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四章:可信,可用,可杀
1274.可信,可用,可杀
看见老妇人垂泪慕容顺倒是挺孝顺,忙是上前安抚擦泪,“母亲不要哭,父汗一定没事的”,说罢脸上也是溢出一丝欣慰和高兴,“母亲终于肯原谅父汗了吗?”
吐谷浑王城的人都知道,可敦(可汗的正妻)对可汗是很没有好感的,甚至还视之如仇人,据说成婚之后都不在一个寝宫歇息的。
老妇人听罢不由得更是凄苦,没有做声。
像她本是中原王朝的郡主,乃是隋文帝的侄女,贵为一国郡主,本是无忧无虑的豪门贵女,却是被朝廷选中,赐号光化公主,嫁与吐谷浑一个番邦小国的可汗为妻。
这倒也罢,毕竟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而且时任吐谷浑可汗的慕容世伏年仅二十许,生的颇为强壮,性格豪迈,除却是一个胡夷之外也不失为一个佳配,毕竟可汗之尊。
而且慕容世伏对光化公主也是颇为喜爱,生怕她住不惯胡夷风格的房屋,愣是将寝宫打造成汉家模样,这样的光化公主也是颇为幸福的,本以为如此度过一生,也是很好的却是没想到祸从天降。
吐谷浑内乱,可汗慕容世伏莫名其妙的死于内乱了,其弟慕容伏允凭借天柱王、高昌王等人协助,平定内乱,而世伏又无子,于是伏允就名正言顺的继任可汗。
按照草原游牧民族的风俗规矩,父兄死后,子与弟要娶其妻,就这样慕容伏允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的嫂嫂光化公主给娶了。
生于汉家的光化公主当然是极度不满这样悖逆人伦纲常的,一度寻死,甚至还一度怀疑丈夫慕容世伏就是慕容伏允害死的,当然不肯从了伏允的,奈何一介妇人,哪能是伏允的对手,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就被伏允给强占了。
而后生下来儿子慕容顺,有了儿子,光化公主也就有了活下去的念头,二十多年来尽力抚养慕容顺,只是对伏允仍是冷漠。
“唐军到哪里了?”看了一眼床上的慕容伏允,光化公主摸着儿子的头轻声问道。
“听说已过库山了,正向西海而来”,慕容顺的声音都在颤抖,他是被光化公主抚养长大的,受汉化很深,而且长于深宫妇人之手,性格也是颇为柔懦。
“天柱王呢?”
“不、不知道,兵败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光化公主听了脸上显露一丝怒色,“狗贼,陷我们于死地,自己却是逃之夭夭”。
“母亲,我们该、该怎么办?”眼下父汗昏迷,天柱王这个主战的重臣又是不知所踪,慕容顺也只有依赖母亲了。
光化公主听了也是有些茫然,是啊?该怎么办,她一个老妇人又能怎么办,这时候只听得轻轻的哼唧声,床上的慕容伏允悠悠醒转。
“父汗父汗,你醒了?你怎么样了?”慕容顺就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是搀起伏允激动说道。
慕容伏允看了一下一旁撇过头去的光化公主,没有说话,只是吃力的抓住慕容顺的手,“我、我儿,高、高昌王可信,南昌王可用,天柱王……”,说到天柱王,慕容伏允也是嘴角直扯,浑浊的眼光中也是露出几丝复杂的恨意,这个昔日助他平定内乱的臂膀,此时已经成了最大的蛀虫和威胁了,“天柱王可杀”。
挣扎着说了几句话之后,伏允又是疲惫的昏了。
直急得慕容顺又哭又喊,六神无主。
“顺儿,还不按照他说的去做”,见得儿子如此没有主见,光化公主也是皱眉斥道。
慕容顺听了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听父汗的”,说罢想了想直说道:“高昌王不在王城,那就只有南昌王了,我这就去找孝俊叔父”。
说罢便是向光化公主一拜,嘱咐医师仆役看照好伏允,急急忙忙的出宫去了。
南昌王慕容孝俊,乃是国相、高昌王慕容孝的堂弟,也是颇有才干的,只是上面有天柱王、高昌王两尊大神压着,一直得不到表现的机会,没想到老迈的伏允也并不昏庸,在这紧急关头,也是想起了这位闲居在王城的宗室。
