哥,哥哥,我们要不要也参加呀,你之前抓到过这些兔子嘛?”正拿着传单的六花坐在布姆身边,一脸期待地问道。

    “当然参加过,甚至每年还因此解决了好几天的吃食。不过我却从来没自己抓过,而是抢别人的。”布姆接过了传单,对今年的奖励也是有些吃惊。

    “那明天我们二人可要大展拳脚啦,最好是能抓住几只黑色的,嘻嘻。”六花见布姆并不反对,一张小脸瞬间乐开了花。

    “你还是太单纯了,别人参加这抓兔子比赛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也没兴趣。但我们明天的主要精力,应该放在那些蠢蛋们的钱袋上。”布姆语出惊人地回道,让正处于兴奋中的六花瞬间冷静了下来。

    抓兔子比赛,对于贫民来说是一次收获意外之财的机会,在不缺钱的人们眼中是茶余饭后的亲子活动,而像布姆这种烂到骨子里的机灵鬼,则另有打算。在这一天里,有人因意外抓住了黑兔子而就此翻身,有人因怀璧其罪而惨遭毒打迫害,也有人一无所获,甚至还弄丢了钱袋。

    翌日清晨,一颗魔法弹从秘法工会方向激射进天空,而后又炸裂成了雄狮图案。早已等候许久的人们爆发出阵阵声浪,随即纷纷四散,以求能尽早有所收获。而布姆与六花,此时也混进了人群里,但二人的目标却是贫民区的那些石头房子。

    “哥哥,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会怎么样?”六花将那把从肚子里召唤出来的钢刀握在手中,小声问道。

    “会怎么样?当然是先被人打一顿,然后丢进黑牢里。因此我们一定要小心,尤其是你,哥哥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千万不可任性妄为。”布姆扭头低声吩咐着,表情再次变成了一块寒冰。

    今天二人的目标不是什么兔子,也不是贵族或商人的府邸,而是贫民区中的“上等人”。这个决定十分明智,因为前者家中虽然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但守卫也绝不在少数,别说像自己这样的地头蛇了,就算普通的佣兵也不好轻易靠近。

    而住在贫民区石头房子中的,则大多是贵族的仆从,或商铺的伙计。他们家里虽然钱财有限,可却胜在容易得手。再者现在自己身边,还有六花这么个会走路的大型储物袋,想必今天的收获,必定不亚于去抓什么狗屁兔子。

    “值钱的都带走,对,那个镀金的镜子,还有那些廉价首饰。”布姆此刻正站在某个石屋内,一边望着街上的情况,一边不时提醒着六花。这种场面从清晨一直持续到了午后,最终定格在了夕阳里。

    可就在二人离开后的不久,从小巷上空不远处,传出了些许交谈的声音。

    “您不应该来到这里,身为王子,就要有王子的觉悟。”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言语中充满了无奈与惋惜。

    “圣莱克斯先生,虽然我身份特殊,但这却并非你拒我于千里之外的理由。正如您曾经说过的,生而为人,本应平等。”说话之人正是奥古王费尔南多的小儿子,不满二十岁的雅各布。而对方则是贫民区的王,嘲笑鸟圣莱克斯。

    “说实话,我更希望你今天外出是去抓兔子的,而非与我相见。”嘲笑鸟圣莱克斯抚摸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兔子,缓缓说道。

    “为何?难道您觉得那些无聊的事情,要比探寻真理更加重要吗?”三皇子雅各布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探寻真理固然重要,但前提是活着,一个死人又怎会有所作为呢?”嘲笑鸟圣莱克斯说着猛然一挥手,只见数条由魔力凝聚的深紫色小蛇凭空出现,闪电般穿过了三皇子雅各布的胸膛。

    “将这只兔子交给伊莎贝拉王后吧,另外把那些侍卫的尸体处理掉。”嘲笑鸟圣莱克斯仿佛在自言自语,可阴影中却凭空又多出了一人。

    黑夜被人们手中的火把染成了白昼,秘法工会门前此时好似菜市场般。无数提着兔子的贫民排着队,将属于自己的那份运气揣进怀里。

    布姆此时靠在不远处的墙壁旁,正用一种十分无奈的表情注视着前方。原因很简单,忙完“正事”的二人本该返回黑市,可六花却始终都在央求布姆给自己弄只兔子。迫于实在受不了对方的软磨硬泡,布姆只好偷偷花了一枚金币,从某个贫民手里买来了一只白色的兔子。

    对此全然不知的六花见到后激动不已,一边将那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抱在怀中,一边催促着布姆前往秘法工会。

    “这是你的一枚金币,明年要加油多抓几只。”工作人员将所谓的报酬递给了六花,见对方是个可爱的小女孩,便出言鼓励了几句。

    半个多小时一晃而逝,二人终于返回了黑市内的小院,在确认没被跟踪后,才走进了阁楼。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了,六花不断将战利品掏出体内,布姆则在一旁计算起总价值。

    “哥哥,我们好像发财啦!”六花此刻虽然有些疲惫,但一天的辛苦却没有白费。

    “这都要归功于你的特殊能力,否则那些名贵的物件,又怎会如此轻易到手。金币还是分开藏好,至于别的嘛,等过几天你再出手。”布姆示意对方早些休息,自己却随手翻开了一本魔法书籍看了起来。

    喧闹了一整天的奥古城渐渐归于平静,幸运者抱着金币久久不能入睡,倒霉蛋摊在地上哭丧着脸。然而在王宫内,王后伊莎贝拉此刻则正抚摸着一只黑兔子,她的神态毫无变化,始终是那么的迷人。一身明显带着西塞公国特征的服饰上镶满了彩钻,胸口处的巨大龙晶吊坠散发着威严。

第18章 火雨

    奥古王费尔南多此时正捧着一把佩剑,他的目光有些痴傻,好似一个失去了神志的老人。偌大的宫殿中死寂沉沉,下首位的安东尼站在原地,目光冰寒。这是抓兔子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本该忙碌的俩人,此刻却显得十分清闲。

    大皇子迪亚戈,王后之子,外表忠厚,内心阴暗;二皇子本杰明,王后之子,看似玩世不恭,可却智慧过人;三皇子雅各布,庶子,不满二十岁,天生的骑士。

    一股压抑了多年的怒火充斥在胸口,费尔南多虽贵为奥古王,但也不得不笼络各方势力,尤其是那野心勃勃的西塞公国。犹记多年前,王后伊莎贝拉以西塞大公亲姐姐的身份,嫁入了奥古城。而其诞下的两个儿子,更是被立为储君,享受着万人的敬仰与羡慕,无论是否出自本意。

    至于那个小儿子雅各布,则是费尔南多与在神圣战争时便交好的女子所生。虽然此女因难产早早死去,可他的心中却始终念念不忘,甚至将其子托付给了自己的大哥,神佑骑士安东尼。

    多年后,那个毛头小子成长为了一名中阶骑士,据自己大哥所言,其将来的成就甚至会超过自己。但奥古王费尔南多却始终显得毫不在意,因为他知道,只有这种办法才能保住他的小命。

    三年前,刚满二十岁的雅各布,以奥古王义子的身份走进了王宫。虽然大魔导师尤里对此并不看好,可那份埋藏在心底的愧疚感,却不能再被忽视。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流逝,王后伊莎贝拉虽然颇有微词,但也最终闭上了嘴巴,甚至写信安抚了西塞公国。原本还有些担心的费尔南多见此,也逐渐放下了戒心,毕竟还有无数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一场抓兔子比赛的间隙,自己最看重的小儿子却身首异处,惨死在贫民区里。尸体化为腥臭的浓水,只留下了一把从不离身的佩剑,好似在呻吟着自己的不甘,却又像是凶手的嘲讽。

    愤怒至极的奥古王召集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他只说了两句话。一是“斩杀那个狂徒”,二是“留在我身边,任何胆敢踏进宫殿之人,都将接受神佑骑士的怒火。”

    奥古城外,神迹平原,一辆马车正狂奔着,卷起了无数尘埃。嘲笑鸟圣莱克斯坐在车内,其外的中年男子沉默不语,不断用鞭子抽打着马匹。然而就在二人即将踏出王城边界时,一颗如小山般的火焰陨石砸进了土里。

    “游荡于异次元的魔法本源,徘徊在绝望深渊的红色魅影,降临吧,沉睡的火之精灵!”随着尤里的咒文吟唱,其身体表面渐渐泛起了一层红芒,这是只有火系大魔导师才能领会的降神术。

    而那架马车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停了下来,可回应尤里的,却是三条深紫色的魔力蟒蛇。

    “絮乱的怒焰撕裂一切,火光、烟尘,化为灰烬的草原,热浪滚滚的长天,以吾之名,火龙卷!”尤里见此撇了撇嘴,随即再次吟唱了起来。

    只见一道高塔般大小的火焰龙卷风凭空凝聚,不但将那些蟒蛇撕碎分解,更是飞速冲向了马车。片刻钟后,一道身影狼狈地爬出了浓烟,而在其身后的不远处,则正立着一个化为焦炭的尸体。

    “死之前,我想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才会被你们发现的。”嘲笑鸟圣莱克斯显得十分狼狈,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身体,此刻更是弯成了虾米。

    “九头蛇信,火鸦翎羽,焦黑的深邃孔洞,刺穿苍穹的炙热锋锥,以吾之名,连环火矢!”然而回答他的,却是经过了降神术强化后的魔法攻击。

    噗嗤!九根炽烈的火茅拉着尖啸声,瞬间便将对方化为了灰烬。大魔导师尤里从始至终一步也没有移动过,好似战神般无情嗜血。这次行动不是什么王令,也不是所谓的职责,单纯是一个前辈对晚辈的追思。

    “炙热的流星点亮黑夜,苍穹、白昼,残缺不全的冤魂,血红一片的双眼,以吾之名,火雨术!”尤里高高举起了那根爆裂火花法杖,一串多年不曾使用过的咒文脱口而出。只见原本就硝烟弥漫的神迹平原,逐渐被一股火红色的魔力荧光所笼罩。最后万物皆化为灰烬,甚至连石头与土壤也分崩离析。

    转身!离去!尤里此刻的心情很不好,或者说是差到了极点。自己兄弟的儿子莫名惨死于奥古城,虽然知道是何人所为,但却因权利的制衡而变成了死局。

    死掉的嘲笑鸟圣莱克斯只不过是颗棋子,一颗隐藏于奥古城内三十多年的棋子。其背后的西塞公国,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可站在力量顶峰的他,却不能杀进西塞公国,因为他知道王权的运作,那是种冰冷的利益交换,从不会添加任何私人情绪。

    “我那愚蠢的弟弟啊,不知道当年让你坐上这奥古王的宝座,到底是不是对的。你一心想让人类强大昌盛,可这么多年来,除了多出了无数道皱纹,又得到了什么呢。”尤里在秘法工会成员的护送下,向着奥古城奔去。

    而始终沉默不语的费尔南多,却突然被远方传来的巨响所吸引。他透过精美的琉璃窗,似乎看到了凶手惨死的身影,听到了对方最后绝望的嘶吼。可静置于膝上的那把佩剑却依旧冰冷,依旧是件亲人遗留下的弃物。

