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零四章:请上尊号
1304.请上尊号
下首的李破军听了许敬宗上尊号的提议,则是有些怒了,尊号,这玩意纯属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嘛,自己给自己荣誉,不嫌臊得慌吗,荣誉要是别人给的,别人真心认同的,那才是荣誉。
对于尊号这东西,李破军被孔颖达等人逼着背那四书五经时也有过了解,自是知道的,尊号是在皇帝皇后活着的时候就可以加上的一种称号,但是华夏人向来谦虚,特别是皇帝,得爱惜名声,谁也不好意思在活着的时候给自己加个好听的尊号,毕竟这是自己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在唐之前,也只有秦始皇和汉高祖在生前有过尊号,而到了几十年后,李治在武媚娘的怂恿下,给自己上了个天皇尊号,给武媚娘上了天后尊号,后来,武媚娘篡位称帝,又给自己加了圣母神皇尊号。
再到后来,不要脸的加尊号已经成制度了,唐中宗李显一个平庸之主妄称应天神龙皇帝,唐玄宗李隆基称开元圣文神武皇帝,此后更是不断追加,恨不得将所有世间美好字眼都加在自己头衔上,如那谥号一样。
然而这样却是被诸多文人嗤笑,斥之曰:主骄臣谀,妄自尊大。
在当时人眼里可能是荣誉,可能是尊号,但在后世人眼里却是不折不扣的不要脸,自己给自己加荣誉头衔,在明眼人看来,真是笑话了。
但是看见李世民一副当局者迷的样子,李破军也是蛋疼,着实不好明说,当即看向长孙房杜几人,恰在这时,舅舅长孙无忌也是看向他,二人不约而同的微微摇头,眼里具都是无奈苦笑,这种事情,绕是他们觉得不妥,但也不好跟李世民明说啊,你反对岂不就是否定了他李世民的功绩吗?
但恰好此时,李世民也有意看看手下重臣的意思,一眼看下去,就是看到了长孙无忌和李破军的小动作,当下心里一沉,略一沉吟,便是一拍龙案。
“此事容后再议,眼下当犒赏远征归来的将士要紧”,李世民拍板将此事压下来了,正是高兴得意的许敬宗忽的一怔,不明白李世民为什么要拒绝这么好的事,他都顶着阿谀奉承的谄媚名声请奏了,皇帝这居然不给他撑腰了,心里一急,正要说话,只见得李世民已是起身走了。
李破军见状也是松了一口气,见长孙无忌眉头微皱,便走过去,“舅舅,因何眉头紧皱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呗?”远征归来,李破军心里着实有几分高兴。
长孙无忌等人也是被李破军这话给逗笑了,忽的,一个小黄门来到跟前,“陛下宣殿下与齐国公前往甘露殿”。
长孙无忌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道惊光,二人跟着小黄门进入后殿,长孙无忌轻轻招手,示意附耳过来,李破军正是好奇此事李世民召他作甚,见舅舅这幅模样,好奇附耳过来,只见得长孙无忌咬牙切齿的轻声道:“以后朝会不要再对老夫挤眉弄眼了,快要被你害死了”。
李破军一怔,继而明白过来也是不由得好笑。
进入甘露殿,李世民正是笑盈盈的看着手中的奏疏,沉醉在这场灭国功绩之中,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看,便是脸色一沉,将手中方才还视为珍宝的奏疏一扔,耷拉着脸看向李破军。
“孩儿拜见父亲,两月不见,孩儿甚是想念,孩儿身在西北苦寒之地,每每想到未能在膝前尽孝,便是心如刀割,久久不能自已,惟愿父……”。
见得李破军影帝俯身一般的伏地请安,李世民以手扶额,在长孙无忌微愕的目光下,抓起一把奏章便是砸了过去。
李破军条件反射一般接住奏章,笑嘻嘻的送上前,直道:“阿耶叫我跟舅舅来,可是因为许敬宗所提之事?”
李世民眼皮子一抬,“说说吧?你二人在朝堂上眉来眼去的是什么意思?”
长孙无忌一副被坑了的表情,李破军也是收起笑意,分析道:“阿耶看古往今来,一般都是给别人上尊号,可有自己给自己上尊号的?绕是阿耶功业卓著,若是开了这个先例,也是不免落人口实,到时候,保不准有人说……”。
“说什么?”李世民眼睛一瞪。
李破军咬了咬牙,闭眼道:“主骄臣谀,妄自尊大”。
砰~一声脆响,龙案上一盏精致茶杯落地稀碎。
长孙无忌忙是伏地跪下,也是牙疼,这熊孩子可真敢说啊,没看见满朝文武没有一个敢说的吗,魏征张玄素这等耿直刚正之人都没说,你说你咋就有这么大胆。
李破军又是抬头,看向略有愠怒的李世民轻声道:“阿耶,这话,满朝文武都不敢说,魏征不敢说,房杜也不敢,惟有孩儿犯颜直说了”。
正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来,长孙无垢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缓慢走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惊道:“这是怎么了?”看向李破军,又是一阵激动,“虎奴儿,可是又惹你阿耶生气了?”
说着急忙走过来,动作略显急促,惹得一阵咳嗽,李破军忙是上前搀扶,“见过阿娘,怎么又咳嗽了?”李破军看到长孙无垢脸色不由得一惊,白得没有血色,一副久病模样。
仔细一想,现在是贞观十年,历史上的今年……李破军不敢想象,忙是呼喊道:“速去医学院,将孙道长请来”。
李世民见此也顾不得愠怒了,忙是上前,推开李破军,搀扶着长孙无垢,“观音婢,气疾又发了吗?怎么不在房里歇着啊”。
“你们父子舅甥的,都是自家人,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不要动怒”,长孙无垢一脸担忧的看着眼前这三个对他都很重要的男人轻声道。
三人忙是应着,生怕长孙无垢又着急咳嗽。
“虎奴儿,你这一去两月,娘可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长孙无垢一脸笑意的说道,李世民和长孙无忌闻言也是脸上含笑。
李世民更是挑眉道:“可以呀小子,不愧是李家的种哈哈”,此话惹来长孙无垢一记白眼。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太子要当爹,太上皇病倒
1305.太子要当爹,太上皇病倒
听了长孙无垢的话,李破军一怔,再看老爹那副神情,舅舅长孙无忌也是捻须微笑,李破军更是有些迷糊了。
“不愧是我李家的种?”
这话啥意思,莫非……李破军一副惊讶的表情,当即惊愕道:“莫非是长安某位才女被孩儿所迷,非我不嫁了?”
噶噔……长孙无忌扯下一根胡须有些呆滞,李世民夫妇俩也是笑容滞住,随即便是李世民一个大耳刮子,“你这小子想啥呢?年纪轻轻的”。
长孙无垢也是失笑,看了看李世民眼睛一瞥,瞪得李世民也有几分心虚。
“可喜可贺,太子妃有喜了”,见得李破军始终领会不了,长孙无忌也是不再逗他,胖脸上浮现笑意说道。
李破军闻言愣住了,继而便是有些不知所措,“舅、舅舅,你是说我要当爹了?”
长孙无忌忍笑点头,李破军不由得狂喜,继而哈哈笑道:“我要当爹了”,天见可怜,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要当爹了。
正是狂奔出去直奔东宫,忽的,门口内侍喊了一声,“陛下,孙道长已到殿外”。
“对了,孙道长”,李破军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说道:“快请”,又是一脸担忧的看着长孙无垢。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见礼罢了,李破军也是急忙说道:“道长快看看,阿娘这病怎的又复发了,之前不是都控制住了吗?”
孙思邈在医学院教授医学,研究医术,每天都是充实的,精气神满满,在李破军看来,数年过去了,竟还是没见到丝毫老态,还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经一番查询之后,孙思邈松了一口气,直道:“陛下放心,殿下放心,齐国公放心,皇后并无大碍,只是湿气颇重,又值六月盛夏,湿热难耐,闷热无风,所以才引起气疾复发”。
说罢又是看见李世民,“陛下也知道,这气疾无法根治,惟有静养。眼下正值六月暑季,这太极宫地势较低,并不通风,且潮湿,长期处于湿热环境生活,便是个壮汉也是会有问题,更别说皇后如今身子虚弱了,所以贫道建议,皇后还是移驾宫外,寻个通风凉爽之地暂时避暑”。
李破军听了忙不迭点头,“正是如此,我才进宫不久,便是闷得里衣都湿透了。阿娘又怎么受得了”,说着灵光一闪,“阿娘不如去我那翠华山吧,那边有山有水,山林茂密,凉爽通风,着实是个避暑好地方,距离又近,免了车马劳顿,孩儿又可以在身前侍奉”。
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长孙无垢,长孙无垢张了张嘴巴,看向李世民,毕竟身为妇人,又是皇后,出宫去住有些不太好,李世民想了想也是抓起长孙无垢的手,轻声道:“虎奴说的不错,这宫里实在是太闷了,观音婢你出去透透气也好”。
长孙无垢正要说话,李世民又是轻声说道:“放心,稍有空闲的话,凭我的马术,那翠华山须臾可到”。
长孙无垢这才点点头,而后孙思邈开了一些温和的滋补药物,正要离去,忽的,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一名内侍急匆匆的跑到王敬忠面前说了啥,王敬忠脸色一变,忙是上前说道:“陛下,太上皇身体抱恙,方才饮酒后昏迷了”。
李世民等人闻言脸色一变,太上皇李渊竟是病得昏迷了,要知道太上皇已经是六十九岁高龄了,这时候说不定摔一跤就有可能归天了。
虽然说李渊这些年都在后宫里饮酒作乐造小人,没有什么存在感,但毕竟是太上皇,还是开国皇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那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即李世民便对孙思邈说道:“还请道长随朕去看看太上皇”,众人忙是奔向后宫。
原本李渊从太极宫搬出去之后是住在太极宫西侧的大安宫的,这大安宫在太极宫西南角,地势低凹,潮湿阴暗,后来李世民看这里环境太差了,心里过意不去,就将李渊安置在北面的临风殿了,北靠内苑,东靠北海的,有山有水,风景独好。
临近临风殿便是见得一阵乱糟糟的场面,众多太监宫女急急忙忙的收拾着,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美酒佳肴,一边还有不知所措的众多舞女,甚至有些衣衫不整的慌张从内殿跑出来。
李世民脸都黑了,低喝一声:“肃静,所有人退下去”,众人方才低着头颤颤巍巍的退下去。
纸醉金迷,灯红酒绿,这就是太上皇太一晚年生活了,李破军心里也不由得暗叹,虽是有些无情,但也是无可奈何了。
李世民等人进入内殿,只见长宽丈余的大床上,李渊正静静的躺在上面,房中一阵酒味混合着重重异味,,李破军上前将紧闭的门窗打开,些许微风进来,气味总算正常了。
孙思邈上面搭脉诊治,李破军在一旁静静的看着,须发皆白的李渊完全没有小时候印象中那狼腰猿臂的干练,眼前这个老人深凹的眼眶,灰白的脸色,凌乱的白发,看上去并不是威风赫赫的开国高祖,倒更像是街头营养不良的老乞丐,其实李破军也知道,这都是李渊心灰意冷之下纵情声色,作践身体,把身体给搞废了。
数息过后,孙思邈也是脸色沉重,直道:“陛下安心,太上皇并无大病,本来身体底子甚好,只是没有注意养护,伤了元气,再加上皇宫地势较低,排水不畅,普遍潮湿,与太子妃情况相同,身子虚弱的人长久在此环境之下,难免湿气过重,长此以往,形成湿毒,对脾肾五脏,皮肤毛发,关节等等都会有损害”。
李世民听了松了一口气,又是皱起眉头,“可有什么养护汤药?也要送去宫外休养吗?”
