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两个女人
王室作为众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不仅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更是奥古大陆的人族之王。
神圣战争让费尔南多成为了奥古王，同时也开启了一段没有终点的权力斗争。这斗争来自各大公国的虎视眈眈，来自各大异族的冷嘲热讽，更来自王宫内的每个人。
参加完御前会议的他本想返回石塔，要么与两位兄长喝酒聊天，要么思考一下冬季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但众人此时却皆愣在了原地，大臣们脸色十分古怪，神佑骑士安东尼与大魔导师尤里则各自冷哼一声。
费尔南多眨了眨眼睛，随即一抹十分玩味的笑意浮现脸庞，想必王后已经知晓了自己与美狄雅间的事情。
大臣们纷纷告辞离去，这是人家的家事，没人打算参与其中。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想听，生怕引火上身。
费尔南多并没有出言阻止，他现在更好奇的是这两位西塞公主，期待着二人接下来的表演。
尤里见状摇了摇头，率先告辞离去。他可没兴趣管这些破事，与其白白浪费时间，倒不如去法师塔一趟。
身为秘法工会会长，他的时间很宝贵。更可况冬季将至，该如何调配人手也是极为复杂的事情。
费尔南多对此自然清楚，适才没有阻止，而是扭头看向了安东尼。而后者则始终双眼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王后今天到来所谓何事？你可是很少会主动找我的。”费尔南多看着自己的妻子，有些期待地问道。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四处走走，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美狄雅。”伊莎贝拉微微颔首，理由十分合理。
“不知美狄雅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呢，难道也是无聊么？”伊莎贝拉扭头看向了后者，再次开口问道。
“我刚从丧夫之痛中走出来，今天是专程感谢奥古王的，感谢您那天的开导。”美狄雅始终盯着费尔南多，话语间的意思不言而喻。
一旁的安东尼逐渐皱起了眉头，因为就算他这个外人，也能听出双方言语间的明争暗斗。
而反观费尔南多本人，则依旧是那副看戏的样子。他现在很享受，享受着两个敌人间的闹剧。
“既然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二位慢慢聊。”费尔南多说罢，与安东尼一起走出了宫殿。
“你这是在火上浇油，还嫌事情不够多么。”安东尼坐在马车里，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意思。
“嘿嘿，打起来才好玩，两只自以为是的老鼠罢了。”费尔南多无所谓地回道，但眉宇间却充满了期待......
安静，安静得令人窒息。美狄雅毕竟还是个小女人，更何况其进入王宫也才不到数月。
她虽然在大皇子死后，便下定决心要搭上奥古王。但想法与现实的差距，远远并非她估计的那么简单。
而反观王后伊莎贝拉，此时则面色平淡，丝毫没有任何尴尬。甚至还不时东张西望，不断打量着宫殿内的一切。
“美狄雅，如果你今天没事的话，不如陪我走走如何？毕竟你也曾是我儿子的妻子。”伊莎贝拉开口说道，率先打破了安静。
“啊？啊，我没什么事情，那就打扰您了。”美狄雅闻言先是有些意外，可随即便答应下来。
既然已经决定留在奥古城，那与王后的关系也要优先处理。这种事情避不过去，也躲不掉。
美狄雅在西塞公国时，就听过无数关于这位王后的事情。早年嫁给奥古王，之后诞下两位皇子，可二人却始终貌合神离。
并且与暗精灵一族关系紧密，曾有传言说，三皇子的死就是王后一手主导的。但却直到现在，都没人拿出证据，甚至是奥古王。
或许是因为被斩杀迪亚戈的喜悦冲昏了头，也可能是单纯想要挑战强者。美狄雅想要成为那种女人，那种像伊莎贝拉般游刃有余的女人。
伊莎贝拉走在前面，美狄雅跟在后面。二人离开了宫殿，向着王后的居所走去。
两旁的帝国守卫目不斜视，十几个仆从早已提前返回了石塔。片刻钟后，二人坐在庭院内，桌上摆满了点心与美酒。
“我很好奇，作为一个西塞人，竟然会选择留在奥古城，你有什么打算？”伊莎贝拉笑着问道。
美狄雅闻言一愣，她知道对方一定会问这个问题，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直白，没有一点修饰。
“身为女人，我只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奥古王了。”美狄雅直勾勾地看着对方，毫无惧色。
她现在就想做个了断，要么继续活着，要么被杀死。可她今天却注定要以失败告终，因为二人更本就不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如果费尔南多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你我并无仇怨，不用如此敏感。”伊莎贝拉抿了口酒，淡淡回道。
什么是机遇，这便是！伊莎贝拉现在心里正在狂笑，她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幼稚，仿佛一只鸡雏缓缓走向狼群。
“真的吗，这是真的吗？您不介意我分享奥古王吗？”美狄雅有些惊喜地问道。
她还是太嫩了，虽然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却被这顺利的发展迷惑了双眼。她不介意自己屈居王后之下，只想能获得权力与自由。
午后的阳光虽然依旧耀眼，但温度却正在急速下降。伊莎贝拉返回了自己的居所，透过窗户，静静地望向了秘法集市。
契约兽死了，侯爵妇人体内的魔婴也被清除，暗杀迈达斯失败。伊莎贝拉脑海中浮现出了美狄雅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
而返回石塔的美狄雅，则揉搓着自己的脸庞。她虽然不喜欢假笑，但却没有办法，因为这也是自己选择的代价。
褪去身上的长裙，美狄雅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摸向了小腹。秘银细鞭柔软光滑，其下的肌肤犹如最纯洁的钻石。
然而她现在的最大问题，并非奥古王的态度，更不是王后的想法。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准确的说是出在那只毒虫。
为了杀死大皇子，美狄雅不但忍受着被毒虫啖肉食骨的痛苦，更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便是成功的代价。
然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此，美狄雅自认没有王后的那般手段，更没有永葆青春的能力。
能保证她一辈子安稳的，除了自己的努力外，更需要一个孩子。一个由她与奥古王共同创造出的第五位皇子。
第137章 神谕者
收获月的最后一天，布姆盘膝坐在奇妙屋内默念着咒文，六花再次走向瀑布，但最终却还是落得个满身水渍。
奥古王费尔南多正在享用午餐，左边坐着王后伊莎贝拉，右边坐着美狄雅。三者均没有说话，整个宫殿内也再无第四人。
大魔导师尤里身处于法师塔的最顶层，正用自己的爆裂火花法杖逗弄着迈达斯。一旁的法里奥喝着热茶，宛如老人般静候死亡降临。
至于神佑骑士安东尼，则奔跑在神迹平原，背后的光明之刃散发着威压，那只契约兽火焰马紧随其后。
奥古城的喧闹越发剧烈，商人们努力将手中的货品清空，而人们也正打算在冬季到来前囤积商品。
而远在六千多英里外的地方，一个老者却正凝望着夜空，久久无语。
星光草原，狼溪山脉，赫图拉部落。这里是兽人族的圣地，大萨满雷杰尼的居住地，更是万兽故乡。
因时区而导致的气候差异极为明显，奥古城即将面临冬季，而兽人族所在的金色平原，则刚刚进入风月。
蝉鸣阵阵，萤火飞舞。大萨满此时正被三十六个信徒围拢，而其本身则散发着丝丝白光。
兽人族没有魔法师，或者说他们将其称为灵能者。而所谓的灵能，则皆来自于对先祖的敬畏。
而作为萨满首领的雷杰尼，则被称为神谕者。与历代神谕者一样，他肩负着预知危险的责任。
梦是个奇妙的东西，有些人能从梦中得偿所愿，有些人能从梦中与思念之人相见，而有些人则会当其为是一种惊醒。
雷杰尼最近一直都在做梦，时而身处无尽炼狱，时而却又漂浮在先祖左右。身为一个萨满，又怎会不知道这种情形。
一定有事情将要发生，这是雷杰尼的判断，更是身为神谕者的自信。因为在他眼中，万事皆有因果，断然不存在巧合一说。
龟壳、海螺、狼牙、犀皮、鸟羽。雷杰尼从储物袋中取出了自己的预言物品，在一阵低吟后抛向空中。
四周的三十六信徒手拉着手，朗声高呼起悼念先祖的咒文。洪亮的兽族语交织重叠在一起，一股强大的威压直冲云霄。
但预想中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只见万年龟壳上出现了裂痕，海螺灰暗，狼牙泛白，犀皮褶皱不堪，鸟羽根根凋谢。
而仪式正中央的篝火，却突然从橘红变为了幽蓝，又从幽蓝变成草绿，最后化为了一片无尽的黑焰。
三十六信徒见此纷纷停止了吟唱，整齐的匍匐在地。甚至其中有些实力不济者，更是口吐鲜血，当场昏迷。
雷杰尼此时也再难保持冷静，龟壳碎裂预示着纷争将至，海螺灰暗代表了暗潮涌动，狼牙泛白说明世界将迎来血光之灾。
犀皮褶皱，则是十二魔兽异动的征兆。至于鸟羽凋谢，却代表了新的王者诞生，或者正在快速成长。
黑焰缓缓旋转，最后竟然汇聚成一股巨大的龙卷风，将夜幕撕碎洞穿。三十六信徒依次死亡，徒留雷杰尼一人置身于草原上。
“派出狼骑兵，黎明前确认神谕者的状况。”一个身材高达两米的兽人沉声说道，其目光始终望着赫图拉部落方向。
巨大的皮帐中瞬间多出三人，在躬身施礼后，便狂奔出了乌顿城。身后的狼群极速前行，但这支队伍却没人相互沟通。
而此时在星光草原上，雷杰尼一口咬破了指尖，随即在咒文吟唱后，将自己的伙伴祭了出来。
兽人族没有所谓的魔杖，更没有法杖。他们视自己的武器为伙伴，而世人则称之为法器。
并且兽人萨满并非如其他魔法师那般，或将武器收进储物袋内，或将其别于腰间。而是隐藏在体内，每时每刻都在用血肉滋养。
“先祖头骨！”雷杰尼一掌拍向了自己的胸口，随即荧光闪烁，一个好似人头骨般的器物凭空出现。
然而这外表十分恐怖的法器，却正不断散发出一缕缕柔和的气息。令人心情舒缓，血液平顺。
“好久不见了，我的老朋友，今晚我将以神谕者的身份仰望星空，你可愿陪同！”雷杰尼缓缓伸出了右手，言语中充满了真诚。
荧光再次扩大，“先祖头骨”好似活物般上下浮动，好似在点头，更像是久别亲人后的悸动。
“先祖之魂永世不散，万兽之灵庇佑草原，星辰、月相，双极在此交汇，预言轮回重生，大预言术！”
雷杰尼紧闭双目，身体缓缓漂浮在空中。而随着这段咒文的咏诵，夜幕突然发生异变，三十几颗星星闪烁明亮。
雷杰尼完成施术后，便好似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气喘吁吁地瘫倒在地。但他却没有晕厥，而是仰头望向天空。
然而不多时后，雷杰尼却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眼中充满了震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预言，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自己的五件预言物品如果说是种猜测，那现在大预言术所呈现的，便是最终宣判的丧钟。
鹿豹座与蝎虎座重叠在一起，天猫座与飞马座纠缠不清。就连一向沉稳的金牛座，也正忽明忽暗，漂移不定。
至于每颗星辰间的魔纹，更是絮乱不堪。别说扭曲成一根长索，就连彼此回应都显得极为困难。
一口鲜血再次喷出，“先祖头骨”瞬间沸腾。两朵幽绿的火焰颤动不停，但天空中的星象却不再变幻。
“八十八星座的大预言术，我用了一辈子时间，也仅仅掌握了三分之一。”雷杰尼好似在喃喃自语，更像是说与旁人听。
“神谕者大人，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兽人族不能没有大预言术，否则将重蹈神殿被毁的灾祸。”一个兽人统帅沉沉说道，起身后正站着百匹狼骑兵。
雷杰尼闻言没有丝毫意外，却也没有任何行动。他依旧坐在草地上，只不过那“先祖头骨”法器，则被其收进体内。
“告诉大首领，人族诞生了一位强者，实力堪比十二魔兽。”雷杰尼呆望着天空，有些担忧地说道。
“告辞！”兽人统领没有多言，再次躬身施礼，扭头率先奔向了乌顿城。
但他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比肩十二魔兽是什么水平？那可是一个足以摧毁一片大陆的存在。
虽然他觉得神谕者有些言过其实了，但使命就是使命，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更不是他能质疑的事情。
第138章 寒焰叹息
水狸月第一天，琴海表面波涛汹涌，无数渔船咒骂着、祈祷着。海鸥犹如一个个小偷，将为数不多的鱼窃走。
这里是帕瓦联邦的独角仙海湾，同时也是距离寒鸦城最近的海港。而与寒鸦城相邻的，则是终年被白雪覆盖的雪熊山脉。
帕瓦联邦是一个自由同盟，任何想加入的生灵，都可以在经过各大城主允许后，成为其中的一员。
而雪熊山脉则是兽人白熊族的最后栖息地，他们被兽人族视为灾星，或者说是受到了其他熊族的排挤。
因此在神圣战争中，他们便趁乱逃离了金色平原，逃离了自己那生活了千万年的家乡。
他们游过琴海，无数族人被巨浪吞噬。他们穿过针叶平原，无数族人丧命于泥沼。他们最终来到了雪熊山脉，族人已经不足百人。
帕瓦联邦之王，征服者帕里奥格列，送来了一根五人合抱的巨木。其上刻满了兽族语的传说，甚至还烙印了无数兽象。
而作为回报，白熊族发誓永远不会攻占帕瓦联邦境内的任何村寨，甚至将永远不会踏出雪熊山脉。
至此，白熊族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兽人族对此没有任何回应。至于帕瓦联邦，则常年派人驻守雪山脚，可却没人知道在守护着什么......