    “陛下...”一个跟随多年的仆从突然敲响了殿门,显得有些突兀,但却又合情合理。天色已然经过了黎明,送别了晨雾,正与喧闹结伴同行。新的一天再次开始,但昨日的一切又会有谁能潇洒忘却。

    “算了吧,我先去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神佑骑士安东尼的巨剑,此刻正紧贴着那个仆从的咽喉。然而这个仆从双手端着的早点,却始终纹丝不动,甚至连一滴汤汁也没溢出器具。

    安东尼悻悻地收起了武器,蛮不讲理地抓起仆从手里的东西吃了起来。然而仆从见状非但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一瓶胡椒粉。费尔南多见此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宫殿。而刚刚折返回的尤里,却气得祭出了法杖,一边敲打着自己的大哥,一边拉着对方快步离去。

    “我说你是不是傻?就算我们替小弟报了仇,但死儿子,终究是死儿子。”尤里坐在秘法工会的某个房间里,埋怨之声接连响起。

    “那咋办?打又不能打,难道还饿死几个不成?我们又不是那些多愁善感的精灵。”安东尼有些沮丧,正值壮年的他,自然是主战派的头马,可奥古城的现状却又不得不令其忍气吞声。

第19章 白色招生日

    三天后,奥古王小儿子惨死王城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大陆,甚至连各大异族的头领们也知道了此事。

    “可惜了一颗那么完美的棋子,来人!把老子珍藏的美酒端上来!哈哈哈哈!”西塞公国,高庭,豺狼格里尔斯正凝望着窗外的天空。

    “混蛋!可怜我那命苦的侄子,西塞公国!一定是西塞公国!”奈特公国,法塔城,独眼狐狸卡鲁索拍碎了面前的餐盘。

    “诸位,我闻到了战争的甜美气息,从今天起,各大军团的修炼任务加一倍。”坎贝公国,海姆城,荣耀者多米尼克扫视着下属,有些兴奋地说道。

    “啧啧啧,看来又要有生意可做了,不过这次我该支持哪方呢?”沙耶鲁公国,卡迪安城,八爪蜘蛛厄尔巴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死的不是奥古王呢?看来西塞公国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啊。”吉恩公国,弗列城,破手套何塞怪笑道。

    “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狗咬狗的事情,我可不想参与。”芙洛伊公国,瓦兰城,盾女特蕾莎冷笑着,随手将密信扔进了炉火中。

    “将这篇悼文送至奥古城吧,希望费尔南多能节哀顺变。”摩罗尼尔公国,星城,圣徒约书亚低头继续绘制着月相图。

    “那个庶子死了?不过以奥古王的性格,应该会选择隐忍吧,毕竟现在开战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霜骑堡,铁手帕布洛耸了耸肩,显得毫不在意。

    “虽然老子憎恨奥古王,但拿一个娃娃开刀,未免有些过分了。”冻土大陆,群寨,维京人阿德里安,停下了与两个儿子的比试打斗。

    整个事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然而至,却又好似昙花般戛然而止。人类九大公国与各个异族的态度大相径庭,有的开心、有的愤慨、有的阴阳怪气、可最多的却是将其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事实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测,奥古王在闭门谢客一周后,便好似没事人般,重新回归到了众人的视线内。至于他心里如何打算的,则没人知道,就像没人知道那些刚刚组装好的魔导炮......

    这些天,奥古城内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他们或乘坐马车赶赴,或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至。一年一度的帝国学院招生日即将来临,各大公国、各大名门望族、乃至遥远的异族天才们,皆纷纷踏进了神迹平原。

    而外出采购的六花,此时也正站在阁楼里,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布姆。

    “哥哥,你要不要去试试呀,听那些佣兵们说,从只要能从帝国学院毕业,个个都是高阶职业者呢。”六花歪着脑袋,习惯性地摆弄起钢刀。

    “去上学?你看我像是那块材料么。不过系统的学院修炼,的确能让我少走很多弯路,至少可以弥补我这半吊子的不足。”布姆闻言先是摆了摆手,但随即却有些模棱两可地回道。

    “那就去试试嘛,反正我们现在又不是交不起学费,行就行,不行也没什么损失呀。”六花双眼一亮,继续劝说道。

    翌日,布姆套上了那件从秘法工会领取的黑色法师袍,这玩意虽说一直存在,但他却从未穿过。身旁的六花见此眼冒小星星,时而夸赞其勇猛帅气,时而又故作花痴状,直弄得布姆有些不好意思。

    而六花今天则依旧将自己隐藏在灰麻兜帽中,以布姆女仆的身份相伴左右。二人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那些不时从身边经过的年轻职业者们,大多斗志昂扬,好似进入帝国学院早已成了板上钉钉之事。而始终如苍蝇见屎般的仆从们,则正搜肠刮肚的阿谀谄媚着,甚至将自己的主子捧成了战神。

    不过这其中也有如布姆这样的贫民出身者,他们显得十分安静,犹如一只只洗尽铅华的孤狼,极速向着猎物狂奔。这其中有身穿无数补丁的魔法学徒,也有背着断剑的初阶战士,更有极其罕见的流浪骑士。

    一个小时后,站在由人群组成的长龙中的布姆,终于领取到了那张所谓的入学申请表,并且还有一朵白色的纸花。他与六花此刻正坐在秘法工会门前的广场上,认真填写着个人信息。

    “年龄八岁,性别男,奥古城人,魔法学徒。父母不详,导师没有,推荐人无,只会读写通用语。”布姆看着手中的入学申请,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哥哥,无所谓啦,他们看的是潜力,又不是比谁出身好。”一旁的六花见布姆有些沮丧,立刻出言宽慰道。

    “但愿如此吧,反正报名又不花钱。”布姆起身将那朵白色的纸花别在胸间,示意六花跟上。这东西是用来纪念三皇子雅各布的,虽然许多人,尤其是其他公国的人对此颇有微词,可为了能进入帝国学院,也只好硬着头皮带了起来。

    至于那些胆敢公然挑衅,甚至将其毁损者,则纷纷被城卫塞进了黑牢,美其名曰“净化空气”。而其中的刺头,亦或是出手反抗的,下场更是惨烈,要么是被剑士级别的强者毒打到吐血,要么就是被高阶骑士斩去了手臂。

    在如此高压的管制下,无论是出身显赫的贵族子弟,还是如草芥般的平民,皆噤若寒蝉。甚至其中有些胆小之人,早已转身离去,不再奢望进入帝国学院。

    布姆与六花混在人群中,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言,二人今天是来报名的,而不是来惹是生非的。随着夕阳渐渐从火红变成了灰白,那张报名表也被塞进了木箱里。不想多做停留的二人返身走向了黑市,途中还不忘“捡”了几个钱袋。

    “哥哥,哥哥,人家这几天发现,我在次元空间里的身体越来越清晰了。”六花将削好的苹果扔给了布姆,有些得意地说道。

    “哦?这是好事,说明你对那次元空间的掌控能力又加强了。不过在没凝聚实体前,万事还需小心为上。”布姆闻言有些意外,他虽然知道对方常常会去次元空间里清点物资,可却没想到不但平安无事,甚至还增强了精神力。

    “知道啦,不过要是人家能早点化为实体就好了。你是没去过那边,现在都快要乱成垃圾场了。”六花吐了吐舌头,显得好些不好意思。

    是夜,布姆与六花如常般熄灯休息,可在奥古城中,却有无数人正辗转难眠。原因很简单,是否能进入帝国学院,对于很多人来说至关重要。这涉及了今后其在家族中的地位,或者自己未来的命运,甚至是能否吃饱穿暖,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

第20章 学狗叫

    两天后的清晨,布姆与六花再次来到了秘法工会门前,今天是帝国学院公布录取名单的日子,更是暖月的第一天。

    清晰且简短的开场白娓娓道来,先是大肆赞美了一番奥古王,而后又悼念起死去的三皇子。但大家最关心的,则是那份羊皮卷里所写着的名字。

    王城的居民们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有魔法月刊的记者,有好事的佣兵与商人,也有无数挑选郎君的待嫁少女。他们议论着,哄闹着,嘶喊着。在他们眼中,那些被帝国学院录取的人便是精英,便是未来的主人或夫君。

    “下面,我将公布今年帝国学院的录取名单。”秘法工会的办事人员清了清嗓子说道。此话一出,人群瞬间平静了下来,甚至连原本还有些昏昏欲睡的报名者们,也纷纷打起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半个小时后,留在广场上的人不足二十个,至于那些落选者,则转身挤出了人群。而在这二十个人中,一个面容有些冰冷的男孩正低着头,全然不顾四周投来的审视目光。

    此人正是布姆,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既想要进入学院加速成长,但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而挤在人群里的六花,则早已憋红了小脸,她不敢出声恭喜布姆,只好用眼神送去无尽的祝福。

    入学仪式定在了一周后,本欲离去的布姆与众人一样,被无数簇拥者们环绕着。但好在其看上去平庸至极,在经过了一番推挤后,终于来到了六花身边。

    而于布姆截然相反的,则是正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新学员们。他们其中有人侃侃而谈,有人摆出了一副故作高深的嘴脸,有人欣然接受着商人塞进怀中的金币,更有人当场找到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但就在布姆打算与六花离开时,某个贵族子弟却朗声制止住了二人。

    “我是已经拥有了子爵身份的贵族,初阶骑士,敢问阁下是否会参加今晚的宴会?如果阁下有礼服的话。”贵族少年的话令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此时大家才发现还有这么一位被录取的平民,或者极有可能还是个贫民。

    “我没有礼服,也买不起,就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告辞。”布姆皱了皱眉头,随即在不经意间与六花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没关系,已然大家以后同在帝国学院中生活,那也算是自己人了,我这里还有几件仆人穿的,希望阁下不要拒绝。”贵族少年闻言,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一股没来由的鄙夷逐渐放大。

    他是个继承了自己死去父亲名号的贵族,这次不远万里赶来,一是为了进入帝国学院,二是找机会重振家族的雄风。因此,其在几乎倾家荡产的游说后,终于以最后一名的身份进入了帝国学院,这还要归功于某个贪财的审核官。

    因此他实在看不惯布姆,或者说看不惯像布姆这样的贫民,即将要与自己平起平坐,适才有了如此挑衅的行为。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借布姆出丑时的窘迫,来凸显自己的高贵。在他眼中,对方不过是个侥幸被录取的泛泛之辈,决不可能与自己这般天资卓越的奇才相提并论。

    “不必了,只是个贫民,不配参与那样的聚会。”布姆依旧低着头,在外人看来,他的这种表现是服软,是屈服,更是种十分丑陋的行为。

    “不不不,作为帝国学院的伙伴,你不能拒绝我的好意,作为一个贫民,你更不能与我谈条件。”贵族少年显得愈发嚣张,言语间充满了讥讽之意。

    “或者说如果你能学声狗叫,那我也不再为难你了。”贵族青年见对方毫无反应,继续朗声说道。

    人群的目光此刻纷纷落在了布姆身上,这让他非常不舒服。戏谑、嘲笑、讥讽、道貌岸然,熟悉的场面在脑海中浮现。自己多久没这样被人鄙夷过了,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布姆很想笑,很想放声大笑,因为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黑雨夜之前,好到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些食不果腹的日子。