“汤药是必然的”孙思邈点点头直道,后面的话倒是没有再说。
孙思邈开了药,看到李渊睡得深沉,众人也是退去。
走到临湖殿,看到水光潋滟的北海,李破军心中一动,直说道:“阿耶,孩儿有两个建议”。
“有屁快放”李世民正是闹心呢,见得李破军卖关子不由得气道。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功绩昭昭,威德赫赫,开国高祖,当加尊号
1306.功绩昭昭,威德赫赫,开国高祖,当加尊号
见李世民跟吃了火药似的,李破军也只得摸摸鼻子忙是说道:“第一,许敬宗不是请求给阿耶您上尊号吗?我觉得您可以将尊号上给皇爷爷。此举一来可以安抚皇爷爷,让他开心开心,解解心中积郁。二来也可以彰显我大唐以孝为本。
第二,这太极宫乃是前隋所建,老旧破败,地势较低,周边龙首原上的百姓甚至都能看到宫内,不足以彰显朝廷威仪,而且阴暗潮湿,对人的身体有害,您看阿娘和皇爷爷不都是被这破败环境影响身体的吗,正所谓新朝新气象,如今突厥吐谷浑皆已被灭,外敌已除,国内清平,国库充实,另外修建宫殿也没什么负担,不如另外选址,重修宫殿吧”。
李世民听了眉头微皱,思索一下,直道:“几年前,我记得有人提议在龙首原修建新宫,你不是竭力反对吗?”
“今时不同往日啊,当时只有一文钱怎敢想着吃肉啊,如今有万贯前又何必委屈自己吃杂粮呢”,李破军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李世民略一沉默,看向长孙无忌,“辅机,你怎么看?”
“殿下所言有理,昔日大唐百废待兴,自是不可耗费人力物力修建宫殿,如今国富民强,修建宫殿已不足为虑了”。长孙无忌很是聪明的没有明说建还是不建,只是将李破军所说的又给阐述了一遍。
“后日朝会时,辅机你让人提出来,议一议”李世民点点头直道,说罢又转头向王敬忠说道:“宣杨师道,房玄龄,魏征,陈叔达,萧瑀,高士廉,李道宗,李靖等人立政殿议事”,说罢想了想又道:“把许敬宗也叫来”。
“阿耶,阿娘,我先回去看看哈”,见没自己什么事,李破军心念着要当爹的事忙是告退了。
李世民立政殿议事把许敬宗也叫上了,很明显,李破军提的第一条建议,他同意了,给李渊上尊号。
急匆匆的回到东宫,承恩殿里却是没人,抓住一个行礼的内侍,李破军问道:“太子妃呢?”
“回殿下,太子妃与郑良媛在西池院游湖”。
李破军转身就向西池院走去,几步来到西池院,只见湖泊之上,一艘小船飘荡在上面,水面清波微漾,甚是安逸。
眼神止住了要行礼的宫女侍卫,李破军玩心大起,脱下外袍,偷偷摸摸的在一旁下了水,盛夏天气,还是泡在水里舒服,这从渭河引来的活水着实凉爽。
“姐姐,你说郎君什么回来呀?不是说大军都已经班师回朝了嘛”
隔得远远的就听见萧嫣那有些低沉的声音,似乎有些失落,“妹妹别着急呀,说不定郎君这时候就在回来的路上呢,更有可能已经进了东宫呢”一旁郑丽婉拍了拍萧嫣的手轻声笑道。
船边的李破军听了也是一笑,趴在船舷上笑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二人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撇头看去,只见李破军笑嘻嘻的趴在船边。
“郎君”,二女大喜过望,忙是扑上前,吓得李破军赶紧起来,“慢点,别掉水里了”。
“嫣儿,你说咱们怎么就那么准呢哈,这么快就中标了”李破军笑嘻嘻的抚摸着萧嫣还未凸起的小肚子,这话说的萧嫣一阵羞怯。
三人在船上游荡了一会儿,便是回承恩殿,不多时,李承乾、李丽质和李泰几个弟弟妹妹也是一窝蜂的过来,满满一堂,好不热闹。
立政殿,李世民捏着眉头,不多时,脚步声起,高士廉、房玄龄等人就是联袂而来了。
行礼罢了,看着堂中静立的许敬宗,房玄龄心里一沉,莫非陛下还是经受不住尊号的诱惑,决定给自己上尊号了。
房玄龄虽是不赞同,但若要是让他出声反对,他可是不敢的,毕竟李世民一发怒,他就浑身哆嗦趴在地上颤抖,胆小这可是他的致命弱点。
“陛下,召臣等来此,莫非是有意臣之请奏?”见得李世民和众臣都不做声,欣喜难耐的许敬宗也是轻声说道,打破了沉闷。
李世民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摆了摆手,“朕是不会加尊号的,自古帝王,皆无此先例,朕自知远逊古之贤君,怎敢欺天自大,妄加尊号”。
听得李世民这一番话,高士廉,房玄龄等人心里一松,脸上浮现笑意,直伏地拜道:“陛下谦逊有德,实乃大唐之幸,百姓之幸”。
许敬宗微张着嘴巴有些诧异,这结果似乎与他想象的不同,但他毕竟是许敬宗,何等机智,当即也是附和,不敢再重提。
李世民没管他们如何想法,自顾自起身,看着旁边那简略的大唐三百六十州地图,心中感念,直道:“朕虽无德无才,不敢妄自尊大,但有一个人却足以配得上尊号”。
说着一停顿,看着不解的众臣,李世民声音陡高,向北面临风殿拱手朗声道:“那便是当今太上皇,昔年暴隋无道,民不聊生,皇图动荡,荒庸之主穷兵黩武,群盗发逐鹿之机,殄暴无厌,横流糜救,太上皇审独夫之运已去,知新主之当兴,清君侧,诛奸佞,拥新主,决神机而速若疾雷,驱豪杰而从如偃草,终使天下靖平,又得新主禅让,始有大唐基业。其功绩昭昭,威德赫赫,因此,朕意,请为太上皇上尊号,诸位意下如何?”
后面屏风之后的记录史书的起居郎褚遂良听得这番朗朗之语,稍微一怔,继而便是大喜,忙是执笔记录,一字不差。
诸臣听罢也是愣了,继而也是大为叹服,李世民说得这番话,可真是亮堂,任谁都挑不出一个刺来,注定是要留下一个好名声。
当下众位重臣便是顺理成章的全票通过了,无一反对,在座的诸位大佬同意了就是最终决定了,至于拿到朝堂上过一遍就只是走一个流程了。
“此事便交由子聪公(陈叔达表字)了,两日之内,着你礼部议定尊号呈上来”。李世民看着下面一个须发皆白身躯佝偻的老人说道。
这人便是礼部尚书陈叔达,已是六十多岁高龄了,陈叔达颤颤巍巍的应着,李世民见状不由得更是心中有感,时间飞逝,人皆老去啊。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春风得意的许敬宗
1307.春风得意的许敬宗
众臣领命而去,许敬宗也是步履轻盈,虽然说李世民并没有同意给自己加尊号,但是最终却是给太上皇加了,似乎效果还更好,将来史书提及此事,定有他许敬宗的浓厚笔墨。
如今不过而立之年便已经是五品大员,位居中书舍人这等清贵要职,许敬宗非常有信心,能够在十年时间做到那相公之为太上皇届时,别人也得称他一声许相公,想到此处,不由得更是飘飘然。
出得立政殿,许敬宗直奔中书省而去,正好碰见一群国子监儒士谈笑风生,一眼看去,也有熟人,许敬宗也是富有文名之人,恰逢心情不错,正要上去寒暄,却是听得一阵鄙夷之声:“阿谀奉承的谄媚小人,耻与同道,欧阳公,我们这边走吧”。
许敬宗一听就炸了,快步上前,眼睛圆瞪,“方才何人说话?站出来?”在场之人,他这个正五品上的中书舍人官位最高,职权最大,所以这一嗓子他也喊得有底气。毕竟在场之人,令他有些顾忌的也就是那个欧阳信本了。
“欧阳公,方才本官隐约听到你的名字,可否告知一下方才是何人说话?又在诽谤何人啊?”许敬宗看向一旁一位身着从五品官袍的老人拱手说道,态度还是有几分谦恭。
只见这男子须发皆白,面皮上满是褶子,一道又一道的堆积在狭长瘦脸上,颇有些丑陋,但也是精神矍铄,看样子年龄甚大,不然也不可能被人尊称“公”。
这人正是一代书法名家欧阳询,如今已经是七十八岁高龄了,堪称书画界泰斗,也是朝堂上的人瑞了,怪不得身边一群儒生学士围着他态度恭谨,连许敬宗也是有些收敛。
许敬宗说罢之后只见那欧阳询有些呆滞,愣了愣,颤颤巍巍的向许敬宗拱手道:“见过许舍人,你刚才说什么?”说着侧耳附过去,微笑道:“老夫年事已高,有些耳背,舍人见谅”。
许敬宗怔了怔,伸头过去大声道:“我说方才谁在说话?”
欧阳询眼皮子眨了下,似乎被声音给刺耳了,顿顿道:“方才不是许舍人在说话吗?”
许敬宗眼睛一瞪,眼前这个糊里糊涂的老人哪还有先前和一群儒士谈笑风生的精神模样,而且欧阳询一向是身体甚好,七十八岁了还每天活跃在众人面前,哪里听说耳背一事。
当即便是明白他被戏弄了,不由得怒道:“欧阳信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什么?许舍人要请我等喝酒?”欧阳询又是一副惊讶模样说道,身边有些轻狂的儒士已经憋不住笑了。
“老东西,欺人太甚,半边身子埋进土里了还在这给本官装疯卖傻”,许敬宗忍无可忍,不由得跳脚骂道,又是指着欧阳询的脸骂道:“你这老驴脸真如那城墙一般斑驳,看那沟壑都可行船了,何不赶紧趁着能走动寻个好阴宅,怎好意思出来到处晃荡?”
许敬宗不愧是恶毒之人,正所谓骂人不揭短,欧阳询也是一代名士,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人物,只是岁月不饶人罢了。
这番话惹怒了身后数名儒士,纷纷大怒。
“许舍人太过分了”。
“怎敢对欧阳公如此无礼?”
“许延族(许敬宗表字),一朝春风得意便猖狂至此,也不怕将来召来祸患吗?”欧阳询摇头笑了笑,腰也不弯了,耳也不背了,声音也不抖了,眼里包含笑意,尽是清明与淡然。
捻了花白长须,气度斐然,“老夫苟活七十有八,北齐,北周,前隋,大唐,历经四朝十余帝,呵呵,见过多少英雄人物都已赴黄泉了,便是那相公之位,老夫也坐过,你这小子更以敢在老夫面前口出不逊?”
“你……”许敬宗一时气节,瞪了瞪欧阳询,“哼,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如今不过是一个皓首匹夫罢了,东宫属官尽皆摆设,你这个太子率更令也不过吃干饭的,凭什么敢在本官面前称大?”
欧阳询也是出身名门,爷爷是南梁的大将军,父亲是南陈的大都督,只是生逢乱世,改朝换代,家族也是败落了,大唐立国后,因为他本人颇有文才,又和李渊是至交好友,所以曾拜侍中一职,后来年岁大了就去做清闲官了,正好东宫缺个掌管礼仪典章的率更令这个闲职,于是他就来了。
许敬宗此话已经是颇为放肆了,毕竟欧阳询是高龄老人,又是多朝元老,如此不敬,着实有些令人气愤,几位国子监学士已经是忍不住了,顾不得许敬宗官位颇高,纷纷破口大骂,而许敬宗也是不虚,正欲展示辩才,忽的,只听得两个方向均是传来一声大喝。
“放肆”。
许敬宗扭头向左看去,眼神一凝,竟是这个硬骨头,在向右看去,顿时有些慌了。“臣许敬宗见过殿下”。
众人纷纷见礼,只见得李破军一脸怒容大步走来。
没有理会许敬宗,李破军上前扶起欧阳询,“欧阳公有礼了”,瞥了一眼许敬宗,“定不会让您老白白受此大辱”。
许敬宗听得此话,脸色一白,此时春风得意的许敬宗显然没有日后那纵横朝堂的本事和心境忙是出口道:“殿下,欧阳询他……”。
“闭嘴”李破军厉喝一声,“欧阳公德高望重,便是圣人亦是对欧阳公礼遇有加,你何德何能,怎敢直呼尊讳?”