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此时的雪熊山寒风呼啸，刺骨的气温好似一张巨网，笼罩了一切。
近百个白熊族人围聚在一处小山坳内，为首的老者拄着拐杖，正用那满是白毛的手掌，摩挲着摇篮中女婴。
“大长老，您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小丫头身上咋一根毛也没有呢。”一旁的白熊族男子轻声问道。
“就是啊，难道她是灾祸的象征？我看还是杀掉算了。”另一个白熊族人有些担心地附和道。
“不行！你们还给我，将我的女儿还给我！她的父亲已经死了，难道你们是魔鬼么！”女婴的母亲闻言，极力扭动起身体。
但她现在却正被两个白熊战士牢牢抓紧，别说靠近自己的女儿，就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她是在雪熊山脉出生的新族人，没有经历那些背井离乡的痛苦，自然也不能理解那套所谓的先祖预言。
其丈夫在半年前不慎跌落进冰渊，至今都没找回尸体。而那时的她，则已然身怀六甲。
而就在今天破晓时分，腹中的小东西终于按耐不住寂寞，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上。可问题却也随之而来。
白熊族虽然早已与兽人族分离，但他们说白了也不过是兽人族的旁支。而但凡是兽人，身体上皆会有些野兽的痕迹。
虽说实力越高的兽人，越狱人类相似。但却从来没有哪个兽人，天生身体就光滑如水，连一根汗毛都没有。
因此这个女婴便成了异类，并且还是前无古人般的存在。在旁人眼中，其根本与人类无异，除了那双白熊族特有的灰色瞳孔。
“要不是我们发誓永远不会走出雪熊山脉，我甚至觉得你私通了人族。”此话一出，白熊族人纷纷闭上了嘴巴，可眼神里却充满了怀疑。
“你...你们...”女人那因刚刚分娩不久，而异常虚弱的身体，终于不堪打击，缓缓瘫软了下去。
泪水浸湿了脸上的白色熊毛，而后顺着下巴砸进雪里。为首的老者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出言制止。
唰啦！女人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兽人弯刀，但刃口却贴到了自己的脖颈之上。缓缓起身，她走向了自己的女儿。
所有白熊族人纷纷后退，在他们眼中，这女人已经疯了。没人想与疯子接触，更没人想劝服疯子。
女人走到了摇篮旁，她望着自己的女儿，泪水再次喷涌。没有伸手触碰，没有丝毫逃跑的企图，女人抬起头，冷冷望向了老者。
“她无论是什么东西，最终也都是我的骨肉，她的名字为莉莉安，记得将我们葬在一起。”
女人说完凄惨一笑，只见那柄弯刀轻轻扭动，随即她的身体四周，便被鲜血染出了无数红色冰晶。
白熊族人面面相觑，他们虽然担心这个女婴会给族群招来灾祸，但此时则没人觉得庆幸。
老者轻叹摇头，他是经历过那场逃亡的最后一个白熊族人，自然不想在自己即将死去前，再经历任何族人死亡。
“将她的尸体埋葬吧，至于这个女婴...”老者此话刚说了一半，却被突然出现的魔力波动打断。
只见那摇篮中的女婴，不知何时竟挣开了眼睛。而随着她手臂的舞动，丝丝犹如实质的魔纹正不断向四周扩散着。
白熊族战士见此，纷纷亮出了弯刀。至于那些围拢在周围的普通族人，则仅仅向后退了一步。
老者呆呆的站在原地，直到此刻，他才想明白了一切。这女婴哪里是什么灾星，其分明是万年难遇的兽人族天才。
“兽人的实力与形态息息相关，越是近似人类的，通常也越是强大。”老者喃喃自语，但声音却传进了每个白熊族人耳中。
“大长老，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白熊族战士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她的母亲已经死了，而凶手竟然是我们。”老者身体微微颤抖，谈谈的荧光骤然浮现，原来他也是个魔法师。
“从此我会亲自教导她，你们管好自己的嘴。”老者躬身抱起摇篮，缓缓走出了小山坳。
返回自己的洞穴，老者坐在篝火旁良久无言。叹了口气，他将自己的拐杖缓缓握紧，一片片木屑跌落进火焰中。
“如果你真是我们白熊族的救星，那便接受这柄寒焰叹息法杖吧。”老者将法杖贴在女婴身上，洞**再无一丝声音。
火光随着寒风摇动，风啸犹如暴虐的恶鬼。老者今天打破了自己的毒誓，不断将麦酒灌进肚中。
“天生的魔法师，变异冰系，再加上兽人族的法器供养之法，我可以闭眼了。”老者望着山洞外的一片白雪，两行泪水填满了皱纹。
“等着我，再等十年，我要完成这最后一个心愿，给白熊族留下希望的种子。”老者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兽皮，这正是自己妻子唯一的遗物。
是夜，雪熊山脉突然大雪纷飞，而这种天气则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摇篮内的女婴吮吸着母鹿奶，一旁的老者正用兽族语重复着冰系咒文。
第139章 羚羊骑士
雪熊山脉的寒风还未消散，翡翠谷的信鸦早已升空，帕瓦联邦的铁蹄止步于边界，狂暴的野兽气息如若实质。
这里是刺棘荒漠，更是吟游诗人口中的死亡沙漠。它北部与帕瓦联邦相邻，而最南端则紧贴着雾雨森林。
不过这里最著名的，却是同时存在着两位十二魔兽。其一是刺棘荒漠主人，鲛鲨赫丽贝尔。其二则为狼原的主人，毒狼玛纳加尔姆。
帕瓦联邦曾派出一位神佑骑士与两位大魔导师，意图驱赶这两个魔兽。这三人均是盛名已久的巅峰强者，甚至其中一人还曾斩杀过巨龙。
但结果却令世人惊掉了下巴。在某天清晨，三具尸体从天而降，两个魔兽化为人形。毒狼一言不发，鲛鲨则只挥了一剑，便将寒鸦城轰为两半。
从此后，帕瓦联邦再也不敢踏入刺棘荒漠，而刺棘荒漠中的这两位魔兽，也再未现身施暴。
可今天的情况却十分诡异，因为沉寂了多年的刺棘荒漠，突然变得躁动不安。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气浪般四散，毫无任何顾忌。
毒狼玛纳加尔姆从沉睡中苏醒，有些好奇地望向了远方。这股威压很陌生，绝对不是自己那位邻居所散发的。
半个小时后，他跨过胃湖，前脚踏进了砂砾中。玛纳加尔姆眉头轻皱，他对这里的干燥环境极为厌恶。
“赫丽贝尔！这是怎么回事？”毒狼玛纳加尔姆望着对方，冷冷问道。
“不知道！你没长眼睛么，自己过来看。”鲛鲨赫丽贝尔没有回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
毒狼玛纳加尔姆闻言撇了撇嘴，只见他始终没有化为人形，而是以本体的样子走到了对方身边。
然而当见到了不远处的东西后，他全身的鬃毛瞬间缓缓舞动，丝丝香气弥漫开来。他感觉到了，那是种同类的感觉。
“这...这是你的后代？”毒狼玛纳加尔姆不敢置信地问道。
“它三天前突然降临沙漠，原来我以为只是颗契约兽蛋，可却竟然是与我们一样的存在。”赫丽贝尔开口回道。
良久无言，两位十二魔兽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鲛鲨赫丽贝尔很无奈，因为刺棘荒漠已经有一只狼了，难道还要自己再割让出一片空间么。
而毒狼玛纳加尔姆，眼中更多的却是兴奋。在数千年的岁月中，他一直都在期待着改变，无论好坏，无论是否将血雨腥风。
但如果布姆与六花在场的话，一定会当场傻眼。因为那正散发着无尽威压的东西，与六花诞生前一模一样。
那是颗漂浮在沙丘之上的巨蛋，两条深绿色的魔纹光带缓缓旋转，强大的野兽气息将空间扭曲出波纹。
“鲁米诺斯、雷欧哈特，命你二人马上前往边界，敢踏进刺棘荒漠者，死！”毒狼玛纳加尔姆没来由地说道。
“你要是喜欢当人类，就趁早前往奥古大陆。”鲛鲨赫丽贝尔不屑地说道，而他们身后则突然出现了两道身影。
此二人是毒狼玛纳加尔姆的从属官，以奥古大陆的叫法，便是他的仆人。但他们却与一般仆人不同，因为二人是玛纳加尔姆亲手创造的生物。
十二魔兽的强大就在于此，不但本体实力深不可测，还能通过秘法令同类快速进化。而进化程度，则全部取决于“主人”的意愿。
“遵命主人，那我们就先告辞了。”二人躬身施礼，随即消失在了沙丘顶端。
天色从明亮到阴暗，毒狼玛纳加尔姆趴在地上，尾巴不时左摇右摆。而鲛鲨赫丽贝尔，则始终站立原地，没有丝毫改变。
今晚是满月之夜，清冷的月光洒满沙漠，快速冷却着温度。四周静悄悄的，连一只飞蛾都未曾出现。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不知何时，一片阴云遮挡了月光。两位十二魔兽同时挣开眼睛，两股威压瞬间出现。
只见那两条原本环绕在巨蛋周围的魔纹光带，缓缓将对方包裹，好似一件深绿色的纱衣。而巨蛋顶端处，则逐渐出现了裂纹，随即蔓延开来。
咚！巨蛋伴随着一声轻响，没来由的跌落于地，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成了幻觉。
“嗯？就这么结束了？”毒狼玛纳加尔姆有些疑惑地收起了威压，脸色极不好看。浪费了一天时间，他此时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然而就在此话脱口的同时，一条纤细的手臂突然从内部戳破了巨蛋。一个可爱甜美的小女孩爬了出来，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二人。
毒狼玛纳加尔姆一愣，可随即却显得极为兴奋。他感受到了对方体内的野性，正是与自己同样的存在。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第一堂课就让我来讲吧！”毒狼玛纳加尔姆的身形没有丝毫改变，但威压却正不断攀升。
一旁的鲛鲨赫丽贝尔见此，并没有出手阻拦。他们是魔兽，而作为魔兽，理应从出生那刻起就拥有自己的力量。
“腐蚀之境！”玛纳加尔姆的身体突然被毒雾包裹，而这股毒雾则瞬间膨胀，笼罩了整片沙丘。
只见一切被毒雾沾到的东西皆快速消逝，树木、虫蚁、沙海。而那个小女孩，却像个没事人般坐在原地。
“寒露戟！”鲛鲨赫丽贝尔见此，也抬手发动了攻击。
只见由其右手幻化而的巨剑表面，不断凝结出水滴，最后汇聚为了一根冰戟，激射向对方。
烟尘四起，沙雨纷纷。二人冷冷地盯着小女孩所在的地方，有些期待，更充满了嗜血的战意。
“呀呀呀！”一阵婴孩的呓语突然出现，并且还伴随着无尽的野兽气息。只见小女婴变回了本体，但样子却有些滑稽。
半羊人！肚脐之上人身，其下则为野兽。可或许是因为刚刚诞生不久的原因，此时的她体型十分矮小，再搭配上那张可爱的小脸蛋，丝毫没有任何威信可言。
“翠绿射枪！”小女孩抬手将自己的双头长矛高举，随即扔向了二人。
寒光一闪，毒狼玛纳加尔姆与鲛鲨赫丽贝尔依旧保持着前一秒的状态，但身后却被轰出一个巨坑。
“呀呀呀！”小女孩缓缓变回了人形，快速爬向了二人。
“你打算怎么办？”毒狼玛纳加尔姆苦笑着问道。
“先养着好了，她毕竟是我们的同类。”鲛鲨赫丽贝尔冷冷回道。
沉默，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刚才那一击虽然打偏了，但威力却十分恐怖，而这还是在其刚诞生不久的状态。
“第十三位魔兽领主，你的名字是什么？”鲛鲨赫丽贝尔低头问道。
“羚羊骑士，妮莉艾露。”小女婴抓着毒狼的长毛，而后者却疼得龇牙咧嘴。
第140章 珍珠与鳍
大预言术的第三天，如永夜般的黑暗凝滞停转，寂静与寒冷无尽纠缠。空旷的境，仿佛缓缓隆起的灰白大陆，闪动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光泽，卷挂着萧瑟，却带不去静谧。
浑厚迟钝的暗流推挤着无限空间，似乎所有情绪都会归于沉默，就像所有的河流最终都会汇于深海。
流云漓彩般的尾鳍静止不动，晶莹剔透的鳞片寒光摄人，由鲨齿龟甲编织成的腰链时而抖动，一颗血红色的珍珠挂于颈间。
沉重的石板粗犷异常，巨大的蚌壳生人勿进，无数魔晶变成了装饰品，巨大的海洋生物遗骸散落身边。
新的一天已然来临，人首鱼身的她睁开双眼，昨晚那奇怪的梦境依旧历历在目，无数影像残片连绵不断。
静静的靠在王座上，几只水母散发着青蓝色的冷光，缓缓飘近；无数的钩虾成群结队，一丝不苟地扫荡着每个角落；乌鲨一家三口扭动着身体，快速向上层移动；红色的鼬鱼夫妇争吵不断，在经过巨蚌时还上演了家暴桥段。
强大的魔力、灵活的身体、尖锐的爪牙、再加上那惊人的自我修复力。她作为深海一族的头领，自从出生的那刻起，便被族人们簇拥着，敬畏着。
她正是美人鱼斯库拉，卡律布狄斯旋涡的制造者，寒戟海的永世主人，人鱼一族的首领。
悠长的岁月波澜不惊，刻满巨石的战绩震慑着生灵，古老的人鱼血脉从来都是刻薄的，因为只有当旧王陨落时，新王才会诞生。
可她却不像母亲那般残暴血腥，因此族人们在大多数时间里，宠溺胜过尊敬。作为王，她只需在意两件事情，一为斩杀冒犯者，二为享受谧静。
她注视着那条满身伤痕的章鱼，思绪也逐渐回到了千年之前。自己的凶悍出于本能，可对上层海域，甚至是人类的认知，皆来自其身。
那被斩断的触须证明着残忍，那无数道疤痕预示着危险。但正处于叛逆期的她，却更相信偶尔沉入深海的人类羊皮卷，于是在某个清晨，她孤身游向海面......