    然而隐藏在灰麻兜帽下的六花,此时则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钢刀,甚至额头处也隐隐浮现着花瓣魔纹。

    “汪汪汪!我是一条狗啊,一条最低贱的狗啊,整天只会摇尾乞怜,醒来吃饭,饱了冬眠。”布姆在眼角嫖到六花的异变后,瞬间好似无赖般叫嚷了起来。其声音有些古怪,直惹得众人捧腹大笑。

    “主人,我想在饿了,要去觅食了,再见!”布姆蹦蹦跳跳地挤出了人群,而身后则依旧哄笑声不断。

    “呸!像这样的无赖,是怎么混进帝国学院的。”贵族少年身旁,那十九人中仅存的贫民学员率先开口嚷道。

    而此时的布姆却依旧是那副疯疯癫癫的模样,直到其拐进了某个小巷内。

    黑暗中,他快速褪下了那身黑色法师袍,再次换上了平时所穿的旧衣服。而始终紧跟着的六花,此时则正靠在巷子口,一边打量着擦身而过的路人,一边低着头沉默无言。而那把钢刀则微微抖动,附在其上的指节苍白且僵硬。

    “哥哥,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返回黑市小院后,六花倚着阁楼的木板,脸上满是泪痕。

    “嘿,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分明是那位贵族老爷太小气,在看了我如此精彩的演出后,却连一枚铜币也不肯施舍。”布姆无所谓地斜靠在窗边,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怨恨,甚至充满了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哇...”六花闻言先是愣了愣,可随后便冲进了布姆怀中,放声大哭起来。她真的要气死了,哥哥好不容易才能进入帝国学院,但谁知道却被那些人当众羞辱,甚至还要学狗叫才能脱身。并且在危难之际,哥哥还刻意与自己划清界限,因为只有这样,自己的特殊身份才能得以隐瞒。

    “别哭了,那个狗屁帝国学院估计也就如此了,看来我还是适合独自修炼。这样虽然慢了点,却胜在不会被干扰。”布姆抚摸着六花的小脑袋,有些无奈地说道。

    “还有,从今天起,我要暂时躲在阁楼里一段时间,鬼知道被帝国学院录取后,又突然缺席,会有怎样的后果。”布姆拍着六花的后背,好似主人正安抚着自己的宠物一般,而后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另外,这件衣服一会你给我洗干净了,上面全是你的鼻涕。”六花闻言终于破涕为笑,只见她不断用小脑袋拱着布姆,但环抱着的双臂却越发收紧。

第21章 塔塔

    开学日于一周后如期而至,作为新生的十九人,各自被分配进了不同的战斗学院。没人关心布姆因何消失不见,这就好像人们不会在乎街上是否多了一条野狗,或是突然少了一只。

    奥古城在经过了新年的喧嚣与各族的聚会后,再次恢复了平静。贵族们依旧整日为穿衣打扮而伤神,贫民们依旧朝不保夕,犯罪者们依旧窥视着行人。

    塔塔,作为黑市真正意义上的主人,此刻正站在黑市里最大最豪华的院子里。身为中阶魔法师,他没有选择成为一名贵族,而是以平民身份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只见其沐浴在晨光中,身上那件绣满金纹的法师袍干净笔挺,腰间的法杖顶端嵌着一颗巨大的风系魔晶。

    他每天再忙,也要挤出时间修炼,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更是傲视黑市的资本。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位置随时都会被更强者取代,而被取代的后果,只有死。

    “老爷,今晚有一笔交易,指名要您亲自经手。”不知何时出现的老奴躬着腰,眉宇间充满了敬畏与谦逊。

    “知道了,没什么事情,我今天会四处逛逛,最近奥古城实在是太混乱了。”塔塔闻言并没有丝毫意外,因为经营多年的他明白,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

    不多时后,这位黑市主人缓缓推开了院门,闲庭信步般的游荡于黑市中,犹如一只巡视地盘的野兽。

    作为平民出身的他,虽然幼年侥幸成为了魔法师,可却始终不喜欢,也不习惯贵族那套虚情假意。

    他对成为力量巅峰毫无兴趣,只愿自己的父母与妻儿吃饱穿暖。这样的表现,在很多人眼中成了胸无大志的代名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活着才是硬道理。

    雄狮的屁股虽然贵为雄狮身体的一部分,但屁股就是屁股,再高贵也终日与污秽为伴。自由的老鼠纵使人人嫌弃鄙夷,可却胜在随遇而安。

    塔塔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甚至可以说是满意到了极点。父母身体无碍,妻子贤惠温柔,一双儿女更是聪明可爱。

    想到这里,行走在黑市中的他不禁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他不羡慕那个就在不远处的奥古王,因为自己也是王。

    暖月到来,也预示着惨淡的冬季正式结束。今年他的儿子进入了帝国学院,以一名平民的身份。

    继承了他优秀血脉的后辈,自然毫无意外的成为了魔法师。其资质在无数魔晶的供养下,甚至早已超过了自己。

    时间逐渐来到了正午,塔塔也将黑市巡视完毕。坐在某个熟悉的酒馆内,他一边享受着老板的恭维,一边吃着烧肉。

    下午,他又来到了帝国学院,在与自己儿子的交谈中,也了解到了其目前一切顺利。可临走前,还是将准备好的钱袋交给了对方。

    他不指望儿子能在这里收获友谊,却也不希望看到其被人欺负。金币他多得是,一切能用钱摆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

    塔塔站在熟悉的魔法喷泉旁,看着儿子逐渐走远,那身影就好似自己曾经的样子。只不过当年自己没有这么个富豪老爹。

    转身离去,塔塔收回了目光,再次向黑市的方向走着。那里才是他现在的家,那里才是一切希望的始点。

    晚饭后,塔塔将一个木盒放进储物袋,再与妻子拥抱亲吻后,快速融入了黑暗。交货收钱,简单明了,无需多言。

    约定地点在贫民区的某间木板房内,塔塔对此毫不意外,因为再离谱的地方他都去过。像是某个牛棚,或者修道院的厕所。

    咚咚咚,咚咚!三长两短的暗号声准时响起,塔塔紧了紧手中的魔杖,在给自己释放了防御法术后,才起身开门。

    只见一个面孔隐藏在兜帽下的男子悄悄走了进来,其身后的巨剑寒光闪闪,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满是刀痕。

    “东西带来了吗?”男子顿了顿,随即开口问道。其声音好似铜钟般浑厚,高手的气息难以遮掩。

    “一枚晶币!”塔塔并没有将木盒从储物袋中取出,而是笑着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先付款。

    片刻钟后,男子带着那个贴满了封条的木盒离去,而塔塔也将晶币揣进了怀里。此时夜已深。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与对方说过一句废话,因为交易就是交易,货是货、钱是钱。身为黑市主人的他,深谙此道。

    办完了正事,塔塔独自行走在王城内。时而买些小女儿喜欢的饰品,时而又驻足围观起醉汉间的打斗。

    然而那个巨剑男子,此时则早已来到了皇宫,站在某个房间内。而木盒,却正被一双玉手抚摸着,指间的硕大宝石光华流转。

    “回去吧,转告我弟弟格里尔斯,最近不要有丝毫异动。”妇人正是当今奥古王的妻子,西塞公国主人的亲姐姐伊莎贝拉。

    巨剑男子闻言转身而去,从始至终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好似哑巴一般。月光下,他的身影逐渐化为一抹闪电,瞬间消失不见。

    也就在此时,塔塔终于返回了黑市。其大包小裹的样子显得十分滑稽,可却无人敢发出丝毫嘲笑。

    “这不是中转站的六花小丫头嘛,今晚怎么有心情出来闲逛,不怕被你哥哥责骂吗。”塔塔抬头看着走近的六花,有些打趣地问道。

    “哎呀,塔塔大叔不也在散步嘛,人家今晚吃多拉,这才出来打算消消食呀。”六花见对方停下了脚步,急忙把刚刚得手的两颗魔晶藏进了袖子里。

    “少给我嬉皮笑脸,没事就早点回家!你那哥哥也是个奇葩,自己整天窝在家里,所有事情全交给一个小孩子去办。”塔塔将一包蜂蜜糖扔给了六花,再次向前方走去。而六花在接住那包糖后,依旧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不见。

    回到家中后,塔塔先是看望了自己的父母,而后才与妻子、女儿吃起了晚饭。席间,他将儿子的近况娓娓道来,直听得二人唏嘘不已。

    黑市能始终存活于奥古城内,一是塔塔每月进贡的金币从不拖欠,二为其中的许多店铺背后,都有贵族的影子。

    塔塔给自己的定位很简单,表面贵为黑市主人,实则不过是贵族的看门狗,并且还是那种毫无名分的放养犬。

    但他却对此十分满足,因为有些人活着是为了权利与地位,有些人活着是为了不被饿死,而有些人活着,则是希望能长命百岁。

    这是深埋在骨子里的悲哀,同时也是种委曲求全。风光一时固然潇洒,但后果往往是身首异处,祸及家人。

    因此他的选择就显得毫不意外,正如布姆退出帝国学院,正如那些疲于奔命的佣兵,正如刚刚丧子的奥古王。

第22章 井

    夜依旧宁静深沉,不知何时归来的夜枭,在暖月中的奥古城内肆无忌惮。一片灰色的羽毛飘落而下,惊醒了无数蚂蚁,却再难泛出更大涟漪。

    布姆依旧盘坐在床上,不断通过元素召唤积累着魔力。六花今天则早早入睡,因为在次元空间,还有许多物品正等着她清点。

    熟悉的小院再次映入眼帘,六花穿过了矮墙,穿过了墙面。时而打量着不久前购买的肉干,时而又检查起麦酒与衣衫。

    然而就在其打算离去时,一个从未出现在此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是一口井,一口普普通通的井。

    “嗯?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个玩意?呀!里面好像真有水耶,也不知道能不能喝。”六花身在井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

    她这个次元空间本来就十分古怪,除了巨大无比的体积外,其内更是莫名存在着神秘的小院。

    可好在功能与储物袋毫无差异,因此多日以来,布姆才会同意六花的任性妄为。但如今这凭空出现的井,却再次令六花惶恐不安。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哥哥呀,但是他又不能进来。”六花将脑袋探进了井口,可却毫无异状。

    “呃...要不就这么算了?不行不行!哥哥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骂我的。”六花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一团白光在次元空间内亮起,六花的神志也再次回归了本体。睁开眼睛的她,先是偷偷瞄了一眼布姆,而后才在平复了心情后缓缓坐起身。

    只见昏暗的阁楼内,布姆身旁依旧环绕着魔纹,丝丝若有似无的魔力被其吸入了体内。那根黑木法杖更是悬在半空中,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六花始终没有丝毫举动,仿佛一个犯错的孩童般靠在墙壁。这是她的习惯,习惯就这样静静地盯着布姆。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正陷入呆滞的六花,被修炼结束后的布姆出言惊醒,险些将手中的钢刀捅进大腿里。

    “呀!哥哥你要吓死人家嘛!人家身体可娇贵呢,这事没有一枚金币是过不去的。”六花闻言先是打了个激灵,随后开口说道。

    “喏,给你便是,不过出什么事情了?”布姆有些好笑地扔给了对方一枚金币,但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狐疑。

    “事情是这样的......”六花将今天自己从早上外出采购东西,到中午偷吃了半块酱牛肉,再到刚才那凭空出现于次元空间内的井,统统讲了出来。

    本静静聆听着的布姆,先是觉得对方不过无聊生事,可最后表情却逐渐凝重了起来。新的情况再次出现,这次不是六花昏迷不醒,而是体内多出了一口井!