许敬宗脸色苍白,欲言又止,李破军又是看向另一边刚刚来的监察御史马周,脸色稍缓,“马御史,此事交由你了,你看着办吧”。
马周看了许敬宗一眼,眼中鄙夷之色毫不掩饰,拱手道:“臣自会秉公处理”。
李破军从东宫出来,本想去找李世民说说薛延陀一事,却不想碰上这事,正好他对许敬宗不满,不管才怪呢,一个弄权奸佞,趁着他尚未发迹早早铲除了为好,至于说他有才,更是笑话,大唐如今并不缺人才,便说他麾下,张文瓘,高季辅等一干有才有德之士还没重用呢,凭什么让许敬宗这么一个有才无德之人占据五品高位。
目送欧阳询等人离开,李破军看了一眼马周许敬宗二人,摸了摸怀中的信件直奔立政殿而去。
许敬宗眼神闪烁,拳头紧握,眼里似乎尽是屈辱不甘。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殿中侍御史
1308.殿中侍御史
立政殿中,李世民脸色微青,手握着一封信件,怒气缓缓上升,“大胆夷男,这是欺我刀兵不利否?”
李破军眨了眨眼,慢慢挪开一点,免得唾沫星子喷到脸上。
李世民手中拿的正是暗影李震传给李破军的信件,撤离吐谷浑的时候李破军吩咐李震尽快差评校尉马满刺杀一事,李震不负所望,短短数日便已经查清了,
那利州的校尉马满的家眷正是被薛延陀的游骑乔装打扮掳走的,李震率领暗影一路追查,才在凉州的一处村庄查到,救出了马满的家眷,杀死数名薛延陀游骑暗探,生擒两人,经过审讯,这些探子是受可汗夷男的嫡子拔灼指使来绑架马满家眷,胁迫他刺杀李破军,以达到让大唐和蜀浑王部继续开战的目的。
“阿耶是觉得此事夷男知情?”李破军不由得挑眉问道。
李世民一怔,平缓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拔灼自作主张的?”
“不排除这种可能”李破军点点头,“自从东突厥灭亡后,那夷男第一时间率部归附而后年年上供,牛、马、羊、驼、貂皮等等动辄数千上万,进贡数目之多为四夷之最,特别是在大唐将东突厥青壮尽迁岭南之后,夷男更是时时自危,态度恭谨,另外,据我所知,夷男年事已高,早已卧病在床,应该是不敢来撸我大唐虎须的”。
抓起桌上的一壶茶灌了一口,李破军接着说道:“再看那拔灼,虽然嫡子,但却是次子,论起武勇和威望都不如他的庶兄长曳莽,只是仗着母族的支持和夷男的喜爱方才执掌一部。记得当时王玄策介绍过此人,阴险狡诈,颇有志向,喜欢研究谋略,不出所料的话,这一招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应该就是出自他的手了”。
李世民听完分析也是不由得点点头,拍打着手中信件,沉吟道:“如今西征大军方才班师,粮草兵械也是耗费巨大,又欲修建宫殿,欲伐薛延陀,却是力不从心啊”。
这一点李破军也是想到了,方才远征灭了吐谷浑,再要劳师北伐薛延陀的话,国内财政压力太大了,穷兵黩武是没有好下场的,
当即也是笑道:“阿耶莫非是忘了此次西征的战利品?”
“战利品?”李世民一挑眉,“吐谷浑?”说罢也是眼睛一亮,直道:“吐谷浑还有可战之士五万有余,粮草颇丰,可将其安置在凉州甘州一线,威慑薛延陀,大善”。
“还可以给慕容顺加官进爵,以安吐谷浑降卒军心”。李破军补充道。
李世民点点头甚是满意,看着李破军哈哈大笑道:“有长进,不愧是老子的种”。
李破军尴尬一笑,直道:“惭愧惭愧,这并非是我一个人想出来的”。
说着却是话题一转,将方才许敬宗一事说了出来,李世民听了也是摇头嗤笑道:“许敬宗跳梁小丑罢了,若非看其有几分才能,又非是那五姓之人,早将其踢出朝堂了”。
果然,李破军不相信以李世民的眼力看不出许敬宗的为人,原来是为了对抗五姓之人,想到此处,李破军不由得说道:“非五姓的有德有才之士多的很,足以代替许敬宗这个有才无德之人”。
李世民闻言挑眉一笑,一副看透你的神情,“这才是你想说的吧,说吧小子,哪位高人能入你的眼啊”。
“正是我那神策军长史张文瓘”李破军毫不脸红的将他的心腹推了出来。
“张文瓘?”李世民眉头微皱,对这个人名似乎有些陌生,“便时常跟在你身后的那个儒士?我记得江南推行盐法的时候,他颇有功绩”。
“阿耶还记得啊,那太好了,岂止是颇有功绩啊,是大大的功绩啊,没有他我怕是都出不来江南那个险地”李破军继而“推销”道,“此次征吐谷浑张文瓘也随军去了,也有大功,但却是没有封赏,这说不过去嘛,阿耶,你要不看看,把那许敬宗给撸了?”
“你倒是好大的口气,想让他进入朝廷中枢做这个五品官”李世民瞪了他一眼,颇有些恼怒。
要知道五品是一个大阶梯,五品之下的皆不足为虑,五品之上的可就是朝中显贵了。神策军的长史等同于一个中州的长史,位列从六品,如同一跃进去中书省做中书舍人的话,那就是一飞冲天了。
“不能商量一下?”李破军试探着问道。
“滚,你当这是西市里买菜呢?国家要职怎可儿戏”李世民瞪眼道,“再者,我看那张文瓘应该年纪不大吧?”
“呃,刚刚而立之年”,李破军也是有些虚。
果然,李世民闻言便道:“他一无威望名声,二无显著功绩,仅凭你空口白牙的举荐,若是而立之年就做到了五品舍人,你觉得朝堂上能容他吗?”
李破军也是默然,张文瓘不像许敬宗,在名声上,许敬宗年少成名,文采出众,早就为众人所知,而张文瓘科举中了明经虽然也是颇有文名,但没有许敬宗这个秦王府十八学士有名。在家世上,许敬宗的老爹是隋朝高官,官至秘书丞、礼部侍郎,又是文坛大佬,爵封县公,累世官宦,而张文瓘的父亲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八品县令。这样一对比,在外人眼里,却是没有可比性。
“不过,既然有功也不可不赏”李世民沉吟一下,“给他授个殿中侍御史吧”。
“殿下侍御史?从六品?”李破军愣了愣,又是试探问道:“监察御史怎么样?”
李世民脸都黑了。
“滚出去”。
“好嘞”李破军脖子一缩便要溜了,走到殿门口,又听得身后说道:“你有多久没去看你皇爷爷了?”
李破军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须发花白的老人,点点头道:“孩儿疏忽了,这便带着嫣儿一起去”。
回了东宫,叫上萧嫣,便向后宫临风殿去了。
临风殿东侧,一处临湖楼阁中,李渊斜倚在座上,看着波澜不兴的水面,转动着手中夜光杯,神情萧索,似乎在想着什么,脸色虽是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睛一开一瞑之间仍留当年的气度,宛如一头老年的病虎在那里盘踞着。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太武神尧皇帝
1309.太武神尧皇帝
老太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太上皇,太子殿下携太子妃求见”。
李渊古井无波的眼神晃动了一下,一饮杯中酒,挑眉道:“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太子妃有喜了”。老太监摸了摸袖中的银稞子,“另外殿下刚从吐谷浑归来,带来了好多特产礼品呢”。
“算他有心了,让他进来”,听得是太子妃有喜了,李渊也是脸色微动,毕竟流传着他的血脉。
“孙儿拜见皇爷爷,祝皇爷爷天天开心,身体康健”,李破军进来之后拉着萧嫣便是上前呼啦啦拜道,萧嫣微微一愣,也是乖乖的跪地请安。
李渊嘴角一扯,微微笑道:“你这顽猴儿,还是那样跳脱”,眼中的积郁也是稍微散开,不管如何,隔代亲是变不了的。
“孙儿在外面是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在您老面前一直都是乖孙子”李破军又是笑嘻嘻说道,心里也是感慨,感觉许久没有在这个老人面前这样交流了,但心里还是颇有温情,“皇爷爷身子怎么样?孙儿这次从吐谷浑王宫带回来了一朵高山雪莲,连孙道长都说是难得的宝药,这便带来给您老滋补滋补”。
“我这马上要归天的人了,吃了那宝药倒是浪费,你给你阿娘拿去吧,她身子一直不太好”李渊摇摇头微笑道。
言语间提起儿媳长孙无垢倒是满满的关怀,也是,长孙无垢堪称贤妻好儿媳,绕是李渊幽居在皇宫一角,长孙无垢也没失了孝顺,隔三差五的来探望,一应用品不曾短缺,绕是铁人也是被感动的。
“皇爷爷这话说的,您马上就要抱曾孙呢,可得把身体养好了,不然将来可抱不动大胖曾孙子”李破军又是笑道。
寒暄许久,李破军又是兴奋说道:“皇爷爷,此次我大唐十余万将士西征,两月就将那吐谷浑给灭了,这可是当年前隋文帝都没做到的事呢”。
李渊听了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他那柄屠刀倒是并未生锈,依旧锋利”。
李破军听了只觉得牙疼,这天太难聊下去了,只得陪笑,感觉转移话题,将今日碰见许敬宗那事当个乐子说出来。
哪知李渊听罢,冷哼一声,“那许敬宗是什么东西,欧阳信本乃我多年好友,名门高士,怎能受这孺子羞辱”,说着更是不满,“让此等小人列于朝堂,还居五品高位,哼,我看他那眼睛却是没有屠刀好使”。
李破军恨不得和自己来一巴掌,这话题似乎就跟屠刀绕不过去了,又是赶紧陪笑,说那许敬宗明天就会被弹劾流放,又一转话题将许敬宗提出加尊号的事说出来,“皇爷爷,阿耶打算给您加尊号?您觉得怎么样?”
“尊号?”李渊眉头一挑,稍微坐直了些,“莫不是想给我提前加个下谥?”
李破军那叫一个尴尬,甚至觉得李渊这脑子已经有些扭曲,明明一副消极淡然模样,但只要提起李世民,就有些着急上火。
“皇爷爷这说啥呢?”李破军赶紧奉茶安抚道,“如今大唐威加四海,万国来朝,可谓是赶超秦汉,皇爷爷作为开国皇帝,功德无量,阿耶不愿给自己加尊号,便想着给您加一个呢”。
李渊听了李破军的一溜吹捧,也是有些高兴,无论如何,他作为开国皇帝的功绩是史书都抹杀不掉的,当即也是笑道:“他想给我上个什么尊号?暴?荒?戾?刺?厉?”说着又是挑眉笑道:“又或者是跟杨广一样的炀?”
