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来自情敌的挑战!(5)
自定下婚约之后少将军苏彧便去了西境,一年之中回来君临的次数屈指可数,饶是如此二人亦是情比金坚相互牵念,本以为过个六七年等公主及笄之后便能成婚,可仅仅过了三年,苏阀便出了通敌叛国之事,少将军苏彧身死西境,苏阀全族被灭,婚约无效,二公主嬴华庭在苏阀出事两年之后也离开了君临城再没回来过,那时候她只有十三岁。
而今,华庭公主已有十六了。
沈苏姀因为这个话题沉默了下来,周身气韵也沉甸甸的让人看的心中一揪,陆氏沉浸在自己的心虚之中未曾发觉,末了深吸口气有些无奈的笑了开,“说起来这么多年也没多少她的消息,她就好像要忘了君临似得,可是三日之前她封地上竟然递了一份官文上来,她那样的性子最是不受规矩拘束的,这一次也不简单,她竟要在她封地设立女官职位,先秦时候朝中确有女相女将,可从那之后已经百多年没有女子在朝为官了,偏生她这次动了这门心思,皇上念了她多年,自然恨不能她要星星也给她摘下,可这朝官之位不可胡来,若是在后宫设女官也就罢了,却偏生是在她封地的官堂之上,皇帝这几日可为难着呢。”
沈苏姀回过神来,闻言唇角微扬,“公主果然豪气,必定是不愿以女儿身屈居与男子之下,倒是有几分古秦人的大气无畏,放眼天下,只怕唯有公主敢这般行事!”
陆氏听到这话也笑了开,“她那样的性子倒也真是,且不知此番皇帝会不会准了她。”
沈苏姀笑了笑没有轻易接话,这边厢忽有宫女脚步极快的进了殿门,站在珠帘之外急切道,“沈姑娘,您带进宫的马儿在外面发狂了,您快去看看吧。”
沈苏姀眉头一簇,陆氏看着她,“今日骑马来的?”
沈苏姀唇角微抿,点了点头,陆氏赶忙放了她,“那快去看看!”
沈苏姀起身跟着那宫女往外走,以她的身份当然不能骑马进宫,若非是因为那马儿不同寻常,她只怕连宫门都进不得,这么多日了,她要将赤焰换给那人!
刚走出寿康宫便看到许多人围在一辆马车旁边,赤焰的身影正在其中,老远就听到那粗重的喷气声,沈苏姀赶忙疾步走过去,刚走近了些却听到一声略带清寒的喝问声!
“本郡主在问你们话你们难道听不懂吗?”
“七王爷的马怎么会出现在此处,是谁将马儿留在这里的!”
周围的宫人大都是宫中侍卫,早些时候被沈苏姀留在这里看马的寿康宫宫人不知去了何处,这样一来周围人便无人知道这匹马儿是谁带进来的,宁微倾看着在她面前撒蹄子的高头大马也不敢靠的太近,只那凌厉的眸光扫向周围众人,却无人能给她答案。
“是我带进宫的!”
忽然响起的清绝之语震得宁微倾背脊一僵,她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一身湖蓝宫裙着身的沈苏姀正朝着她走来,眉头狠狠一皱,宁微倾有些不能置信,“王爷的马儿为何是沈姑娘带进宫的?”
从“苏姀”变成“沈姑娘”,这称谓的变换表达了宁微倾现在的心情,沈苏姀丝毫不以为意,走至宁微倾身边并未立刻答话,却先是抚了抚躁动不安的赤焰,赤焰在她的安抚之下变得平静下来,宁微倾看到赤焰不仅不排斥沈苏姀竟然还与她分外亲昵的时候骤然将眸子紧紧缩在了一起,沈苏姀此刻方才转过身来。
“因为赤焰此前生了病,王爷将马儿送去了沈府着我照看。”
沈苏姀回答的十分平静,宁微倾表情虽无大变,可那眼底却是暗光明灭,“王爷为何将马儿送至沈姑娘处?”
沈苏姀看着宁微倾的表情,又听到这好比质问一般的话语眉头一皱,她淡淡转头一下没一下的顺着赤焰的马鬃,樱唇微动辨不出情绪,“这个郡主应当去问王爷,因为我也不知王爷为何将赤焰送到沈府去。”
沈苏姀的回答本是实话,可在宁微倾听来却有两分其他的意思,这叫她有些不舒服,唇角微抿道,“那今日沈姑娘将赤焰带进宫来是何意?”
“要还给王爷。”
沈苏姀答得平静,宁微倾点了点头,一时也无言。
场面稍稍一静,沈苏姀正在想要不要将赤焰牵走,可一直安顺的赤焰忽然转头嘶鸣了一声,沈苏姀心中咯噔一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方向,果然,嬴纵和嬴策一行几人正朝着他们走过来,沈苏姀垂眸扫了赤焰见到久违的主人兴奋的模样,微微一叹,也罢,遇上了更好,也不必麻烦别人叫赤焰还给他——
沈苏姀正默然下来,嬴纵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宫人们尽数跪地行礼退了开,这边厢嬴策已经惊喜的叫了出来,“赤焰!好些日子不见了!咦,苏姀你怎么和赤焰在一起?”
沈苏姀眸色微沉并未说话,嬴纵已经大抵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走到沈苏姀身边扫了她一眼又看向了赤焰,赤焰见到他十分欢快,撒着蹄子擦着他的掌心与他亲近,嬴纵不由得微微勾了勾唇,“照看得很好。”
沈苏姀面无异色,垂眸将缰绳一松站在了一边,嬴纵挑了挑眉头并未做声,嬴策看着他们这模样一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却是一脸骄傲的对着身后几人道,“你们可没见过苏姀的御马之术,便是个成年男子也不一定能超过她呢,本殿只看了一次,那可是毕生难忘啊,若是再过几年,苏姀只怕真能称霸这君临城!”
嬴策话语带着分外的兴奋,说的他身后几人也动心起来,当首便是宁天流和澹台珑,沈苏姀扫了嬴策一眼,看到澹台珑的时候微微一愣,倒没想到她也在此,宁天流颇为捧场的一笑,“听八殿下夸了很多次了,可惜没能见着。”
他本是随意一句,宁微倾闻言笑开,“既然八殿下如此力荐,沈姑娘的马术必定超群,记得在王府之时沈姑娘曾许下和微倾赛马之诺,择日不如撞日,不若我们今日就去那上林苑的马场之中跑上一圈?正好听说那边来了一批好马!”
第205章 再露破绽!(2)
那侍女转过身来看了看沈苏姀手中的银色马鞭,面色有些为难的看向了宁微倾,宁微倾顿了顿也不知该不该应下,沈苏姀这边厢已经一抬手将那银色马鞭向着宁微倾抛了过去,宁微倾下意识抬手接住,沈苏姀这才看向宁微倾的侍婢,“给我吧!”
宁微倾迟疑一瞬,倒也洒然的接下了,“多谢!”
那侍婢见此才将赤色的长鞭递给了沈苏姀,沈苏姀摇了摇头,“无碍。”
见两人都准备妥当,那侍婢倒数三声猛地击掌——
清脆的掌声落定,只见白线之后的一棕一墨两道影子恰似一道闪电一般冲了出去!
宁微倾始发势头惊人,不出片刻便领先沈苏姀半个马身,玲珑的身形低伏至马背,银色的长鞭灵蛇一般的卷动,清脆声响一声接着一声,那棕色马儿堪堪越过了赤焰跑在了前头,沈苏姀见状也不着急,只让赤焰并不吃力的跟在宁微倾身后,没多时两人的身影便没入了树林之中,那侍婢一路小跑着跟着进了林子。
高台上的众人看着二人的身影前后消失,眼底俱是露出两分惊艳之色,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段,却足见沈苏姀控马之速绝非一般人可比,何况她的年纪还如此之小,不过这到底是赛马,两人之间总要决出个胜负的,而这对手又是宁微倾,如此说来胜负一时之间倒有些不好下定论,嬴策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你们猜谁会赢?”
并没有人接嬴策的话,他唇角微扬,“我觉得苏姀会赢!”
宁天流扬唇一笑,“你对沈姑娘这么有信心?”
嬴策点了点头,“你们是没见过她此前的表演,若是见过便会相信今日定然是她赢!”
众人见他这幅模样眼底不由闪过玩味之色,连澹台珑都意味深长的看了嬴策一眼,嬴策见诸人眼神便知不好,轻咳两声看向嬴纵,“肯定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七哥你说呢?”
嬴纵微垂的眸子微抬,“也不是非要赢——”
众人微怔,也不是非要赢的意思是……
一片静默之中,宁天流当先笑出声来。
也不是非要赢,可若是她想赢,便也是手到擒来的事!
风驰电掣飙蹄扬沙,两边的景物幻影一般向后退去,地上的枯枝败叶都被马蹄扬了起来,宁微倾的马术当然不会弱,可任凭她怎么使力沈苏姀都一直紧咬在她身后不放,狠狠地咬了咬牙,宁微倾手中的鞭子更为使劲了些,“啪啪”的脆响不断,沈苏姀只看到她座下棕色大马诡异的一颤,脚下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林中小道并不常用,此刻横着许多枝桠,她们二人不仅要跑出速度,更要小心避开这些枝干避免绊倒,宁微倾一路行云流水,回过头一看,沈苏姀也没有慢下来分毫,眼看着前面的树林尽头遥遥在望,宁微倾手中马鞭再次高高的举了起来!
两声脆响同时响起,在宁微倾身后的沈苏姀此时才开始发力,赤焰吃疼狂奔,不多时便紧紧跟在了宁微倾身后,宁微倾见此眸色微变,马头一转横在了路中间,路两边皆是树杈横着,沈苏姀便是能往前走也没有办法!
宁微倾唇角紧抿,这手段并不光彩,可此时此刻她也没有别的办法,正以为沈苏姀必定要被阻与身后之时耳边却传来咔嚓数声响,转头一看,赤焰独自从那树杈之下疾驰而过且正要超越与她,马背之上空无一人,沈苏姀去了何处?
心中正是一动,赤焰已经从她旁边挤了过去,一道湖蓝色的身影从马腹之下一闪而起,不是沈苏姀是谁,宁微倾低咒一声银牙狠咬催马跟了上去,沈苏姀此前并未使出全力,此刻的赤焰跑动起来万分轻松迅捷,不多时已至树林尽头,只见沈苏姀凌空扭身,马蹄还未落地的赤焰竟然与半空就被扭转了过来,一声嘶鸣响起,宁微倾使足了力气,在她正要调转马头的时候沈苏姀已经先她一步返程!
沈苏姀看出了宁微倾的求胜心切,可她也没有随随便便输给别人的打算,赤焰的脚程并非一般人可比,可宁微倾输就输在花哨动作颇多,这一切只因她未曾上过战场,如果她试过被千军万马追逐,如果她试过在漫天箭雨之中穿行,那她一定会知道只有最干净利落的动作才能让她以最快的速度活命,看了看疾奔的赤焰沈苏姀心头不知怎地一动,即便赤焰不曾排斥与她,可她到底从未真正的驾驭过它,这是第一次,可她们默契的配合却好似是已经认识了许久的伙伴,她熟知它的脾性,而它也能懂她的意念!
沈苏姀已能确定今日必定会是自己得胜,如此也不算丢了他宝贝马儿的脸,眼看着不远处的树林出口就要到了,可身后却陡然爆出一声狂暴的马嘶,沈苏姀心头一动,勒马回身之时只看到宁微倾樱粉色的身影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般被原地狂转的马儿甩了出去!
树林入口之处传来一声惊呼,沈苏姀看着那疾奔而来的侍女道了句“去叫人”便调转马头朝那疯马奔了过去,侍女不敢耽误,赶忙跑出树林去报信!
当那侍女的尖叫从树林之中传出来的时候高台上的诸人便觉得不对,下一刻便看到一人疾奔了出来,高台上诸人尽数站起,那侍女面色急惶的大喊一声,“郡主出事了!”