    然而在思索了片刻后,他却无奈地发现,以目前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是不足以解开这种难题的。

    “那个井...就是井?还有什么别的不同之处么?”布姆讲这话说出口后,直觉得连自己都听不明白。

    “呃...就是个井呀!不过人家现在还不能凝练出实体,也不知道里面的水能不能喝。”六花光着脚爬到了布姆身边,有些疑惑地回道。

    “喝?难道你就不怕被毒死吗?”布姆有些恼怒地训斥道。

    又是一个不眠夜,布姆与六花并排靠在床头,后者无精打采地摆弄着钢刀,前者则陷入了沉思。

    自打与六花相遇的那天起,对方给布姆的“惊喜”好像就从未断过。从巨蛋变成小女孩,再从小女孩化为双手利刃的怪物,直到体内出现次元空间。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弃对方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只望其如普通小女孩般天真无邪。

    但命运却是个刻薄的滚蛋。凡是人们希望的事情,结果大多截然相反,越是在乎的东西,最后总会事与愿违。

    布姆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即希望六花能成长为自己的强力伙伴,却又同时希望她健康平安。至于对方不断出现的问题,自己毫无办法,就算是在翻看了无数典籍后依旧如此。

    这种无力感是他最不喜欢的。就像从前自己在贫民区时,隔壁的婴孩最终没能挨过寒冬,但自己口中的食物却只能救活一人。

    “你能不能将井水召唤出来?”布姆收回了思绪,扭头看向六花。

    “那试试看?”六花闻言也坐了起来,只见其将一个木桶放在床边,随后缓缓伸出右手。

    白光一闪而逝,一缕凭空出现的水流淌进木桶,瞬间漫过了边缘,打湿了一小片地面。

    布姆见状急忙出言阻止,他实在不想二人最后的小窝也惨遭毒害。滴答滴答,六花甩了甩手,有些不好意思地扮着鬼脸。

    “我感觉就是普通的井水,你认为呢?”布姆与六花蹲在地上,前者用手蘸着桶里的水闻了闻,而后者也有样学样地做着。

    “嗯!就是普通的井水!不过...”布姆在一番查看后,还是浅浅地喝了一口。

    “不过品质比我们院里的井水好多了,甚至...甚至有点甜!”六花也尝了一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

    不多时后,兄妹二人再次靠回了床头,彼此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因为一切好似并非什么危险,更像是自己多虑了。

    “哥哥,你说人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呀?”六花捏着布姆的指头,幽幽问道。

    “不知道,不过你始终都是我的妹妹。”布姆轻轻回道。他现在每天看似清闲,可除了修炼,还要抽空思考六花的身份。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企图,仅仅因为对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他想搞清楚一切,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对方。

    人活着就是如此的无奈,很多时候我们一心想去改变,可无数未知的危险却犹如癞皮狗般形影不离。

    我们越是努力靠近真相,越是被弄得遍体鳞伤。最后只好在气气喘吁吁间停下了脚步,黯然神伤。

    “哥哥,人家不怕死,只怕死后哥哥会孤单。”六花又变成了那副小猫咪的样子,与双手化为短刃时的凶猛截然相反。

    “如果真有那天,我会好好活下去,然后在与你相见的那天,挺着胸膛,不留下一丝遗憾。”布姆轻轻将毛毯盖在了六花身上,后者已然沉沉睡去。

    六花体内次元空间的变化再次来袭,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但二人的心意却依旧坚定,活着便活得精彩,就算死了,也坦然面对。

第23章 地圆说

    日子一天天过去,六花体内的“井”始终毫无异状,这也使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布姆放下了心。

    然而这样的平淡生活却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在几百年后震惊世界的言论凭空出现。而其发现者,此刻则正被绑在火刑柱上。

    “哈哈哈哈,你们都是愚蠢之人,星城的所有学者也是腐朽的蛆虫!这个世界不是平的,而是圆的!圆的!”男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啪!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鞭响。只见其身体上本就有些溃烂的皮肤再次裂开,碎肉混着鲜血滴落在地。

    这人原本是摩罗尼尔公国星城的学者,天资聪颖的他,仅仅用了五年时间便掌握了月相理论。

    本应在回归奥古城后谋取一官半职的他,却偏偏升起了挑战权威理论的心思。而后更是变本加厉,用无数推论验证了自己所为的“地圆说猜想”。

    这种理论与“地平说”完全背道而驰,更是被所有学者视为对权威的挑衅。然而男子却始终一意孤行,适才落得个活活被烧死的命运。

    “星城的大人们也是你可以妄加质疑的?小小年纪不学好,非要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行刑官压了压手,示意人群安静下来。

    “质疑?你们怎么就知道现在的理论是正确的?谁验证过?谁用双脚走遍了全世界?”男子依旧昂着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样子。

    “我呸!验证?什么时候星城学者们的理论需要验证了?你说这个世界是圆的?那你怎么不把它当成皮球来踢呢?”某些平民高呼着,好似自己是个学者般。

    “就是就是,这种言论比最阴险的恶魔还要恐怖,快点烧死他!烧死他!”更多的围观者怒声呼喊道。

    这日,奥古城的大广场上,一具化为焦炭的人形尸体被吊在了正中央。无论是先前围观的平民,还是偶然经过的佣兵或商队,皆是满脸鄙夷。

    甚至某些毫无家教的孩童,更是将泥巴或鸡粪甩到了尸体周围。全然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而布姆与六花,作为这出好戏的忠实观众,从始至终将一切看在眼里。可直到现在,二人也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地平说”已经在这个世界存在千万年。无论是人类的学者,还是精灵族的德鲁伊,或是兽人部落的先知。其都认为世界是平的,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土地。

    至于唯一存在争议的,则是已知边缘外,始终被阴影与迷雾所笼罩的未知区域。可“十二魔兽”的存在,却又从侧面证实了这种理论。

    其观点十分简单,整个世界是平面的。大陆之间由海洋连接,日月星辰交替往复,至于阴影之外,则是无尽的死海。

    这种理论在千百年里早已深入人心,并且从未被人质疑过。甚至演变到现在,早已成了一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信念。

    因此男子口中所谓的“地圆说”,自然变成了亵渎神灵的行为。无论大家是否相信,都要将其斩杀泄愤。

    男子的“地圆说”认为,整个世界为球体,日月星辰静止不动,四季轮换不过是世界本身在自转。至于阴影之外的地方,则是所有生灵还未踏足的区域。甚至其内或许存在着人类与魔兽。

    “哥哥,你说到底哪个是正确的呀?”暗巷中的六花拉了拉布姆的衣角,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要是知道,我就是学者了。不过平的也好,圆的也罢,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记住了,人活着只需要担忧明天的三餐,而不是思考世界究竟如何。”布姆转过身,有些严肃地回答道。

    “知道啦,知道啦,哥哥每次都要和人家讲大道理!人家才不关心这些事情呢,不过那个人还真是可怜,就因为说错了话,便被活活烧死。”六花鼓起了腮帮子,有些气恼地回道。

    不多时后,二人带好兜帽融入了人群。今天外出的目的很简单,一是要看看帝国学院是否还追究布姆逃跑的责任,二是去集市区买些书籍。因为布姆之前买的那些,早已被其翻看了无数遍。

    滚烫的肉汁,香滑的菇片,再加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二人坐在某间饭馆内,一边吃着午餐,一边计划着下午的行程。

    在外人眼中,二人不过是出身平民家庭的兄妹,或许是因为特殊原因,今天才会下馆子吃饭。

    布姆对此没有什么抱怨,甚至平民的身份,远远要比自己贫民的身份强上千百倍。而六花则更是充耳不闻,一心扑在了眼前的美食上面。

    “哥哥,哥哥,人家要累死啦,人家要去巷子里方便一下,否则就尿裤子啦。”六花提着二十几本书,有些无奈地说道。

    “累?你,,,你会累?”布姆才不信对方的鬼话。因为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布姆虽然还没完全弄清楚六花的能力,可却见过无数次对方单手举起几百磅重物的情形。

    “不管啦,人家就是累啦,哥哥你欺负我。”六花一边说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向街边的小巷里跑去。

    片刻钟后,布姆的表情十分无奈,而六花却像个小狐狸般拍了拍肚子,先前所购买的东西被她塞进了次元空间。

    “买这些东西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被烧死?”布姆有些古怪地盯着面前的几本书,以及那把地图测距尺。

    “人家只是想多了解一点这个世界罢了,哥哥要是不喜欢就算了。”六花无所谓地回道。

    傍晚时,二人在又采购了些日常用品后,便返身走向了黑市。布姆扛着包裹走在前面,六花抱着一卷地图跟在后面。

    饭后布姆如常般翻看起书籍,六花今天也没进入次元空间,而是用地图测距尺丈量起各大公国间的距离。

    “哥哥,哥哥,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地方呀。将来你带人家都去逛逛好不好?”六花抬起头,笑眯眯地问道。

    “别急,等你哪天捅出个大娄子,我们就会被人追杀得东奔西跑了。”布姆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也同样向往外面的世界,尤其是自己成为魔法师之后。

    “哼!人家这么乖,怎么会惹事呢。”六花说罢,抄起一本刚买回来的《世界简史》看了起来。

    六花今天这看似玩笑般的“突然兴起”,却在二人今后的旅途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不过对于现在的布姆而言,更为在意的,依旧是战斗力的提升。

    夜幕下的奥古城充斥着酒气与打斗声,或许是因为暖月的到来,人们纷纷走出了家门。而有人的地方,则必定会存在矛盾,这条铁律适用于贫民,也适用于贵族,乃至王室。

第24章 蛛毒

    摩罗尼尔公国,又被世人称作学者公国,是奥古大陆礼仪与历史的传播者,更是其他公国眼中的软柿子。

    克努特大学士来自星城,但却已经在奥古城中生活了大半辈子。深知皇室内斗危险的他,很少会在御前会议时主动发表言论。

    其给人留下的印象,始终都是一副随时会暴毙的苍老之躯。但熟悉他的人却知道,此人非但不糊涂,反而十分狡猾。

    然而这些天里,克努特大学士却把自己关在了地窖中。并且还吩咐下人拒绝一切访客,就算是奥古王亲临也不可入内。

    噗嗤,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刺进了眼前的尸体里。滚滚杏黄色的浓水,伴随着恶臭一并涌了出来。克努特见此急忙拉开通风窗,转身之际还不忘用面罩遮挡住口鼻。

    不多时后,他小心地将这些浓水收集到银质针筒里,又将它们注入进两只小白鼠腹中。做完这一切,克努特便起身走出了地窖。

    一辈子都在力求远离麻烦的他,竟没想到最终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三皇子的死他知道,但却也不想知道,因此在称病多日后,才再次亲临御前会议。