……
李破军现在只想着赶紧撤退,他快顶不住了,李渊这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李世民啊,忙是道:“咋可能是这啊,皇爷爷你积极乐观一点。我听说阿耶与国子监学士们商议给您加的尊号是太武神尧皇帝”。
李渊脸上的嗤笑凝固了,颤颤巍巍站起身来,推开了老太监的搀扶,看着窗外的水面,呢喃:“太武神尧…太武神尧”。
数息过后,李渊哈哈大笑,“他倒是好算计啊”。
显然,李渊想到了李世民给他加上等尊号的用意,笑罢之后,又是神情低沉,“建成输得不冤啊”。
陪着李渊叙话半晌,李破军这才逃也似的回了东宫。
两日后,在朝会之上,李世民颁召,给太上皇加尊号“太武神尧皇帝”,并且下旨工部,择地修建新宫,以给太上皇颐养天年。
顿时,朝野一片赞颂之声,百官又请给李世民加尊号,当今陛下谦逊拒绝,朝堂诸公,在野遗贤具都是抚掌赞叹:天降贤主,盛世可期啊。
而后李世民又接见了吐谷浑慕容顺等降将,当庭册封慕容顺为西平郡王,永居京师,无诏令不得出京,吐谷浑一干降将也都各有封赏,不过有了突厥一事,封赏都不高,国相慕容孝雋地位最高的降将也不过才封了一个中郎将而已,不过相比起来,蜀浑王、天柱王这些殒命的名王来说,一众降将都是暗自庆幸,特别是见识到了长安的繁华之后。
天色已黑,甘露殿,一应重臣退去之后,李世民揉了揉眉头,略显疲惫,自清晨起来之后,直到现在他都是没有半刻停歇。
过一会儿,李世民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一旁侍候的王敬忠会意,轻声道:“陛下是想皇后娘娘的羹汤吗?”
以往的这个时候,李世民处理完政务之后,长孙无垢都会送来一碗羹汤的,此时没有,李世民却是有些不习惯。
“陛下日理万机,却是忘了,皇后娘娘昨日已去城外翠华山太子殿下哪儿休养去了”,王敬忠又是提醒道,
“朕说怎的总觉得缺少什么”李世民一拍脑门,看了看桌上堆积的奏疏,挥手道:“把这些带上,去翠华山”。
王敬忠一怔,“陛下,天色已晚,要不改日?”
“速去”李世民眼睛一瞪,“昔日行军打仗的时候半夜奔袭百里也是常有的,此去翠华山不过十数里,值个甚”。说着又是拍了拍大腿,“不要车驾,备马,再不骑马,朕这两髀将生赘肉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刺杀王爷
1310.刺杀王爷
翠华山,护龙山庄,一处安逸的院落里,传来了阵阵孩童的欢快笑声。
“阿娘快看,大哥快看,这里有个虫子一直叫”,一个约摸五六岁的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红扑扑的,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指了指树上的虫子又是一蹦一跳的回去拉一个身材修长健硕的青年的手。
只见这青年,额缠二龙戏珠银末带,一身月白圆领绸衣,两条眉型似剑,双目亮若朗星,正是李破军。
“大哥你过来看,这只虫子一直这样叫,它叫什么名字啊?”小女孩拉着李破军的手,眼睛眨巴眨巴的指着那只虫子好奇问道。
“来,小兕子,你听听它在叫什么呀?”李破军笑了笑将小女孩抱了起来。这小女孩正是他一母同胞的幼妹李明达,小名小兕子。
小兕子认真的侧着耳朵听着,这才有些萌萌的说道:“它好像一直在叫着知燎,大哥,知燎是什么呀?它为什么叫着知燎?”。
李破军听了哈哈大笑,“非常正确,小兕子真棒,就是知了,人们本来是叫它蝉的,后来呀,人们因为它一直叫着知了这两个字,所以它又叫知了”。
小兕子听了咯咯直笑,“它一定是不愿意叫蝉,所以才一直叫着知了来表示反对的”。
李破军和一旁的坐着的长孙无垢等人都是被小兕子这话给逗笑了,“哈哈,我家小兕子真聪明”。
院门口,李世民看着这一幕,雄武刚毅的胡碴脸上也泛起温和的笑容。
正在这时,一名独臂青年匆匆赶来,看着院门口站着一名身着深褐色圆领长袍的男人,正欲喝问,忽的借着微光看清了这人面庞,忙是下拜:“草民李然拜见陛下”。
李世民转头一看,“李然?”似乎略有耳熟。
李破军听得李然的声音也是走出来,“阿耶怎的来了?也不通知下,好让孩儿迎接啊”。
“阿耶,阿耶,你来啦,小兕子好想你”,小兕子忙不迭奔跑过来。
李世民摆摆手让李然起身,一把抱起小兕子,“阿耶也好想小兕子啊”。
“阿然你来有什么事吗?难道天下会出了什么事?”李破军看向李然道,李然自从掌管天下会之后,越做越大,已经隐隐成为关中第一大帮派,平常无事也是很少来护龙山庄的。
李世民这时一听也想起来了,指着李然哈哈笑道:“朕想起来了,你便是京城百姓常说的地下大王李总舵主,左右武侯卫可是经常提起你啊”。
“草民万死不敢,生是皇家的仆役,死是皇家的鬼差”。李然吓得赶紧下拜道。
李破军听了也是赶紧说道:“阿耶你可别吓他了”。
“朕知道你,你父子二人尽忠护主,父断腿,子折臂,皆是忠义之士啊”李世民也是彻底想起了李破军这个曾经的跟班伴当了,看着李然那条断臂唏嘘说道。
李然又是谢过,当即也是不掩饰,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双手奉上,“陛下,殿下,近日京城出现一批来历不明的人,甚是有钱,在黑道上发出重金悬赏召集江湖高手,天下会中也有人被他们拉拢,我让手下假装应允,打入其内部,经过打探,他们竟是要刺杀一位王爷。属下不敢耽搁,便立即来报了”。
李世民二人听闻具都是一惊,刺杀王爷?好大的胆子,如今大唐国富民强,一年里被判处死刑的囚犯也不过数百人,便是死了一位平民百姓也是大事,都要经由刑部过问的,更别说是一位堂堂王爷了。
李世民放下小兕子交给长孙无垢,走到一旁,打开密信看罢,“可有探知要刺杀何人?这伙人又是什么背景?”言语中已经是蕴含怒气了。
“陛下恕罪,因时日尚短,属下那名手下并未得到他们的信任,具都不知”。李然忙是请罪道。
“刺杀王爷?莫非是宗室中人的仇家报仇来了?”李破军也是皱眉猜测道,哪知李世民摇头道:“应该没这么简单,这信上说这伙来历不明的人是近日才突兀出现的”。
“李然,事关重大,务必将此事打探清楚”,李世民看着李然也是郑重吩咐道,又是看向李破军,“你那暗影不是号称无孔不入吗?让他们配合,一定将这伙贼子尽数剿杀”。
看样子李世民是真的怒了,一群地下的江湖人竟敢密谋刺杀朝廷王爷,何其大胆,完全没有将官府放在眼里了啊。
李破军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张令牌递给李然,“你去找李震,务必查清此事,给予李震便宜行事特权,必要时候不必请示,先斩后奏”,对于这等人李破军也是毫不留情。
李然奉命退下,李世民也是饶有兴趣的说道:“此等大事左右武侯卫和雍州都督府(掌治京城的衙门,即后来的京兆府)竟是毫不知情,还是你手下这些江湖人士奏报的,真是不可小觑啊”。
李破军听得心里一咯噔,忙是说道:“世间有黑就有白,论起江湖上的事,官府自然是没有江湖人士消息灵通的”。
说着灵光一闪,顿时醒悟,直道:“阿耶,你看历朝历代皆有谍报特务机构,探查机密,督察百官,周有士师邦谍,秦有铁鹰锐士,汉有绣衣吏、大谁何等等,我大唐虽然有禁军百骑,雍州府衙也有主管侦缉逮捕的差役不良人,但都是没有形成规模,不足以形成威慑。我看不如另设一衙门,专司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从事侦查、逮捕、审问等职责,监察百官,督察社会,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直属皇帝,直接对皇帝负责,阿耶觉得怎么样?”
李世民听了嘶了一口冷气,很快明白了这种监察机构的好处,直道:“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背手走了几步,直摇头道:“此等特务机构必不被世人所喜,如果皇帝用人不明,其首领专权无德,执法过度,难免鸡毛当令箭,胡作非为,还会形成高压,使得人人自危,起了反作用,不可取不可取。监察百官有刑部、御史台和大理寺等三司便足够了”。
说着回头看着李破军嘴角一扯笑道:“你还是留着你的暗影吧,我还看不上你那点东西”。
李破军闻言又是一定,继而也是笑了,那笑带着几分释然。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凉州急报
1311.凉州急报
李世民在护龙山庄歇息了两个时辰,临走前将一堆奏疏扔给李破军,严令今晚必须批改完,明日一早送去甘露殿,然后便是留下一脸苦色的李破军和满心不舍的小兕子连夜赶回皇宫了。
回道寝宫,李世民静立窗前久久不语,良久,赶走了内侍宫女,来到书房,拍了拍手,窗边浮现出一道身形,甚是高大。
“还有几年了?”李世民看着那道身影,语气颇为低沉,似乎是在跟同辈好友说话,并无平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威压。
“一年”。
窗外的身影回道,声音雄浑低沉。
李世民看着身前宽大的大唐三百六十州地图,良久,沉吟道:“十九年了,真快啊,仍记得大业十三年那个夏天”,说着呵呵一笑,“辛亏你出现了,我才救下了他,如今的他剿灭数国,威震天下,已是军中战神了”。
窗外的身影默然不语。
“长安有人图谋刺杀一位王爷,你去吧”。李世民道,又是嘱咐道:“不要被太子的人发现了”。
没有回应,良久,李世民打了个呵欠,起身回寝宫歇息了。
而窗外,似乎从来没有人来过一样,来来往往的宫中卫士也没有发现。
长安城东,有一处山坡名叫长乐坡,山林茂密,河流交汇,因隋文帝曾在此处山顶修建避暑的长乐宫而得名,只是时间飞逝,昔日皇帝的避暑宫殿经过乱世,早已经灰飞烟灭,只剩下夯土地基。
长乐坡下,有数百户人家,背依山坡,面朝灞水,着实是个好地方,在村子西侧,在村子北侧,有一处独立的院落,里面灯火通明,隐隐约约有汉子的笑声,
不远处密林之中,数十名黑子人默不作声,紧紧依偎着。
“李兄,那些人果真藏身此处?”一名独臂黑衣人看着远处漆黑的村庄不由得问道,这人正是李然。
“暗影的消息什么错过了,他们倒是会挑地方,此处离长安近,且不易被人发现,只是他们低估了我们的实力”,另一名黑衣人眼神烁烁道,他正是暗影李震。
“这次就让我来吧,好久没杀人了,什么时候动手?”李然点点头问道。
李震也不争抢,抬头看了看天色,“再等等,等破晓时分,他们熟睡时再动手,记得留几个活口”。
李然目露兴奋,舔舔嘴巴使劲的点了点头。
正欲拔刀,李震将手一拦,“先别拔刀,他们没睡”,又指了指头顶月亮,“刀有反光”。
李然闻言,很是佩服,竖了竖大拇指。
微风略过,数十米外的一处大树上,茂密枝叶下的月影之中,依稀可以看见一道身影,那身影整个被一件大裘包裹着,看不清体型,面容也隐在斗笠里。
只灼灼的目光露在外面,看见李震这一伙人的动作,不由得微微点头。
月上梢头,已至半夜,远处长安城巍峨的耸立着,城头上的士卒略有犯困,虽说白天休息过,但此时的安静气氛总是会让人犯困的。
忽的,哒哒之声自远处而来,城头士卒顿时精神一震,不过看见只有一骑,也是放下心来。
“某乃凉州驿卒,四百里紧急军情,速速检验开城”。
城楼上火盆燃烧着,众守卫皆执火把照下,依稀见得城下一骑翻身下马,来到城门前。
今夜值守的城门郎不敢耽搁,赶紧放下吊篮,查验凭证之后,将人吊了上来,而后忙是换匹健马,让那驿卒换马速去皇宫。
皇宫之中,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本就是一夜难眠的李世民猛的睁开眼睛,翻身披上一件衣服便是紧握着床边佩剑,
“陛下,凉州急报”。外间传来王敬忠的声音。
李世民轻轻松了一口气,“掌灯”。
案桌之上,李世民接过王敬忠呈上来的军报,满是疑惑。
打开一看便是大怒,“岂有此理”,一拍案桌,震得桌上蜡烛翻倒,王敬忠忙是小心翼翼的扶起。
“现在什么时辰?”