那天的海水平静且温暖，但苦涩的味道却极为恼人。脚下的独眼巨章喷出墨汁，身形硕大的抹香鲸浮出洋面。
淡蓝色的眼眸中溢出兴奋，不老的容颜娇俏可人，诡媚的歌声空灵婉转，纤细的身影继续向前。
海水的颜色由深转浅，鲨鱼群瞬间乱作一团；久违的阳光明亮刺眼，小丑鱼躲进了珊瑚群。
探出水面，远方的夕阳缓缓陨落，好似岁月留下的足迹，在无声无息间，沉寂了那片灿烂。
天幕里的星群闪烁着遥远，月亮的身影投射在海面，她抬头望着黑夜，仿佛石化般静如止水。
不知过了多久，她翻身潜入海底，在一块隐秘的珊瑚丛中沉沉入眠，身边的鱼虾们好奇地瞪大双眼，可当瞧见那颗血色珍珠后却慌乱四散。
这样的情景时常上演，她每天除了欣赏天空，更多的是在躲避寻来的族人们。
藏在礁石林里的她虽然不忍，但对未知的欲望却始终占据心神。腰间的配饰被扭成了奇特的形状，这是她作为王族最后的颜面。
日子归于平静，她整日流连在浅海与地平线之间。她渐渐喜欢上了在午夜歌唱，仿佛整个海洋都是自己的观众。
鲸群喷涌出了低沉的水雾，海豚发出了阵阵嘶鸣。那是她才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声音充满迷惑，明眸凄美哀怨。
这自由且纯粹的小小追求，是摆脱了桎梏后的无懈可击，更是遨游于地平线的洒脱飘逸。
那曾经在深海谷底的寡淡日子，随着时光的流逝成为了过去，成为了回忆中的月朗星稀。虽然她依旧是这片海域的王，但稚嫩的心灵终敌不过外界的诱惑。
东鹿角湾矗立着一座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灯塔，每当夜幕降临时，它便会发出暗黄的光线，指引着晚归的船只。
在岁月的侵蚀下，灯塔显得格外斑驳。就像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有气无力地站在山顶，习惯性的怀念过去那些朝气蓬勃的时光。
她再也抑制不住那愈发膨胀的强烈好奇心，于是在某个暴雨夜，波涛汹涌的海面被划出了一道凹痕，快速延伸向灯塔所在的地方。
身体随着巨浪起起伏伏，高耸的灯塔古老沧桑，从远方传来的喧嚣尖锐刺耳，正是那所谓的魔法轰鸣。
然而当她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兴奋不已时，顺着光线照射的方向，一艘巨大的船却从狂风暴雨里缓缓驶来。
好奇心驱使着她追赶而去，因为她想要看看这个大家伙，到底有何本领能在自己的海域中如此横行。
笨拙的船体死气沉沉，远不如鲨鱼来得灵动自然；无力的桨叶虽然旋转，但结果却是被沙丁鱼群越甩越远。
身影隐匿于巨浪间，她仿若观赏闹剧般望着大船。十几分钟后，刚刚转身打算离开的她听到了一声巨响，随之而来的便是混乱而嘈杂的声音。
快速下潜，她望着那个在水中不断挣扎的魔法师少年。絮乱的海流剥夺了方向感，冰冷的液体包裹全身，大朵大朵的气泡从口中钻出，少年的动作渐渐放缓。
她谨慎地游到跟前，在一番查探后，拖着少年返回海面，可是那艘“铁皮笨蛋”却早经走远。
对方的脸庞在月光下惨白一片，她无奈地拖着少年游了整夜，最终停靠在一座荒岛附近。
几条大鱼摆在身边，人鱼的身影消失不见，重返人间的少年尽力回忆着这些天的遭遇，有些不敢相信，但又的确发生在自己眼前。
几天后，他重新回到了东鹿角湾。可在没人注意的地方，一条人鱼正心满意足的摆动着尾鳍。
失去血色珍珠的她重返深海，在族人们惊愕的目光下迅速衰老。干瘪的皮肤布满褶皱，灰白的鳞片渗出血痕，在这如禁地般的区域里，她悠悠地呢喃着最后的声音。
半梦半醒间，夕阳的余辉温暖可人，凄楚的海风掠过耳畔，飘落的泪滴湿透了黄昏，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
光影流转，美人鱼斯库拉坐在深海巨渊，挥手间暗流涌动，弹指间血腥一片。身旁的蚌壳里放着一颗红色珠子，正是她不久前孕育出的后代。
而曾经的魔法师少年，也如当初般陪在身边。只不过此时的他，却是用骨骸呈现，这也是人鱼对伴侣最深沉的爱。
第141章 针眼
大预言术的第四天。六花站土屋院门前，俏脸憋得通红，两个腮帮子鼓鼓的，好似那雷鸣洼地里的大蛤蟆。
闻讯探出的脑袋此起彼伏，而布姆此时则正靠在门边，虽有些哭笑不得，可眼底却闪过了一丝敬佩之色。
至于那几块面饼，却不知何时揣进了男子的裤兜里，瞬间消失不见。
无戏可瞧的村民们收回了目光，布姆在六花耳边轻语了几句后，也再次回到了土屋内。
如天青冻般的碧空里漂浮着几片闲云，好似淡淡的棉絮，令这块本该完美无瑕的宝玉身价暴跌。
万年如一日的小山村渐渐苏醒，仿佛连日的阴雨从未出现。男人们挎着猎刀离去，女人们走向了厨房。
木桌上的陶土杯白雾袅袅，缕缕香茗随风飘散。那些面饼对布姆来讲，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对于那个男子来说，却是活下去的希望。
六花的气愤虽然可以理解，六花将对方视为“无理取闹”也在情理之中。但她却略了那一直躲在男子身后，面色苍白的女孩。
至于这小女孩手背上的无数针眼，虽被其小心地藏在衣袖下，可却无时不在刺痛着男子的心。
合上房门，男子把女儿抱到床上。半个多小时后，他蹑手蹑脚地再次推开房门，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院子中。满是划痕的火石握在掌心，侵染汗渍的烟叶苦涩酸咸。
他每个月都要往返于奥古城与小山村之间，只因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唯一亲人身患重病。
坐在布姆对面，他满脑子都是女儿的身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始终清澈，但那憔悴的脸庞，却犹似利刃。
水狸月的阳光，好似一个心机颇深的小人，它会在我们不经意间提升了温度，却又总是把责任推给夏末的残魂。
屋内的陶土杯，渐渐变成了一块滚烫的泥疙瘩。布姆指挥着脸色不悦的六花，将茶台移到了小院外的水池边。
靠在树下的布姆微眯着双眼，对面的男子沉默寡言，身旁的冬青绿意盎然，几只秋燕穿梭在屋檐间。
布姆始终没有提及对方女儿的病情，只说其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幸运。男子闻言瞪大了双眼，却在一阵失神后惨笑连连。
二人交谈甚欢，一句句平淡的话语透过了芭蕉，击散了茶雾，可无论如何也抵达不到女儿身边。
小时候，男子便是父母眼中的苦难，村长眼中的毒瘤，伙伴眼中的异类。不算太难的猎人弓箭，他从未拉满过；不算太深的捕兽陷阱，他从未完成过。
可越是如此，村长与父母便越是心烦。本该挥汗如雨的午后，他总要把口水流成河川；本该朝气蓬勃的年华，他总要少写几段。
本可以顺利冲过终点，他却总要把脚步放缓。本该可以去奥古城打工，他却选择了离家旅行。
失望的父母不再好言相劝，而他也乐得个“我命由我不由天”。此后他愈发变本加厉，宁愿整天坐吃等死，也不想外出狩猎。
这种懒散的性格被村民们指指点点。但最气人的是，他总能在集市区里赚些小钱，虽说不上能衣食无忧，可却也好过狩猎。
那年他学会了抽烟，父母与村长苦口婆心，可却被其当做了耳旁风。不过他却能将村子里的兽皮悉数清空，大把金币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从此，他还是那个玩世不恭的问题少年，只不过多了赚钱的手段。这不上不下的日子持续了1000天，所有的一切，最后皆隐藏进了神迹平原。
那夜父母低声交谈了整晚，而屋里的少年也始终无法入眠。朝阳再次点亮了房间，父亲沉声召唤起少年，说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去奥古城里走一圈。
那年的玉米异常硕大，那年的梧桐异常新鲜，那年的王城内多出了一个少年，那年的他收起了嬉皮笑脸。
几块面饼是其整天的吃食，只有在结算了工钱后，才能与命运叫板。大多数金币被送回了小山村，情投意合的姑娘始终委曲求全。
但一场意外却夺走了父亲，不久后，母亲也在郁郁寡欢中撒手人寰。那夜他奢侈的买了一瓶葡萄酒，同村的伙伴叹息连连，对面的女友哭泣不断。
又是一年，他从一个混迹在集市区的小工，变为了肉铺老板的副手。而同样身为贫民的女友，也正式成了他的妻子。
再一年，他有了自己的女儿。幸福不过是忙碌一天后的归心似箭，不过是伙伴间的肺腑之言，不过是交完房租的舒缓安心，不过是一碗热汤、一块肉干。
但平凡的岁月却终归不会安于现状。在某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妻子被城卫当街打死，只因她弄脏了对方的皮靴。
冰冷的尸体化为灰烬，幼小的女儿哭嚎不断。牛奶的香气刺痛了心神，频频出错的少年被肉铺老板轰出了大门。
他再次回到了那个小山村，一边照看着身患重病的儿女，一边靠着自己的小聪明立命安身。
可昂贵的诊费却渐渐掏空了积蓄，家里的那些牲口纷纷变卖。三年后，女儿的病情终于好转，学士称只要坚持治疗，便能有痊愈的一天......