话音落定诸人便朝那树林而去,刚走到树林入口之处便听到数声凄厉的马嘶声爆出,嬴纵眸光骤然一暗,双眸微狭的看向远处,果不其然看到原本该是宁微倾坐骑的棕色马儿正疯狂的原地打着转儿,而在那马背上的人却已经变成了沈苏姀,在距她不远处的地上,宁微倾握着脚踝跌坐在地,嬴纵呼吸一沉,撩黑的身影好似苍鹰一般跃起,直直朝那疯马而去!
沈苏姀正在全神贯注的制马,她想不通为什么每次在这里跑马的时候都会遇上变故,上一次是她自己这一次是宁微倾,座下的马儿发狂发癫比上次的马儿更甚,显见的并非是一般的疯魔,她两只手被马儿的力道拉扯的生疼,夹着马背的退更是被磨撞的颇为难熬,眼看着马儿的力道太大她小小的身子已有些坐不稳,身后一道劲风袭来,背脊忽然就贴了一道胸膛,两只大手从她身后伸过来,一把将那缰绳紧攥了住!
第206章 再露破绽!(3)
“放手。”
低寒的语声落在她头顶,沈苏姀还未反应过来缰绳已经落在了他手中,她整个人雀儿一般被他罩在怀中,手脚再也不用费力气,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背后的胸膛温热有力,眼前的两只大手将那缰绳凌厉一勒,咔嚓一声脆响,马头折断般的扬起,马儿好似被定住一般僵在了半空,下一瞬沈苏姀腰身一紧,扬在半空的马蹄还未落定嬴纵已经揽着她的腰身飞跃而起,他含了内劲的脚尖在那马背之上轻点,眼前一花他已抱着她翩翩而落,沈苏姀腰腿无力只能靠在他怀中,脚刚踏到地面之上,身旁轰然一声闷响,转头看去,只见那骨骼强健的棕色大马像一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倒在了枯叶之中。
沈苏姀微冷,低头看了看揽在自己腰上的大手背脊一阵发凉。
“你就不能让本王省心些吗?”
低幽的声音带着两分沉郁落在她头顶,沈苏姀一抬起头立时对上一双沉暗的眸子,她动了动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下意识的拨开他的手,可随即腿便是一软,嬴纵垂眸扫了一眼被她折磨的不像样的裙衫和颤颤巍巍的腿脚,抿了抿唇再未说话。
“郡主,您怎么样?”
那边厢宁微倾的侍女正在替她揉脚踝,此刻的她也有几分狼狈,好似是崴了脚一时站不起来,幸而没有大碍,只见宁微倾眸光颇为楚楚的向嬴纵看了两眼,奈何身边这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沈苏姀看了看宁微倾,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这人,不由得有些无奈,嬴纵看着沈苏姀的模样不知为何,这边厢宁天流已经朝他们走了过来。
“这马有问题。”
宁天流颇为心疼的看了宁微倾一眼,素来清风朗月的眸子变得异常深沉。
“应该是被人动了手脚。”
嬴纵唇角微沉,嬴策在一旁闻言也挑了眉,“刚刚开始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怎么跑起来就发狂了?还记得上次苏姀的马也是半途出了问题,今年的怪事可真是多!”
嬴策话音落定,宁天流的目光已经开始到处搜寻,最终她将目光落在了宁微倾身边掉落的马鞭之上,他走过去将那马鞭捡了起来,垂眸研究一番眼底狭着冷光的看向了其他人,“是这马鞭的问题,马鞭上沾了附子草的毒。”
附子草乃是马的克星,任是谁也不会把马具和附子草放在一起,除了是有人故意为之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解释?宁微倾听到这话也觉得有些意外,眸光一阵沉凝不知在想什么,在她身边的侍女眼底暗光几闪,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看向了宁天流,“世子爷,这马鞭是沈姑娘给我们家小姐的,从马具架子上取下来之后只有她一个人接触过!”
话音一落满场骤静!
宁微倾面色一变,立时呵斥,“秀荷,胡说什么!”
那侍女闻言顿时觉得委屈,却还是弱声道,“本来就是,那马鞭本是沈姑娘的,她却主动跟您换了过来,若非如此她哪能赢了您啊,奴婢说错了么……”
沈苏姀面无表情的挑了挑眉,另外跟着的几位世家公子立时将异样的目光落在了沈苏姀身上,澹台珑眸光几闪,将目光落在了那马鞭上,这边厢宁微倾的面色颇为诡异,略带迫人的扫了一眼自家丫鬟才让其住了口,嬴策唇角微沉颇为不虞的扫了那秀荷一眼,“怎么说话呢,苏姀难道会害你们家郡主不成——”
宁微倾面色青白不定十分难看,借着秀荷的手站起身来,定了定神看着沈苏姀正声道,“家奴护主心切口不择言,沈姑娘莫放在心上,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输的心服口服!”
沈苏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宁天流无声的笑笑,一边的澹台珑却走上前来将那马鞭拿在手中轻嗅了嗅,眉头微蹙,看向众人道,“这附子草的味道已经淡了,应当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就涂好了的,世子爷应当去问问司马监的宫人。”
“你说的可当真?”
嬴策眸光凝重的一问,澹台珑瞟了他一眼,“八殿下爱信不信。”
嬴策眉头顿皱,若是往日他定是要回嘴的,可今日里却不知怎地生生将口边的话咽了下去,沈苏姀瞧着这一幕有些讶异,一抬头,嬴纵也正将深沉的目光落在澹台珑身上。
“此事只怕要从长计议!”
“所幸郡主只是受了轻伤,把证物交给容冽吧。”
嬴纵淡淡落下两句话便朝拉着沈苏姀朝赤焰走去,众人看的眼底明光一闪,便见他将沈苏姀往马背上一放而后自己跃身坐在了她身后,又朝众人看过去,“寿康宫见罢。”
话音落定嬴纵便调转马头朝树林之外驰去,沈苏姀不必想也知道外面众人面上是什么表情,她不由得长声一叹,“王爷现在应该先送郡主走,她受了伤行动不便。”
嬴纵居高临下的扫一眼她的发顶,“本王倒不知你何时变得如此舍己为人。”
沈苏姀又摇了摇头,“王爷明知郡主的心意,怎能做到熟视无睹?”
嬴纵唇角冷冷勾起,有形的眸光似一把利剑一般扫向她的后脑勺,看的沈苏姀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懂什么,本王如何行事需要你来教吗?”
沈苏姀撇撇嘴不再多说,转而一叹,“且不知是谁总想要了我的性命。”
嬴纵并未再说话,只是加快了马速,不多时便到了寿康宫外,宫门口的侍卫见是他立刻就上来牵马,嬴纵将她抱下马来,一路带着她往寿康宫去,路嬷嬷站在宫外见到二人一起过来不由得满是意外,却是道,“太后娘娘这会子正在午睡,王爷和沈姑娘要稍稍等会儿。”
沈苏姀点头,嬴纵却是将正欲离去的路嬷嬷叫了住,“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沈苏姀微微一愣才确定嬴纵是在说她,路嬷嬷有些惊讶的上下打量了沈苏姀一瞬,见她面色确有些白却也看不出到底是生了什么病,沈苏姀亦是疑窦不定的看着嬴纵,嬴纵略有些不耐的看着路嬷嬷道,“适才赛马之时只怕有许多擦伤,且去西殿瞧瞧。”
第220章 她是苏五公子?(3)
“嘶——”
沈苏姀疼的倒抽一口冷气,一抬头就对上嬴纵沉凝的眸子,他薄唇轻启,竟然道,“本王不会怪罪你随便动了本王的东西,你也莫要装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
分明她都受伤了他竟然还能如此说话,若是往常,沈苏姀定然要顶回去,可此时她却一反常态的垂了眸,抿了抿唇道,“那弓看起来颇为别致,莫不是王爷自己做的?”
听她终于开口说话嬴纵微微一顿,末了摇了摇头,“不是。”
沈苏姀仍然垂着眸,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正小心又熟练的往她伤口之上上药,她定了定神,“不是王爷亲手做的,难不成,还是别人送的?”
嬴纵的手微僵,未曾接话,沈苏姀只当他是默认,见他开始一圈圈的往她手上缠上棉纱,她复又轻声道,“且不知送王爷此弓的人是谁呢?竟是谁都不能动么……”
嬴纵行云流水的为她包扎好伤口,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沈苏姀本以为他不会回答什么,可他起身之时忽然开了口,“谁都不能动!”
沈苏姀骤然抬睫,可只看到他站在柜子之前的背影。
他到底没有说那短弓出自谁之手!
是什么重要的弓箭被他挂在床头谁也不让动呢?沈苏姀看着他的背影凝神深思,她没有说她的手就是在拉开那短弓之时受的伤,她亦没有说她对这把短弓熟悉万分,这种只有天玄宗古书上面才有记载的颇为复杂的短弓早已失传,这世上只有前世喜欢钻研兵甲的苏彧才会做,沈苏姀犹记得苏彧前世有这样一把短弓,可是她不知道为何会出现在他这里!
而他的态度这般,又是为什么?
因为藏匿叛将苏彧之物不想叫人发觉?
沈苏姀心中猜测,却见嬴纵已经收好药品转过身来,见她怔怔的看着他双眸微眯,“你是打算留在这里不走了?”
沈苏姀一愣,这才站起身来。
嬴纵又略带疑惑的看了她两眼,转身走了出去。
翻身上马一路出了天狼军大营,在一众将士满是兴味的目光之中沈苏姀下意识挺直了背脊,直到出了大营才放松下来,嬴纵眼底闪出两分玩味,“你不怕本王,却怕本王的兵。”
沈苏姀抿唇,“谁叫王爷的兵各个都眸光奇怪的看着沈苏姀!”
嬴纵胸膛微微起伏,语声带着莫测的深长,“本王从来没有带女人进过军营,何况一进就是两次。”
沈苏姀挑了挑眉只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奇怪,转口便换了话题,“王爷既然知道镇南军中有异,却为何不上报朝廷,若是因为那军中奸细让南镜失守,王爷可会后悔?”
嬴纵当然知道她听到了她们的对话,闻言摇了摇头,“通敌叛国,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容易通敌叛国的吗?便是压上整个犬戎他们也拿不下大秦三分之一的国土,镇南军中人明明知道这个道理,还有谁会将筹码压在犬戎人的身上,至少镇南军统帅不会,所以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必打草惊蛇,只需静观其变!”
“那可不一定。”沈苏姀悠然的眯了眸子,“五年之前的苏阀何等权势,还不是为了一个小小的焉耆叛了国,若说不会有人将筹码压在必输无疑的人身上,那王爷的意思是,那声名赫赫的苏阀之人各个都是傻子?”
嬴纵话语之中带着两分冷意,“本王发现你对苏阀之事颇为关心。”
沈苏姀眸光一转,“沈苏姀也发现王爷对苏阀之事颇为忌惮!”
“你既知道,又怎敢一次次触本王的逆鳞?”
听嬴纵索性应下她的话,沈苏姀唇角微抿,“王爷是何许人也,怎会与沈苏姀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计较呢?”
嬴纵冷冷扬唇,“若随便一个十二岁小姑娘都如你这般,世间早就是女子的天下了。”
沈苏姀挑了挑眉,心中在想他这话算不算是对她的夸奖,是啊,别的十二岁的小姑娘怎么会是她这般,伪善狠辣,心肠歹毒!默了半晌,沈苏姀深吸口气紧了紧衣领,语声颇为无害的一叹,“天气渐冷,君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下雪,听说那九巍山常年落雪,王爷可还能记起那雪景是何种模样?”
嬴纵被她问的一默,末了轻声道,“只记得杀敌,别的,都忘了。”
沈苏姀骤然沉默下来,秋日沁凉的风将她的心也吹得微冷,一路安静的默然之中,垂眸不语的沈苏姀忽然一把抓住了嬴纵的手,“且慢。”
嬴纵勒马,看着眼前去往沈府的大路有些疑惑,“如何?”
沈苏姀看着去沈府的那条路和另一条去城东的主道面上满是犹豫,嬴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时不知道她是在想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沈苏姀才略带着犹豫的道,“我不想回沈府。”
嬴纵眯了眯眸子,“那你欲如何?!”