“回陛下,刚过寅时”。
李世民又看了看手中军报,马上就要天亮了,略一沉吟,拜了拜手:“下去吧”。
而后便是回身看着那屏风上的官员名册默然不语,眼睛一直盯着一个名字:契苾何力。
长安城外,长乐坡下。
“李兄,快天亮了,可以动手了吧?”李然拍了拍脸上的蚊子,看着天色说道。
李震微微点头,“记得留活口”。
“你就放心吧”,李然兴奋的抽出刀来,朝着身后一众精锐说道:“弟兄们,杀一个赏五贯,自己看着办吧”。说着便是悄悄地像那院落摸去,身后一众天下会的江湖高手眼露凶光纷纷跟上。
“连个巡夜的都没有,乌合之众”,李然暗骂了一声。朝身后一名手持长刀的汉子说道:“老胡,你带着你的人绕后,不许跑了一个人,事成后你便是香主”。
那姓胡的汉子闻言嘿嘿一笑,嗜血的舔了舔嘴唇,横起鬼头大刀道:“总舵主瞧好了,老子不是拉稀摆带的瓜娃子”。说着挥挥手带着一溜人去绕后。
“行动”,看着胡三刀带人走了,让人翻墙打开了院门,便是挺刀进去了。
随之而来便是传来一阵呼喝杀戮之声,不是伴随着几声惨叫。
“老大,我们不进去吗?”一名暗影头目轻声问道。
李震轻笑了一下正欲说话,忽的脸色一变,“不好,他们有弓弩,快上院墙,打掉弓弩手”。
李然他们都是持刀剑进入的,并没有带弓弩,毕竟弓弩是朝廷禁止的他们天下会虽是仗着李破军也有些许弓弩,但是今夜却是没有带的,毕竟暗影的消息说此处只有十几人。
而李震他们暗影也是人手一只臂弩,弩箭短小易携带。
“总舵主,点子扎手,他们有弩箭,躲在房里不出来,怎么办?”一名天下会高手捂着臂膀呲牙说道,手臂上插着一根弩箭,正在滴血。
“直娘贼”李然靠在一边怒骂一声,又是转头吩咐道:“我们人多,分散开来,我就不信他们就这么些人能有多少弩”。
天下会精锐闻言分散占位,顿时对面的弩箭就有许多放空的。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大唐京城,你们不怕死吗”。
正在这时,房里也是传来一声喝问声。
李然却是眉头一皱,不是中原人?这口音听着挺不对劲啊。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又是薛延陀
1312.又是薛延陀
房间里,一群人仅穿里衣,蹲在墙边。
“这些人不是唐军,没有制式武器,迷度,你跟他们谈话拖延时间。你们几个,跟我去后院”,一个宽脸小眼睛的人紧握着手中弯刀沉着的吩咐道。
那被称为迷度的人眼睛赤红,透露着狠厉之色,闻言点点头。
“你们还知道这里是大唐京城?竟敢手持劲弩,乖乖出来,饶你不死”。李然也是伸着脖子h喊道。
此时,他已经听到后院的喊杀声了,对胡三刀他是放心的,他胡三刀本是流窜巴蜀的巨寇,一把鬼头刀甚是了得,不怕守不住后门。
“他们在拖延时间,别废话了,速战速决”,李震从后面赶来,挥挥手道:“我这里弩箭压制,你们冲上去”。
说罢便是重重一挥手,咻咻咻臂弩射去。
那边迷度正是伸出头来想要喊话,忽的听得破空之声,正欲躲开已经是来不及了,只觉得一阵巨痛,那弩箭已经是插进了眼窝。
一阵惨痛声响起,这小型臂弩的威力到底是没有弩箭强,并没有将迷度射死,只是卡在了眼窝,迷度大吼一声,将弩箭拔掉,带出了眼珠子,血淋淋的眼眶,再加上那副惨痛扭曲的凶恶脸庞就好像是恶魔一般。
眼看被弩箭压制得不能探头,要被包围在屋子里了,迷度也是吼道:“杀出去”。
说罢举起弯刀踹开房门便冲了出去,当头一刀横削,便是将一名冲到跟前来不及反应的天下会精锐拦腰砍死。
李然被弩箭压制得一肚子火气,此时见得对方冲出来了,不由得杀心大起,独臂持刀侧布上前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弯刀,躬身一劈,便是将那名壮汉给开膛破肚,甚是英勇,一众天下会精锐见得总舵主如此神勇也是士气大震,一拥而上。
此时在宅院中,这些江湖人士充分发挥了单打独斗的优势,仗着过人的武艺游刃有余,而一旁的李震却是举着火把皱眉看着,对方这些人看样子是北方胡人人了,而且还是精锐,虽是步战有些不适应,但还是有些结了阵形,正是草原上常用的冲锋阵形。
此时,听得后门一声大喝,“瓜娃子哪里跑,胡爷爷在此”,听得此话,李震拔出腰刀便是领人去后院了。
刚刚来到后门,便是见得一名身着汉人长袍模样的人正在跟一个胡子拉碴的汉子打斗,那汉子正是胡三刀,一柄鬼头大刀大开大合,而那长袍男子却也是凭借着手中弯刀游刃有余,不时刀光划过还险些让胡三刀吃亏。
十数回合过后,眼见着手下皆被杀尽,长袍男子愤恨劈开一刀,趁着胡三刀躲避之时,打算翻墙逃走,而李震早就盯住此人了,正在翻上墙头之时,那男子只听得一阵破空之声,咻咻咻,便是浑身剧痛,跌下墙来,背上已是插着几根弩箭。
前院,迷度浑身染血,配着那血糊糊的眼眶,披头散发,一只独眼赤红着,喘着粗气杵着弯刀,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
“你倒是个猛人,杀了我数名好手”,李然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看着强弩之末的迷度点头道,“说吧?你是什么人?突厥人?薛延陀人?还是吐谷浑人?”
“嘿嘿,唐狗,伟大的可汗会打破你们的长安城,抢光你们的财宝和女人的”,那迷度吐着血惨然道,“让某家死个明白,你们是何人?”
“天下会,李然”。李然收起弯刀,不无傲气的说道。
“中原、中原果然多豪杰,一个江湖帮派便有此实力”,迷度叹然道,说罢便是挣扎着举刀冲了过来。
“住手”。
“留活口”。
李然和后门赶来的李震赶忙出声道。
可惜为时已晚,那装备臂弩的暗影人员见得迷度冲了上来便是下意识的射出了弩箭,迷度哄然倒地。
“检查一下有没有活口,全部带回护龙山庄”。李震见状也只得搜查剩余的人里有没有活口了。
远处,茂密的山林中,月影重重的树枝上,那身披大裘的黑影见此,默然离去了,树上的蝉依旧叫着,似乎都没有发现它的旁边曾出现了一个人。
天刚蒙蒙亮,李破军来到校场,日常习武罢了,便是看见李震李然二人找来了。
“大将军,这是从昨夜那伙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李震从身上掏出几封书信,“这上面有他们收买刺杀王爷的刺客名单,他们要刺杀的是朝廷新封的西平郡王慕容顺”。
“殿下,你说他们是什么人啊?难道是突厥人?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刺杀那西平王呢”,李然抓着脑袋有些疑惑不解。
李破军李震二人对视一眼,具都是说道:“薛延陀”。
如今也只有薛延陀有这个动机了,那慕容顺毕竟是吐谷浑前任可汗名正言顺的嫡子继承人,如今更是吐谷浑在大唐的靠山,只要慕容顺在大唐京城死了,那吐谷浑的残部必然会对大唐不满甚至激起叛乱,那刚刚安定的西北局势又将燃起硝烟。
而且薛延陀买凶刺杀也不是第一回干了,虽是都是一副胡人长相,具体分不清是那族人,但不管从哪方面来推测都是薛延陀无疑了。
李破军将名单递给李震道:“你去通知一下左右武侯卫和雍州府衙,将名单上的人全部逮捕,另外加强慕容顺的护卫,务必保他无恙”。
说罢便是带着一麻袋奏疏赶去皇宫了。
皇宫之中,李世民坐在龙案前一夜未眠,只打了个盹,听得依稀的鸡叫声,睁开眼睛,便是眼光一缩,只见面前案上一张纸上写着:“太子已将刺客一网打尽”。字迹雄浑有力,力透纸背。
李世民抓起纸来揉成一团,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扔进烛台上便是向外间走去,“来人,更衣”。
门下内省,这是大唐的权力中枢,政事堂便设在此处,诸位宰相便是在此办公议事,今日没有早朝,新任侍中杨师道正在悠闲的拿着一本奏疏看着,手边一盏香茗,一旁,右仆射温彦博,特进魏征等人也是各自低声交谈着,忽的,一名内侍急匆匆而来,“陛下召各位相公速去两仪殿”。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番贼欺我刀兵不利乎
1313.番贼欺我刀兵不利乎
诸位相公见得那内侍颇为急切,当下也不敢耽搁,忙是向两仪殿赶去,这政事堂设在门下内省,正在太极宫东侧,临近内廷,进去内宫两仪殿也是不远,不多时,来到两仪殿,却是见得李世民已经端坐上首,不过看着李世民那微憩的模样,那耷拉的黑眼圈,诸位相公心里也是惴惴不安,隐隐约约猜到了可能是有大事发生。
这时,李破军也是赶巧的过来了,见得这诡异场景,有些惊讶的看着脸黑的老爹,也是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砰~一声巨响,李世民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案桌上,年老的右仆射温彦博一个哆嗦差点没背过气去,李破军险些笑出声,但见得李世民一脸难以掩饰的怒容,也是不由得肃然端坐。
“你们都看看,究竟是那番贼欺我刀兵不利,还是朕加官进爵的将军不忠”,说着将手边的一封奏报扔了下去,王敬忠忙是捡起来递给诸位相公一一传阅,李破军也看了,当下心里也是有些惊怒,这薛延陀真是,一个劲的找死啊。
原来这是凉州都督李大亮呈上的急报。
事情还要从那日对西征将官封赏之后说起,左领军卫将军契苾何力在西征吐谷浑的战斗中立有战功,李世民在封赏之时也是对其毫不吝啬,不仅进封他为广武郡公,还加封他的母亲为姑臧郡夫人,给他赐婚临洮县主,可谓是恩宠有加了。
契苾何力本是铁勒族契苾部的可汗,大唐灭了东突厥后,他率部南迁到沙州,集体归附大唐,此次赐婚后,他便回家省亲,顺便把母亲接来长安,准备与临洮县主完婚。
可是契苾何力回去之后,便是再无消息,李大亮派兵前去打探,却是被薛延陀兵马击退,并且扬言契苾部已经归顺薛延陀了,契苾何力兄弟二人也已经归降薛延陀,李大亮见此不敢耽搁,忙是加急上报。
李世民对契苾何力可以算得上倍加恩宠了,加官进爵,又是赐婚又是加封他的母亲,所以此时看到契苾何力有可能投降薛延陀时才出奇的愤怒。
我对你掏心窝子的赏识,对你那么好,你却转头去投靠敌人了,这简直就是啪啪打脸往心口捅刀子啊,这让一向好面子的李世民如何受得了。
诸位相公看罢,也是各自惊怒不已。
“岂、岂有此理”,尚书右仆射温彦博拍了拍胸口,气愤难忍,“陛下,此等戎狄之族,全然没有忠义廉耻,那契苾何力定是看薛延陀如今兵强马壮,他加入后可以裂土封王,因而辜负皇恩,投身蛮夷”。
温彦博此话一出,众人却是神情各异。
魏征捋捋长须,斟酌道:“老夫倒是觉得颇为蹊跷,契苾何力不是这种人”。
李破军闻言也是眼睛一亮,这魏征硬骨头果然眼睛够亮,他自然是知道契苾何力不可能背叛大唐的,但是空口白牙的也不好直说。
“上次大军攻破吐谷浑王城伏俟城之后,陛下派使节于大斗拔谷劳军,薛万均不满功劳在契苾何力之下,曾当众拔刀欲杀契苾何力,幸得众将阻拦。大军班师回朝后,陛下查明此事后欲罢薛万均官职,授与契苾何力”,说着魏征看了看李世民,一点也不怕李世民的暴脾气,挑眉道:“陛下可还记得契苾何力是如何说的?”