连日的阴雨使土路泥泞不堪，早已半头银丝的他，正坐在屋檐下，呆望着苍天。屋内的女儿靠在床头，用记事本里的奥古通用文记录着一切。
但其却似乎没有继承那份早熟的心智，在完成了爸爸教给自己的任务后，便兴高采烈地跑到了男人身边，一把挽住了那坚实的臂弯。
男子面带微笑地扭过头，一把将对方拥进了怀内。他说明天要再次去奥古城治疗，她的小脸瞬间便鼓成了皮球，小声询问着能否改日再去。
细雨绵绵地飘落不断，炉灶里正煮着女儿最爱吃的汤圆，男子的手臂上又多出了一道青筋，而那满是皱纹的脸颊，却始终刚毅傲然......
夕阳不知何时染红了神迹平原，身陷沉思的布姆置若罔闻，而六花的泪水，则早已打湿了皮甲。
那几块面饼，对普通人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对这位父亲来说，却是他明天的全部吃食。
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更不在乎被人冷嘲热讽。他的一切都寄托在了女儿身上，就算拼掉性命也责无旁贷。
雨依旧飘舞着，不远处的土屋门缓缓被推开，一个弱小的身影突然出现，那纤瘦的躯体摇摇欲坠，那手背上的针眼刺痛着众人。
布姆难得开口问候，一旁的六花则急忙端出了糕点。而身边的男子，却早已跑到了女儿身边。
第142章 冷眼旁观
“如果有100枚金币，买套房吧，收藏我们的爱情；如果有10枚金币，买辆马车吧，驱动我们的爱情；如果有1枚金币，买个戒指吧，见证我们的爱情。”
“如果有五十枚银币，去郊游吧，放飞我们的爱情；如果有九枚银币，吃顿好的吧，浪漫我们的爱情；如果只有七枚铜币，那就买壶麦酒吧，灌醉我们的爱情。”
六花坐在奇妙屋内，一边吃着白糖糕，一边捧着一本小说。而布姆则不断熟悉着攻击法阵的手势，身体已经被废纸占满。
四秒是他目前所能达到的极限时间，这份成绩足以震惊那些帝国学院里的正统派魔法师，但却依旧还是太慢了。
直到此时，他才算真正了解到了空间系魔法的复杂，因为它不但需要一定的魔力基础，更考验施法者的速度。
攻击法阵是由四个独立法阵叠加组成的，这就是说施法者要同时用魔力刻画出四个法阵，才能达到其最大威力。
布姆也曾尝试过只施展一层魔法阵，虽然成功了，速度也能达到无限趋近瞬发。可威力却堪堪强于火球术，这还是要取决于四周的火元素浓度。
因此，他放弃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至少在达到高阶魔法师以前，这种攻击方式对自己都是鸡肋。
手指骨节交错到一起，在几声脆响后，布姆打算接着“画画”。他习惯用笔在纸上刻画魔法阵，也好能找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但近百张纸早已消耗殆尽，布姆扭头看向了六花，打算叫她从次元空间里再取些出来。但当布姆瞧见六花的状态后，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无奈。
“别告诉我，你的恩赐解脱剑术，是从小说里学到的。”布姆抓起一个纸团，准确地扔向了对方。
“呜呜呜，太感人啦，实在是太感人啦。哥哥哪里才有这种骑士，为了爱情甘心跳进深渊，只求敌人能网开一面。”
六花抬手接住了那个纸团，可那原本甜美的小脸，此时却满是泪水，甚至其中还掺杂了不少鼻涕。
“首先，这种人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一定屈指可数。其次，骑士的死绝对换不来爱人的生命，因为她必将沦为奴隶。”
布姆起身走到六花身旁，随手接过了那本小说。这是刚发售不久的新书，作者是精灵族有名的吟游诗人，讲述了一段凄美至极的骑士与公主的爱情故事。
“哥哥，我觉得你就是个冷血动物，不会感动么，真的不感动么？”六花虽说如此，可嘴却没闲着，仍然在一口一口咬着零食。
“烦都烦死了，哪有时间去感动，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布姆转身将那些废纸扔进火炉中，轻声说道。
十分钟后，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了密林。或者能再次回归于正常生活，对二人来讲，才是真正的感动。
芦苇丛随风荡漾，神迹平原在水狸月里，换上了一件金色披风。兽群贪婪地享受着那些残存的阳光，小山村的轮廓被夕阳映红。
然而在还有不到二百米的距离，六花却突然停下脚步。一旁的布姆有些意外，但却察觉到了对方瞳孔中的异样。
“哥哥，有一群人，他们的服饰与帝国铁卫相同，为首之人应该是个贵族。”六花的双手瞬间幻化成短刃，表情也愈发冰冷。
“我们先看看再说，你不要冲动。”布姆眯着眼睛，努力望向了远方。
小山村，胡克此时站在人群前，而老者则悄悄关紧了谷仓大门。
虽然村民们不住在城内，但也始终都是奥古城人。因此一些事情，虽然不情愿，可也无法避免。
贵族的钱财，一部分来自祖辈们的积累，一部分来自每月王室发放的特款。一部分来自经营与交换，而大部分则来源于压榨贫民。
小山村原本属于那老侯爵的私产，可现在人早死了，其势力也就自然土崩瓦解。而这鸟不拉屎的小山村，则成了其他贵族的盘中餐。
而此时正站在胡克对面的，正是小山村新的主人。伯爵之子，帝国学院的一员，初阶风系魔法师。
“大...大人，这真是我们所有的金币了，您总得给我们留下点吃饭钱啊。”胡克望着对方，实话实说道。
“放屁，真当我不知道么，这半个月你们三天两头跑去集市区，贩卖的野兽不计其数。”贵族青年冷冷回道。
“都买粮食了啊，您也知道，再过一阵子，可就到黑雨月了。”胡克再次说道，甚至还指了指仓库。
“既然你们活得如此辛苦，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都滚去英灵殿吧！”贵族青年挥了挥手，身边的二十几个帝国铁卫纷纷抽出了长剑。
片刻钟后，所有村民双膝跪地，而贵族青年此时，则握着自己的魔杖，一脸残忍的扫视着众人。
这小山村是他花了千枚金币，从别人手里买来的。他的企图并非占有或征税，而是要过过杀人的瘾。
因此今天就算胡克拿出再多金币，也改变不了结果。一颗颗火球凭空出现，胡克只觉得胸口一闷，鲜血便染红了四周的土地。
“你们要干什么，我们不是已经...”一个女子发出了凄厉的嘶吼，这人正是与胡克同床多年的妻子。
然而她的话却只说了一半，只见旁边的帝国铁卫手起剑落，一颗头颅便滚落到了胡克眼前。
夕阳下，这场毫无悬念的杀戮，仅仅持续了几分钟。贵族青年望着满地的尸体，微笑着收起魔杖，转身离去。
布姆蹲在芦苇丛中，始终没有说话，更没有现身。而六花脸上没有绝望，没有痛苦，更没有怜悯。
每个人都像一座山，自然每个人的自我便盘踞在山顶之上。尽管山有高有低，但自我却永远都是朝下看的。
就算是那些盘踞在小坟头上的自我，也会如此向下俯视。所以，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最高的存在。
“如果哪天哥哥死掉了，我就算放弃梦想，背道而驰，手刃众神。甚至被人利用，也要去有你的世界。”
六花的双手再次变回人形，可眼中的泪水，却不争气的打湿了袖口。布姆没有出言安慰，因为在他心中，六花跟着自己，就注定要经历这些破事。
“我也会如此，应该会吧。”布姆缓缓起身，径直走向了小山村。
身后的六花闻言一愣，但随即跑到了布姆身边。她不喜欢望着布姆的背影，她要与哥哥并肩前行，一只走到生命的尽头。
第143章 窗外的木板房
没同我们走到最后的人，只是前世为我们披了一件衣。而真正与我们走到最后的，则是那个埋葬了我们的人。
布姆与六花站在小山村内，望着眼前的尸体久久无语。
“哥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六花在耳边轻轻问道。
“先看看是否还有生还者，然后...离开吧。”布姆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这里没有感情，可却也住了小半年。
六花闻言没有再说话，她弯下腰，快速检查起那些自己熟悉的面孔。而与此同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出现。
“是布姆魔法师大人，与六花小姐吗？”这声音从猪圈旁的干草垛中发出，随即缓缓现身。
他是小山村里唯一存活的人，或者说是唯一存活的成年人。
布姆与六花对视一眼，立刻将其搀扶进土屋。老者的年纪很大，二人不想再外面说话，那样的血腥环境太过于残忍。
片刻钟后，老者道明了这场惨剧的前因后果。布姆摇了摇头，而六花则显得有些惭愧，因为那些野兽尸体，有大半是她带回来的。
“二位大人请随我来吧。”老者推开土屋门，径直走向了谷仓。
刺啦刺啦！老者将正中间的长桌推开。咯吱咯吱！隐藏在地面下的铁环被其拉动，一条暗道出现在三人眼前。
老者没有再理会布姆与六花，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吹亮后走下台阶。他的神情极为平静，没有丝毫绝望可言。
这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布姆与六花此刻正蹲在地上，以免头部撞到顶棚。
二人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因为村中的五个孩童全部聚集在此，没有一个受到伤害。
“这是我们的秘密，很抱歉一直都没告诉你们。”老者轻轻说道。
“这些是我们所有的金币，只求二位能放过他们。”老者从身后拉出了一个小木箱，再次开口说道。
布姆没有回应，也无需回应。对方的意思很明显，破财免灾，想必自己与六花此时，早已成为了那些贵族的走狗。
“走吧。”布姆只说了两个字，随即爬出了暗道。
“这里有些钱，希望你们能活下去，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照顾。”六花偷偷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一袋金币，也躬身离去。
寂静，老者的身影因风而忽明忽暗，那五个孩童则始终抱在一起，好似尸体般沉默无言。
一百多枚金币，足以挨过三个黑雨夜，足以让他们多活三年。老者此时才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十分离谱。
他们收好这些钱，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地窖，回道小山村内。然而除了那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哪里还有布姆与六花的身影。
“你给了他们多少钱？”布姆一边走着，一边开口询问。
“钱？什么钱？哥哥你是不是傻啦。”六花低着头，小声狡辩道。
“算了，就当是丢了吧。不过以后还是少爱心泛滥，我们可不曾收到过别人的馈赠。”布姆并没有揭穿对方，不是不想，而是不忍。
二人渐渐走向奥古城，时隔多日，兜兜转转，没成想还是回到了这里。
行走在熟悉的青石板路面，布姆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自己离去时只是个从黑市逃跑的罪犯，而现在不但还活着，甚至变成了初阶魔法师。
砰！正在神游天外的布姆，不小心撞到了路人。而对方手中的佣兵委托文书，则险些掉进污水沟。
“你瞎了！走路不挣眼睛的？”此人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眉宇间充满了鄙夷。
“对不起，对不起，请大人饶恕小的吧。”布姆好似变脸般开口回道，甚至还躬身施礼，显得极其卑微。
“哼！晦气的玩意，快点给老子滚蛋！”佣兵见布姆的态度如此恭顺，便骂骂咧咧地继续向城门走去。
路人对这样的场面毫无兴趣，在他们眼中，其不过是一个下作的贫民。既然没有后续，也不必再浪费时间。
布姆嘿嘿一笑，再次拔腿前进。而一旁的六花则显得十分无语，因为在她看来，哥哥抬手便能将其瞬间轰成齑粉。
“哥哥，你好无聊呀，但功力不减当年哦。”六花举着一块糕点，眼神中充满了阿谀之色。
“少废话，这里可是城内，你难道想我被关进黑牢么。”布姆一把抢过对方的零嘴，随即塞进了口中。
夜幕下，二人坐在雄狮酒吧里，一边喝着麦酒，一边计划着明天。老板阿喀琉斯虽然有些好奇，却也没有出言询问。
“哥哥，我们今晚睡哪呀，这里也不能展开奇妙屋，很麻烦的。”六花咀嚼着一块牛肉，小声问道。
“去贫民区呗，还能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是贵族。”布姆喝着酒，不断打量着酒吧内的一切，这是他第一次以顾客的身份来到此地。