翌日,南昌王慕容孝俊意气风发的出了伏俟城,前去接替前线大军指挥权,誓要击退唐军。
而这时,伏允父子心心念的天柱王,却是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
西海之东南数十里,有一块颇大的湖泊,名为赤海(今青海都兰县境内),赤海的意思就是南方的海的意思,当然这个赤海还没有西海(青海湖)大,没见过大海的吐谷浑人也就这么称呼他了。
赤海之畔,连绵的营帐漫山遍野,这些都是吐谷浑的军队,是天柱王凭借着多年的威望召集起来的,多是各部落之间凑起来的,约有两万余人,这也是天柱王最后的依仗了。
再若是败了,绕是天柱王如何有威慑力,如何有能耐,也是再难以聚起这许多兵马了,聚起了也不是他天柱王的了。
王帐之内,天柱王颇为阴沉,脸上是散不去的阴郁。
本来是打得一手好牌的,曼头山、赤水源、牛心堆乃至库山,连绵的拉脊山是吐谷浑天然的屏障,左边曼头山、右边库山,都是一等一的显要之地,中间的赤水源和牛心堆互为依托,可救援左右。
绕是个不懂兵法的人也知道这是占尽了地利,保卫家园这是占尽了人和,戈壁草原之中的风雪是吐谷浑所习惯的,这是占了天时,天时地利人和具都是占全了。
谁能料到李靖竟是分兵数路,而且每一路都是勇猛不凡,还没等天柱王反应过来,设的几处防守大军都被唐军消灭了,只得孤军从库山突围。
三万天柱王的本部精锐,仅剩两千多人跟着他逃了回来,眼下这聚集的两万各部联军,心思各异,面和心不和的,很多人已经对天柱王不满了,这不由得天柱王不烦恼。
正在烦恼之时,又是听得来报,可汗命南昌王慕容孝俊统领两万慕容氏精锐并二十余位慕容氏名王镇守蜀浑山。
天柱王不由得又是一阵恼怒,在他看来,他才是吐谷浑第一战神,这等国战就应该由他来指挥,慕容孝俊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也来统率大军。搁着以前说不得要在可汗面前表达不满,直接罢了慕容孝俊,但是他此刻兵败,本部精锐尽丧,威望也大减,天柱王还是有些自知之明,只得闷声应着了。
这带来的间接影响也是不小,毕竟往日里天柱山是吐谷浑最是专横的名王,说一不二,吐谷浑军队十有八九都要听他的,可汗也得顺着他,眼下竟是有另一位名王异军突起,统领了慕容氏兵马,这就是让天柱王威望又是降了几分了。
而天柱王一路逃窜的时候也是没有闲着,一路跑一路放野火,直把沿路来的草场牧场全都焚烧得一干二净,这让李靖等人恨得牙痒痒。
本来不用带马粮的,反正大片的草场,一路追击,一路让战马就地吃草就是,结果这沿途数百里具都是烧的光秃秃的,没牧草还不说,一路奔马掀起一路灰尘,别提多憋屈了。
李靖只得让后方鄯州速速准备粮草,并且按照苏定方的建议,制作数万个面巾,罩在脸上,遮蔽烟尘。
李靖这边因天柱王的狡黠暂时受阻,也使得天柱王有了喘息之机,那边慕容孝俊意气风发的领着二十余位慕容氏名王统领两万慕容氏精锐奔赴蜀浑山,这蜀浑山并不在天柱王这一侧,而是在伏俟城之西南。
因为伏俟城东北的赤海已经有了天柱王驻守,而西南的蜀浑山这处因为地处后方,所以仅仅只有两千兵马驻守。
本来慕容孝俊是打算驰援赤海,协助天柱王保卫王城的,结果斥候来报,伏俟城之南数百里外居然出现了两支唐军,打的旗号是鄯善道行军总管李道宗,积石道行军总管侯君集。
熟知大唐的慕容孝俊大吃一惊,这两人可都不是简单人物啊,当即就与一众名王商议,驰援伏俟城南门户蜀浑山,并且传信天柱王,一南一北,同心戮力,保卫王城。
第一千二百七十五章:薛氏兄弟,孤军冒进
1275.薛氏兄弟,孤军冒进
在擒获慕容孝之后,李破军便领军直入西北,吐谷浑的第一道防线,曼头山至库山一线已经被攻破,损失了大部分精锐,如今只能围绕西海周边,做最后的挣扎,保卫着他们的王城,只要王城被破,可汗被擒吐谷浑也就算亡国了。
李破军这个时候去纯粹就是混战功的,这一场灭国之战怎么能少了他的表演呢。李破军也想实打实的来几场战斗,可是实际不允许啊,还不等他到地方,李靖等人猛的一塌糊涂,攻城拔寨,直接打下数百里土地,一路打到青海湖畔了。
这边李破军紧赶慢赶的想要加入这场灭国之战,而那边一支唐军却是渐渐的陷入了危难之境。