好家伙,这时候还敢撩拨李二,魏征这骨头真够刚的。
李世民听了魏征说的却是脸色稍缓,“契苾将军跟朕说,若因他的缘故解除薛万均官职,百官不知情的情况下,会认为朕偏袒番将而轻视汉将,以讹传讹,必生事端,从而使得番将们认为朝中将领都如薛万均一般,将有轻视汉将之意,愈发骄纵”。
说到这里,李世民也是点头笃定道:“契苾将军心如铁石般坚定,定不会背叛朕”。
“可是陛下,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契苾……”,温彦博听了忙是辩道,话说一半便被李世民挥手打断,“勿要妄下结论,且派遣使者前去薛延陀查清此事再说不迟”。
这时,李破军也是出列,“陛下,诸公,我这里也有一件事,好教诸公知晓”,说着掏出一本奏疏,上面写清了薛延陀买凶刺杀的来龙去脉,递给李世民和诸位相公传阅,“薛延陀蕞尔小番,胆大包天,竟是在大唐京城买凶刺杀,欲要刺杀朝廷册封的西平郡王,意图挑起大唐与吐谷浑矛盾,其心可诛啊”,说罢静看诸位相公的反应。
李世民和几位宰相看完,刚刚下去的怒气又是升了上来,那魏征吹胡子瞪眼涨红着脸,“好胆,如此藐视视朝廷法度,欺我将士方才班师无再战之力吗?”
李破军忽然发现,这个硬骨头老头也是挺有趣的,至少骨头硬啊,不像某人……
“陛下三思啊,如果太子殿下这消息无误的话,那薛延陀定是看我军方才西征归来,兵疲马倦,无再战之力,方才如此挑衅,万万不可中其下怀啊”,右仆射温彦博说着喘了口气稍歇,全然不顾李世民那渐变的脸色,“先前西征已耗费大亮粮草,若再行兵事,恐是穷兵黩武,劳民伤财啊”。
“哼,你倒是一副老好人,那薛延陀不过一蛮夷小邦都敢如此无视朝廷威严,若不严惩,朝廷颜面何在?”魏征听了却是不爽,一揪胡子便是上前瞪眼喝问道。
李破军恨不得给他拍拍巴掌点个赞,太刚了,这话听着得劲。至于那温老头的话越听越不爽,什么叫太子殿下消息无误的话……你这叫什么话!
“咳、咳咳,你、刚过易折,一味的穷兵黩武便如那汉武帝一般……”,温彦博虽然身子不咋的,但嘴皮子却不含糊,说着又被李世民拍桌打断,看向沉吟许久不说话的侍中杨师道:“景猷,你怎么看?”
一直微闭眼睛,状若犯困的杨师道闻言精神一震,睁开眼睛,捻须笑道:“此事不可急,可先如陛下所言,派遣使者前往,一查究竟,不管契苾将军因何滞留不返,大唐威严不可犯,可晓谕真珠可汗,即刻将其奉送归来。纵是真降,也得归还,交由大唐处置,若是恶意扣留,呵呵,那陛下便要去与朝中将军们商议了”,说着不失风度的一笑,端的有气势。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占城稻有消息了
1314.占城稻有消息了
听了杨师道的一番话,众人都觉得有道理,连那温彦博都是不可反驳,李破军更是觉得这个杨师道有大才了,怪不得拜为宰相,那隋杨皇室还是有能人啊。
李世民斟酌一番,“景猷之言老成谋国,甚好”。
说罢想了想,便吩咐下去:“兵部侍郎崔敦礼甚有节义,通晓诸番形势,便遣他持节前往薛延陀,查清缘由,晓谕夷男,即刻送还契苾何力,下去行文吧”。
诸位宰相应声拜下,待得几人退下之后,李破军颇为不满的说道:“那温老头眼看就是老糊涂了,阿耶还留他在朝堂作甚?还居右仆射高位”。
李世民闻言瞥了他一眼,“温大临是仅剩不多的老臣之一了”。李破军听了顿时有些明白。
李破军还想说什么,李世民却是摆了摆手,指着桌上的一堆奏疏道:“闲的没事就把这些处理了。上十万将士的封赏,移民吐谷浑,还有南边开发岭南,一堆事情呢”。
看着这堆积得半人高的奏疏,李破军眼睛发黑,有些想跑,但看着李世民已经坐下执笔认真的批示,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下来。
随手拿起几本,一一批示,发现都是一些州郡请奏的小事,大唐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县,每天都有着无数的事情发生,可想而知有多少奏疏了,虽说有政事堂在,但是除了大事情需要商议外,一般李世民都是亲力亲为。
正在翻看着,忽的,李破军顿住了,待看完之后便是大喜,不由得笑出声,“阿耶,大喜事啊”。
李世民抬头看来,只见李破军喜笑颜开的把奏疏递过来,“交州刺史说王玄策找到了占城稻,已经在交州试种成功,亩产近两石,而且在岭南之地可以一年种三次!”说着李破军都已经眼睛发红了。
天知道这是多么大的功德,如今大唐上好的水田亩产也不过一石,那占城稻亩产却是两倍,而且在江南之地可以一年种两回,在岭南之地一年可以种三回,这可以让百姓早上数百年吃上三餐了。
如今的百姓还是一日两餐,一直到宋朝占城稻在江南推广开来,才有些富余的农户能够吃上三餐的,想起这个占城稻的意义所在,李破军不由得兴奋不已。
李世民听了也是一怔,继而一把夺过奏疏,看罢有些惊疑:“亩产如此之高?竟还能一年三种?”
“这个亩产绝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一年三种那是在岭南气候湿热的地方,在江南之地可以一年两种”,李破军信誓旦旦的说道,“王玄策临行前我特意嘱咐过让他挑选颗粒饱满的上好稻穗试种,不断优化种子,时隔五年,料想种子已经是非常优良,亩产两石是不足为奇的”。
听了李破军的解释,李世民握着奏疏的手不由得有些颤抖,“亩产两石,一年两种…亩产两石…”,低声念叨着,竟是哈哈大笑,噌的起身就一巴掌呼到李破军肩膀上。
“大喜,大喜啊”李世民兴奋的笑着,“王敬忠,召交州刺史权士通遣精锐府兵护送王玄策及粮种回京”。
说罢又是不放心,“另召荆州都督武士彠派兵接应,沿途护送进京”。
王敬忠依言下去传旨了,李破军又在甘露殿批改了一个多时辰的奏疏方才腰酸背痛的告退,只是刚走到殿门口,便是看见须发皆白的王珪气冲冲的走来。
王珪昔日本是建成太子的人,随着李建成李世民兄弟俩矛盾加剧,李渊认为王珪身为太子属官却没有劝导李建成,导致兄弟不和,便将其贬出长安,直到李世民登基,念及王珪的才干便将他召回朝,加以重用,一度拜相。
可是这家伙虽是忠直,但性格太过偏执,说白了就是一根筋,李破军也是与他发生过数次争执,后来李世民借着王珪泄露禁中密语一事,将其贬出京外放为刺史,前不久才将其召回,让他做魏王李泰的老师。
看见王珪一副气急的模样,李破军也是好奇,本着敬老爱贤的美好品德,上前便是行礼:“叔玠公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着急?”
王珪见状,顿下脚步,看了李破军一眼,终究是气哼哼的回礼:“太子殿下有礼了,老臣求见陛下,还请代为通报”。
李破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王珪怎么感觉对他也好像有气一样,虽说之前有些不愉快的事情,但是也过去这么久了,又没有深仇大怨的,不至于吧。
虽是不解,但仍是陪同他一起进殿去了。
李世民抬头一看,李破军去而复返,还和气哼哼的王珪一起,这是怎么了?
“给叔玠公赐座”,李世民抬手道,这才问道:“叔玠公有什么事吗?可是魏王犯了什么过错?”
王珪坐下,平复了一下气息,方才拱手道:“魏王敏而好学,并无过错。老臣这次来是弹劾齐王,不尊老敬贤,老臣请奏。日后三品以上大员以及致仕老臣见着亲王宗室,不必行礼,此乃周汉古礼,理当恢复”。
李世民听得一愣,看到王珪怒气难耐的模样,也是不由得有些上火,这王珪真是不知尊卑,岂敢如此跟我说话,看向王珪道:“说清楚些”。
李破军也是有些惊疑,李佑那小子怎么惹到他的,怎么这么大火气,三品大员见着亲王不用行礼?这倒是挺厉害的。
“方才老臣与虞永兴从弘文馆出来,刚到恭礼门便正逢着齐王车驾,虞永兴耄耋之年,仍不得不下车见礼,而齐王却是视而不见,不仅没有露面还礼,反而车驾不停,横冲直撞,直将犬子撞伤,扬长而去,如此不敬老爱贤,毫无礼仪,还请陛下降旨责罚”。王珪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虽是须发皆白,但声音洪亮,一如他那刚烈的性格一样。
李世民听了也是怒了,却不是怒的王珪,而是怒的李佑,李佑平时就不守法度,经常纵马在街上超速,撞伤不少行人摊贩,已经被御史弹劾过好多回了,没想到这次这么离谱,竟然面对虞世南的行礼视而不见,还在宫内横冲直撞,撞伤了王珪的儿子。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赐婚太原王氏
1315.赐婚太原王氏
虞世南是什么人?那是多朝的老臣啊,历仕南陈、隋、唐三朝,侍奉过陈文帝、陈后主、隋文帝等等数位皇帝,每朝每帝对他都是颇为看重的,李世民更是将其列为十八学士之子,爵封永兴县公,所以世人尊称他为虞永兴,而从不敢直呼其名。
乃至李世民当面也得称呼他一声伯施公,更是称他“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五绝,而且人家近八十高龄,堪称人瑞了,满朝文武见了他谁不躬身行个礼啊,那李佑何德何能,胆敢冲撞。
“王敬忠”李世民听得火冒三丈,当即喝道:“传旨,齐王失德,着其闭门思过一月,不得出宫,鞭笞二十,抄书三十卷,罚俸一年,责令阴妃严加管教,齐王府长史薛大鼎,管教无方,罢其齐王府长史一职,迁沧州长史”。王敬忠听罢丝毫不敢耽搁,赶忙去传旨。
鞭笞皇子,这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往日皇子犯错顶多就是斥责之类的,基本没有体罚的,看来这回李世民是真的气到了。
“太子”。
正当李破军为李佑那浑小子默哀时,李世民忽然喊他,“赐虞公钱百金,绢百匹,你稍后代朕去虞府慰抚,再领太医前往王府,探望王家二郎”。
李破军赶紧应着,王珪闻言也是拱手拜谢,谁知王珪拜谢完毕后又是说道:“陛下,三品大员见着亲王宗室便要下车拜见,实在不符合礼仪,还请陛下下旨,废除此礼”。
李世民听罢刚降下去的火气便是又起来了,身为父母谁愿体罚自己的孩子,更何况天潢贵胄,这王珪有些得寸进尺了,当即便是拍案道:“只为彰显尔等高官尊贵,便轻视我皇家子嗣吗?”