金币是个好东西，许多金币则能驱鬼驭神。布姆此时捏着钱袋，脸色冰冷且高傲，而那件黑色法师袍，则正反射着银辉。
片刻钟后，一对夫妇点头哈腰地接过了钱袋。他们甚至都没有取回私人衣物的打算，仿佛生怕对方反悔，就这样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而始终沉默的六花，却早已看傻了眼。她没想到自己心中的难题，竟然被布姆轻松解决，并且前后还不到半个小时。
“这里以后是我们的新家了，虽然没有黑市那般宁静，却也好过露宿街头。”布姆与六花将原主人的东西悉数扔出门外，贫民们则好似疯狗般争抢不断。
“怎么睡呀，脏死啦。”六花苦着小脸，因为她闻到了残留着的劣质香水味。
“睡？谁说要睡觉了，我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布姆冷冷一笑，随即再次推门离去。
这晚，布姆全身沾满了泥土，好似刚从黑牢里放出来的囚犯。而六花则更是不堪，不但满脸污秽，衣服也残破不全。
“行了吧，人家都要累死啦，哥哥你欺负人！”六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苦兮兮的问道。
“差不多了，以后你从院门进，而我则从这里进，不要搞错了。”布姆将一块石板铺平，在跺了几脚后，才满意地回道。
这间木板房正是与小院相对的地方，布姆担心黑市惨剧再次发生，适才有了打通两端的行动。
做完这些事情后，布姆推开木门，好似从前那般走进了暗巷。而六花则从地道中返回小院，急忙换下了身上的脏衣服。
至此，二人再次回到了奥古城。但这旧地重游的日子，却也仅仅持续了不到两个月。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则是更加凶险的旅程。
第144章 另一个角度
小山村惨剧没有让布姆悲伤，作为一个王城孤儿，他看过更加凄惨的事情。而六花眼中则只有布姆，更不会对旁人产生感情。
二人因为昨晚挖掘地道的原因，一直睡到了今天午后。布姆被尿憋醒，六花起身来到厨房，打算随便糊弄一口。
她不喜欢这个小院，陌生且肮脏。既没有在黑市时的宁静，也没有小山村里的安详。可如今，这里却是她的家。
“吃饭啦，再不起来，人家就要掀被子啦。”六花端着两盘炒菜，开口喊叫道。
在经过了村妇们的秘密特训后，六花的厨艺可谓是突飞猛进。不但味道好了许多，品相也更加漂亮。
五分钟后，布姆一边忍受着冷风，一边吃着食物。这是六花的倔强，在没赶走屋内的气味前，决不可关闭窗户。
“哥哥你会不会风系魔法呀，吹一下呗。”六花苦着脸，鼻子不时抽动。
“我又不是神，你会你来。”布姆没有抬头，他真的饿了。
下午，六花不断打扫着小院，时而擦擦这里，时而又抹抹那里。布姆坐在屋中，不断施放着攻击法阵，但威力却仅仅能吹灭烛火。
现在身处奥古城内，布姆自然要小心谨慎。否则一个弄不好，不但自己要被丢进黑牢，恐怕连六花都要惨死街头。
并且这种控制魔力输出的手段，也是魔法师本该学习的。肆意攻击很简单，但能做到随心随遇，却是一个高手的基本。
布姆虽然没觉得自己能成为什么高手，但努力总归没错。这正如先前那些枯燥的修炼，最终皆化为了进阶时的信心。
“蜉蝣之卵，魔力之源，猩红的真空甬道，穿透壁障的无数黑斑，以吾之名，攻击法阵！”冗长的咒文脱口而出，身前的烛火在四秒后熄灭。
节奏有序，咒文清晰，魔力充沛，威力也敲到好处。但速度却还是如先前般，慢得犹如一位口吃的吟游诗人。
布姆苦笑着收回了黑木法杖，他没有导师，那羊皮卷中也没有解释这种问题。因此布姆把其当成了正常现象，把其归责于自身魔力太低。
念咒，施法，休息。布姆如同人偶般重复着这三个行为。房间里时而火光一闪，时而清风涌动，时而灰尘四散，时而又潮湿一片。
可院中的六花，则正用一片布条裹着下半张脸。手中的水桶不断减轻，掺入了消毒粉的液体飞扬四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傍晚，六花在连番试探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此时的垃圾桶内，则被蟑螂，臭虫，以及五六只老鼠尸体填满。
但好在水狸月的风力十分强大，不仅吹跑了小院的怪味，还冷却了六花那颗处于爆发边缘的心。
再次返回奥古城，对于布姆来说是件可有可无的小事。而对于她来说，除了离集市区近了点，根本不能与那片密林相比。
不过这次六花却没有抱怨，甚至连一丁点失望的情绪也没有显露。她也在慢慢成长，也正慢慢融入人类的族群。
拎着熟悉的竹篮，挽着最喜欢的哥哥，望着拥挤的人群，听着无数污言秽语。六花轻车熟路地挑选好食材，随即与布姆分开返回。
二人好似陌生人般，各自行走在道路两边。六花一蹦一跳地推门返回了小院，而布姆则推开了木板房的门，好似多年居住在这里的贫民。
轻轻将一块石板掀开，布姆悄悄爬进地道。几分钟后，他挂着一身泥土，也回到了小院内。
“哥哥，人家打扫很辛苦的，你下次弄干净了再进屋哦。”六花举着锅铲，一脸不满地抗议道。
“知道了，是我的错，今晚给你讲故事。”布姆毫不避讳地脱下了自己的长袍，直弄得六花俏脸通红。
饭后，六花窝在布姆身边，好似猫咪般拱着对方。而布姆则拿着一张魔法阵草图，眼中充满了遗憾。
“哥哥，这就是魔法阵嘛，怎么乱七八糟的，驱鬼用的嘛？”六花一把抢过了纸张，好奇地问道。
“驱鬼？驱你这个大头鬼！”布姆仰天叹息，他没想到自己修炼了多日的法术，竟然变成了对方口中的坑蒙拐骗伎俩。
“嘻嘻，人家就是开个玩笑嘛。不过哥哥，你的施法速度有些慢呦，如果在打斗时，绝对会被人杀死的。”六花望着布姆，有些担心地说道。
布姆闻言一愣，他没想到连六花这个魔法白痴，竟然也能看出自己的缺陷。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自己的魔法招式就是一坨狗屎，毫无实际用途。
二人继续闲聊着，六花询问着明天的菜单，而布姆则道出了攻击法阵的原理。六花是布姆唯一的亲人，更是唯一能说实话的对象。
六花歪着脑袋，从开始时的无所谓，到中途的眉头轻皱，最后却又好似看傻子一样，上下打量起布姆。
布姆被其这种表情弄得不知所措，在确定自己没有大小便失禁后，抬手捏住了六花的小脸蛋。
“撒手！哥哥你快撒手啦，人家的脸会被掐大的！”六花不断哀嚎着，小拳头“痛击”着布姆的胸膛。
“下次再敢取笑我，我就把你丢到垃圾场去，正好你也能温习下恩赐解脱剑术。”布姆松开手，仰头躺在了床上。
六花气鼓鼓地再次拍了布姆几下，可随即又眼珠一转，神神秘秘地凑到了对方耳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哥哥，你那个攻击法阵正常情况下，是由四个法阵组成的对不对？”六花开口问道。
“对，火水风土，四大元素体系，四个魔法阵。”布姆老实回道。
“那就是说，哥哥目前每个法阵需要一秒的施法时间，一共四秒喽？”六花再次问道。
“没错，该死的施法时间，四秒，就算是傻子也能杀掉我了。”布姆长叹一声，显得有些失落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哥哥为什么不一次只施展一种法阵咧？叠加四次的威力也不小吧？”六花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原本长吁短叹的布姆，闻言身体猛然一震。如果真能实现这种假设，那攻击法阵的作用，将堪比自己的火系“十二宫连弹”。
而六花则被布姆的神情吓了一跳，只见其翻身爬到了墙角，一脸坏笑地盯着对方。那眉宇间的意思，分明在说：你不要过来。
“六花，你真是个小天才，快过来，想听什么故事，哥哥都讲给你听。”布姆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说道。
“唔，人家困啦，要睡觉啦，哥哥自己玩吧。”六花用被子蒙住了脸，可嘴角的笑意却久久不散。
第145章 工具人
是夜，布姆伴着月色修炼到天明。在破晓时分，他将最后一张纸填满，而其上所绘着的，正是四层风系攻击法阵。
现在的他就犹如一只小鱼，突然在某天发现，原来那道出口就在身边。至于外面的世界，则正是自己幻想的模样。
扭头看着六花，布姆咧了咧嘴。没想到困扰了自己两个多月的问题，竟然最后被一个魔法白痴轻松解决。
“我果然不是个天才，甚至还有点蠢。”布姆靠在床头，嘈杂声逐渐扩大，奥古城迎来了新的一天。
或许是因为六花的影响，也可能是习惯了黑市与密林。布姆发现自己越来越讨厌这种混乱的环境，或者说是不喜欢看见那么多人。
眉头轻皱，布姆悄悄起身走到厨房。六花昨天帮了自己一个大忙，早饭理应该他去操办。
生火，烧水，布姆将胡萝卜丢进锅中。煎蛋，热奶，布姆端着餐盘，好似贵族身边的年轻仆人。
缕缕香气在房间中扩散，睡梦中的六花吸回口水，幽幽醒来。而她的瞳孔，却被一张脸填满。
“啊！你离人家这么近干嘛！后退，再后退一点，哥哥是变态么？”六花被凑在自己耳边的布姆吓了一跳。
“时间不早了，起来吃饭，今天陪我去一趟神迹平原。”布姆无所谓地坐在凳子上，随手将一片培根塞进嘴里。
“嗯？这些都是哥哥做的？你为什么要做饭，难道想毒死人家嘛。”六花在吃过了布姆的黑暗料理后，就决定这辈子也不会让布姆再踏入厨房一步。
“其实...还挺好吃的，尝尝？”布姆脸色一红，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半个小时后，六花收拾好东西，再次披上了那件灰麻兜帽。而布姆则爬进地道，从对面的木板房中走出。
二人好似陌生人般保持着距离，六花走在前面，布姆跟在后面。身边的人群虽然拥挤，可二人的间距却始终保持着五个身位。
期间，六花购买了无数零食，甚至还拎了一壶奶茶。布姆对此没有任何怨言，因为今天自己要做的事情，的确有些过分。
半个小时后，二人终于走出了城门。再次来到神迹平原的六花，瞬间化身为野兽，奔跑着、跳跃着。
而布姆也感觉一阵神清气爽，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正远离曾经的一切，否则断然不会嫌弃贫民区的臭味。
偶尔经过身边的佣兵团扬起阵阵灰尘，本欲出手的六花，却被布姆拽离了主道。二人朝着密林方向走着，再未与任何人碰面。
“哥哥，我们今天到底要做什么呀？烧烤嘛？”六花站在密林中，伸手撩拨着溪水，双眼放光地问道。
“今天我要做个实验，准确的说，是再次验证一下攻击法阵。”布姆蹲在地上，快速升起了三簇篝火。
“哦，那哥哥自己玩吧，人家出去啦。”六花作势欲走，再次返回神迹平原，她更想与兽群为伴。
“等等！今天你要成为我的靶子，我需要得到最真实的反馈，魔法免疫还真是个好东西。”布姆急忙开口说道。
六花的左脚此时正悬在空中，闻言既没有落下，也没有再踏前。她缓缓转过了身体，脸色瞬间变得十分古怪。
“哥哥要打人家？天呐！哥哥要欺负人啦，笑死我啦，哈哈哈哈...”六花笑着坐到地上，她虽然认可布姆的魔法师身份，可哥哥的实力却还是太弱了。
别说什么与自己对战了，估计只要六花稍微认真一点，布姆都会被切割成肉屑，这还是在正常人类形态下。
“少废话，你要是不愿意帮忙就走吧。”布姆抽出黑木发展，作势欲开始修炼。
“别呀，人家这不是开个玩笑嘛，哥哥你打吧，使劲打！”六花的皮肤逐渐变成了棕褐色，可双双却没有幻化为短刃。
布姆见此也不再多言，他后退到了那三簇篝火旁，将自己的气息调整到最佳状态。在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后，适才开始低低吟唱。
“蜉蝣之卵，魔力之源，猩红的真空甬道，穿透壁障的无数黑斑，以吾之名，攻击法阵！”两秒钟后，巨大的火红色魔法阵凭空出现。
四层火系魔法阵急速旋转，身旁的篝火好似有生命一般，不断喷吐着烈焰。六花的脸色微微一变，因为她从未见过布姆这种攻击方式。
几十颗火球连成一串，好似一条火焰长鞭，狠狠地抽向了六花。而六花却依旧愣在原地，抬手将其轰散。
布姆对此没有丝毫意外，如果自己的攻击能伤了对方，那才是见鬼了。这也正是他找六花对练的原因。
转身奔跑，布姆纵身跳进小溪。冰冷的触感传遍全身，但同时也是密林中水元素最丰富的地方。
布姆抬手轻点，攻击法阵再次施展。可这次四层法阵却变成了湛蓝色的水系，而轰向六花的，自然是无数水弹。
六花见此，依旧没有移动。那些水弹射穿了树木，又狠狠砸入地面，但却不能令其后退一步。
风不知何时骤起，随着布姆的吟唱，化为了一道道无形之刃。淡青色的魔法阵光华流转，若有似无的咒文回荡在密林中。
六花脸色平静的盯着对方，甚至还盘膝而坐，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了零食。然而下一秒后，她却将一只手幻化成了短刃。