    可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当天王宫中就发生了一件诡异之事。服侍了三皇子多年的女仆突然身染怪病,在不到一天时间里就全身溃烂而死。

    因此,作为王城内学识最渊博的他,克努特大学士便成了调查事件原委的最佳人选。在所有大臣们的调侃声中,他无奈的接手了那具尸体。

    三天后,正站在院子里的他显得有些疑惑,但更多的,却是源自接近答案时的恐惧。他恐惧自己的猜测是否真实,更恐惧会被人莫名杀死。

    这个死掉的妇女,并非像报告中所描述的那样,因突染怪病暴毙。而是被人在衣物上动了手脚,适才会毒素入体,溃烂致死。

    这种结论要是放在其他地方,克努特大学士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一旦与王室扯上关系,那结论该如何定义,就成了事关生死的难题。

    “老爷,曼努埃尔大人到了,不知道您......”正处于出神状态中的他,突染被自己的管家猛然惊醒。

    “曼努埃尔?请他进来吧。”克努特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即便苦笑了起来。对方是三皇子的教父,更是奥古王身边的大红人,自己确实不好得罪。

    几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脸孔走了进来,其身上的贵族服饰简单却又不失优雅,一头修剪整齐的白发根根竖立。

    “克努特大学士,请问在经过了两天的研究后,可有结论?”曼努埃尔直截了当地问道,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帝国持鞭者,雅各布的教父,御前首相曼努埃尔大人。结论依旧被迷雾所笼罩,敢问您可否化作明灯,指引在下前进呢?”克努特想了想,随即开口回道。

    “我不喜欢这种贵族式的委婉,有问题就明说,今天离开前,我要知道答案。”曼努埃尔皱着眉头,不咸不淡地说道。

    地窖的木门被再次开启,二人站在其内,谁也没有率先出声。而在有些昏黄的烛火照射下,两只被注入了浓水的小白鼠,已然翻倒在笼子中不知生死。但其他的同类,却依旧活蹦乱跳,精神头十足。

    “她所患的怪病,到底是什么?”曼努埃尔盯着那具腐烂不堪的尸体问道。

    “在下学识浅薄,不敢妄下定论。但以我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她所患的不是病,而是蛛毒!”克努特大学士轻声回道。

    寂静!长达十余分钟的寂静!

    御前首相曼努埃尔,虽然在来时就预想过会有这样的结论,可当亲耳听到后,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此人尽管只是个最低级的王宫女仆,但因常年服侍三皇子,也自然小有名气。并且其人平日里谦和友善,绝不会干出什么招人毒杀的蠢事。再加之不久前离奇身亡的三皇子,这所谓的答案便渐渐浮出了水面。

    想到这里,曼努埃尔缓缓扭头看向了对方。那双原本凌冽的眼睛,此刻却透露出了无尽的疲惫。

    “这毒是否会传染给别人?是否需要全城戒严,逐个核实?”曼努埃尔收回了目光,冷冷问道。

    “应该不必,您请看,这两只白鼠因相同的问题死去,但其他的则依旧完好无损。”克努特大学士指着鼠笼回道。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证明你的推断。给我一些毒剂吧,我要亲眼证实下。”曼努埃尔说罢,率先走出了地窖。

    棘手之事已然被顺利解决,克努特大学士坐在餐桌前,正美滋滋地品尝着糕点。他没有过问对方所谓的“亲眼证实”如何进行,因为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到,今晚的黑牢中,将会是人间炼狱。

    但他对此却没有丝毫反感,甚至反倒有些欣慰。人活着首先要保证自己不死,才能产生价值。

    而死人就是死人,可以去惋惜,可以去缅怀,但却不该因此赔上更多的生命。生命在大多数时间里是仁慈的,但又有谁敢说其始终仁慈呢。

    至于那些所谓的阴谋诡计,则应该是奥古王所烦心的事情。自己说白了也不过是星城驻派给王城的大学士,要是连起码的避讳都不懂,也就不配再去参加御前会议了。

    尸体被焚烧殆尽,地窖被彻底消毒。在忙完这一切后,克努特大学士再次恢复成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

    月上枝头,夜枭啼鸣,奥古王手中捏着一个水晶小瓶,而其内装着的,正是被提炼后浓水。

    “你说这东西是蛛毒?”费尔南多望着站在不远处的曼努埃尔,轻声问道。

    “正是,就是此物毒杀了三皇子的贴身女仆,想必其中的原因,您已清楚。”曼努埃尔躬身回道。

    “没想到整个事件最后,竟然以如此腥臭的东西作为句点,西塞公国还真是有失礼仪呢。”奥古王费尔南多缓缓起身,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

    而在王宫中的某个巨大房间里,王后伊莎贝拉则正接待着来自低语森林的暗精灵。只见二人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又碰杯对饮,尽显一副其乐融融的画卷。

    王后伊莎贝拉手边放着的,是对方不远万里带来的珍贵茶叶。而那个暗精灵手中,也握着一个精美的木盒,其内装的则是一颗价值连城的火系龙晶。

第25章 狩猎日

    天空碧蓝如洗,阳光暖而不燥,清风徐徐吹来。

    暖月是一年中最富有希望的时候,更是所有生灵复苏的起始点。贫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或出卖着体力,或展示着手艺。商人与佣兵忙碌不堪,时而因货款破口大骂,时而又血洒征程,刀剑相向。

    贵族们虽看似毫无改变,但换季的物品却带动起无数产业链,上至名门子弟们修炼所需的魔晶,下到吃喝拉撒,仆人更换。至于王室,也不甘寂寞,春狩的日子就在今天,因此整个神迹平原上空无一人。

    “今天是王室春猎的日子,你切记不可出城,以免招惹杀身之祸。”布姆原本不想六花今天出门,但却抵不过对方的软磨硬泡。

    “知道啦,人家就是去买些蔬菜与肉蛋。哥哥要不要喝奶呀,听塔塔大叔说,春天的羊奶最滋补呢。”六花提着篮子,扭头问道。

    “喝你个头,早去早回。”布姆闻言转身走进了阁楼,继续修炼起魔法。

    不多时后,六花站在黑市的出口处,满脸好奇地打量着经过的帝国军队。她不认识奥古王,更没认识的兴趣,只希望这如长龙般的队伍早些走远,自己好去集市区采买东西。

    然而大多数平民们,则纷纷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有人高呼着帝国万岁,有人赞美着王后的容颜,也有人怨毒地盯着,一言不发。

    在这个队伍中,最前面的是由高阶战士组成方队,后面跟着的则是大皇子迪亚戈与二皇子本杰明。位于中央的是一辆镶满宝石的马车,其内坐着的正是奥古王与王后,并且神佑骑士安东尼也并驾齐驱。

    至于后方,则是曼努埃尔所带领的仆从人员。他们或提着酒壶,或拖着箭支与肉食,但每个人脸上皆是一副谄媚的样子。

    半个多小时后,六花的身影向集市区跑去,而整个王室队伍也逐渐远离了奥古城。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四散,该偷东西的偷东西,该做生意的做生意。

    “二弟,你说今天我们谁猎到的东西更多呢?”大皇子迪亚戈紧了紧缰绳,扭头看向了身旁之人。

    “哈哈哈,这个问题我觉得十分无聊,因为论箭术,小弟自然不如你。不过要是比强词夺理的话嘛,大哥还是太耿直了。”二皇子本杰明闻言笑着回道。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因为无论我们兄弟二人猎到多少东西,也要算上雅各布那一份!”大皇子迪亚戈朗声说道。其声音之大,甚至传进了神佑骑士安东尼的耳中。

    “这是自然,愿雅各布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二皇子本杰明咧了咧嘴,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咽回了肚里。

    王室队伍最终停在了一处密林外,仆从们牵着猎犬率先进入,轰赶着野兔与走地鸡。而其他随行的仆从,则在曼努埃尔的指挥下搭起了营帐,升起了篝火,处理着吃食与美酒。

    两位皇子待时机成熟后,便领着自己的手下先后进入了密林。鞭响与呼喊逐渐隐去,最终消失不见。

    而奥古王费尔南多与王后伊莎贝拉,则从始至终也没显露出丝毫异议,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儿子策马离去。

    “王后,你说今天我们这两个儿子,谁能独领风骚。”奥古王费尔南多接过了酒杯,有些意兴阑珊地问道。

    “陛下,无论胜出者是哪个,都是您的子嗣。”王后伊莎贝拉浅浅一笑,尽显人族之母的风度与仪态。

    “哦?那安东尼骑士,你来说说结果会是如何呢?”奥古王费尔南多扭头又看向了身边的安东尼,而后者则显得有些尴尬。

    清爽的春风吹走了冰雪,吹绿了草原,更吹出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俗世。王后伊莎贝拉独自坐在木椅上,始终一副高冷的样子。而奥古王费尔南多此时,则与神佑骑士安东尼站在密林边缘,排泄着体内的多余液体。

    这个场景在仆从眼中显得十分别扭,因为两个权势通天的强者,此刻正能如贫民般随地大小便。甚至最后互相还把弄到手上的污秽之物,抹到了对方身上。

    然而二人对此却丝毫没有芥蒂,从小就一起长大的兄弟,决然不会因这些琐事而翻脸相向。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刚才你当着那娘们的面,问我什么鬼问题?”神佑骑士安东尼一改往日里的威严形象,有些生气的问道。

    “大哥啊,我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你也知道,我与她的婚姻不过是场公国间的联姻。”奥古王费尔南多叹了口气回道。

    “早知道是这个情况,今天就应该叫尤里来保护你。听说那个女仆的死因查清楚了?你有什么打算?”神佑骑士安东尼点燃了一根雪茄,有些随意地问道。

    “打算?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爱人死了,孩子也死了,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奥古王费尔南多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雪茄,眉宇间充满了阴郁。

    不知从何处归来的野雁嘎嘎作响,密林中隐约传出了惊喜的声音,一望无垠的神迹平原空空荡荡,不远处的奥古城好似巨兽般狰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归来的两位皇子灰头土脸,但斩获的战利品却堆满了木板车。大皇子迪亚戈以多出两只野猪的成绩,再次问鼎冠军。

    王后伊莎贝拉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在送出了几句赞美之言后,便沉默不语。奥古王费尔南多许诺了无数金币,可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些许哀伤。

    那年,他策马扬鞭,根根利箭发出长啸,一只只野兽应声倒地。那年,他弱小无知,三皇子的身份虽然尊贵,但其却更喜欢打打杀杀,始终与贵族教条格格不入。

    冗长的王室队伍返回奥古城,在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后,才结束了今年的春猎。奥古王费尔南多十分疲倦,他很想休息,很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安然睡去。

    但命运就是如此,身为王,就要有王的使命感。活着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一举一动更是牵涉到无数利益。

    “小弟,我前些天与二弟商量了一下。你也知道我妻子正怀着身孕,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个孩子我可以暗中交给你。至于你如何养育,我不会有任何微词。”神佑骑士安东尼将奥古王护送进了王宫,最后在离开时小声说道。

    而原本无精打采的奥古王费尔南多,闻言却愣在了原地。只见其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又喜笑颜开,可最终却眼眶泛泪。

    在所有仆从们诧异的目光中,他缓缓向着远方深施一礼。这礼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远方传来了一句细不可闻的声音。

    “混蛋!是谁把老子的马给洗了?神佑骑士的坐骑也是你们能随便碰的?”