这一怒吓得李破军也是眉头一挑,心有怯怯,王珪却是毫不动容,正欲说话,门口内侍怯怯来报,知门下事、特进魏征、给事中张行成、侍御史张玄肃、监察御史马周等人求见。
李破军听得一惊,事情闹大了。本来只有王珪一人进宫告状,现在这些朝中刚正的官员齐齐求见,在这个时候,定是为了李佑一事。
果不其然,这四人进来之后,便是齐齐拜倒,弹劾齐王李佑。
李破军这时候也不好干看着了,至少为了表现兄长友爱也不能看戏了,“诸位,方才陛下已经下旨了,责令齐王闭门思过一月,罚俸一年,鞭笞二十,抄书三十卷。另外齐王府长史薛大鼎也已被罢免了”。
四人一听,看向王珪,顿时了然,当即也是一松,忙道陛下圣明。
可这王珪见着队友来了又是提出请求废除三品大员向亲王行礼这一事,顿时便得到了魏征的赞同。
看着李世民脸色阴沉,魏征那是丝毫不惧,直道:“虞公耄耋高龄,满朝敬重,齐王虽贵,但不过舞象稚子,安敢不敬,我大唐以孝德治天下,若不敬老爱贤,与那蛮夷何异?”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变色,李世民勃然大怒,“大胆”。
李破军也是有些怒了,与蛮夷何异?这不是说李佑跟蛮夷差不多嘛,李佑是蛮夷,那他李家是什么?这魏征说话,真是一心为名不为命啊。
当即便是出口驳道:“巨鹿郡公何敢诽谤天家,我四弟不过十五孩童,难免无知,可不敢当不敬老爱贤之恶名,陛下已对其鞭笞惩罚,稍后孤也将向虞公致歉,尔等还要如何?莫非要我天家贵胄自戕谢罪不成?”
李破军声色俱厉,魏征听了也是眼皮子一跳,微微躬身:“臣等不敢,但此事影响低劣,引起士林非议,若不有个交代恐难平息”。
“陛下,三品大员不向亲王行礼,并非折辱亲王,反倒彰显天家敬老爱贤之心啊。有利于推行文教,更让世人敬服天家德行”。旁观的马周见得气氛凝固,也是暗叹一声,出列轻声道。
马周说话到底是温和的,李世民听了默不作声,良久,看向李破军,“太子以为如何?”
李破军见此,也是心累,这明面上只是一个礼仪之争,实际上还是皇权与贵族的争锋啊,更是削减诸王威势的做法,李世民将问题甩给他,一旦他表示同意,那就成为了宗室亲王的众矢之的。
但站在自身的立场上看,实际上还是有利的,削减诸王威势,有利于保障他储君地位,另外还让这些贵族承他一个人情,传扬出去,定是说他太子有德,想到此处,抬头看向李世民,却是看见李世民眼神莫名,微不可查的颔首。
当即会意,略一斟酌,直道:“昔日信陵君礼遇侯赢,方有窃符奇计;张子房为黄石公取履跪穿,方有太公兵法。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乃我华夏美德。位列三品大员者,无不是德高望重,我等宗室子弟仗先辈遗泽,外无守土扩地之功,内无治政安民之能,实在不敢受下车拜见之大礼。叔玠公所奏,臣附议”。
李世民闻言点了点头,“既然太子也有此意,那便如此了。从此,三品大员路遇亲王,不必见礼,亲王须执后辈礼”。
说罢之后又看向王珪,“叔玠公幼子尚未婚配吧?”
王珪一怔,便是意会,这是要赐婚了,当即道:“幼儿年方十八,尚未婚配”。
“甚好,朕之三女南平公主,二八年华,将要出阁,叔玠公世代名门,书香门第,今日便为二后辈赐婚,你看如何?”李世民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听了王珪的话捻须大笑道。
王珪听了心底一沉,只得拜谢。
毕竟不是从前了,太原王氏经上次突厥一事的清洗,已经是元气大伤,没有拒绝皇帝的资本,搁着以前,堂堂太原王氏嫡系,娶妻也得是五姓嫡女,谁肯娶皇家公主啊,毕竟娶了公主那不叫娶,那叫“尚”,尚公主就跟入赘皇家一样了。而且方才硬刚了皇帝,再要拒绝,雷霆之怒也不好随便撩拨的。
见得李世民变脸如此之快,李破军也是有些错愕,待得四人退下之后,正要询问,李世民却是收起了笑容,看着殿门摇头道,“五姓,不过如此了”。
“阿耶为何要将三妹赐婚啊?”说实话,李破军绕是土生土长的大唐人,但他的思想仍是很不感冒这种赐婚的,毕竟有种卖女儿的感觉。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禁卖婚诏
1316.禁卖婚诏
听了李破军的话,李世民眉头一挑,气哼哼说道:“朕继位之初,人心不稳,本着拉拢关东六族的想法,欲纳一名五姓女进宫”,说着呵呵冷笑,眼露凶光,“可那五姓是如何说的?五姓女不外嫁哈哈”。
说着李世民已经极其愤怒了,“千年世家,百年王朝,多少公侯将相恨不得舍尽家财凑够陪门财来娶五姓女为妻,而对皇家金枝玉叶避之不及,试问这种状况哪个帝王能忍?当初你的一本《百家姓》虽是略有影响,但还远远动摇不了世人千年来的固有观念。可现在,那高高在上的太原王家又如何?还不是乖乖伏低了,尚公主还好似强逼他接受一样,简直岂有此理”。
李破军张了张嘴巴,终究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在他看来,拿自家儿女来做这个试探未免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但在李世民看来,王珪次子也是嫡子,现如今能够接受赐婚公主,这明显就是世家的姿态放低了的表现,完全没有觉得委屈了自己女儿,说白了,这种思想还是深受千年来的固有观念,五姓嫡子嫡女是高高在上的。
想到此处,李破军不由得念头一动,想起了前段时间关于许敬宗的一件事,正好可以打击这个奸佞。反正他也只是对付世家的一颗钉子,现在的许敬宗连把刀都算不上。
“阿耶,前段时间许敬宗嫁女一事,不知阿耶可有听闻?”李破军眉头一挑问道。
李世民还在愠怒昔日五姓对他的不敬呢,忽的听得李破军话题一转,说起许敬宗,略一思索,“可是将长女嫁与岭南冯家了?”
“正是,想不到阿耶日理万机,还知道此事”。李破军赶紧说句好听的。
哪知李世民却又是重重一哼,“那许敬宗过于贪财,索要三十万巨资彩礼,早已经妇孺皆知了”。说着对许敬宗的行为颇为不耻。
这正是在前不久发生的事情,岭南冯家的家主高州都督、耿国公冯盎替儿子求娶许家之女。
许敬宗乃是高阳许氏的嫡系,高阳许氏虽然不能跟五姓七望相比,但也比偏居岭南的冯家的门第要高一些,在中原世家看来,岭南冯家就是蛮酋而已,但岭南冯家位高权重,冯盎本人是上柱国、执掌十二州军事的高州都督,爵封耿国公,算是一方诸侯。又有嫡庶子共计三十余人,其中六个嫡子个个身居高位,不是大将军就是一州刺史,许敬宗是断然得罪不起的,既然不敢拒绝,干脆就狮子大开口,一开口就是三十万贯彩礼。
幸亏是冯家在岭南经营数代,家资丰厚,才能拿得出这巨额彩礼,要知道现在是国内安定,经济平稳,斗米不过四五钱。
而最搞笑的是许敬宗得了这三十万巨资之后,又去眼巴巴的替儿子去向范阳卢氏求亲,还在三十万贯巨资上面又倒贴十余万,凑得如此巨额彩礼,只求儿子能够娶得范阳卢氏女,结果人家范阳卢氏不鸟他,这就很尴尬了,许敬宗“卖婚”之事人尽皆知,不过人们也都是在五十步笑百步,毕竟,像许敬宗这么干的人真不少。
“许敬宗卖婚一事固然是惹人耻笑的,但是多少人仍然是一边笑话着他,一边又在埋头攒彩礼,只求与高门大户结亲啊,如此天价彩礼的卖婚热潮,流传于后世,简直就是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我大唐秉承隋制,礼仪曰:“后齐聘礼,一日纳采,二日问名,三日纳吉,四四纳征,五日请期,六日亲迎。皆用羔羊一口,雁一只,酒黍稷米面各一斛”。可是现在,一个正五品的中书舍人嫁女都敢索要三十万贯彩礼,那得买多少只羔羊大雁,多少斛黍稷米面啊?”
说到这,李破军深吸一口气,重重说道:“贞观六年的《氏族志》虽限定五姓大肆通婚,但并非明令,效果不显。还请阿耶下旨,申饬许敬宗,明令禁卖婚诏,也好限制这股卖婚恶习,打击高门望族的姿态”。
说到这,不由得恶趣味的道:“让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千年高门嫁女也只得收取羔羊大雁,黍稷米面去吧,而且还得根据官阶品级规定数额,真金白银的陪门财就别想了”。
李世民听到这也是眼睛一亮,虽然在他想来,这样也不会对千年世家产生多少影响,但至少有些影响,谅他们这些自诩熟读礼法的士人也不敢明着违反诏令,而且此举必会迎得大批寒门庶族的附和。
当即便是拍板道:“此举可行,稍后便召集政事堂诸公商定”。
得到李世民的认同后,李破军也是暗笑,提前数年将这个诏令提出来,应该效果不会差,历史上就是因为李世民的这个诏令,导致五姓女不敢抗旨去收天价彩礼,而他们自身的高傲又不肯仅收一些羔羊大雁啥的就将女儿贱嫁给寒门庶族,认为这样对不起他们的高贵身份,所以许多人宁肯不嫁,进一步导致五姓女在婚姻市场上的奇缺,而多数寒门庶族见攒钱也没希望娶五姓女,也是死了这条心,慢慢的,寒门庶族就崛起了,形成了与五姓的对峙,在武周时期尤为明显。
看了看屏风一侧奋笔疾书的起居郎,心底一爽,史书上又添一笔,怪不得魏征总是喜欢堂而皇之的硬刚皇帝,这种被记录史策的感觉果真美妙。
暗爽罢了,李破军便是告退,他心里还想着一事,齐王李佑,在印象中,这小子就是改封齐王,出宫建府之后变得越来越坏的,平时从未去齐王府看看,这回犯大错了,再不去露脸教育一下,有失长兄身份。
但在此之前,还得分请轻重,先领御医去看看他未来的妹夫,也就是恭礼门车祸事件的苦主王敬直。
这王敬直乃是王珪次子,李破军也并不陌生,因为王敬直是国子监的学员,年少聪颖,好学不倦,颇有名气,昔日李破军在国子监就读数月的时候也有见过。出身名门,腹有诗书,外形俊郎,着实是夫婿的上佳人选,抛开其他因素,对这个人李破军还是比较满意的,而且王敬直也是李承乾的死党兄弟,二人经常往来,历史上他便是因李承乾而被流放岭南。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宁绕十里路,不过齐王府
1317.宁绕十里路,不过齐王府
王珪虽然经过了数次贬谪,但仍然是太原王家在朝中的顶梁柱,所以他家是住在太原王家在长安的本宗府邸的,来到了城东王公贵族集聚的坊间,径直来到王家。
见得太子车驾到来,王家门丁也是训练有素,麻溜的进去禀报,待得李破军下车之时,中门大开,王珪一身褐色圆领常服快步走出来。
“叔玠公,孤奉圣上之命携御医前来探望令郎,另赐绢帛若干权当替齐王赔礼,还请叔玠公海涵”。看着这高门大户,还有王珪身后那一溜凤仪整齐的家人仆役,李破军也不由得感叹世家的底蕴了。
王珪见得李破军这么给面子,骨子里的礼制也是让他不敢无礼,“谢圣人隆恩,殿下言重了,犬子之伤只怪那牵车畜生野性难驯,齐王亦是无辜”。
看见王珪知道下台阶,李破军也是点点头,见礼罢了便进府,刚刚进得第一进院门,便是见得一名包扎着小腿的年轻男子在两名仆役的搀扶下前来。
不等李破军说话,那年轻男子便是微微躬身道:“王敬直见过太子殿下,恕有伤在身,不能全礼”。
李破军眼睛一亮,好个王家二郎,果真是美姿容,目光中正,声音清亮,一身月白长衫,配着那俊郎脸庞,任谁看了都得赞一声翩翩美公子,还有天下顶尖世家王家嫡子的光环,若是上街走一圈,那得收获多少芳心。
“二郎不必多礼,齐王犯此过错,圣人已严厉处罚了,特命我今日来探望”说着又是上前拍拍肩道:“而且以后咱们就是亲戚了,何必见外”。
王敬直听了也是点头称是,只是眼底深处那一抹无奈却是没逃过李破军的眼睛。李破军只当做没看到,只是寒暄着,来到堂中,护卫抬上赏赐之后,李破军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王珪聊着,目光却是有意无意的看向沉默寡言的王敬直。
王敬直的心思李破军也能猜出来,毕竟尚公主在世家门阀里面,确实是不受欢迎,除了那些没底座的氏族,谁愿意去尚公主,尚公主那是入赘皇家了,仕途都受限制的。
“不知二郎可有出仕?”李破军话题一转,看向王敬直问道。
“才疏学浅,只在家中苦学,并没出仕”,王敬直一板一眼的说道,王珪也是捻须附和道:“好教殿下知晓,犬子学业未成,故而老夫并未允他出仕”。
李破军闻言笑道,“学识重在知行合一,书中总有再多的道理,若是在现实中不能够运用那也是没用的”。说着略一沉吟,手指敲着桌面,“我宫中司经局尚缺一名校书,二郎满腹经纶,若不嫌弃的话,伤愈后便来当值吧”。
话说的不容置疑,王敬直张了张嘴,看了看王珪只得应声拜谢,拒绝的话那就是明摆着驳太子面子了。
其实司经局分知经籍、侍奉文章的校书标配有四名,缺不缺的李破军压根不知道,反正不过一名正九品的小官而已。按照王家的门第,门荫入仕的话王敬直也不止出任九品小官,何况王敬直颇有才华,极有可能科举中第的。
但司经局校书品阶虽低,却是比之普通六七品的官职还要显贵的,毕竟是东宫属官,给太子掌管书籍写文章的,对于初进仕途的年轻人来说,.asxs.还是挺好的,主要是李破军看中了王敬直这个人,随他爹王珪,品性刚毅,又有才华,唯一不好的就是出身王家了。
在王家盘桓半晌,李破军充分的了解了一下王敬直,发现此人名副其实,果真是知识渊博,并非是书呆子,经史子集的就不用说了,那是人家的强项,兵法韬略、地理风俗等等,王敬直皆有涉猎,谈及突厥,更是知之甚详,这也是与他从小在晋阳长大,接触突厥比较多有关。
出了王家,陈康看着若有所思的李破军问道:“殿下,咱们是回东宫还是?”