沈苏姀深吸口气,背脊笔挺,“我想去王爷府上!”
诡异的安静,嬴纵的眸子好似沁了冰凌似得在她周身扫过,眼底的疑窦深重万分,从前叫她去他的王府是需要连抓带绑的,今日里却是怎的改了性子,沈苏姀好似察觉到了身后之人的疑惑,轻咳一声道,“清远和明生此前答应了要送我一样东西,我要去取来。”
身后之人半晌没有反应,沈苏姀不安的动了动,忽的没了气势。
“莫非王爷府上有什么不方便……”
骤然扬鞭,嬴纵眸色微沉的调转马头朝去往城东的主道一路疾驰!
七王府之中清远和明生看到沈苏姀出现不知道多高兴,如她所言,两人也都记着要送她的小物件,先为她倒上一杯茶,而后一溜烟去为她拿礼物去了,沈苏姀看着两人跑走微微一笑,一转头便对上嬴纵兴味的目光,沈苏姀下意识的直了直背脊,眸光一转道,“多谢王爷待清远和明生这样好。”
嬴纵见她面上笑意略带着尴尬,不由得转头放过了她,恰在此时容冽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嬴纵看了沈苏姀一眼朝容冽走了出去,二人面色凝重的站在临水的回廊之下不知在说什么,容冽负责说,嬴纵只负责听,良久只见嬴纵点了点头。
第227章 当街相遇,公事公办!(1)
沈苏姀正在沉思,一转头嬴纵已经站在了她的身旁,他的眸光亦是幽深,看着澹台珑和嬴策车辇消失的方向久久沉默,沈苏姀抿了抿唇角,“王爷只怕要和澹台公主聊一聊。”
嬴纵没有说他已经和澹台珑谈过,扫了她一眼朝停在外面的王辇走去。
他走出几步又回头看她,见她还站在原地不由抿了唇,“不走么?”
沈苏姀眉头微蹙,“自有宫人准备车架,王爷先行一步吧。”
嬴纵眸光微暗,转身一边走一边道,“本王已经让他们不必准备了,走或者不走,你选。”
那分明百爪挠心却郁闷无处发泄的感觉瞬间席卷了沈苏姀,她盯着嬴纵的背影,只待他消失在车帘之后才艰难的迈出了步子朝那王辇走去,容冽替她将帘子掀开,沈苏姀上了王辇之时只看到嬴纵正倚在车壁之上小憩,微闭着的眸子让他身上冷酷的威慑力大减,那鬼面虽然依旧青光狰狞,可他露出来的侧脸却浮着一抹渗人的白,想到前次笙娘所问她大都不知,此番不由下意识的想仔细的看看,可出了奇白的面色,她也没看出其他。
“盯着一个人看和动心有关系吗?”
嬴纵忽然开口,沈苏姀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豁然转了目光,斩钉截铁的否定,“没有!”
嬴纵勾了勾唇,语气深长的道,“你的性子软吗?”
沈苏姀顿时狭了眸子,嬴纵微抬下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依旧闭着眸子悠悠道,“竟然会白白的将沈家大房的家产双手奉上,皇祖母对你百般心疼,却不知你哪里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人,沈老太君现在在高兴,过一阵子你会让她哭的罢?”
沈苏姀眉头紧皱,反正车中无人,他随便说什么她都可以不理。
久久未得回应嬴纵也不恼,身子一侧又换了个姿势,只听“啪”的一声响,他的手一不小心将一本书划落了地,沈苏姀听到那声音低头看去,这一看面色顿时一变,嬴纵依旧未曾睁眸,胸膛起伏呼吸平静就好似已经睡着了,沈苏姀眸光几闪,看着那熟悉的纸质到底没忍住,俯身将那书册捡起,泛黄的书页上布满了兵阵图,沈苏姀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往中间翻去,当那极为细小的整齐字体出现之时她的手陡然一抖,眼瞳微缩,连呼吸都在刹那间停滞了住,纤细的指尖触上去,还算新的墨迹字字珠玑,看得她一腔热血直冲天灵!
“那标注写的如何?”
沈苏姀心头一窒,一抬头便看到嬴纵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眸,墨蓝色的鬼眸幽幽的迫人,刀锋般的唇角微扬,带起一股子寒风朔雪的冷意,沈苏姀唇角微颤,落在纸页上的指尖也微颤,她知道她现在不能说话,可她怎样也没能忍住。
樱唇轻启,她点头,“极好,写这标注之人是谁?”
她的声音比她想象之中平静太多,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嬴纵无所觉的仰身往后轻靠,一双眸子恻恻睨住她,“本王的一个朋友,不,准确的来说应当是本王的一个得力门客,此人极善兵谋布阵,这书上面的标注皆出自他之手,怎么,你想见他?”
沈苏姀心头涌动的热血在他那“得力门客”四字落定之后缓缓地冷了下来,她复又低头抚了抚那些细细密密的小字,排布整齐,见解独到,看得出是用了许多心力的,唇角微微勾起,再抬起头时面色已经变作冰霜一般的冷凝。
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只是随便问问。”
冷意从心头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沈苏姀在嬴纵深沉的眸光之下转过了头去,车辇正一路疾驰的从宫门之中驶出,巍峨的大秦帝宫被甩在她们身后,分明同在一个车厢之中,可刹那间她和他仿若隔了千里之远,她眼底闪过一片酷寒,掀起车帘往外看去,天边暮云如尘灰堆积,落在她脸上的秋雨骤然冷的刺骨!
沈苏姀伸出手去,昭武三十二年的第一场冬雪簌簌落满了她的掌心!
漫天黄沙,又是那亡命厮杀!
敌人的喊杀声如雷如电,夕阳谷四面被围,步天骑眼看已无力回天,她眼睁睁的看着老大赵元倒在了她身后,箭如雨下,他铁铮铮的身骨被扎成了刺猬,战马被砍倒,他如同一个破碎娃娃一般跌下马背,而后,成了敌军铁蹄下千万亡魂中的一个!
上苍真要绝步天骑?
十里荒谷,何以容下二十万忠魂!
“少将军!后面被追上来了,老侯爷在西面被堵死,现在只怕也没了活路!”
“少将军,苏阀之冤,步天骑之冤唯有您能申!”
“少将军,让末将替您带着兄弟们突围,您往南去!”
“少将军,若是留下来,您要让我们所有人都死不瞑目吗!”
“少将军,听末将一句,战马战袍交予末将!您不可耽误!”
“少将军,今生有幸同袍,来生末将还认您做主子!”
凄厉悲怆的语声徘徊在沈苏姀耳畔,明知是个梦,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面上一片濡湿冰冷,心头钝痛好似一把钝刀在拉扯研磨,生要将她千疮百孔的心刺得血肉模糊,眼前画面一转,又看到了那本泛黄的兵册,奇门兵阵唯他所长,那句句精妙之语皆出自他之手,知他未死,这怎不是上天恩赐,可从前对天狼军素有憎恶的他怎生做了那人的门客!
沐小四,真的是你吗,若真的是你,你可还是从前的你?
迷云重重,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沈苏姀被冷醒了过来!
睁眼已是一片晨光大亮,她定了定神,下意识的抚了抚眼角,她是不会哭的,夜深人静独自垂泪,那与她而言是最懦弱之行,苏彧不会哭,她沈苏姀亦不会!
起身着衣,沁人的凉意比往日更甚。
她似有所觉,直直走至窗前一把将那窗棂推了开来!
昭武三十二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早,才十月下旬就落了第一场雪,如絮的雪粒纷飞,整整落了一夜,至这第二日清晨,古朴巍峨的君临城已被披上了一层素色,地白天灰,秋日肃杀冬日寒都被融进了这帝都的声色名利之中,沈苏姀从眼前的素白雪景移开目光,看了看远处坠在天边摇摇欲坠的黑沉云朵回转了身子。
第230章 当街相遇,公事公办!(4)
绿瓦红墙上只剩下零星残雪,凛冬的寒意却更重两分,香书带着一身寒意进的门来,将身上的披风摘下,面上带着两分愁色,见窗边沈苏姀和沈君心正在下棋,犹豫了两分才上前开口,“小姐,府中的生意又出事了!”
沈苏姀手中棋子未停,目光还落在棋盘之上,闻言挑了挑眉,“什么事?”
香书眉头一皱,“还是二夫人闹出来的事,她不仅将自己的生意都转卖给了苏氏,更甚者还偷偷将公中的生意也盘了出去,此事一直瞒着老太君,这几日老太君让人将大房的生意总一总之时才发现公中的生意出了岔子,老太君手中的都是大份儿的祖业,当然不愿卖出去,便以未经过她的手的名义要将生意收回来,可对方的来头似乎不小,这才隔了一夜便闹到的见了官,适才已经有官差进府了。”
沈苏姀拿在指尖的棋子迟迟未曾落下,眉头紧蹙,一双眸子略带着沉暗,沈君心见她如此颇有两分意外,眸光滴溜儿一转挑了挑眉头道,“这样就见了官?是不是那个苏氏闹将出来的?上次二夫人不就是专卖到他们手里去了?他们还没死心?”
香书闻言摇了摇头,“是谁这就不知道了,只是那些官差一个个并不怕沈家!”
连沈家都不怕,可见对方的手段必定不简单,沈苏姀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手中棋子落定,微微摇了摇头,“不过是几宗生意而已,老太君为了沈府的脸面也不会久做纠缠的。”
听沈苏姀这样说香书和沈君心也没再说什么,沈苏姀的面色却一直沉着不若寻常从容,因她知道这并非是苏氏所为,可既然不是苏氏,在这个时候是谁要算计沈家呢?
沈府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中,整个君临城却是一片欢腾,只因在十月末十一月初的时候将会有诸国使者来访大秦,不仅会有丰厚的金银绫罗送来,更能彰显大秦帝国风范,让君临城中的百姓都生出了荣光,坐在马车之中沈苏姀掀开车帘往外一看,面上一片沉静的她对于这场大秦的盛事并没什么特殊的感觉,放下车帘,马车徐徐朝宫门的方向而去!
宽敞的圣德大道上人潮熙攘,沈苏姀的马车行的并不快,眼看着还有一阵子才能到宫门口,沈苏姀兀自倚在车壁之上假寐,某一刻,略显嘈杂的人潮声中陡然传来一阵极快且凌乱的马蹄声响,沈苏姀骤然睁眸,不多时伴随着那马蹄声一起响起的还有街上行人的尖叫声,沈苏姀并不知后面出了何事,可听到那半分没有减速下来的蹄声她不由将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赶车的赵勤也觉得不对,赶忙将马车靠边停了住!
身后人群之中传来的恐慌和尖叫声越来越大,赵勤有些不放心,赶忙掀开了车帘,“小姐,后面不知怎么了,马车之中不安全,小姐先下来避一避?”
赵勤大抵是想着那日在街上马车相撞之事,沈苏姀听着身后动静实在太大便也下了马车站在了街边,随着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她这才将之后的事情看清楚,却原来是一个身着绯色锦袍的少年正御马在街上狂奔,两人也不管街市之上有多少人,也不管撞不撞得到人,总之是一个劲儿的挥鞭朝前跑,间或还夹杂着兴奋的呼喝声!
沈苏姀眉头紧皱,一转头却瞧见在她不远处一个妇人正牵着三个三四岁的孩童往街边躲,大人也就算了,可那三个孩童皆是身无气力不辨方向,在人潮之中挤来挤去一个站在最边上的便被挤得跌在了一旁,而那牵着孩子的妇人一手拉一个,此刻竟也没有发现跟在最边上的小孩子跌倒了,大人们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马儿尖叫着躲开,唯有那小孩子被丢在了路中间,眼看着那人疯魔一般的骑着大马冲撞了过来,沈苏姀眸光一暗,略略犹豫一瞬一把扯过赵勤手上的马鞭身形一动闪了出去!