深黄色的魔法阵出现，布姆此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将几十个土刺禁锢在身前。此时他体内的魔力所剩无几，这是最后的攻击法阵。
魔力顺着黑木法杖极速扩散，最后随着布姆的低吼，连接了每一根土刺。而这些土刺，则聚拢为了一个十米长的土锥。
这是布姆昨晚最大的明悟。尝试改进攻击法阵，并不仅仅是单一元素的四层叠加。更要展现出元素强化后的最大效能。
如果说先前的分散攻击，是种以寡敌众的手段。那这最后的巨型土锥，则是任何同阶魔法师的梦魇。
轰隆！六花所在之地尘土飞扬，而布姆则缓缓瘫坐在地。四周的树木纷纷倾倒，甚至还改变了溪水的走势。
“这才像话嘛，可为什么不是其他系的魔法咧？”六花的声音再次出现，而她的双脚，则在地面上拉出了两道沟壑。
但就在她此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布姆的咒语声却再次响起。只见一颗巨大的火焰流星从天而降，准确地砸向了六花。
爆炸四起，硝烟弥漫。六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灰麻兜帽，眼珠子转了转，随即竟然嚎啕大哭起来。
闻声跑来的布姆将其拉出了大坑，在经过一番检查后，才算放心。并且他也发现了对方眼中的那抹狡黠。
“哇！哥哥太欺负人啦，人家受伤啦。”六花躺在地上不起来，甚至还抱紧了布姆的小腿。
“是么，那我先回城了，你好好在此地养伤，半个月后见。”布姆佯装欲走，可转身之际，却险些没栽倒。
“哥哥，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六花见此也不再耍赖，一脸关切地问道。
“魔力消耗太大了，咦？你的伤好了？真快！”布姆挥了挥手，尽量掩饰着自己的虚弱。
第146章 夜雨
晚霞中，六花与布姆朝着奥古城的方向走去。前者今天打心底佩服对方，也算认可了对方的实力。
而布姆现在却十分疲惫，因为最后那颗火焰流星，是将黑木法杖内所储存的魔力清空后，才施展出的最强一击。
“六花，你觉得我现在哪里还有问题？”布姆接过了对方的水囊，轻声问道。
“这个嘛...感觉还是速度太难了，哥哥与魔法师间的战斗可以完胜，但要是碰到斗气职业者，那...”六花欲言又止，生怕太过打击布姆。
布姆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他自然知道。可魔法阵是用体内魔力刻画的，而决定其施展速度的，只有“熟练”二字。
羊皮卷中对此有着十分明确的描述，但千言万语皆为一句话，只有不断练习才能消减施法时间。
不多时后，二人返回了奥古城，依旧分开行走，以免暴露了那间逃命用的木板房。不过布姆今天决定，要好好吃上一顿。
布姆作为最了解六花的人，自然知晓对方的那种能力，并不是凭空出现的，更不是没有代价的。
幻化后的六花虽然强大，也无惧任何魔法与斗气攻击，但却也不断消耗着她的力量，这正是其常常犯困的原因。
因此布姆今晚不想麻烦六花做饭，而是与其前后脚走进了一家饭店，临桌而坐。这是一个贫民区里的小餐馆，食客不多，可菜却做得还算美味。
布姆要了盘酱牛肉，想了想又叫了壶麦酒。而六花则在老板娘差异的目光中，点了整整一桌子饭菜。
二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交流，不过六花却总是在没人注意时，偷偷将自己盘中的好吃的抛给布姆。
布姆对此种行为哭笑不得，心道自己又不是小狗。但他也乐得如此，在他心中，这便是亲情的体现。
饭后，二人向小院方向走去，可就在即将到达时，布姆却突然感觉一只小手伸向了自己。更确切的说，是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前面的六花肩膀一抖，她是契约兽，自然能感知到这种事情。而布姆则是嘿嘿一笑，左躲右闪着向一条暗巷走去。
他从小就生活在贫民区，又岂会不知道对方的打算。但令他觉得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也有被人瞄上的一天。
难道是自己这身粗布麻衣太新了？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曝露了？难道对方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布姆的思维成跳跃趋势扩散开来，而此时，他也拐进了一条幽深的暗巷中。
静谧中带着让人无法琢磨的伤感，是风的气息，还是内心的波动？亦或只是因为饥饿或畏惧死亡。
对方是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全身脏兮兮的，衣服上打着七八个补丁。而他的右手，此时则定格在空中。
“既然被我发现了，难道你还不逃跑么？”布姆缓缓开口说道。
小男孩闻言一愣，可随即便欲转身离去。但六花却早已堵在了巷口，脸色冰冷地打量着对方。
在经过黑市与小山村的接连惨剧后，六花逐渐抛弃了那些幻想。此时在她眼中，对方仅仅是个打算伤害布姆的存在。
袖中的短刃慢慢溢出，六花抬头看向布姆，意思不言而喻。而布姆则摇了摇头，并没有杀死对方的打算。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跟着我做什么？”布姆再次问道，眼眸一片冰冷，声音中隐隐透着残酷。
小男孩始终低着头，既没有说话，也不再逃跑。只见他蹲在地上，用自己的双臂护住身上的要害。
沉默，暗巷中再无人说话。布姆见对方如此，伸手捡起了一截木棍，抬手狠狠抽向了对方。
没有鲜血，没有哀嚎，没有求饶，也没有停止。布姆不断抽打着对方，而对方则始终一声不吭。
站在不远处的六花眼皮一阵狂跳，今天是她第一次见到布姆如此残忍，或者说近似于疯狂。
“哥哥...”最先开口说话的，还是六花。她不在乎那个陌生男孩，却十分担心布姆的状况。
“怎么？失望么？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一直就喜欢将手伸向别人腰间，但我却知道什么时候该求饶！”布姆的双眼一片血红，身上也泛出了淡淡的荧光。
这是魔力絮乱的表现，是魔法师在极度愤怒下的被动行为。
“我没有名字，我是个孤儿，我饿了，所及就想偷钱买块黑面包吃。”小男孩躺在地上，突然开口说道。
“继续！这不是我想听的东西！”布姆闻言没有低头，依旧高举着木棍。
“黑雨月即将来临，我想多弄些钱，我不想死！”小男孩发出了一声怒吼，可声音却因伤势而显得有些扭曲。
水狸月的最后一天，细雨如期而至，好似众神的叹息，更仿佛是一场死亡前的既定圣礼。
无论在哪片土地，无论在城池或深渊里，无论明天是否苍穹破碎，既然活着，那就要一直活下去。
然而这个世界却是唯一且绝对公平的。布姆想成为魔法师，就要承担将来被秘法工会追杀的风险。
这个小男孩也是如此，既然想挨过那即将来临的冷月，在黑雨夜活下去，那就要忍受被人发现后的毒打。
“谁教你的这种手段，不要告诉我，你是自学成才的。”布姆再次挥舞起木棍，而对方身上则又多出了一道伤痕。
“没人教我，我是看别人这么做，就也这么做的。”小男孩眼中一片冰冷，仿佛身体不是自己的般。
“那你从今天的失败中学到了什么？”布姆再次打向对方，力道毫无减弱的意思，甚至还加重了几分。
“学到了要弄把武器，最好是匕首，这样下次就能先杀了你。”小男孩的回答在布姆意料之中，可却叫六花皱紧了眉头。
她不在乎对方的生死，甚至只要布姆点点头，她就能马上将其捅死。可她却不是个虐待狂，不喜欢折磨即将死去的猎物。
“给你十秒钟，这是我最后的仁慈。”布姆冷冷说道。
小男孩捡起地上的东西，低头跑出了暗巷。而侧着身子的六花，却显得更加疑惑，疑惑哥哥为何要放过对方。
“他很像三年前的我，我觉得如果他能活下去，说不准也能在某天得到另一张羊皮卷，与另一个你。”布姆靠在墙壁，那股眩晕感再次降临。
六花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布姆的意思。更在方才与小男孩擦身之际，看清了对方身上的伤势。
布姆虽然狠狠教训了一顿对方，可那些伤痕却都是些淤青与红肿，虽然看起来骇人，但一周后便能痊愈。
至于头部与四肢，以及正面，则完全没受到任何损伤。
“哥哥，我发现你就是个烂好人，那块面包有些不对劲哦。”六花与布姆并肩靠在墙壁。
布姆闻言没有再说话，而是率先走出暗巷，从木板房内的地道爬回小院。而六花则翻了个白眼，随即也闪身离去。
某个石桥下，小男孩掰开了那块面包，只见里面塞着几枚金币。
细雨落在脸上，染湿了他的明眸，最后汇聚于眼角，变得愈发温热。
第147章 绣纹
水狸月在一场细雨中宣告结束，夜之月的第一天悄然来临。返回小院的布姆又吃了些东西，随即倒头昏睡不醒。
六花坐在床边，轻轻掰开了对方的右手，将黑木法杖抽了出来。望着那张不算帅气，却又熟悉至极的脸，六花收起了笑意与嬉闹。
她揉着自己的手臂，其上还隐隐透着殷红。为了维持自己的“无敌”形象，六花没有告诉布姆，自己今天真的受了伤。
这是她轻敌的代价，因为她从未觉得布姆的攻击会威胁到自己。但现在她却不再这么认为，如果自己最后不将皮肤幻化为那种棕褐色状态，想必结果绝对十分凄惨。
“哥哥，你现在虽然只是个初阶魔法师，但实力却能与高阶一战了。”六花小声说道，但布姆却睡得好似一只死猪。
“哼！臭哥哥，坏哥哥，下次再欺负人家，人家就哭给你看！”六花轻轻给布姆拉好被子，随即躺在了对方身边。
窗外的细雨打湿了地面，打湿了屋檐，也打湿了整个奥古城。它们在清晨化为青雾，好似最顽皮的精灵，久久不肯离去。
布姆在吃过早饭后，与六花聊了一阵，便开始修炼魔力，希望能尽快恢复。而六花则推开院门，蹦蹦跳跳地向集市区走去。
然而买菜只是她的借口，因为就在昨晚，六花突然想到了自己进化后，布姆对她所说的问题。
储物袋！布姆因为六花腹中存在着次元空间，因此一直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可六花却不想布姆再因缺少魔晶而身陷险境，适才打算给对方购买一个。
行走在大街上，六花不住地东张西望，眉宇间更是露出了些许迟疑。而其现在所在的位置，正是某个三岔路口。
片刻钟后，六花抬脚向左边走去，前方是秘法集市，也是六花的此行的终点。
人群川流不息，秘法集市在经过了起初的短暂质疑后，已然成为了奥古城的新兴产业，地位仅次于王宫与贵族区。
并且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在奥古王费尔南多的严令铁律下，没人敢以身份强买强卖，更没人可以肆意妄为。
这种现象虽然繁华，却也触怒了各大公国的贵族势力，因为在他们眼中，贫民怎能与自己并肩前行。
但费尔南多给出的回应，则只有八个大字，“爱来不来，不来闭嘴”。贵族势力虽然气愤，却也对此毫无办法。
视角拉回到六花身上，她此时走进了某间店铺，而这也是她最后的倔强。
精灵族的储物袋精美华丽，可空间容量却小得可怜。暗精灵的储物袋好似祭品，六花才不想将这份晦气带回家中。
矮人族的储物袋虽然空间十分巨大，可本体也是大的惊人。与其说是储物袋，反不如称其为背包更加恰当。
兽人族与巨魔族的储物袋，则好似孪生兄妹，前者绿油油的，后者黑乎乎的。并且六花总觉得，其上残留着一股怪味。
至于地精族的储物袋，虽然完美无缺，但令六花气闷的是，人家现在根本没货。预约的日期，则已经排到了明年。
无奈下，六花返身走出了秘法集市，向集市区的地下拍卖行踱去。此时已近傍晚，正是其开门营业的时间。
熟悉的位置，熟悉的号牌，熟悉的主持者，熟悉的吵闹与喧嚣。六花独自坐在角落中，冷眼注视着一切。
不多时后，一个外表平平无奇的储物袋被人放到展示台上。而主持者，则压了压手，开口介绍道。
“这是一位魔法士的随身之物，来源不详，空间大约十立方，起拍价70枚金币。”主持者朗声说道。
现场一片安静，这个价钱虽说十分合理，但在场的大多数人却早已拥有了储物袋，甚至不少人的，还更加优良。
“80枚金币。”一个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此人正是带着子母面具的六花。
十几秒后，六花满意地点了点。这正是自己需要的东西，平凡无奇，空间合适，只为了给布姆装魔晶所用。
她将一个钱袋提给了侍从，而后者也将储物袋双手奉上。可本想离去的六花，却被之后的物品拉回到座位上。
“各位，下一件拍品出自芙洛伊公国，情侣魔法袍，用料实在，剪裁精良。起拍价，100没金币。”主持者笑着开口说道。
但此话刚一出口，在场之人却纷纷讥笑不止。两件袍子竟然要百枚金币，相信没有哪个傻子会上钩。
“我要了！”六花再次出价，因为她看中了“情侣”二字......