李破军摆了摆手,“去齐王府”。
齐王李佑去年从燕王改封为齐王就出宫建府了,授官齐州都督,掌齐、青、莱、密等五州军事,但这小子身体不好,经常生病,便没有就藩,一直留在长安,算是长安一霸了,杀人放火的大罪没有,但他怪戾无德,也是惹得人们怨声载道。
没有坐太子车驾,李破军翻身上马,只带着陈康等数名护卫径直来到了齐王府。
看着这紧邻皇宫的齐王府,高墙大院,还看得到里面的高耸的亭阁楼台,长安本来有规定,府中的亭阁楼台不允许高过宫墙,但李佑又岂是遵守法度之人,只一个望月楼便是五层,快与宫中的楼阁并肩了,御史弹劾了数次,李世民无奈也是责斥数次,但李佑仍是无动于衷。
“这也太奇怪了,殿下你看,齐王府门前竟是这般冷清,无一人经过”。陈康拽着胡子看着面前宽阔的街道说。
李破军也是向左右看去,也是惊奇,那些车马人流到了齐王府门前,竟是齐齐转弯了,都是向另一边走去,导致齐王府门口虽然宽阔,但却是无一人一车路过。
这时,李破军看见一个装满柴火的车走到前面,也是向一边转弯,欲从坊的另一边过,不由得打马上前,“前面的郎君请留步”。
“这位郎君,敢问可是有事?”柴车旁一名黝黑的中年人拱手问道。
“敢问这柴火是送往何处?”李破军拱手问道。
那黝黑中年人打量了一下李破军,挺直腰杆道:“这是送往宫中尚食局的”。
李破军闻言更是好奇,“既是进宫前往尚食局,此处直行便可,因何改道而行啊?”
那黝黑中年人闻言更是疑惑,看了看李破军,“郎君是初来长安吧,若是久居长安的,怎会不知此处乃是齐王府邸?”
“那又如何?此乃大道,自顾自的行路便是,还用管路旁有谁家府邸吗?”
“哎呀,郎君可莫要如此说话,若被那齐王府的人听去了,恐惹祸事了”,那中年人听见李破军的话不由得一惊,忙是左右看看。
继而上前小声说道:“齐王府的狗腿子们可厉害着呢,若是有谁不长眼敢从齐王府门前经过,必会被打断腿扔进渭河里的。所以说长安城的贩夫走卒里面流传有句话,宁绕十里路,不过齐王府”。
“大胆,他怎敢如此霸道”。李破军听了不由得勃然大怒。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昝君谟与梁猛彪
1318.昝君谟与梁猛彪
李破军虽然知道李佑为人乖张凶戾,但却没想到已经是到了如此地步,连门口的大路都没人敢走了,心里的气愤可想而知。
谁料话音刚落,一旁道中竟是响起了一声刺耳大喝。
“哪个田舍汉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里聒噪”。
李破军转头寻声看去,只见得一胖一瘦两个汉子勾肩搭背的走来,看着步履蹒跚,那模样就是个十足的酒鬼,身边还跟着三五个小厮,有的拎着酒,有的拎着食盒。
听得这二人出言不逊,陈康顿时就怒了,正欲拔刀上前,却被李破军伸手拦住。
“你二人是谁?”李破军打量着这两人,虽是胖瘦各异,但一身腱肉,臂膊粗长,一看就是练家子。
“哦呦,这小子还长得挺白净哈哈哈”,那胖子见得李破军正脸也是嬉笑道。
瘦子闻言也是哈哈大笑,“不过我兄弟二人可不好这一口啊”。
听得二人如此放肆,陈康怒了,当即上前一人一下,胖瘦二人及随从小厮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刀背磕在膝弯,二人惨叫着跪下。
“不知死活的东西,就凭你这几句话够你灭九族了”。陈康呵斥道。
那胖瘦二人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打,酒也清醒了不少,胖子正欲发怒,瘦子却是一把拦住,眼神阴翳,似乎有些心思,挣扎起身看着李破军说:“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可是齐王府,我们可是齐王府的人”。
“李佑呢?叫他速来见我”。李破军懒得多说,抬腿就向齐王府走去。
胖瘦二人闻言一个激灵,敢在长安城,特别是在这齐王府门口,胆敢直呼齐王名讳的人可是没有几个啊。
瘦子忙是拉着胖子跟上,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那胖子倒还是一副莽样。
不多时,走到前厅,李破军环顾一看,也是气笑了,都说西晋时王恺糖水来洗锅,石崇蜡烛做柴烧,比起这位六弟来,怕也是相形见绌。
只见得地上铺的是精美锦缎,淡淡的清幽檀香混杂着随处可见触手可及的陈年美酒的酒香充斥在身旁,树上、石桌上,一坛坛的美酒,雕梁画栋,长廊如带,舞乐之声悠悠传来。
李破军迈步直到厅前,竟然没有一个人阻拦或者迎接,厅中的欢声笑语靡靡不堪。
“告诉李佑,他大哥来了”。李破军转过身去,看着那惴惴不安的瘦子吩咐道。
瘦子一听,顿时就脸色一变,“太、太子殿下?”忙是拉着胖子行礼,而后飞快跑去厅中。
“殿下,殿下不好啦”瘦子一冲进厅中,便是喊叫道。
厅中上首,一个年轻男子,身着蟒袍,面容清隽,见得瘦子如此慌乱,顿时不爽,将酒杯重重扔在地上,脸上戾气十足,瞪着一双斜长细眼骂道:“昝君谟,你想死不成?”
“齐王殿下,太子、太子殿下在外面”。那瘦子原来名叫昝君谟。
“什么?太子,他怎么来了”,齐王李佑也是一个激灵,而后忙是挥手道:“退下,都给我退下去”。周边侍女忙是收拾酒席退了下去。
“殿下,那太子太嚣张了,上来就打了我二人一顿,殿下亦是天家贵胄,何必这么怕他”。这时,昝君谟旁边的胖子叫嚷道,还在一边揉腿,看那模样应该是很不爽。
李佑正在整理衣着,闻言抓起一个酒坛就砸在胖子脸上,“混账,你知道他是谁吗?就算他打死你,父皇都不会呵斥他一句”。
酒坛砸的胖子一脸鲜血,但却也是不敢再多言。
李佑整理衣冠忙是冲出厅堂,见得李破军背手立于院中,忙是上前行礼道:“佑见过大哥,大哥今日怎么有空来小弟府上啊,也不提前说一声,小弟也好出府相迎啊”。
李破军转过身来,看着这个乖张狠戾的六弟,一双斜长细眼,配着那邪性的笑容,很难让人相信此人会有什么好心眼。
“怎么?没提前说就不能来六弟府上看看了?”李破军也是没有好脸色,看着李佑板着脸说道。
李佑一怔,嘴角扯了扯,强笑道:“大哥说笑了,小弟府上大哥自是想来就可以来”,说着退后几步将李破军迎进了厅中。
闻着厅中浓郁的酒香,李破军皱了皱眉,直道:“六弟在此倒是逍遥快活,可是却有人因你卧床不起啊”。
李佑脸色一变,躬身奉上茶水,“大哥是为了那王敬直而来的?”
李佑话音刚落,那胖瘦二人也是脸色微变,李破军看在眼里,直道:“六弟知道就好,父皇因此震怒,特让我来唤你去跟王家赔礼致歉”。
“什么?让我去赔礼致歉?”李佑听了一惊,满脸的惊诧,“我乃堂堂齐王,又没撞死他,凭什么要去一个臣子府上赔礼道歉”。
“就是,他算什么东西,担得起我们齐王殿下的赔礼”,李佑话音落下,那胖子也是抹了抹脸上的鲜血,愤愤说道。
李破军闻言脸色一沉,重重的一拍桌,瞪向那胖汉,“你又算什么东西”。看向李佑,“此人是谁?”
李佑低下头来,“他是我府上参军梁猛彪,为人莽撞,大哥不要怪罪”。
“此人迟早会给你惹来祸端”,李破军打量了一下这个梁猛彪,历史上好像也就是因为眼前这两个胖瘦头陀,李佑才会走向极端。
“明日,你去王府赔礼致歉,这是父皇口谕”,李破军看着李佑说道,又指向胖瘦二人,“此二人假借你的名义,在外横行霸道,败坏皇家名声,明日一并送去大理寺会审”。
“大哥,他们……”李佑闻言一急,正欲说话,抬头却是见得李破军严厉的神色,顿时不敢多言。
胖瘦二人也是大惊失色,“太子殿下,我不服,我没有罪凭什么要进大理寺”,那梁猛彪挣扎起身叫道,满脸横肉直抖。
李破军含笑打量着,“宁绕十里路,不过齐王府。真是好大的威风”,看向李佑,“六弟,你觉得他们有没有罪呢?”
李佑脸色变换,如果他们没罪的话,那罪责岂不是在自己身上,但是这二人又是他的心腹臂膀,李佑心中大恨,看了看眼巴巴的二人,又看了看含笑的李破军,只得咬牙道:“自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