尖叫声不断,躲至街边的大人们眼睁睁的看着马儿朝那地上嗷嗷大哭的小娃儿冲了过去,本以为那小娃儿必定命丧马蹄之下,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一道马鞭凌空而出,那绯衣少年眸光发亮唇角带笑,不时的回头看看,似乎因为没被身后之人追上而得意,正是如此得意忘形的他并没有看见那忽然飞出的马鞭,只觉眼前黑光一闪,下一刻一道劲力便缠在了他的腰身之上,毫无防备的他被一那股子大力一拉,竟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一般被拉下了马背,只听到一声尖叫还未落定,“砰”的一声闷响那人便狠狠地摔在了街上!
人虽落地,马儿却还在狂奔,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雪色的人影忽然从街边冲出,身形一跃,身手万分迅捷的翻身上了马背,两手一紧,只听骤然一声马嘶响彻长街,马蹄扬起又落下,堪堪停在了那当街小娃儿身前一尺之地,如此的变故只发生在片刻,众人下意识的欢呼叫好,定睛一看,竟发现高坐在马背之上的竟然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如此一来那欢呼声不由得更大了些,那丢了娃娃的妇人这才跑出来将那小娃娃抱了起来,一边朝着沈苏姀不停磕头!
“好大的胆子!”
“你是谁家的小孩!竟然敢拦下本……本少爷的马!”
沈苏姀正挥手让那妇人离去,却不想身后骤然传来这般一声大喝,眉头一皱,她调转马头,街市正中,那绯衣少年正鬓发微乱双脚开立的站着,少年生的一张颇为俊秀明媚的脸,身形虽然纤瘦却分外挺拔,锦衣华贵玉饰亦是上品,浑身上下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那一双轮廓深邃的眸子,此刻那眸子当中能迸出火星来,直直看着沈苏姀恨不得一手将她撕了似得!
“本少爷问你话呢!小孩!”
“你是哪家的,连本少爷的马你也敢拦,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话语之中却含着凌人煞气,且不知是哪家权贵世家的子弟,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往他身后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长街之上还有几人御马而来,似乎是跟着他来的,沈苏姀眉头皱的更紧,“若非我拦下阁下的马,阁下的马早就夺了人的性命,何况这一路过来,阁下可知道自己撞了多少人损了多少物?”
第242章 公主悔嫁,惨遭下毒!(2)
四面的壁炉中炭火噼啪作响,陡然寂静的大殿之中却有一阵凉风刮过,拓跋浅小脸面色一白,唇角的笑意骤然僵住,满是不可置信的看着对面之人,上座的几位主子到底老道,当先回过神来,昭武帝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拓跋浅,“公主,朕这个儿子可不好对付,免得你将来受委屈,你还是先让他对朕点头朕才好与你做主,所幸你们还要在君临待一阵子,你可以慢慢的看,大秦男儿悍勇豪迈之人颇多,若能得公主青睐才是他们的荣幸!”
“呵,呵呵,皇上说的有理,不过皇上放心,拓跋浅一定会让七王爷点头的!”
昭武帝果真不是一位独断专行的帝王,拓跋浅面上笑意僵硬,硬着头皮应下昭武帝的话,再看向嬴纵之时却发现他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拓跋浅心中琢磨着他适才那句话的意思,想到那好似形容牲畜一般的“死活不论”四字到底在背脊漫上了一股子寒意。
拓跋浅深吸口气,又深深的看了看对面锦袍撩黑的人,抬手将面前的酒液一口饮进,一股子火辣从喉咙一路蔓延到了胃里,这才将她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些,一转头,就对上了拓跋卓淡淡的目光,拓跋浅缩了缩脖子,“二哥——”
经这样一闹腾,在场诸人都怀了不同的心思,一场夜宴马马虎虎便至结束。
嬴策宴至一半时总算是回过了神来,此刻跟着嬴纵一路走出了锦绣殿,看着嬴纵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跟了上来,“七哥,那个北魏公主是怎么回事,怎生一开口就说要嫁给你!”
嬴纵眸光莫测的摇摇头,“不知。”
嬴策眼底带着两分深沉的疑窦,“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微微一顿,不知想起了什么似得嬴策又道,“七哥,怎么说都是别国公主嫁到大秦来要对大秦有利些,这一次若是那公主死性不改非要闹将起来,只怕父皇不会一直不答应。”
嬴纵唇角微抿,脚下的步子没有半分放缓,“她会改的。”
嬴纵的车辇就在不远处,嬴策看着嬴纵走向那车辇便也没再跟上去,却因为他那句话下意识的打了个冷战,一转身,就看到沈苏姀正扶着陆氏走出锦绣殿,嬴策唇角微勾走了过去,一边帮着沈苏姀将陆氏扶了住,“皇祖母,父皇不会真的把那北魏公主嫁给七哥吧?”
陆氏看了看嬴策,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你觉得你七哥会喜欢那位公主吗?”
嬴策的眸光从一旁静然不语的沈苏姀身上一扫而过,摇了摇头,“不会。”
陆氏无奈的一笑,“那不就对了。”
嬴策并不知道陆氏对嬴纵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包括连一旁未曾说话的沈苏姀都不知道,那表白的话迟迟在她耳边徘徊,沈苏姀本不相信那拓跋浅会真的喜欢嬴纵,可不知为何又忽然不那么确定了,毕竟拓跋浅的性子也并非常人,或许刚好就喜欢那妖孽样子的呢!
“丫头,一晚上不见你说话,这是在想什么?”
陆氏忽然对着沈苏姀说话让她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摇摇头,“就是被拓跋公主惊着了。”
闻言陆氏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这位公主也真是叫人意外。”
微微一顿,陆氏的眸光颇有两分深凝,“不过在骊山之时小七曾说过他心中是有人的,只是哀家到现在也不知那人是谁,小七的性子表面看着冷酷无情,可哀家知道他定然是个长情的,他连微倾他都不愿搭理,且莫说这位公主了,这事啊,多半是不能成的。”
沈苏姀眉头微蹙并未答话,陆氏无奈的摇了摇头,“小七这么多年一直在军中,也不知叫他挂在心中的是谁。”
低沉的话语声随着转动起来的车轮声消失在了寒夜之中,沈苏姀紧了紧自己的衣领,转头从车窗之中看出去,寒夜彻骨,星月无踪,许是夜色太浓,竟让她心头罩上了一层阴郁。
翌日天色乌沉,阴云坠天,沈苏姀从寿康宫出来之时已是正午,宽阔的宫道之上冷风大做如刀子般刺骨,微雨见此赶忙为她将风帽拉了起来,“只怕又要下雪,沈姑娘当心些。”
沈苏姀道了声谢,没走出几步便看到嬴纵的王辇徐徐行来,她和微雨让在一边,低首垂眸万分恭敬,车辇滚动至她们二人身前,忽然“咯噔”一声停了下来,车帘掀起,露出嬴纵半侧鬼面来,“要去何处?”
沈苏姀抬头看他一眼,“去栖霞宫。”
嬴纵似有意外,骨节分明的十指一松,“上来。”
沈苏姀愣了愣,墨色的帐帘已坠,将他的目光隔绝在车厢之中,却是分毫不给她拒绝的余地,沈苏姀看了看手中的宫册,转身看了看微雨示意让她回去,今日驾车的乃是容飒,将那墨色的帘络掀起,沈苏姀探身进了马车,外头容飒调转了车辇,徐徐朝栖霞宫去。
嬴纵今日里穿着一件墨色的狐裘大氅,毛色纯正的狐裘衬得他面色愈白,黑白分明之间透着两分冷酷的蛊惑,见她上来他也不说话,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她手中的宫册便自顾自闭了眸子,沈苏姀看他两眼,“王爷欲将北宫骸骨案搁置不管?”
嬴纵唇角微抿,睁开眸子看住了她,“你倒是锲而不舍。”
沈苏姀垂眸一瞬,转了话题,“听闻今晨朝上已有人提出王爷与北魏公主联姻之事。”
嬴纵唇角微勾,眼底闪过两分危险,“你想说什么?”
车厢之外寒风呼啸,车厢之内却是一派安然,他的目光满是寒意的落在她身上,看得她背脊微僵,眸光一狭,沈苏姀语声也泛上两分寒意,“王爷不可娶这位公主为妃。”
本以为沈苏姀定然会力劝与他,可没想到她一开口竟然是让他不要娶拓跋浅,嬴纵的唇角高高的扬了起来,一双眸子绽出两分星亮的光彩,上下打量她一瞬,“为何?”
沈苏姀抚了抚宫册卷起的一角,淡声道,“皇上虽说不和北魏开战,可是北魏太子的野心王爷难道不知吗?王爷娶了北魏的公主,若有朝一日北魏和大秦开战,王爷当如此自处?”
第247章 为她夜探,致命破绽!(2)
清远不愧是学问做得好的,口中溢美之词不断,可他越说似乎越是变了味道,嬴纵听着他那话眼底闪过莫名的异样,继而听到那“衣袍”之语眼底更生出两分卓然笑意,清远和明生几乎从未见嬴纵笑过,此番他如此变化让两人心中一时拿捏不准,清远越说声音越小,至最后眼底已有两分忐忑,有些不确定的看了看明生,明生也有些不安。
嬴纵看着他们这模样笑意收起,微微眯了眸子,“你们沈姐姐在你们心中如此完美,若是哪天她做下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不会的!”
清远和明生在嬴纵面前素来乖觉,虽然嬴纵从未对他们如对外面那些人那般冷酷威慑,可是大抵他那通身的气派已经深入骨子,这两人便是连说话都是恭敬有礼的,如这般急声打断他的话还是头一遭,嬴纵看着这异口同声的二人眸光不变,轻轻一问,“为何不会?”
明生和清远不知嬴纵怎么忽然有此一问,只急急解释起来。
“沈姐姐心底善良怎会做伤天害理之事,若她这般心性的人都要伤天害理,那天下贤德世间良善都算不上好人了。”清远说的疾快,可大抵是嬴纵的眸光太过深刻,他被他看得一时语塞,只最终只是坚定的否决,“总之清远相信沈姐姐绝不会作恶。”
相比清远明生就要客观冷静的多了,他慎重的看了看嬴纵此刻说话的姿态,沉默一瞬才郑重的开了口,“王爷,沈姐姐的心性我们兄弟二人都坚信不疑,不过这世上之事全无绝对……”
“明生!”
明生显然和清远的观点全然不同,不由得惹急了清远,明生抬手止住了清远的话头,只看着嬴纵道,“这世上之事全无绝对,是非黑白不过全凭人心,亦非人人都明白礼义廉耻,一味的善良只会滋生罪恶,倘若有朝一日沈姐姐做了什么看似不善之事,明生也相信她必定有自己的缘故,沈姐姐能以万贯家财施以漠北,能善待我们这些素昧平生的孤童,让若有什么事情逼得沈姐姐不得不为恶,那事情定然已将沈姐姐逼至绝境,能将沈姐姐逼至绝境必定也是不善之事,以恶制恶,又有什么不可?”
嬴纵看着明生的目光越来越深刻,清远也听得一愣,明生一口气说完才惊觉自己似乎说的过多,不由得垂了眸,又偷偷抬起头来看嬴纵一眼,“明生一时心急胡言乱语,若有不当之处请王爷责罚。”
嬴纵下颔微收,唇角微微勾起,“你们对她如此回护,本王为何要责罚。”
微微一顿,嬴纵眸光一转看向了外头黑云压顶的云团,“你们说的都不错,你们的沈姐姐若真是做了什么不善之事,必定是有缘故的,以恶制恶,是本王喜欢的风范。”
听嬴纵一语清远和明生抬起头来相视一眼,两人的眼底都有些疑惑,被嬴纵似假非真的一说心头都有些惴惴,奈何嬴纵说完此话便不再多言,反倒将他们的心思吊了起来,窗外有墨色的身影一闪而逝,听着进门的脚步声嬴纵又看了他们一眼,“本王随意问问,你们沈姐姐的确贤良淑德兰心蕙质是当世女儿家之典范,今日就临至此处,去练剑吧!”
清远和明生闻言心头微松,将桌案上的书帖收拾好便做礼退了出去,容冽一身墨色劲装挟着一身寒意进得门来,朝嬴纵拱手一拜,“主子,都查到了!”
嬴纵唇角微抿,带出两分锐利锋芒,“如何?”