夜色给奥古城带上了面纱，更好似犯罪者们的生物钟。六花笑嘻嘻地返回了小院，而布姆则早已等在门旁。
是夜，六花将那个储物袋，连带着几十颗魔晶，统统塞给了布姆。而对方则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直呼贴心。
“这是你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也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谢谢。”布姆将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有些感慨的说道。
“哥哥喜欢就好，以后人家还要送给哥哥无数的礼物呢，只要你不嫌弃。”六花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怎么会呢？只要是你送给我的，我都喜欢。”布姆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笑着回道。
六花闻言甜甜一笑，但却神神秘秘的爬到床上，瞬间进入了次元空间。布姆见此也没多问，因为在他心中，只要六花高兴，那便是自己最大的成功。
“元素召唤”取代了烛光，布姆盘膝而坐，身旁的六花则已经“昏迷不醒”。
而此时六花，则正坐在次元空间里的草地上。一大卷金线不时转动，一根细针忽上忽下，几滴鲜血沁入了手中之物。
他拍下的“情侣法袍”，说白了就是两件黑色斗篷。虽然价钱十分昂贵，但却也不可谓物超所值。
其用料为稀有的绝种夜枭腹皮，不但冬暖夏凉，更水火不侵、极其结实。并且重量十分轻盈，穿到身上，毫无感觉。
六花低着头，不断将寸寸金线绣在其上。她要亲手缝制这两朵金色之花，大的代表了布姆，而小的，则是自己的。
想着想着，六花的手却再次被细针戳破。一滴血滴落到长袍表面，可瞬间又消失不见。
她的表情没有因此而改变，始终忙活个不停。虽然观其动作，显得生硬且别扭，但眼中透露出的情愫，却浓烈到了极点。
第148章 地下角斗场
天气逐渐转凉，阴雨更打消了许多人外出的念想。奥古城此时好似一条金鱼，腹中塞满了食物残渣。
因为秘法集市的原因，今年城内挤满了人。不但旅店纷纷爆满，甚至还大有向贫民区蔓延的趋势。
但绝大多数人此时却窝在房间内，他们来自温暖的世界之南，哪里受得了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
甚至有不少传言称，奥古城是一座常年被冰系魔力笼罩的城市。亦或者是有人触怒了众神，降下了寒冰结界。
种种抱怨不绝于耳，可费尔南多对此却毫无办法。难道叫尤里或者法里奥施展火系法术，将奥古城烤一烤么。
但就在半个月前的御前会议上，四大家族，间谍世家，佣兵工会会长塞尔吉奥突然觐见。
一众大臣对此充满了意外，此人虽然是个大贵族，可出身却并非什么名门望族。在许多人眼中，其不过是个整天与佣兵混在一起的“高等贫民”。
但就是这位有些不受待见的佣兵工会会长，却完美解决了大家的烦恼，甚至连费尔南多都称赞连连。
塞尔吉奥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现在人们都但闲了，就连大多数贵族也过得十分寡淡，那这正是赚钱的最好时机。
地下角斗场，一个供人厮杀的场所，不但能缓解人们的积怨，更是贵族最喜闻乐见的血腥与残忍。
至于“地下”二字，则用得最是巧妙。费尔南多毕竟身为奥古王，自然不好明目张胆地违背众神。
可他却不介意自己选择性瞎眼。默许在很多时候，远远要比亲口同意更加靠得住，同时也显得更加委婉。
于是，一栋由灰石堆砌而成的地堡出现在佣兵工会旁边。虽然其外观仅有两层楼高，但地下部分却深达三十余米。
而今天，则是地下角斗场的开张之日。作为第一批观礼的，自然是奥古城内的贵族，以及那些有些身份的异族。
夕阳没入地平线，一颗颗星辰挣开了眼，塞尔吉奥站在铁门前，精美的马车连成一串。
“欢迎各位莅临，我是塞尔吉奥，大家对这里可否满意？”塞尔吉奥待众人落座后，朗声说道。
“塞尔吉奥大人，我们是来找乐子的，不是来听您废话的。”一位侯爵夫人笑着回道，可言语间却充满了不耐烦。
“是啊，俺们要看打斗，你咋唠叨个没完呢，改行当吟游诗人了么。”兽人族男子摸了摸下巴，冷冷说道。
一时间，抱怨声四起，在场众人心道，自己窝在家里已经够烦的了，今天难得外出，竟然是来听废话的。
然而就在此时，场地两侧的铁闸却缓缓升起。只见二十个黑牢囚犯正被锁链串在一起，一步步走到了场地中央。
“下面，两方人将开始对战，最后一个活下来的，就可以将名字刻在木板上，并且获得一个积分。而集满十个积分的人，便能重获自由。”
塞尔吉奥再次开口说道。看着那些狗屁大贵族们安静了下来，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袖口中的拳头也松弛为掌。
“等一下！就这么开始未免太无聊了，塞尔吉奥大人，难道就没有附加的娱乐项目么？”坐在最外围的男爵笑着问道。
塞尔吉奥看了看此人，又看了看其后那些一脸期待的贵族，甚至不少异族竟然早已掏出了钱袋。
塞尔吉奥见此，轻轻拍了拍手。只见一个由木板围成的四面体缓缓从棚顶降下，而其上则写着些许数字。
侍者端着银盘穿梭在贵族之间，几分钟后，数百枚金币被记录完整。而她的臀部，却也早已红肿不堪。
十几把武器被扔进场地内，厮杀正式开始。囚犯们虽然不愿如此，但奈何“自由”太过诱人。
人就是这样，没人希望自己是那带头的恶棍，可一旦有人起了头，那就必定会产生跟随者。
鲜血不断洒在石板地面，贵族们没有任何怜悯，甚至那些随行的孩子们也正在大呼过瘾。
仅仅不到五分钟，场地内只剩下了三个囚犯。其中两个仿佛是双胞胎兄弟，而另外的那个，却半跪于地，口吐鲜血。
“弟弟，我们先宰了那个废物，然后再说。”哥哥盯着对面的囚犯，小声说道。
“好的，那我就动手了！”而回应他的，却是弟弟手中的钢锥，以及小腹出不断飙血的撕裂口。
“为...为什么？”哥哥躺在地上，努力抬头望向自己的弟弟。他直到现在，也不能相信这一切。
“为什么？对不起，我也想活着，而这个名额恰巧只有一个。”弟弟没有再理会哥哥，而是缓缓走向了第三人。
片刻钟后，他的名字被侍者刻在木板上，而其名字后面则多出了一柄小剑，代表着他的一个积分。
贵族们见打斗结束，也抬手鼓掌，可声音却显得十分稀松。不够血腥，更不够刺激，远远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
塞尔吉奥见此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铁闸再次开启，而这次出来的，则是数万只嗜血飞蛾。
魔法防御结界瞬间开启，茫然无措的囚犯呆在原地，竟然硬生生被这些东西啃成了一具白骨。
刻着他名字的木板被人摘下，而直到此时，贵族们的脸上才露出了笑容。这才像话，唯死亡最是美妙。
“精彩！这是我近两个月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一个中年伯爵捻着自己的胡子，朗声说道。而至于那些金币，却不过是些锦上添花的噱头。
“不过如果仅仅如此，那想必太单调了点啊。”另一个贵族接着说道。
塞尔吉奥听着那一句句或恭维、或意味深长的话，既没有打断，也没有辩解。他早已料到，这些人是不可能因此而满足的。
“这里最基本的目的是削减黑牢的囚犯，王城没有多余的食物养活那些废人。”塞尔吉奥轻轻说道。
“但我个人却能保证，今后的节目将会更加精彩，更加血腥。”塞尔吉奥再次说道。而这句话，也正是贵族们希望得到的结果。
既然表演结束了，那贵族们也没有再留下的理由。他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地下角斗场，但却依旧有几个人坐在位置上。
“塞尔吉奥先生，不知道你这里有没有主动参加的说法？我的手下远道而来，早已对战斗渴望良久。”
开口的是个暗精灵青年，而他身后的各大异族代表，也纷纷点头。塞尔吉奥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即却笑了出来。
“只要你们不怕手下被杀死，尽管来好了，我求之不得。”塞尔吉奥说罢，亲自将这些人送出铁门。
第149章 女武神
两天后，地下角斗场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可能容纳近千人的场地虽然不小，但却竟然一票难求。
甚至许多小贵族，则早已被挤出了贵宾区域，要么同大家一样坐在普通席位，要么就别来观看。
至于这所谓的票价，也从一张两个银币炒到了四十，并且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塞尔吉奥对此保持沉默，甚至还有些佩服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
而今天刚刚将魔力修炼到最佳状态的布姆，本想出去走走，可还未等钻进地道，就被六花一把抓住。
“你有病啊，撒手！”布姆此时极为狼狈，不但整张脸砸进土里，嘴中更是充满了大自然的气息。
“嘻嘻，哥哥今天不是答应人家了嘛，不可以溜走哦。”六花拉出布姆，见其没什么大事，便笑着摇动起了对方的手臂。
“我答应你什么了？陪你去买菜？”布姆一头雾水的问道。
“臭哥哥！你昨晚睡觉时答应人家的，今天要陪人家去那个地下角斗场。”六花作势欲哭，手中的拖把也被捏得咯吱作响。
“睡觉时答应你的？好吧，不过以后别这么无理取闹。”布姆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他越来越觉得六花愈发蛮横了。
吃过午饭，二人穿上灰麻兜帽，准备先去集市区逛逛。而布姆则拉住对方，示意今天要带上子母面具。
自从成为初阶魔法师后，布姆同时也掌握了这套易容面具的所有功能。其能在魔力灌输后，随机生成一张脸孔。子面具生成的，皆为男性。而母面具，则为女性。
两道荧光闪过，布姆此时变成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而六花则化身为满脸雀斑的青涩少女。
“哥哥，你下次能不能弄得好看点呀，人家可是很美的呢。”六花站在镜子前，有些幽怨的说道。
“少废话，又不是叫你去选美，弄那么好看，不怕被人盯上么。”布姆说罢，躬身钻进了地道，而对街的小木屋则轻轻被人推开。
六花闷哼一声，随手挎起竹篮，也走出了小院。二人今天没有再装成陌生人，这也是子母面具最大的好处。
“哥哥，你说我们今后一天一张脸皮，会不会弄错了呀。”六花挽着对方手臂，小声问道。
“因为精神融合的关系，我能感觉到你，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布姆无所谓地回道，但这却是事实。
“人家也是呢，哥哥，人家要吃烤红薯！”六花的鼻子一阵抽动，随即双眼放光的说道。
时间在二人的悠闲散漫中快速流逝，布姆与六花此时站在佣兵工会旁，一脸无奈地排着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小时，二人才坐到了位置上。而在场地中央，主持人正唾沫横飞的介绍着战斗规矩。
“哥哥，人家也想去玩玩，好不好呀？”六花始终是个契约兽，体内的野性从未消失，只是被其强行压抑。