第26章 石蛇与熊

    “哥哥,哥哥,你看人家的新衣服好不好看呀?”

    “哥哥,哥哥,你今天想吃牛肉,还是鸡肉呀?”

    “哥哥,哥哥,你累不累,怎么不搭理人家呀?”

    日子依旧如常,可布姆却渐渐发现,六花的粘人程度,远远超出了预期。无论自己如何冷漠,对方始终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

    这种事情如果发生在一个贵族身上,或者是幸运的。可对于孤儿出身的布姆来讲,却逐渐成为了甜美的负担。

    他不愿伤害六花的热情,总是尽可能的做出回应。然而后果便是修炼时断时续,甚至昨晚还记错了书中的知识要点。

    他也曾想过拉下脸来,不管对方如何伤心,自己只要不闻不问就能了事。但亲人就是亲人,或是因为有主仆契约的存在,其始终没有如此行事。

    但问题却总要解决,既是出于自己修炼的考虑,也是希望对方找到该做的事情。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整天无所事事。

    “六花,既然你是契约兽,那除了能将双手化为利刃,以及腹中的次元空间外,还有什么本事?”布姆早饭时小心问道。

    “不知道呀,人家现在就是哥哥的小跟屁虫,照顾哥哥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六花毫不在意地回道。

    “算算日子,你也在这奥古城里生活很久了。从今天起,我不会干预你的任何事情,希望你能在战斗方面有所突破。”布姆放下了刀叉,一脸严肃地说道。

    “真的?那人家去城外也行嘛?”或者偷偷溜进帝国学院,哥哥也同意嘛?六花瞬间来了兴致,满脸期待地问道。

    “呃...只要你能保证不惹麻烦,去哪里我都不管。但是要记住,不要随便丢了小命。”布姆狠了狠心,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布姆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直接影响了六花一辈子的性格。其在不久的某个夜晚,在观看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后,逐渐觉醒了最大的能力。

    这就仿佛是一颗被风干了千百年的种子,不经意间跌进泥土,在隔年的春雨后悄然生根发芽。但期待其结出果实的主人,最后却发现这是祸国殃民的魔物,可再想将其斩杀,却为时已晚。

    早饭过后,六花有些兴奋地穿戴好兜帽,快速向城外跑去。而始终站在窗边的布姆,则有些担心地注视着远方。

    元素召唤在阁楼中亮起,布姆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更放弃了进入帝国学院的机会。因此这魔法之路,走得异常艰辛,但好在希望不灭,奋斗不止。

    三年,这是他给自己划出的底线。如果三年后自己能成功进阶,那未来便有无限可能。否则他也不会多做留恋,老老实实当个普通人,盘下一间店铺做生意。

    而六花此刻,则正站在奥古城门外,这是她第二次来到神迹平原。记得上次还是与哥哥相遇不久,那烤牛肠的味道仍然记忆犹新。

    紧了紧背在身后的小布袋,六花缓缓向神迹平原深处走去。一路上偶尔经过的佣兵团行色匆匆,无数马车里装满了货品。

    而正当其感到有些无聊时,远方的一个小黑点引起了她的注意。然而初次独自外出的她却不知道,那东西正是奥古人闻风丧胆的索命鬼。

    六花的脚步逐渐从蹦蹦跳跳,演变为极速狂奔。四周也逐渐从主道的喧闹,变成了人迹罕至的寂静。

    身后的奥古城早已化为了一个模糊的沦落,六花此刻站在一处小山丘的背坡下,有些气喘吁吁地盯着那个小东西。

    这玩意叫做石蛇,数量虽然不多,但只要被咬上一口,实力在初阶职业者以下的,皆会当场毙命。

    可好在其性格天生胆小如鼠,只要不是主动招惹,也很少能听闻因此丧命的消息。但像六花这样死缠烂打的,则另当别论。

    因此,这条被逼入绝境的石蛇,在确定对方不肯罢手后,便摆出了一副与之拼命的架势。那细密的毒牙反射着阳光,灰黑色的蛇鳞收缩鼓动。

    咯吱!石蛇毫无征兆地突然暴起,小小的嘴巴瞬间咬住了六花的手臂。然而时间却在此停顿,两方犹如被石化般一动不动。

    “哎呀!你咬我干嘛?是不是闻到了人家布包里的食物?来,给你吃!”六花如同拉井绳般将对方捏在手中,全然不顾其凶猛的攻击。

    “好啦,好啦,给你东西也不吃,快点回家吧。”这条被六花揉捏了将近半小时的石蛇,灰溜溜地爬向远方。

    而六花也摊开了布包,将预先准备好的食物取了出来,好似野餐般坐在神迹平原上。但她却没注意,一团巨大的阴影悄然而至。

    嗷!一只从冬眠中苏醒不久的棕熊站立着身体,眼中散发出嗜血的光芒,死死盯着六花。看其架势,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了般。

    可六花见状却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甚至第一反应不是打算逃跑,而是再三确认起四周还有没有别人。

    棕熊虽然智力不及人类,但也能懂得什么叫做轻视与挑衅。他再次嘶吼一声,硕大的身躯显得异常灵活,呼吸间便奔到了六花面前。

    如钢锥般的利爪高高抬起,又再次落下。然而时间仿佛再次静止,棕熊依旧维持着攻击的模样,眼前的六花也好似石雕一般。

    “除了哥哥,没人可以触碰我的身体!”六花的眼神,不知何时从平日里的可爱天真,变得极度冰冷默然。

    她的双手缓缓化为短刃,身上的皮肤呈现出棕褐色的形态。手起刀落,一颗笨重的熊头滚向远处。

    “这就是哥哥所谓的修炼么,似乎太简单了吧。不过既然哥哥喜欢,那人家就杀个昏天黑地好了!”六花一边想着,一边钻进了树林。

    不多时后,此起彼伏的兽吼接连响起,惊飞了熟睡的猫头鹰,吓傻了机敏狡猾的平原狐。

    太阳最终亲吻到了地平线,金红色的光线被树叶分割成无数亮斑。十几个兽尸堆叠在一起,六花歪着脑袋,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遭啦!人家该回去做饭了,否则哥哥会担心的!”原本还傻愣愣的六花望着天空,随即转身跑向了奥古城。

    事实也的确如此,站在黑市出口处的布姆,正拉着驴脸,好似一个被人欠钱不还的怨妇。

    他虽然允许六花自由活动,可这却并不代表放任。一个脑子有些不好使的小丫头,如何不叫他挂心叨念。

    “你还知道回来?跟我回家!”布姆见对方完好无恙,便转身折返。而一脸尘土的六花,则笑嘻嘻地跟了上去,毫无先前的嗜血残忍。

第27章 兽王六花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六花仍然每天早出晚归,但饭菜却依旧美味可口。仿佛“孤寡老人”般的布姆对此不闻不问,一心窝在阁楼中苦苦修炼。

    但他却不知道,六花通过大半个月的疯狂,战斗力简直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只不过其修炼的方式,却可谓前无古人。

    这天清晨,六花早早起了床,在做好布姆一天所需的饭菜后,便悄悄推门离去。只见其轻车熟路的来到城门口,身影如同泥鳅般腾挪躲闪,只用了几分钟便踏进了神迹平原。

    近些日子里,她整天都会待在神迹平原。不是今天去某个山林中看看,就是明天徘徊在溪水间,要么便将头探进了漆黑一片的洞穴。

    虽然布姆总是告诫她,要尽早领会出自己的战斗方式。可身为一只契约兽,六花最喜欢的始终是凭借本能,或者说随机应变。

    因此想不出解决办法的她,竟然凭借着自己那刀枪不入的身体,与野兽们扭打在一起。可结果却有些出人意料,因为在某次与布姆的对战中,其好似信手拈来般取得了胜利。

    而布姆在听闻对方的这种修炼方式后,先是有些哭笑不得,可随即却大为赞赏,直呼其是战斗小天才。

    因此现在的六花,更是愈发的变本加厉。从最开始仅仅与巨熊们角力,发展成与一切所见之物较劲。

    并且她还有模有样的整理出了一套“心得体会”。早晨和那些敏捷的羚羊们上蹿下跳,中午和那些凶猛的狮子们打斗比拼,下午则与冷血的毒蛇们对视而立。

    这中间的余兴节目,则是一三五拜访鳄鱼水潭,二四六探望吸血虫密林,星期六追逐狼群,礼拜天轰赶水牛群。

    此时六花站在一座无名小山的顶峰,身边的羚羊瘫倒抽搐,好似一只将死的老狗。可她脸上却连一滴汗水也没有,完全无视那将近半个多小时的奔跑。

    下山后,六花来到了熟悉的狮群领地。翻手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些许肉干,扔给了那些奶声奶气的幼崽。

    然而老狮王见来人是她,却哀嚎一声,眼泪水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而身边的母狮们,则好似见到了主人的宠物,纷纷呼噜呼噜地起身相迎。

    “好啦好啦,人家也知道你辛苦,但人家也不是想快些成长嘛。来!陪我打一架!”六花用手扒拉着狮王,而对方却一脸的不情愿。

    利爪!尖牙!闪身!翻转!两道身影时而碰撞到一起,时而又齐头并进。狮王那毫无章法的攻击虽然凌乱,可却胜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下蹲!起身!挥拳!跳跃!六花的身形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可双手却并没有幻化成短刃。因为她知道这是训练,而并非杀戮。

    一个小时后,六花拍了拍狮王的大脑袋,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森林。而狮王此时却趴在地上,呜呜呜地委屈至极。

    蛇是一种极其歹毒的生物,孤陋寡闻的六花如是想着。她的脚步最终停在了一大片湿地边缘,而其内则蛇影绰绰。

    微风吹动着半人高的芦苇,偶尔掠过的蜜蜂嗡嗡作响。无数饥饿的毒蛇快速爬行,最终直立起身体,喷吐着蛇信。

    早已等候多时的六花,看着眼前那十几条或大或小的毒蛇,忽然展颜一笑。只见其翻手取出几枚鸡蛋,躬身摆放在自己脚边。

    挑衅!毫无遮掩的挑衅!就算是再智力低下的蛇,也明白对方的意思!十几道蛇影先后激射而来,但六花却娇叱一声,将其纷纷捏在了手中。

    至于那条被其遗漏的幸运儿,此时则急急后退。一口原本锋利的小牙,不知何时崩断碎裂。

    六花抬手将它们扔到了远处,表情有些无奈。他无奈的并非大难不死,而是自己始终不能将其悉数降服。

    “哥哥曾经说过,如果将这些野兽换成人类,那自己现在的小失误,便成了致命的瑕疵。”六花依旧站在湿地边缘,但不知何时,一条近十米长的巨蟒盘在了身边。

    “蛇蛇,你说人家是不是个笨蛋呀,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呢?”六花好似自言自语,又仿佛在说与巨蟒听。