“琅琊凤王在年前患上了中风之症,这些日子一直在养病,这位郡主殷蓁蓁便代替其父来了君临,是昨天早上进的城,先去了天寰宫拜见了皇上才又去的寿康宫,今日一早她又进宫去了,是为了向太后献礼,刚刚收到的消息,她还带了一份礼物给沈姑娘。”
微微一顿,容冽的话语幽幽一沉,“此前所见的那位白衣男子一直待在自己的客栈之中并无异动,似乎和那位郡主没什么关系,只不过这几日他陆陆续续在私底下见了君临城中几位商户,这些商户或多或少都和沈家有生意往来,虽然他还没做什么,可瞧着似有图谋!”
容冽语声沉沉的说完,嬴纵便是一阵深沉的沉默,那白衣男子必定是有所图的,只是他所图到底为何,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嬴纵一时间还弄不明白,他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不知怎么心头浮起一股子不安,这样的不安实在少有,他默然片刻忽的起身朝外走去。
容冽跟在嬴纵身后,“主子要去何处?”
嬴纵头也不回,“进宫——”
容冽看着这已经罩下来的暮色有些担忧,唇角几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嬴纵略显极快的步子却在此时停了住,容冽以为嬴纵改了主意,却不想嬴纵竟看着他道,“想办法把那白衣男子所见之人的身份都弄清楚,另外,本王还要知道那白衣男子更多的消息。”
抬眼看了看此刻的天色,嬴纵转身朝府门而去,只丢下沉沉四个字。
“天黑之前!”
“那个北魏公主怎么忽然病倒了!”
“听说是她看上了咱们的七王爷,可是七王爷不喜欢她,结果这公主一时气郁就病了。”
“没错,听说那公主睡梦之中还哭着喊着七王爷的名字呢!一声声喊得撕心裂肺,我在清宁殿外头扫地都听见了,那小公主看来对我们七王爷是用情至深啊,可惜了——”
“啧啧,要我说她这就是活该,听说那小公主是北魏皇帝的心头肉,刚来我们大秦就闹得鸡飞狗跳,竟然还敢在宫宴之上指名道姓要嫁给七王爷!我们七王爷是什么人,从来只有他看上别个哪有别个敢觊觎他的!”
说这话的宫女显见的对嬴纵的威名了解颇深,身旁一人听到她这话却有两分别的疑惑,只听其压低了声音道,“不过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七王爷有什么风流韵事,听说他在边关戍边八年多从来不近女色,就是回来君临也从不去烟花柳巷,有人说他的王府里头藏着个绝世女子呢,不过也有人说啊,咱们的七王爷根本就是……”
第251章 居心叵测,春梦旖旎!(1)
白衣男子有片刻的僵立,随后紧紧地抿了抿唇,握着扶手的手亦是紧紧攥了起来,殷蓁蓁眸光微狭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面色泛白的守卫,轻而缓的话语徐徐道出,却自有迫人之力,“还不去找,她身上中了我的药,一定走不出多远的……”
侍卫领命而去,殷蓁蓁默了默回头看了一眼,“好事多磨,我们去前厅等消息。”
僵立的男子回过神来,面上溢出满满的苦笑,随即便推着殷蓁蓁走了出去,几人的身影消失,被嬴纵搂在怀中一脸疑窦的沈苏姀只听到一声微凉的低叹,那人说,“见她一面真是难啊,她竟然连你的侍卫都能逃开去。”
寂静的屋子一时之间没了人,一片寂静之中忽然传来两声衣物摩擦声,屋顶挑高的房梁一角,嬴纵正揽着沈苏姀的腰眸光酷寒的悬在那处,见所有人都走了出去,沈苏姀唇角微抿的沉思片刻,适才那男子她并不认识,单单一句话亦听不出他的图谋,殷蓁蓁与她半分关系也没有,不管那人有什么打算,总之她与他无关!
沈苏姀面色静然的转过了头来,“王爷输了。”
四个字平静从容,浑似惯常的沈苏姀,可嬴纵早已不是寻常的嬴纵。
鬼面凌冽,他微垂的眸子缓缓地抬了起来,屋子里的灯又熄了,沈苏姀一时辨不清他眼底情绪,只觉的那眸光森然迫人,只压得她气都喘不过来,他极少对她有如此威慑之力!
“你不认识他?”
感觉到揽在自己的手在用力,沈苏姀眼底浮起两分冷色,她不知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难道她应该认识刚才那人不成?那人和殷蓁蓁的关系看起来颇为亲密,自然是琅琊城凤王手下之人,琅琊距离此地千里之遥,她为什么要认识!
嬴纵的手一点点的收紧,好似要将沈苏姀的腰生生拧断,墨蓝色的眼底冷光四射,如剑如刀悬在她眼前,他一点点的向她逼近,看着她的眸光陌生又森冷,刀锋一般的薄唇勾起讽刺又残酷的弧度,却只是紧紧地盯着她不说话!
这样眼神的嬴纵让沈苏姀心头忽然跳如擂鼓,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极大的错误,可偏偏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那个男子究竟是谁?眼前之人又是什么意思?思绪如海草般烦乱,就当她在他的目光之中背脊发凉满心惶惑之时,他却忽然一把将她扣进了自己怀中,骨节分明的大手狠狠攥住她的腰身,灼热的唇紧贴住她耳畔!
“沈苏姀,连本王都能认出的人你怎会不识呢?”
“你口口声声教你兵法告知你本王惧水的人,刚刚、就在你眼前呢……”
骏马疾奔,寒冬深夜的君临城寂静一片,那蹄声势若奔雷,似要惊醒黑暗之中蛰伏着的吃人怪兽,黑漆漆的圣德大道之上,嬴纵撩黑的狐裘迎风鼓起,青铜鬼面清冽森寒,他的眼底更好似浮着冰天雪地,紧握缰绳,鞭声烈烈,那响亮之声抽在马背之上,更似刀剑落在沈苏姀心头,无星无月的夜空恍若泼墨,饶是如此尚能看出她那张煞白的脸!
“沈苏姀,连本王都能认出的人你怎会不识呢?”
“你口口声声教你兵法告知你本王惧水的人,刚刚、就在你眼前呢……”
好似从地狱之中传来的语声仍然在她耳边徘徊,他轻悠莫测的一句话却好似凌空利簇将她一箭穿心,沈苏姀背脊的冷汗还未干便又涔涔而下,她已有预感或许自己犯了某样大错,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个三番两次想要见她却未成的人竟然是沈阀大公子!
沈苏慕!
真真是可笑,她这个口口声声将自己哥哥挂在嘴边的人真到了面对自家哥哥的那一刻却竟然没有认出来,连他这个与沈苏慕并不相熟之人都认了出来,寒夜的风呼啸而过,似刀子一般割在她的面上,沈苏姀腰身生疼,那药劲儿未除此刻仍是浑身虚软,嬴纵的两只手臂硬实若铁,牢笼一般将她圈在他怀中,背后的胸膛温热有力,然而于此刻,却只能叫她感受到一阵又一阵刺心的寒意!
那场堵,她输了,输的甚惨!
街边的阴影好似鬼影一般急速的朝后退去,嬴纵垂眸看着沈苏姀的发顶,她的背脊挺得直直的,白色的狐裘围在她脖颈,衬得她黑发如瀑,从他的角度看下去正好能看见她惨白的侧脸,这样的她……尚且是他第一次见!
马鞭越发高高扬起,嬴纵丝毫不怜惜座下骏马!
两人同骑疾奔若电,不多时便看到了遥遥在望的七王府!
整条漆黑的大街上只有七王府的府门之前还亮着两盏昏黄风灯,沈苏姀并不知道此刻殷蓁蓁的别院之中因她的失踪会有怎样的混乱,她只是知道,在眼前这座王府之中等着她的是来自身后之人魔鬼心性的折磨,七七四十九种刑罚,他要在她身上用几道?
勒马收缰,守在七王府之前的容冽和容飒极快的走下阶梯相迎,待看到嬴纵怀中垂眸沉默的沈苏姀之时立时一愣,嬴纵看也不看他们一眼,翻身下马随意将缰绳一甩,一把将马背上的沈苏姀鸟雀儿似得夹抱在臂弯之中,随即一身冷酷的朝府门之中大步而去!
容冽和容飒上前牵马,看到嬴纵此行禁不住的一默!
虽然嬴纵什么也没说,可跟随嬴纵多年的他们知道,今夜,必定有暴风雨要来了!
七王府之中仍是一片空荡,夜色掩映之下更显得两分凄清,嬴纵单手抱着沈苏姀,她的腰身被他拧的生疼,步伐极快,却沉重有力,好似正片大地都被他震得颤抖,他臂弯之间使足了力气,沈苏姀呼吸受阻且被他颠地两眼昏花,抬起头一看,灯火通明的主殿之前正站着清远和明生的身影,两个小小少年惊骇的看着这一幕,继而面色煞白的垂了头,沈苏姀唇角微勾溢出两分苦笑,今夜,或许是她的一场劫!
“砰”的一踢开殿门,陡然而至的劲风将殿中帷帐幻影般卷起,嬴纵大步而进,一路朝最里间的内室而去,这内室的摆设还若往常,沈苏姀一点儿都不陌生,相比这七王府中的牢房暗室,她自然更喜欢现下所处的这处——
第253章 居心叵测,春梦旖旎!(3)
纤细的胳膊被嬴纵一把抓了住,他满是讥诮的看着她,似乎在说凭她蝼蚁之力也敢对他动手,见他那副吃死了她的模样,沈苏姀忽的提起了稀薄内息,不知何时那药劲儿已经过去,她抬手便朝嬴纵命门而去,似没想到沈苏姀竟然还敢出手,嬴纵眼底讶异一闪而逝,只见沈苏姀身形迅捷若虎抱般的朝嬴纵扑来,双手做剪状直戳其目,另一只手以掌变拳,狠狠地砸向他的肋下,见她一出手便是如此凌厉的夺命之招,嬴纵唇角一沉,身子朝后一扬一把将扑来的两只手齐齐攥了住!
许是沈苏姀与他距离太近,也许是沈苏姀发力太猛,更有可能是嬴纵有意让了她,反正当清远和明生破门而入之时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诡异的场景,在他们眼中素来温良恭俭的沈姐姐正衣衫不整的趴在七王爷的身上,七王爷仰倒在地,她们的沈姐姐两只手都被七王爷攥着,从他们这边看过去,似乎是他们的沈姐姐不知为何将七王爷扑倒在地,而七王爷抵死不从一般,两人微微一愣,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幅场景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发现清远和明生进来,沈苏姀浑身一僵,而这边厢嬴纵竟忽然将攥着她的手送了开,沈苏姀骤然失了支撑之力,竟然就如此大刺刺的在清远和明生的抽气声之中真真正正的扑在了嬴纵的身上!
一声闷响过后,沈苏姀被嬴纵揽住了腰动弹不得。
清远和明生根本不敢看两人在地上的那副场景,清远将头埋得低低的,语速极快的道出一句话来,“沈姐姐心地良善,不管沈姐姐做错了什么事,都请王爷饶了沈姐姐!”
清远说完此话便拉着明生往外走,沈苏姀闻言一时愣住,根本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回事,而嬴纵却明白,白日里他刚问过“如果你们的沈姐姐做了伤天害理之事”的问题,晚上他便气势汹汹的将她带了回来,适才两人片刻的打斗只怕是让他们听到了声响,害怕她吃亏才闯了进来,这一次,他们的沈姐姐依旧没有让他们失望!
嬴纵微微眯着眸子,一只手不轻不重的扣住了沈苏姀的腰,“从今日以后,且不知清远和明生还会不会觉得你贤良淑德……”
适才的沈苏姀只是怒,此番的她却是恼怒交加,听着嬴纵这暧昧不清的话中之意,她被他松开的手复又以同样的招数朝嬴纵招呼了过去,嬴纵面色淡淡,不过一瞬便重新将她制了住,一个翻身,她堪堪被他压在了身下!
她的手被她压在头顶,挣了挣却只是徒劳。
沈苏姀深吸口气,“王爷何必拿别个威胁沈苏姀,我说了我就是沈苏姀!”