“不行！你不怕被人发现身份么，再胡闹就回去！”布姆冷冷回道，言语中毫无任何商量余地。
“好嘛好嘛，那人家去趟厕所，哥哥先自己玩吧。”六花眼珠一转，随即不等对方再开口，一溜烟跑了出去。
也就在此时，开场表演已经开始。只见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场地内就血肉模糊，尸首满地。
布姆对此没有任何兴奋或惋惜，他现在最在意的，是六花为何还不回来，难道出什么事了。
可正当他打算寻找时，主持人却开口打断了场内的喧闹，也令布姆再次坐回了座位里。
“各位，接下来将开始死斗，胜者将获得十枚金币！任何人都可以报名，但最低要求是职业者。”
此话一出，所有人再次喊叫起来，而布姆则紧紧皱着眉头，他现在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的这种预感就成了现实。只见一个穿着灰麻兜帽的瘦小身影走出铁闸，两柄短刃从袖口处伸出。
布姆眼皮一阵狂跳，这人不是六花，还能是谁。然而他却不能马上叫停这场死斗，因为那样将会带来灭顶之灾。
双手悄悄缩进长袍，布姆将黑木法杖从储物袋内取出，脑海中不断计算着最坏的情况。
可就在他这仅持续了数秒的失神之际，六花却早已斩杀了对手。主持人愣了，布姆愣了，就连坐在贵宾区的塞尔吉奥也愣了。
没有使用斗气，也没有施放魔法，六花好似一个最不入流的战士，但却一击杀死了骑士侍从。
但观众则不会多想，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有人被杀，那花掉的门票钱就是物超所值。
“派个初阶战士上去，二十枚金币。”塞尔吉奥谈谈吩咐道。
可还没等他喝光杯中的美酒，第二颗头颅则再次落地。六花没有丝毫表情，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
布姆轻叹一声，他知道六花的实力，但却总会不经意的将其选择性忽略。
因为在他看来，六花只有一个身份。不是什么强者，也不是什么契约兽，而是自己的妹妹。
攻击法阵蓄势待发，袍子内的荧光被完全遮盖。左手握着的魔晶微微颤抖，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六花出事。
但他这种行为却注定是白费力气，因为六花现在很高兴，不但过足了战斗的瘾，还顺带赚取了不少金币。
又是三颗人头落地，塞尔吉奥此时站在包厢内，一拳拍碎了桌子。那三人可都有着高阶战士的实力，甚至其中那名兽人，更是一只脚踏进了剑士门槛。
而此时的六花，则接过了主持人扔给自己的钱袋。直到现在，她已经赚取了三百多枚金币。
“还有人么？没有我要回家睡觉了。”这是六花第一次开口，而塞尔吉奥听到后，却险些没因愤怒暴走。
“一次挑战五位高阶骑士，不知阁下是否应战，三百枚金币！”塞尔吉奥的声音传遍了地下角斗场。
“四百枚金币！”然而等待他的，不是屈服，也并非满口答应，而是讨价还价。
这令所有人惊掉了下巴，心道就算再厉害，也不能如此托大。并且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天下无敌？
“好好好！一会你可不要后悔！”塞尔吉奥大手一挥，五名佣兵工会的执事便走进了场地。
这五人是配合了多年的好哥们，精于合击之法，在奥古城内颇有些名气。
没有任何废话，只见五人同时催动着斗气，瞬间融合到一起。眩目刺眼的战斗光环霎时浮现，巨大的斗气斩轰向了六花。
然而布姆此时的脸色却十分古怪，如果说用刀剑，他或许还会担心六花的安危。可要是斗气嘛，那这些人可就要倒大霉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六花在看到对方催动斗气的瞬间，便将皮肤幻化为棕褐色。只因子母面具的关系，适才显得毫无异样。
而在所有人眼中，六花却仿佛战神般径直走向对手，一拳轰碎了那道斗气斩。没有任何受伤的表现，更没有丝毫迟疑。
“恩赐解脱，初舞，琴音！”六花的身体瞬间化为一道残影，这次没有一颗人头落地，但五人的心脏位置，却已然空无一物。
所有人爆发出了如潮水般的嘶吼，“女武神”的名号瞬间填满了整个地下角斗场。塞尔吉奥额头冒出了细汗，直到现在，他才算“真正”了解到了对方的实力。
第150章 待我长发及腰
半个小时后，塞尔吉奥独自坐在地下角斗场内。他不在乎那些钱，而是惋惜没能将对方留下，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六花与布姆的身影此时出现在某个马厩内。布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盯着对方，他现在真的生气了。
六花见此，也知道自己今天玩大了。她悄悄将装着数百枚金币的钱袋推向布姆，自己则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哥哥...人家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呜呜呜。”六花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着对方。
“没事就好，先把子母面具给我，看来要再改个样子了。”布姆的手放在六花头上，象征性的拍了一下。
“嘻嘻，哥哥最好啦，怎么样？今天人家可是赚了不少金币哦。”六花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具，再次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知道么。”布姆将再次改变外貌的面具呼在六花脸上，正色说道。
“知道啦，那现在我们干什么呀，回家吗？”六花收好金币，吐着舌头问道。
几分钟后，二人离开马厩，朝着贫民区走去。或许是因为天气的缘故，此时大街上只有小猫两三只。
六花对此没有什么感觉，反倒如夜之蝶般，始终环绕在布姆身边。而布姆也极为享受这种清净，甚至连脚步都缓慢了不少。
行走在贫民区，二人逐渐与黑夜融为一体，身后的光亮愈发暗淡，一间间木板房不断倒退。
但就在距离小院不足百米的地方，十几个人却突然从小巷中窜出，奸笑着包围了布姆与六花。
“二位好啊，相见就是缘分，赏点夜宵钱呗。”为首的中年大汉嘿嘿一笑，手有意无意地摸向了腰间的长剑。
“各位大人，我们也是贫民区的，这是二十枚银币，请不要嫌弃。”布姆脸色一变，随即极为谄媚地说道。
然而对方却没有伸手接钱的意思，依旧围着二人。至于那中年大汉，则将目光投在了六花身上。
布姆见此，又岂会不知对方想的是什么。可他现在却十分无奈，这里是奥古城，而自己决不能暴露空间系魔法师的身份。
“小兄弟，你这是在打发狗呢？我们十几个人，每人买块黑面包么。”中年大汉冷哼一声，随即摆了摆手。
只见七八个人推搡着布姆与六花，朝着一处无人之地走去。六花虽不情愿，但奈何布姆已经打出了暗号。
几分钟后，众人来到了某个堆放木料的仓库内。中年大汉的手下反手将铁门拉紧，其他人则捡起了各种“凶器”。
布姆与六花对视一眼，前者没来由地做了个鬼脸，而后者则翻着白眼，一屁股做到地上。
“小美人，你累了？来，坐在哥哥腿上，这里舒服。”中年大汉搓着手，一脸猥琐地说道。
“这里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其他人么？不会没人发现么？”六花没有起身，而是问出了个奇怪的问题。
“嘿嘿，这里可是我们的老巢，并且本人还有一位男爵靠山。”中年男子哈哈大笑，言语间充满了自豪。
布姆现在觉得很无语，而六花则更加不堪，不但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反而仰头打量起了四周。
但就在这时，她身后站着的一个小混混，却一把揪住了她的长发。六花被这种行为吓了一跳，但反应过来后，却早已为时已晚。
无数乌丝反射着月光，犹如一条条纤细黑色流星。六花呆坐在原地，死死盯着自己的那些头发。
布姆见此叹了口气，如果说六花除了自己之外所在意的东西，或许就是头发与白糖糕了。
既然对方说这里是他们的老巢，并且还没人会来打扰。那布姆也索性靠在墙边，打算将此事完全交给六花处理。
六花缓缓抬起头，待得到了布姆的明确答复后，嘴角勾出了一抹残忍的微笑。她摸了摸脑后的头发，心中的怒意更加沸腾。
双手在袖中幻化为短刃，子母面具下的皮肤瞬间变成了棕褐色。三秒！仅仅用了三秒，十几颗人头便跌落在地。
至于那个亲手割断自己长发的白痴，此时显得最为惨烈。其全身皮肉被短刃绞成血泥，内脏从骨骼的缝隙间缓缓挤出。
为首的中年大汉依旧保持着先前的表情，可手中的长剑却早已跌落在地。现在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二十枚银币够么？会不会太少了？”六花站在对方面前，冷冷问道。
“够...够了！不...不少，不少！”中年大汉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不够！你看，这里是二百枚金币，想要么？”六花从次元空间里取出一袋金币，缓缓走向了对方。
“不...不想要！大姐你不要过来啊，我就是个屁，您放了我吧。”中年大汉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小腹下浮现出一片水渍。
但回答他的，却是那袋金币。只见六花不断挥舞着钱袋，而对方的脑袋，则逐渐变成了一滩肉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月光愈发显得惨白。六花不断挥舞着，好似不知疲倦，更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原本以为事情结束的布姆，此时则静静站在一旁。他没有开口劝阻，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如果不发泄出内心的怨恨，必定会受其影响。
十几分钟后，六花直起身子，扭头看向了布姆。此时她双手满是鲜血，脸上甚至还粘着几块碎肉。
“没事了，能和我说说么，你这是怎么了？”布姆抱着六花，轻声问道。
“他们毁了人家的头发，呜呜呜。”六花嚎啕大哭，双手传来的力道，令布姆觉得手臂都快被捏碎了。
返回小院，二人站在屋内，望着不远处的吵杂。那火是布姆放的，这是毁尸灭迹的最好办法。
“好点了么？要不要早点休息？”布姆抚摸着对方的小脑袋，缓缓问道。
“小说里讲，只要女人长发及腰，就能与自己深爱之人相伴到老。”六花靠着布姆，幽幽回道。
噗嗤！布姆刚喝入口中的水，全部喷了出去。他低头看着六花，深感其还是与人类相处的太少了。
“那些都是骗人的，你不会真的相信吧？”布姆将六花按在桌上，随手提给其一杯热牛奶。
“相信呀，那可是一位大作家写的呢，哥哥想看嘛？”六花吸溜着牛奶，十分好奇地问道。
这夜，布姆举着剪刀，在六花一脸幽怨的表情中，修剪起她的头发。布姆的手艺虽然不好，但眼睛却没有问题。
破晓来临时，六花举着镜子，虽然惋惜自己失去的头发，但脸色却恢复了正常。望着熟睡中的布姆，她坚定的点了点头，发誓将来一定要长发及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