    片刻钟后,她留下了几只水牛尸体,缓缓向奥古城的方向走去。而那条巨蟒则圈起食物,再次回到了湿地深处。

    六花行走在神迹平原,所过之处,一切野兽纷纷避让,上至狮虎熊豹,下到臭虫蚯蚓。至于某些不开眼的东西,则要么被其踩烂,要么一脚踹碎了颈椎。

    然而在六花走进奥古城的瞬间,一张小脸却再次变得天真无邪。这并非是其人格分裂,只不过她始终觉得,哥哥最喜欢的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洗手吃饭!”刚刚推门而入的六花有些傻眼,只见布姆坐在饭桌前,而其上则正放着一盘盘饭菜。

    “咦?哥哥今天做饭了?不会是想毒死人家吧。”六花甩了甩手,随即抄起叉子吃了起来。

    “看你每天早出晚归有些辛苦,这是对你的奖励。”布姆将水杯推到了六花手边,示意对方慢点吃。

    “哥哥,虽然人家很感动,但下次记得炒菜要放盐呦。”六花虽然低着头,但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满是戏谑。

    是夜,布姆与六花对坐于阁楼内。这是二人的习惯,每经过一段时间,便会将自己修炼的情况说与对方。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在别人眼中,自己想不通的事情,仅仅是因为自己思想的狭隘。

    布姆的修炼情况依旧稳步提升,如果按现在的速度计算,两年内必能突破进阶,成为一名初阶魔法师。

    而六花的成长则更为惊人,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已经从毫无战斗经验的菜鸟,变成了堪比野兽的斗士。

    至于对那次元空间的掌控力,却仍然毫无进展。布姆也曾尝试了各种办法,但却纷纷以失败而告终。

    是夜,布姆与六花聊着天,时而一方轻声娇笑,时而另一方哭丧着脸。奥古城内依旧喧闹混乱,可一辆马车却正狂奔向城门。

    城卫们对此视而不见,甚至早早便弯下了腰,口中不断念叨着恭维之言。但这辆马车却从未减缓速度,全然不顾那些惊呼连连的人群,直奔向城南的贵族区域。

    赶车的老奴挥舞着皮鞭,抽打之处血肉翻飞。一行人最终停在了某个府邸外,而早已接到消息的下人们,则正分列在于两边。

第28章 血雾

    “快将少爷抬进去!该死的东西,你们都想死吗!”马车里匆匆爬出了一个人,随即尖声呵斥道。

    闻言,那些原本还躬身的仆从们纷纷忙碌了起来。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侯爵,是在奥古城,乃至任何公国中,也没人可以随便忽视的大贵族。其势力不能说只手遮天,却也显赫尊贵。

    而这位身为侯爵独子的青年,此刻则正躺在一张奢华至极的木床上。其表情显得极为痛苦,那血肉模糊的胸膛,更是不断渗出鲜血。

    豢养多年的医官们围在少年身边,一个清理着少年身上的污秽,一个将草药捣碎研磨,一个则始终沉默无言。

    侯爵与夫人站在门口,虽然以二者的身份,出入何地方都轻而易举,可现在却不敢踏前一步。只因房中的人,是自己唯一的骨血。

    至于那个贴身仆人,此刻则被吊在后院中,好似一只待宰的猪猡般嗷嗷叫喊着。然而他的命运,却全部压在了少年的身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这种煎熬或许只有当事人才会感同身受。妻子此时坐在椅子上,犹如一只杂毛鸡般泪流满面。而老侯爵却始终站立不动,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着的房门。

    黎明时的第一缕晨光点亮了奥古城,医官们鱼贯而出,皆是摇头轻叹。至于那个为首之人,则走到了老侯爵面前。

    “大人,我们已经尽力了,除非现在能弄来精灵族的世界树汁水,否则少爷活不过今天。”这人虽然躬着身,可表情却没有太多的敬畏。

    “辛苦了,这是他的命,更是神灵的旨意,我欣然接受。”老侯爵闻言身体一晃,险些瘫倒在地。

    “不!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不能就这么死掉!不可以!不可以!”侯爵妻子先是发疯般叫喊了几声,可随即便晕死过去。

    房间内,老伯爵静静地坐在儿子身边,他握着那双稚嫩的手,两行浊泪打湿了床单。而少年也好似回光返照般睁开了眼,默默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已经被注入了巨魔族的秘药,一个小时内,将想说话的话都说出来吧。”老伯爵抹掉了泪水,点燃了一支雪茄。

    “对不起,我始终都是个废物,既学不会魔法,也修炼不出斗气。”少年笑了笑,将压在心底多年的话讲了出来。

    “我只希望您与母亲能再拥有一个子嗣,否则未来将无人继承您的爵位,整个家族也将因此而衰败。”少年接着说道。

    一个小时犹如过眼云烟,少年最终闭上了眼,老侯爵的雪茄也燃烧殆尽。他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一天,更没想过自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愤怒有时不单单表现为歇斯底里,极致的愤怒更是种停顿在寂静中的冷暴力。老侯爵身边此刻站立着一人,一个全身散发着血腥之气的人......

    六花今天难得地背起了布包,因为这是她与野兽们的约定,具体说是给熊群的礼物。她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毛绒绒的熊崽,因此才会亲手为其制作了糕点。

    通过昨晚与布姆的交谈,她正视了自己的缺点,但更多的,却是与哥哥的温存。这腻歪人的毛病她始终也改不掉,更不想改。

    想着想着,她走出了黑市,如常般向着城门前进。然而身后却突然疾驰来一队佣兵,为首之人面目狰狞,杀气凌然。

    行走在神迹平原上,六花渐渐皱起了眉头。因为本该睡懒觉的狮群不见了踪影,甚至傻傻的水牛们也再无一只。

    一种十分不好的感觉萦绕于心头,她逐渐加快了脚步,眼神更是变得冰冷凛然。希望大家都能平安,经过多日来的相处,六花早已与野兽们亲如手足。

    但最坏的情况已然上演,六花此刻正趴在某处小山丘的背坡后,面无表情地盯着不远处的人类。

    杀戮!无尽的杀戮!一只只熊被佣兵们开膛破肚,一张张皮被摊在神迹平原。她认得那个为首之人,分明就是早晨与自己擦身而过的丑男。

    十几个武技高超的佣兵,组合为了一架不知疲倦的绞肉机,将神迹平原数百里内的所有熊群依次灭杀。

    这一天里,六花始终静静地尾随其后。她不是不想出手阻止,而是耳边始终充斥着布姆的告诫之言,“凡人皆有一死,凡事应视而不见。”

    夕阳染红了一切,却遮掩不住那双猩红色的眼睛。漆黑的夜空缥缈浩瀚,却盛不下六花的娇小身影。

    最后一只熊崽被佣兵洞穿了心脏,好似一个破娃娃般缓缓瘫软。戏谑的笑声回荡在神迹平原,那早已幻化为短刃的双手正微微颤动。

    身后的布包内依旧裹着糕点,可现在却再无送与之人。月光将一切杀戮叫停,佣兵们返身离去,六花缓缓站起了身。

    而其离去的小山丘下方,一包带着体温的糕点正极速冷却,最终变成了残羹冷炙。便宜了夜出的虫蚁,甚至是躲藏了一整天的豺犬。

    皮靴被无数血水浸湿,浓烈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中。第一场雨悄然降临,冲洗着一切的罪恶,可却最终凝结为一团团血雾。

    回家!六花的现在只想回家,可家在哪里,哪里才是自己的家。她本能般地向着奥古城走去,好似被抽离了灵魂的尸体。

    熟悉的城门好似熊口,熟悉的青石板路犹如熊掌,熟悉的黑市入口处,正站立着一个人。

    可是六花却始终低着头,缓缓与其擦肩而过。对方见此有些意外,但还是赶忙跟了上去,表情露出些许疑惑。

    推开院门,走进阁楼。满身泥土的六花躺倒在自己的床上,缓缓闭上了双眼。她今天看了太多不该看的东西,见识了太多惨绝人寰的场面。现在,她只想快些睡去,或许自己明天醒来,这一切不过是噩梦一场。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逐渐舒缓,贴在自己额头的手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令人安心。

    布姆此时紧皱着眉头,他虽然不知道六花今天经历了什么,可对方所表现出来的样子,却仿佛是个生无可恋的求死之人。

    他没有开口询问,甚至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个字。因为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唯一能做的,仅仅是陪在对方身边。至于对方何时能恢复,则取决于其多久才能走出阴霾。

    厚重的窗帘隔绝着阳光,六花不知何时进入了梦乡,但布姆却始终瞪着双眼。他不想睡,更不能睡,自己的妹妹突然性情大变,而身为兄长的他却毫不知情。一股愧疚感充斥在体内,或许自己不应该整天修炼,偶尔也要陪陪家人。

第29章 最幸福的一天

    整整两天,六花就好似死掉了一般躺在床上。布姆将汤饭热了又热,可对方却始终是那副丢魂的样子。

    六花呆滞地望着窗外,望着那些偶尔经过的人,望着一只只野猫野狗。而布姆此时则正晾晒着床单,床单之上残留着一片片尿渍。

    忙完这一切后,布姆再次端着饭碗走进了阁楼。整整三天未曾休息的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到了床边。

    饭菜散发出熟悉的味道,白粥表面铺满了肉松。六花有些僵硬地扭过了头,抬手贴在了昏睡于身旁的布姆脸上。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六花起身将布姆拽到了床上,而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菜。她不想死,或者说不想一个人死去。

    饭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铺好,随即又拉起了布姆的手臂,钻了进去。两个残破不全的灵魂相依相偎,你温暖了我,我温暖了你。

    午夜时分,布姆悠悠转醒。而其在睁开眼的瞬间,便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出于本能般地寻找着什么人。

    只见六花正靠在窗边,双手抱膝,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而他的目光却并没有躲闪,同样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对方。

    “哥哥,如果你哪天被人杀死了,我会疯掉,会混乱,会砍下所有人的头颅。”这是六花三天里第一次开口,但言语中却冲满了血腥。

    “那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布姆闻言苦笑不已,轻轻问道。

    “经历了什么?经历了无数尸体,经历了忍气吞声。”六花翻手取出了钢刀,可随即便被布姆夺了过去。

    “能具体说说么?”布姆起身倒了杯水,还不忘端来了对方最喜欢吃的糕点。

    “一群佣兵杀死了熊群,神迹平原上的所有熊群!人家没有出手相助,但却目睹了整个过程。”六花见到那盘糕点,泪水再次涌出了眼眶。

    “如果你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应该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所有人都敬畏于你的实力。”布姆闻言先是一愣,可随即便想通了前因后果。

    “哥哥,我发现人家除了你,已经不喜欢任何人类了。这样哥哥会不会讨厌人家?”六花表情依旧是那副冷漠的神态,至于糕点则没有动过一块。

    “随便你吧,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不太关心。”布姆心中始终感觉六花有些不对劲,但该如何宽慰,却无从下手。