“王爷素来独断专横,此番不相信我有什么法子?”
语声清绝而凛冽,嬴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张布满了怒意的小脸,唇角微微的一抿,“你既然不愿说,那就不必说,本王便当你是真正的沈苏姀,不过你既然是真正的沈苏姀,又怎能不和你那位哥哥相见呢?”
嬴纵几句话随口而来,那模样倒像是他早做了这番打算一般,沈苏姀听得眉头顿皱,嬴纵复又补充道,“最近沈家公中生意上的岔子大抵是这位大公子的手笔,五年前的世子之死当中只有你活了下来,而今又出现个他,你就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他会有如此好心的为她着想?
沈苏姀几乎立刻就否定了自己心中这个想法,眸光微深,“王爷到底想要什么?”
嬴纵定定看着她,眼底森寒与阴测褪去,继而浮起两分深长,“凤王、琅琊城!”
单调的两个词落定,沈苏姀立刻就明白了嬴纵的意思,异姓王的支持对于皇子来说尤为重要,漠北之势已经没了指望,焉耆也绝不可能支持他这个直接导致焉耆灭国的侩子手,那么最后便只剩下琅琊城凤王一脉了,他想让她与那位沈家大公子相见,以沈家大公子和那郡主的关系促使凤王一脉支持他,真真是打的好算盘!
可她凭什么要为了他如此?!
好似能看懂沈苏姀的眼神,嬴纵唇角扬起酷寒的弧度,“今夜是你输了,你若不从,本王就先杀清远、明生,再杀笙娘,让你亲眼看着他们死!”沈苏姀呼吸一窒,嬴纵却已放开她的手脚,一手撑在她身侧,“反正你帮本王多回,本王以为这对你来说应不是什么难事。”
让她成为他的马前卒,却还要说如此厚颜无耻之话!
沈苏姀深吸口气定了定神,想到他将她从那别院带出来一路怒气冲天的回王府,而后冷言冷语剑拔弩张,再到此刻的条件要挟,沈苏姀被他松开的拳头微微的一紧,原以为今夜必定会面对他的一场逼问折磨,可没想到大抵从那别院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打起了琅琊城的算盘,一波三折欲擒故纵的要挟与她,最后逼得她不得不应下,好个居心叵测的嬴纵!
嬴纵眸色通透的看着她面上的表情变化,大抵是看出沈苏姀已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竟微微勾唇,他们此刻的姿势颇为暧昧,嬴纵悬在她身上看她片刻,抬手将她微乱的发丝抚了抚,撑地之手用力起身,眸光深重的看她两眼竟转身朝殿外走去,“今夜先住在王府之中,明日本王自会着人送你入宫,记得应下本王的事,见了那殷蓁蓁,你还有一场好戏要演。”
沈苏姀仍然躺在那银色的狐裘地毯之上,转头看去,嬴纵的墨色身影正一闪而逝的消失在了殿门口,沈苏姀眼底漆黑之色深重,他即便是有所求,可他既然连笙娘都知道,却为何不再继续逼问她的身份?他比她预料之中平静太多,可不知怎地她的心就是急跳不已,仿佛,一场更大的暴风雨正在朝她靠近……
翌日一早,七王府的马车已徐徐到了宫门之前,沈苏姀下了车辇之时容冽对着她恭敬的开了口,“沈姑娘,凤王郡主的车辇正朝着宫门来,只怕半刻钟之后就要到了,姑娘可先行一步回寿康宫,王爷午时之后才会入宫。”
沈苏姀见那人竟然连这一点都为她想好心中只是冷笑,她管他什么时候入宫,只对着容冽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宫门,容冽站在原地看着沈苏姀小小的身影穿过城门消失不见才转身赶着马车朝七王府返回,晨时悠长的宫道正被冬日暖阳洒满,进了宫的沈苏姀看着这明光巍峨的九重阖闾心中却一点儿都轻松不起来,一路朝寿康宫去,此刻的陆氏才刚刚起身。
第254章 居心叵测,春梦旖旎!(4)
陆氏看到沈苏姀这样早进宫来颇有两分意外,“丫头怎么这么早,郡主呢?”
沈苏姀恭敬的行礼问安,这才笑着看向寿康宫门口,“郡主马上就到——”
话音刚落下殿门口便有一抹墨色的身影一闪而入,走入寿康宫的殷蓁蓁第一眼便看到了面容静柔坐在陆氏身侧的沈苏姀,本就明澈的眸子有意外一闪而逝,微微一怔才对着陆氏行礼落座,陆氏看了看殷蓁蓁和沈苏姀,“怎么,昨夜在君临城中逛得可好?”
沈苏姀一笑,“逛得极好,琅琊风俗与君临全然不同,郡主看着什么都新鲜。”
殷蓁蓁将微暗的眸光落在沈苏姀身上,附和着点了点头,“甚好。”
陆氏一笑,“如此便好,看着你们两个小辈玩得来哀家看着也高兴!”
沈苏姀点头,“郡主对沈苏姀极好,我们一见如故,请太后娘娘尽管放心。”
殷蓁蓁微微颔首,却不再说话,黑纱遮住了她的脸,没有人看得出此刻她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沈苏姀的眸光无论如何有些冷,陆氏并未看出异常来,只笑着道,“既然如此这几日丫头便多陪着蓁蓁,哀家每每到了冬日这精神头是越发不好了。”
陆氏到底是年纪在此,这几日每日进药将她折磨的不行,沈苏姀赶忙应声,又坐了一会子陆氏便要去东殿做祷告,顿时整间外室便只剩下了她们二人,殷蓁蓁眸光萎靡的看着沈苏姀,“沈姑娘可否告诉蓁蓁,昨夜沈姑娘是如何走出我的别院的?”
“我曾说过我不想见别个,郡主却偏偏一意孤行。”
沈苏姀容色淡漠,微垂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殷蓁蓁见此不由加重了语气,“昨夜我们整整寻了你一夜,你若知道要见你之人是谁你一定不会再消失。”
沈苏姀扫她一眼,眸光含着深思,“我只想知道,我要见的人和郡主是什么关系。”
殷蓁蓁微微一默,“朋友。”
“哪样的朋友?”
沈苏姀看着殷蓁蓁的眸光分外直接,殷蓁蓁看她半晌,抿了抿唇,“生死相交的朋友。”
沈苏姀了然的点点头,看了殷蓁蓁一瞬忽然开了口,“其实也不是不能见。”
殷蓁蓁看着她的眸光带着疑窦,沈苏姀樱唇轻动,“只是希望郡主能应沈苏姀一件事……”
殷蓁蓁眸光微暗,默了一瞬,“何事?”
沈苏姀看着殷蓁蓁半晌,眼底暗芒簇闪,唇角微勾却只是道,“这事还未想好,却必定不会让郡主为难,等沈苏姀想好再与郡主说,看在郡主那位生死相交的朋友的份上,请郡主届时一定要答应沈苏姀。”
殷蓁蓁看着沈苏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半晌,“但凡不让我为难,便应你!”
沈苏姀抿了抿唇,见殷蓁蓁这样的态度心头不由得有些好奇那位沈家大公子与她到底有些什么过往,当年沈家世子之死多半是沈家二房和老太君的手段,这位大公子五年之后和凤王郡主一起归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沈苏姀一时没想通,面上笑意无害,“多谢郡主,我说了要去见那人便必不会食言,待我出宫之后再请郡主安排,这几日怕是脱不开身的。”
殷蓁蓁迟疑一瞬,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刚说了几句话,沈苏姀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连着打了几个喷嚏之后一边侍候的初晴、微雨有些着急了,“沈姑娘是不是着凉了,太后在病中,你若是有个什么不妥那可如何是好?”
微雨说这话便上前看了看她的面色,一见之下果然有些煞白,这边厢初晴已经立刻道,“沈姑娘早前病过一回,眼下不敢大意,请先回西殿休息片刻,初晴这就去找那位笙娘!”
初晴说完便走,微雨见赶忙扶着沈苏姀往西殿走,一边的殷蓁蓁看着她的面色眸光几动,到底未曾说什么,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沈苏姀的身影消失在了殿门之外,外头的天气晴好,沈苏姀的面色却是沉沉,一路有微雨扶着到了西殿,刚躺在床上笙娘便出现了。
沈苏姀有气无力的挥退了微雨和初晴,这边厢笙娘看着沈苏姀的面色颇有些担忧,可为沈苏姀把脉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了住,沈苏姀定定的看着笙娘,眸光明灭一阵,忽然开口道,“笙姨,想个法子,我送你离开君临!”
笙娘眉头顿时紧皱,“小姐是什么意思?”
沈苏姀摇了摇头,“从今往后,人前人后你都叫我沈姑娘,我与你再也不要关系过密,笙姨,这件事托不得,你也不必问我出了何事,送你走是迟早都要做的,眼下我们只需寻个时机,你可以装病,传染病,宫中自然不会留你,到时候我再将你送去别处……”
见沈苏姀语气沉重笙娘的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姐不说出了何事奴婢绝不会离开,只是宫中只有小姐孤身一人,奴婢无论如何放心不下,奴婢已经活够了,这宫闱也没有人比奴婢更熟悉,奴婢只愿和小姐一起留在这里,留在这里还能离娘娘近些!”
沈苏姀见她这模样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眸光却仍是坚定不移,“笙姨,有人发现了你我的关系,甚至拿你要挟与我,为了你的安全为了我不受人掣肘我只能将你送走!”
沈苏姀话音刚落笙娘的面色便是一白,沈苏姀紧握住笙娘的手,“笙姨,你明白我的意思,这宫中重重危险,没有人能发现我的身份,你的身份却是在那里摆着的,我不想你有朝一日再遭了别个的算计,苏氏一族只剩下你我了!”
笙娘垂下了眸子,静默良久才点了点头,“既然有人拿奴婢要挟小姐奴婢便听小姐的离开君临,只是奴婢的身体素来康健,即便要装病也要有个时候,太后冬日里的身子最是不妥,奴婢想着,能否在新年之后再出宫去?”
新年之后对沈苏姀来说略微晚了些,可想到陆氏的身子她便也只好点了点头,“好,那便如此说定,新年之后你一定要离开这里,你只负责宫中装病便可,外面有我。”
笙娘点了点头,这才为沈苏姀问脉。
第276章 兄妹相见,鬼眸森森(3)
“她不会走。”
陡然出现的低寒之语落在了沈苏姀的身后,她回头看去,只见嬴纵正带着青铜鬼面站在门口,撩黑的墨袍威势慑人,一双鬼眸幽幽的扫过沈苏姀被沈苏慕牵着的手,顿了顿,他踏步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站在沈苏姀身侧,语声低寒。
“阁下若是沈苏慕便该留在君临。”
“若只是凤王麾下的慕公子,又何必来打扰沈姑娘。”
嬴纵特意咬重了那个“沈”字,话音刚落,大手放在沈苏姀肩头将她朝后拉了一拉,沈苏姀被他扯得后退两步,手也从沈苏慕手中滑了出来,沈苏慕原本温柔的面上顷刻换上了凝重之气,他直起身子,看向站在沈苏姀身后的嬴纵,语声深长,“七王爷……”
嬴纵看沈苏慕一眼飒飒然至一旁的宝椅之上落座,好整以暇的样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介入了别个兄妹的谈话,沈苏慕看着嬴纵,语声虽然还算平静,可却夹杂着两分不容忽视的肃杀,“在下得知七王爷对舍妹多番相救,十分感念王爷恩德,只是此番乃是我兄妹二人之家事,王爷何以知道舍妹一定不会随在下走呢?”
沈苏姀站在一旁看着这二人,想当年虎贲营时沈苏慕也是同在的,只是沈苏慕并不爱武道兵谋是以极少与他们碰面,说起来也算是故人,且不知嬴纵如此横插一脚又是什么打算?沈苏慕看着嬴纵,他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眼前此人所以他才和沈苏姀错过两次,外界传言这位七王爷心性狠辣冷酷霸道不是简单角色,却没想到他对自家妹妹似乎有些不同寻常,沈苏慕下意识的提起了警惕之心,看着嬴纵的眸光也有两分不善。
嬴纵看着他如此模样唇角倒是勾了勾,好整以暇的看了沈苏姀一眼道,“她不忍让你为难,本王不过是替她说出来罢了,她是不会离开君临的,若是不信,自己问她。”
嬴纵话语落定便百无聊奈的看向了别处,沈苏慕眉头几皱,果然转过头来看沈苏姀,眸光一软,语声温柔,“姀儿,你可会随哥哥走?”
沈苏姀头皮一阵发麻,转头一看,嬴纵果然颇为玩味的看着她,沈苏姀咬了咬牙,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兄长满含着期待的眼神,只一眼沈苏姀便垂了眸,沈苏慕的面色微僵,眼底暗光一闪而逝,随即竟苦笑了起来,“姀儿,你到底是在怪哥哥。”
沈苏姀简直听不得沈苏慕这满是苦意的话,这边厢嬴纵又道,“沈姑娘不会随慕公子去琅琊城,听闻凤王郡主过几日便要返回,慕公子还是绝了这等念想为好,请回吧。”
听嬴纵下了逐客令,沈苏慕看着垂眸不语的沈苏姀心底有两分明白她是不愿随他去的,却是定了定神看着沈苏姀道,“姀儿,你为何想留在君临?”
沈苏姀有些不忍,这才抬头看定了眼前的这双眸子,“因为在君临城中还有事要做。”
“什么事?”
沈苏慕一问,沈苏姀便又低下了头。
沈苏慕唇角苦笑更深,看了看在一旁的嬴纵微微的叹一口气,他抬手其她理了理衣襟,语声还是温暖透彻,“你可以不说,哥哥会再找你。”似乎看出了沈苏姀身上若有若无的漠然,沈苏慕再不多说什么,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嬴纵唇角微沉,“告辞了。”
沈苏慕话音落定又看了沈苏姀一眼便撩袍走了出去,听着那脚步声渐远沈苏姀紧绷着的身子才放松下来,嬴纵略带玩味的看了她两眼,唇角扬起,“没想到他让你如此难受。”
沈苏姀心头微滞,随即将深邃的目光落在了嬴纵身上,她不知他此番是怎么想的,亦不知他想将她如何,却只是下意识的有些不安,他已经认定了她不是沈苏姀,而她面对这沈苏慕也是如此无力,沈苏姀看了看嬴纵,正想说什么之时嬴纵却已经转头看向了门口。
“来人——”
容冽的身影一闪而至,“主子?”
嬴纵不置可否的道,“送沈少爷和沈姑娘回府。”
容冽应了一声是,这边厢沈苏姀却是颇为意外的挑了眉头,若是往常,他即便不刺她两句也绝不会轻易的就放过她,可今日他怎生就……
嬴纵丝毫不理会沈苏姀狐疑的眸光,沈苏姀无法,顾不得去猜他的心思只跟着容冽去接沈君心回府,嬴纵独自一人留在那殿阁之中,耳边那脚步声越来越远,他久无动静的眼底这才闪出浓浓的深沉来,似遇到了什么难事怎么都想不明白……
“五姐,今日你要见的到底是什么人?”
回沈府的马车之上沈君心还在问她,沈苏姀默然一瞬,“一位故人。”
沈君心眼底闪过一道恍然,随即看着她的眸色立刻便透出了深思,沈苏姀在他这般的目光之下微微皱了眉,正有些不知如何解释白日的事情之时却听沈君心颇为感叹的道,“五姐,今日你救了我一命,若非是你,我和赵勤都要死!”
说着沈君心便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道,“想不到你有这样好的身手!”
沈苏姀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模样苦笑着摇了摇头,沈君心却又眯着眸子神神秘秘的道,“眼下我也有了你的一个秘密,所以做为交换,你以后不可再为难取笑我!”
沈苏姀没想到这小娃娃竟然能如此联想,当下便忍不住的笑起来!
回到沈府中的沈苏姀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看绝影,香书见她换了身衣裳回来不知怎么回事,却到底未曾多言,只有些惴惴不安的道,“小姐,今日一早您刚走之后老太君的病情又反复了,不知会不会……”
“会不会发落到我们头上?”
沈苏姀下意识的一问,香书顿时点了点头,沈苏姀肯定的一笑,“不会。”
香书素来对沈苏姀颇为信服,一时间也不知她从何处来的信心,却到底未曾说什么,晚间沐浴之时香书才发现沈苏姀身上的伤,于是又是一阵大哭,沈苏姀见状哭笑不得遣走了她,独独留下了香词,谁也不知她们那晚上说了什么,可第二天香书一大早起床之时竟发现香词这个点儿刚从外面回来。
第279章 她的安慰,澹台身死!(2)
今上当年在诸位皇子之中行四,眼前的这位晋亲王嬴朔则是行八,嬴朔此刻正将眸光悠长的落在沈苏姀身上,好似从她身上看到了世子沈城,沈苏姀对那位素未谋面的“父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当年的她从死人堆醒来之后便陷入了小半年的长病,甚至连世子的丧礼都没什么印象,可从大房下人的忠心和其他人的评价皆能看出洛阳候世子沈城当年必定也是一位丰神俊朗宽仁温雅的男子,只可惜……
沈苏姀垂眸不语,上座的嬴朔语气渐渐低了下来,而后便凝眸不语,殿中的气氛倒有些低迷,坐在上首的陆氏看着嬴朔无奈一笑,“阿朔,谁要你提这些旧事,倒是惹得沈丫头心里不好受,丫头,来哀家身边来!”
因是昭武帝的寝殿是以沈苏姀不敢放肆,听见陆氏召唤才抬步朝主位走了过去,那嬴朔闻言也反应过来,瞧着陆氏悻悻一笑,“母后说得对,是儿子不好!”
嬴朔爽朗一笑,得来陆氏嗔怪的一眼,沈苏姀被陆氏拉着站在了她身边,在她身侧,贵妃西岐茹正笑意淡淡的坐在一旁,而在晋亲王的对面,嬴纵正微垂着眸子默然未语,嬴珞因来得晚便坐在了嬴纵的下手位上,嬴朔这边刚放下话头又看向了他这两位侄子,“说起来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了,怎生还没有娶亲的打算?阿桓这次本来也要随我一起回来的,可那小子偏生看上了一个姑娘家,心心念念要去求亲,偏生那姑娘还不答应,这不,整天整日的往那姑娘家跑,最后只剩下皇叔一人回来,你们可别让阿桓赶在你们前头成亲!”
嬴桓乃是嬴朔的独子,如今只不过十七八岁,听到这等儿孙小辈的好事陆氏当先笑起来,睨了嬴纵和嬴珞一眼摇了摇头,“你们看看,阿桓都知道娶亲了,你们两个可不得马虎!”
嬴纵仍是不动声色,嬴珞面上生出两分笑意来,也未表态,嬴朔看这二人表情不由得无奈笑开,“王叔知道你们心不在儿女情长,可这人生在世总得有七情六欲,到了娶亲的年纪便娶亲才是正事,可千万别像你们九王叔那般沉迷修道至今仍是一人!”
嬴朔所言之九王叔乃是雍王嬴麒,为皇子之时排行第九,其人年轻时也是帝国皇子之中能征善战之神将,可不知为何近中年之后迷上了修道成仙之事,去了封地二十余年,却是连王妃也未曾娶一个,此事在皇家也算是奇闻异事,嬴朔说的十分轻松,可不知怎地他那话刚说出沈苏姀便感到这殿中气氛稍稍一滞。
陆氏一叹,“老九多年未归了,也不知现在如何!”
嬴朔又是摇头一笑,安抚道,“前一阵子才听说他往南边缙云山去求师问道了,这么些年他只怕是把大秦都走遍了,虽说有妻有子安享天伦也是好事,可有时候想想九弟这般的日子逍遥快活也并非不好,母后你可不知芸懿现在那张嘴多厉害,日日念叨不停,偏生儿子打不得骂不得只差将她当做一尊观音菩萨供起来了,这不,儿子可算是逃出来的!”
陆氏一听便气哼一声,笑骂道,“你个不知事的,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也不知道轻重,芸懿这番又有了身子,你说说这世上谁能有你这般好的福气,竟然敢把芸懿丢在家里一个人跑了出来,若她的身子有个什么闪失哀家看你去何处吃后悔药!”
陆氏一言昭武帝和西岐茹面上笑意都加深,却见嬴朔顿时苦了脸,“母后你有所不知,就是为了芸懿的身子儿子才出来的,芸懿现在是什么都不烦,就独独烦儿子一人,儿子分明什么都没做她却一见到儿子就发火生气,儿子没办法,府中的大夫说让儿子干脆出去住一阵,等她这头几个月过了儿子再回去……”
王妃有了身孕本已是大喜,听着嬴朔字里行间的意思更知他和王妃的感情定然深厚至极,听着嬴朔的抱怨,不知不觉间沈苏姀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这本该充满了天家威严肃穆的大殿之中因为嬴朔或是苦恼或是愉悦的抱怨渐渐地充满了浓浓温情,沈苏姀本对嬴朔没什么看法,可此刻他倒有些喜欢这个胖乎乎的八王爷了,他这些看似琐碎甚至与他亲王身份不符的抱怨好似一抹和煦的春风,将这九重宫阙的冬寒一点点的驱散……
沈苏姀陪着陆氏回到寿康宫的时候陆氏也还在感叹,“老八这样的性子在宫中可真是难得,当年权阀中的女儿家有许多人都想嫁与他,他却偏生看上了西边呼伦草原上的郑氏小姐,为了娶芸懿他用了不少的功夫,最后好不容易娶了芸懿,这么多年连别说侧妃,便是连妾室也未有一个,芸懿的性子火爆,听说两人在王府之中常常开战,打了这么多年,这感情是越打越好,在皇室天家,真真是难得至极!”
沈苏姀静静地听着陆氏之语,即便陆氏现如今已经是整个大秦最为尊贵的女人,即便在沈苏姀心中陆氏心思洞明早已不为常俗所拒,可她还是从陆氏的感叹之中听出了淡淡的羡慕,如果用那晋王夫妇的日子和她手中滔天的权利相比,她会选择哪样呢?
沈苏姀心头刚冒出这样的想法便被她强自挥散,这世上哪有如果,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单看在自己心中什么更重要些罢了,有时羡慕只是因为没有得到。
没有得到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
回到寿康宫的时候澹台珑依旧在为陆氏抄经,陆氏见她这样子也颇有两份动容,“公主不必如此辛苦,你的心意哀家明白。”
澹台珑面色静然,“澹台珑此番一走只怕再也不能回君临见太后,自然要用心些。”
沈苏姀抬睫一看,只见澹台珑身前的经本之上果然一笔笔行楷写的十分刚劲洒然,陆氏见此愈发叹然,当即也不再规劝,只叫下人好生伺候便由着路嬷嬷进内室梳洗换衣,沈苏姀坐在一旁看着澹台珑,自从说了要离开君临之事,她果然日日都来寿康宫,除了抄经更是时时都陪着太后,可谓尽心又尽力了。
看了澹台珑两眼,沈苏姀脑海之中回响的是早间她和嬴策的对话,“公主此番来大秦可说全无所获,现在走不觉可惜?”
第281章 她的安慰,澹台身死!(4)
沈苏姀放下茶盏摇头,“没有。”
听他这样说沈苏慕微松口气,似乎还想问什么,可犹豫了一瞬到底只是语声平平的道,“七王爷此人并非是个简单的人物,姀儿,你既然想成为沈家家主,那也不是没有利用价值的,往后要少和他那样的人在一起,另外,就算哥哥可以帮你成为沈家的主人,可是你要记得,皇子们的事情你绝对不能掺和。”
从古至今参与夺嫡的十有九伤,只因为能坐上那宝座的只有一个,几乎每一个对立面的人都会成为最后那胜利者的祭品,沈苏姀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她乖觉的点了点头,好似十分受教似得,沈苏慕满意的笑笑,又看着沈苏姀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件来,“姀儿,这是你的东西,你应当拿回去……”
沈苏抬睫看去,竟然是那块血玉!