    然而六花闻言却只是浅浅一笑,只见其缓缓走下阁楼,将那些满是尿渍的被子撕成了碎片。

    两天后,逐渐恢复正常的六花在厨房做着午饭。而布姆通过近两天的试探,也大致摸清了对方的命门。只要不提及与“熊”有关的词汇,六花就好似没事人一般。

    盘盘饭菜被摆放在木桌上,六花乖巧地端着麦酒,将布姆眼前的杯子灌满。这些天她从未出门,甚至连挂马灯的事情,也交给了布姆。

    而布姆的魔法修炼则早已停了下来,因为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妹妹,远远要比成为魔法师重要。

    “下午我想去集市区逛一逛,你有什么打算,要不一起溜达溜达?”布姆给六花夹着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好...好呀,不过人家可能会随时不舒服,想回家的时候,哥哥不要强迫我。”六花回答得有些不自然,但却抵不过布姆那热切的眼神。

    “一定一定,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哥哥会马上背着你回来。”布姆闻言大喜,能出门就代表有痊愈的可能,虽然这种可能十分渺小。

    不多时后,二人身披灰麻兜帽走出了小院。只不过今天布姆没有走在前面,而是与六花并肩齐行,用右手拉住了对方的左手。

    原本还有些抗拒的六花,感受着那从掌心处传来的温度,逐渐放松了下来。甚至偶尔还会主动与布姆聊上几句。

    二人就这样在奥古城中闲逛,布姆始终都在找着话题,六花也不时附和几句。而喧闹的集市区,则已经出现在视线里。

    “今天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哥哥都答应你。”布姆捏了捏六花的小手,再次轻声说道。

    “真...真的么?那人家想要...”六花的眼睛逐渐泛亮,怯生生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几分钟后,二人来到了玩具商店。在经过一番挑选后,最终抱着一头巨大的毛绒熊离去。

    一向低调行事的布姆,此刻显得十分滑稽。只见其右手拉着六花,左臂夹着那头毛绒熊。

    路人纷纷投来了异样的目光,甚至不少人还指指点点。然而布姆心中却非常高兴,高兴六花终于走出了阴影。

    晚饭时,布姆将碟碗端进了阁楼内,二人就仿佛是从前那般盘坐于地。至于那个毛绒熊,则正躺在床上。

    “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熊了。”布姆盛好饭,递给了六花。

    “之前人家确实有这么想过,可在经过哥哥的开导后,想明白了。”六花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布姆反倒有些不太习惯。

    “想明白什么了?你不会做傻事吧。”布姆有些疑惑地问道。

    “想明白了只有哥哥才是唯一的,其他所有东西,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加品。”六花浅浅一笑,随即大口吃起了饭菜。

    是夜,布姆终于再次开始修炼起魔法,而六花也清洗着堆积了多天的衣物。一切仿佛又重新回归了正常,黑市中也亮起了马灯。

    人的成长就是如此神奇,有时我们总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快些成熟。但却始终事与愿违,经常干出些蠢到家的事情,最要命的自己还毫无察觉。

    我总自以为是的觉得,成长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要经历无数坎坷才能知晓的真理。但它却总在不经意间降临,就好似前一天还天真烂漫的六花,此刻心态上却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而所谓的依赖,则是一种毒药,其味道虽甜美可口,但却令人无法自拔,丧失斗志。它总是在人们需要它时转身离去,但又充斥在一个又一个可有可无的日子里。

    六花盯着不远处正修炼的布姆,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这两天她暗自决定了一件事情,她想变强,强到足以保护哥哥与自己。

    夜光下,她的双手渐渐幻化成短刃,不过这次却显得异常辛苦。几本介绍武器的书籍正平摊在身边,一张六花亲手勾勒的炭笔图栩栩如生。

第30章 剥皮战技

    阴雨,奥古城,多日未曾踏出院门一步的六花,正走在神迹平原上。

    在亲眼目睹那场杀戮后,如今的她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至少在外面的时候,其行为举止,与同布姆一起时截然相反。

    青草的芬芳被微风送入鼻腔,枝头的嫩芽不知何时破裂成翠绿。原本的狮群不知所踪,就连那条巨蟒,也逃离了家园,又或许以被人制作成靴子。

    熟悉的小山丘,熟悉的少女身影,熟悉的蚊虫叮咬,陌生的野兽面孔。六花继续走着,脸上毫无表情,毫无先前的绝望。

    半个多小时后,她站在一片最大的森林外,听着其内隐隐传出的兽吼,嘴角露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

    这些天里,她向布姆请教了无数关于契约兽的知识。并且得知大多契约兽的战斗方式,均出自本能。

    本能么?六花不是正是一直在凭借着本能行事么。因此在与布姆一番研究后,她决定维持之前的修炼方式。可区别,却从与野兽们交朋友,变成了真正的杀戮。

    六花仅仅是个诞生不足半年的契约兽,别说叫其如人类般思考,就是连彻底摒弃野性都做不到。

    既然如此,布姆与六花一致决定,与其这样东拼西凑的模仿,倒不如放开手脚,想杀就杀,想留就留。然而就是二人的这个决定,却左右了六花一辈子的性格走向。

    嗷!一只成年猎豹从树枝间窜下,死死盯着这个走进自己领地的身影。加速!撕咬!猎豹极速扑向了六花。

    噗嗤!瞬间幻化成短刃的右手刺入对方体内,温热的血液散落一地。

    “可惜了这么好的豹皮,人家刚刚学会剥皮的本事,还以为你是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呢。”六花蹲在原地,自言自语道。

    众所周知,奥古城的黑市,就犹如一个从不挑嘴的暴食症患者。而一张完整的野兽毛皮,最高可以卖到五枚金币。

    六花这些天也曾无数遍地回想起那场血腥盛宴,可她却并非出于感伤,而是可惜那些被自己忽略掉的皮草。

    哥哥修炼需要魔晶,魔晶的来源是交易,交易的过程则会消耗掉大量金币。想通这些后,她便打起了兽皮主意。

    这是她目前最大的优势,因为其没有布姆那颗狡诈的头脑,也不能像普通人那般外出工作。可她却有着一身棕褐色的钢皮,刀枪不入,无惧撕咬。

    咦?正在胡思乱想的六花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远处闪动的身影。

    熊!是新的熊群!六花之所以能如此肯定,因为原来的老熊王是个独眼,而那只独眼,则正是她的杰作。

    六花有些失神地走向了熊群,然而双手却依旧保持着短刃的形态。此时在她眼中,那些可爱的熊熊们,已不再是什么朋友,而是一枚枚金币。

    “我不会杀幼崽,这是原则。但你们能否生存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了。”六花随手甩掉了短刃上的血渍,扭头看向几只幼熊。

    而在确认四周安全后,她便一边回忆着书中所记录的剥皮技巧,一边用短刃切割起了满地的尸体。

    “这种味道虽然有些刺鼻,但还真令人身心舒畅呢。”仿佛化身为恶鬼的六花,如是想着,下刀的力道又再次加重了几分。

    白糖糕是一种只有贵族们才会享用的美食,然而在六花尝过一次后,便彻底被其征服,甚至有过背着布姆偷吃的情形。

    小布包摊在脚旁,两块出产自黑市的仿制白糖糕散发出香甜。六花盘坐于熊皮之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至于那三张完美无缺的熊皮,此刻则正被大量粗盐覆盖着。并且其还被数条细木绷紧,以免变形收缩。

    “应该能卖十几枚金币吧。”六花如是想着,随手将其收进了次元空间。

    日子一天天过去,掌管财务大权的六花手中,已然拥有了近百枚金币。这其中一半来自中转站的生意,而另一半,则要归功于六花自创的“剥皮战技”。

    所谓剥皮战技,不过是一种以最小伤害,完成将猎物击毙的手段。其说来容易,可要完全掌握,则需要大量的练习。

    并且,这个六花自创的战技,只能通过斩首或割破喉咙,来了结对方的生命。因为其目的是得到一张完整的兽皮,而不是为了发泄,或者羞辱。

    布姆在某天对战后,毫无掩饰地夸赞六花聪明伶俐。至于脖颈处的那道血痕,则被他忽略到了其他公国里。

    “哥哥,哥哥,等人家学会缝纫后,一定要给你做件皮袍子。”躺在床上的六花合上了书,有些俏皮地说道。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杰作了。不过要是我明年冻死在家里,你也功不可没。”布姆闻言哭笑不得,心道这小丫头虽然恢复了正常,可却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哼!人家留下的那两张熊皮,可是极为稀有的白化皮呦。你看这手感,这厚度,想冻死除非钻进深渊里。”六花翻手从次元空间内取出两张皮,然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却填满了房间。

    “行了,行了,快点收起来吧。这里是睡觉的地方,没有去除异味前,不要再将那些东西取出来了。”布姆下床推开窗户,随后还不忘拍了下六花的小脑袋。

    墨蓝色的天穹中繁星闪闪,原本圆润的月亮收缩弯曲,不远处的街道上依旧挤满了人,黑市中的灯火昏昏暗暗。

    布姆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魔法修炼速度依旧缓慢,可六花的成长却突飞猛进。那个好似跟屁虫的小女孩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猎取到无数兽皮的奇人。

    他不在乎对方许诺的皮袍子,甚至不在乎那些换来金币的兽皮。在他眼中,亲人是无论何时也不会相互抛弃的伙伴,是可以将最后一块黑面包分食的人。

    “小丫头,如果你哪天强大到了连哥哥也要仰视的程度,会不会悄然离去?”布姆靠在六花的床边,有些苦涩地问道。

    “会呀,那样哥哥就可以安心修炼了。人家要去买许多许多的魔晶回来,还有许多许多的白糖糕。”六花侧着身子,微笑地看着布姆。

    自从六花在经历了那场惨剧后,二人的生活也发生了些许改变。小到吃饭的地点,从厅堂移进了阁楼,大到六花的依赖越发浓烈。

    布姆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不知道现在的生活是否正确,但却十分珍惜与对方相处的时间。至于所谓的顾虑,则出自那卑微到骨子里的尊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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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248/ 第一时间欣赏阴影之外最新章节! 作者:凡尘丹阳所写的《阴影之外》为转载作品,阴影之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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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之外介绍:
黑木法杖在空中快速挥动,闪烁着无数魔纹的巨大法阵嗡嗡低鸣。鲜血侵透了皮靴,冰冷的尸体化为齑粉。黑色长袍下布满了刀伤,剑伤,斗气伤,魔法伤…
自己的契约兽如绞肉机般不知疲倦,化为利刃的双手好似死神镰刀。秘法工会的强者们歇斯底里,神佑骑士催动出最后一丝斗气。销声匿迹了千百年的空间系法阵再次降临奥古大陆,足以撼动任何权势的力量种子苏醒发芽,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孩站在月色中,那双冷漠的瞳孔好似深海凶兽。
“你们为何要与全世界为敌?”联军指挥官问道。
“因为我们不甘心做命运的走狗!”二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几百年后,阴影之地内的“万国”悄然崛起,其实力丝毫不逊色于那些耳熟能详的强大种族。由大魔导师亲手布置的法阵抵御了魔导炮,挡下了无数斗气、魔法、黑火药、甚至阴谋。
这是一个注定要凌驾于众神之上的强者,以及与他那神秘契约兽之间的故事。阴影之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阴影之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阴影之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