沈苏慕看着她沉静的模样略有些心疼,“姀儿,这块玉是父亲和娘给你的,名为桃夭,当年出事之时玉放在哥哥的身上,这么多年哥哥凭着这玉以寄相思之情,如今既然见到了你便应当还给你了,姀儿,你且收好。”
沈苏姀正默然,沈苏慕却已经将那血玉放在了她的手中,血红的玉佩触手生暖,好似一汪流动着的新鲜血液,沈苏姀愣了愣,终是默默的将那玉收了起来,沈苏慕见此才展露笑颜,“姀儿,今日哥哥亲手做你小时候喜欢吃的菜,你留下陪哥哥吃完晚饭再回去可好?”
沈苏姀微怔,一抬眸便坠入一双满是宠溺与温柔的眸子里,屋子里昏黄的光晕洒在这个年轻男子的面上,这样的眼神自从苏彧前往西境戍边开始便少有机会得见,后来苏阀出事,她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血脉温情了?
沈苏姀看着眼前这张满是亲近之意的脸,或许真是同样的血脉在作祟,或许是残存在这身子之内属于“沈苏姀”的意识在作祟,那让她不自在的陌生感竟淡了许多,从最开始初见时沈苏慕的不适应和歉疚,至此刻,她不得不承认除开他那些亲密的举动之外,对于这般的脉脉关怀她竟然有两分可耻的想去接受。
犹豫一瞬,沈苏姀点了点头。
沈苏慕并未再主动来找沈苏姀,可是连着五日都有物件送入沈府,且指明是给沈府五姑娘的,东海的夜明珠,西边的雪狐大裘,北边的千年雪莲,每一样都是奇珍,每一样都不是有钱就可以寻来的,沈苏姀看着屋子里摆着的物件略皱着眉头,她是沈苏姀,可她却并非真正的沈苏姀,对于沈苏慕,就算她可以扮演一个时隔五年再度重逢的妹妹,可她心底绝不可能生出如同对待前世苏阀四位亲姐姐那般的至亲之情。
香书看着那么多的宝贝并不明白沈苏姀为何愁眉不展的,她一边吩咐人小心的见那些物件入库,一遍眸光锃亮的看着沈苏姀问道,“小姐,七王爷为何忽然送这样多的宝贝给小姐?”
沈苏姀唇角一搐,“什么七王爷?”
香书唇角扬的老高,“这大秦可有第二个七王爷?小少爷都和奴婢说了,那一日是七王爷救了小姐和小少爷,还为小姐疗伤呢,小少爷说七王爷对小姐十分有心呢,怎么,难道这么多好东西不是七王爷送的?小姐……难道您在君临还有其他的……”
沈苏姀听得头皮发麻,香书三言两语竟然说出两分她去偷情的感觉来,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的语气略带着警告,“不是七王爷送的,还有,你往后莫要随便提别个的名号!”
香书有些诧异,见沈苏姀语气不善才点了点头,“奥……”
沈苏姀这几日都未曾进宫,陆氏有快要离开君临的澹台珑作陪,更有那刚刚归来的晋王逗乐,自然也不需要她日日来回,几日之间犬戎,南煜和西楚的使者都相继离开,整个君临城中因外使来朝的热闹也到了尾声,虽则如此,可眼看着已经到了十一月下旬,新年的喜庆氛围已经不知不觉靠了过来,而沈苏姀,连日来正不断的将沈家公中的生意收了回来。
自沈苏姀告诉沈苏慕她想要沈家家主之位,此前被二夫人盘出去的生意又有了收回沈府的希望,当然,买家是一定要沈苏姀出面才有商量的余地,沈苏姀便也走了个过场见了几个人,之后十分顺利的将生意收回了沈家,早前沈苏姀因为救了几场乱子本就在沈府有了两分威望,现如今整个沈府更是将她看做了救命稻草一般的存在!
当然,除了沈老太君。
香书看到香词进的门来面上又是一苦,“是不是老太君又让人叫咱们小姐过去了?”
香词看着沈苏姀,点点头。
香书顿时一脸苦意的看向了沈苏姀,沈苏姀扫了她们两人一眼,“去告诉杨嬷嬷,就说沈家的生意很忙,我尚且走不开,老太君既然身子不好就让她好生静养着,不管是谁,都不要去打扰老太君,若老太君的身子因为谁出了岔子,家法处置。”
香词应声出了门,香书面色微讶的看着沈苏姀似有些不能相信这话出自她口中,已经连着好几日老太君要见自家小姐,可自家小姐偏生就不去触那个霉头,谁都知道现在老太君暴怒异常脾气古怪,特别是对自家小姐,香书本以为自家小姐坚持两天总是要去的,却没想到她如此决然,这似乎还是回沈府之后的第一次。
香书正在发愣,沈苏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去将此前我喝过的药的药渣都找来。”
找药渣做什么?
香书有些意外,却仍是听命下去将此前的药渣一样找了一份装了起来。
翌日,沈苏姀进宫之时将那药渣带了上。
沈苏姀进了寿康宫之时便听到一声清脆而掷地有声的说话声,一听便知说话之人定然骄纵过甚,连在太后面前都没有压下声调去,沈苏姀走至门口的脚步微微一顿,末了还是走了进去,正在说话的拓跋浅转眼就看到了沈苏姀,唇角的笑意微微一滞,还未说完的话确实如何都不说了,她那眼神之中有一股子凌人之气,却不知为何没有发作。
沈苏姀先朝陆氏行的一礼,复又对着拓跋浅和拓跋卓问了个安,陆氏笑着将沈苏姀拉至身边,“你这几日没进宫来,外使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澹台公主明日便启程,拓跋殿下和公主则是后日便走,今夜皇帝在锦绣殿为她们设宴,你今夜陪哀家同去。”
第284章 凶案转机,犬戎之变!(1)
沈苏姀微微松口气,从大殿一侧往主位而去,一边走眸光却还未停下,殿中包括忠亲王和八殿下的皇子公主们都到齐了,便是连晋亲王都在,却唯独差了嬴纵,而这边厢的客位之上,拓跋卓和拓跋浅洒然落座,却不见澹台珑,沈苏姀心头咯噔一瞬,这边厢太后已经朝她招手,“丫头快过来,怎生去了这么久?”
感觉到昭武帝也看向自己,沈苏姀一边朝主子们行礼一边不好意思道,“又走错路了。”
陆氏不由笑起来,“你这个丫头……”
陆氏话音落定,沈苏姀面上的羞赫之色还未褪去,恰在此时,殿门口忽然响起了一道又急又重的脚步声,沈苏姀一颗心陡然一震,转过身去,只见禁军副统领卫城正面色惨白的从殿门口一路走进来,他身上带着肃杀之气,银色的铠甲锵锵作响,在他的胸腹和手臂上到处都是触目尽心的殷红血渍,几乎在他出现的一刹那,沈苏姀就能断定出了大事!
“怎么回事!”
陆氏最先反应过来,赫然一声震得大殿内外一片死寂!
卫城铮然跪地,看着上首的诸位主子抱拳,“皇上,太后,澹台公主遇……遇刺了……”
“什么?!”
陆氏拍案而起,昭武帝也在瞬间沉着脸站了起来,沈苏姀面色一片惨白的盯着卫城,转过头看向昭武帝之时只见他已经下令道,“在何处,带朕去!”
卫城立刻起身在前引路,满殿的主子们没有谁有好脸色的,看到昭武帝跟了出去所有人都连忙起身跟了上,沈苏姀扶着太后走在昭武帝之后,回头看了看身后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一张张颜色各异的面容之间,嬴策的脸色尤其白的渗人!
所谓的遇刺就发生在距离锦绣殿四十步左右的御花园之中,走在前的昭武帝在距离那禁卫军团团包围的遇刺现场十步之外停了住,卫城走到那禁卫军边上,下令,“散开!”
一声厉喝落定,禁卫军们依令朝两边散去。
随之而来的是让沈苏姀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场景……
御花园的木芙蓉比寿康宫开得还要好,一朵朵的大白花在白日里或许不够富丽堂皇,可此刻,那素白的颜色和早已汇聚成溪的殷红血色竟然如此的相得益彰,白色的花瓣堆委在地,一身紫色宫装的澹台珑正面色惨白的躺在上面,双眸紧闭面容安详,若不是勃颈上那一刀骇人的正冒着血沫的刀口,只会让人产生她只是睡着了的错觉,夜风忽至,白色的花瓣又簌簌落了一地,星星点点的缀在她那紫色宫装之上,生出一种决绝的凄美!
沈苏姀眸光漆黑的看着澹台珑,她想不明白前一刻还和昭武帝拿圣旨的人此刻怎么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躺在这里,沈苏姀看的出神,耳边忽然响起一道脚步声。
她一抬头,花园深处正走出一道人影!
鬼面獠牙,墨袍撩黑。
嬴纵似鬼魅一般出现在大家眼前。
他手中的长剑,还在滴血……
“唰”的一声剑鸣,在所有人都未反应过来之时卫城和围在此处的禁卫军们已经将剑锋指向了正遥遥走过来的嬴纵,卫城上前一步挡在昭武帝之前,厉喝一声,“护驾——”
沈苏姀扶着陆氏的手下意识的攥紧,一颗心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嬴纵执剑越走越近,浓浓的夜色被他甩在了身后,沈苏姀清晰的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煞气,撩黑的墨袍被夜风吹起,鼓动如振翅而飞的猎鹰,他本就威势慑人,此刻的剑气杀气愈发让他威势迫人,见卫城诸人的动作他唇角微抿,一双眸子紧紧地狭了起来,眸光扫过躺在地上早就断气的澹台珑,手腕一折将剑收在了自己身后,而后在昭武帝身前十多步的地方停下,隔着澹台珑的尸体单膝跪地,“父皇,祖母……”
这一声轻唤才让震惊之中的陆氏回了神,看着卫城等人的样子她眉头立刻皱在了一起,“卫城,你们做什么!都给哀家闪开!”
陆氏一声令下便上前两步站在了昭武帝身侧,沈苏姀扶着她,只见卫城面上犹豫一瞬,终是让了开去,陆氏眸光疑惑的看着嬴纵,“小七,这是怎么回事,你先起来说话!”
嬴纵抬睫看了一眼陆氏和这一大群人,眸光不着痕迹的从沈苏姀身上滑过,而后动作利落的站了起来,又垂眸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澹台珑,他的眸色愈发沉暗,唇角微沉,语声幽幽好似腊九寒天的烈风,“孙儿本欲赴宴,行至此处却见有人正对澹台公主下杀手,孙儿追凶而去,回来便见父皇和祖母都在此处。”
嬴纵话音刚落,卫城便转身跪了下来,“皇上,太后,微臣所见却和七王爷所见不同。”
嬴纵并不意外卫城有此话,只将眸光幽幽落在他身上,一副想听听他说什么的样子,昭武帝眸色莫测的落在澹台珑的尸身上,又看了看不动声色的嬴纵,最后才看向了卫城,眸光微狭,“你说。”
卫城深吸口气,似乎也是鼓了极大的勇气,“微臣适才,适才带人巡逻至此也是见到有人正对澹台公主下杀手,微臣所见之人身着和七王爷一模一样的撩黑锦袍,面上带着和七王爷一模一样的鬼面,微臣带人追出,可那人和七王爷一样武功甚高,微臣刚追出几步便不见了那人踪影,微臣这才退回守着澹台公主的尸首又去禀报皇上。”
卫城的话语落定,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昭武帝眯了眸子看着卫城,“你的意思……是小七杀了澹台珑?”
沈苏姀眸光深沉的看着卫城,忽觉身旁陆氏身子一颤,指着卫城道,“好个大胆的卫城,小七乃是亲王之身,也是你可以指责诬陷的?”
卫城面色煞白,额上亦满满都是汗意,闻言立刻低头,却仍是道,“请皇上和太后赎罪,微臣绝不敢诬陷七王爷,微臣只是将所见如实道出,不仅微臣看见,便是今日跟着微臣来的禁军中的每一个人都看了见,有他们替微臣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