天柱王一路西逃,一路焚烧草场,以绝李靖追兵,使得李靖追击受阻,但是李靖也没有让天柱王好受,也是以牙还牙,派遣薛万彻兄弟领五千轻骑,一路袭扰,不与其硬拼,也是有样学样的去破坏赤海附近的草场。
但是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李靖能够想到这个以牙还牙的计策,却是没有考虑好执行的人选。
薛万彻兄弟虽然勇猛精悍,又懂兵法战策,不是莽夫,但是他们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想法。
牛心堆、赤水源两次战斗,薛万彻兄弟都是没有捞到战功,好不容易库山大战兄弟二人打定主意要立下大功,表现得格外出色,却是没想到李靖瞒着他们还安排了苏定方这一支奇兵,苏定方是压倒库山之敌的最后一根稻草,给予了天柱王致命一击,擒获名王七八个,这才是奠定胜利的大功。
毫无疑问,库山之战中表现最出色的不是一心立功的薛氏兄弟,而且百里奔袭的苏定方,这使得薛万彻兄弟格外的懊恼,甚至心里对苏定方还隐隐不满。
所以在李靖提出袭扰天柱王,不使其安生休养的策略之后,薛氏兄弟那是跳起脚来请命,一副非我不可的架势,李靖只道他们是立功心切,而且苏定方,执失思力等人多有功劳了,却是该轮到薛氏兄弟,也就应允了。
最终,李靖命令薛氏兄弟领五千轻骑,沿胃育河追击,一路劫掠破坏,袭扰天柱王周边,不使其安生。
李靖则亲率大军进军西海,与天柱王的赤海大军对峙。
而就在薛氏兄弟出发三天之后,刚到库山的李破军也是收到了军报,看见李靖如此安排,李破军也是点头称赞,不愧是千古名将,这直把吐谷浑人逼的走投无路啊,数路大军各个击破,剑指伏俟城。
忽的,李破军身形一震,薛万彻兄弟袭扰天柱王……这里怎么看得李破军眉头直挑,张文察觉到了李破军的异样,正要说话,忽的李破军睁开眼睛,猛的惊醒,“不好,二薛必败!”。
张文几人闻言也是大惊,“大将军,这……怎么回事?”
“二薛?薛万彻兄弟二人乃经年宿将,袭扰任务亦非难事,怎会有问题?”翟长孙也是一脸疑惑的问道。
李破军摇摇头直道:“求功心切”。他是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记载,虽然记得不太真切,但是也记得李靖征讨吐谷浑这唯一的一次败仗,好像就是薛氏兄弟,薛万彻二人还差点身死草原,应该就是这一次了。
李破军也确实没有记错,此刻的薛氏兄弟也是如同历史原轨迹一样,正在一步步的步入险境。
一天后,赤海之北,唐军大营,中军大帐之中,李靖正在和高甑生、执失思力等人商讨军情,这时,几匹战马声来,军中不许纵马,即便是李靖也不能在营中骑马,这骑马之声就只会是传信兵了。
果不其然,一前一后两份军报送到。
李靖一笑,直道:“这两份战报倒是有缘呐”,说罢只听得帐门口传信兵喊道:“西北安抚大使,太子殿下急报”,另一人又是喊道:“左卫统军薛万彻军报”。
李靖规定,在外将领必须三日发一封军报,实时汇报军情动态。
李靖接过两封军报,直接拆开李破军的那一封军报,
论职位,李破军贵为太子,身为安抚大使,有监军之权,与大帅并列,论紧急,李破军这封是描红急报。
李靖拆开一看,便是面色微变,神情也是有些惊疑不定。
高甑生几人见状急急问道,“大帅,殿下所言何事?”“莫非是殿下遇到危险?”
李靖拜了拜手,又是拆开薛万彻的军报,看罢面色凝重,继而便是惊怒,“好胆,竟敢孤军冒进,违我军令”。
众将又是惊疑,待得李靖将两份军报示众,众将心里也是惊骇不已。
惊骇的不是薛万彻兄弟孤军冒进,而且太子殿下的未卜先知。
“这……这,殿下怎知薛将军必败啊?”高甑生目瞪口呆,直问道。
段志玄也是脸色微动,说道:“方才信上不是说了吗,殿下断定薛万彻兄弟二人急于求功,此时独掌一军,定会孤军冒进,主动出击的,而他不过五千兵马,若是中了伏……”。
李靖也是脸色沉重,一双眼盯着地图,手攥着军报也是有些心惊。
脑海中浮现出薛氏兄弟那急切求战的一幕,当时李靖还想要成全了他,却是没想到竟是忘记了薛氏兄弟竟敢孤军冒进,不满足在边缘袭扰,反倒是深入其腹地。
正在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来,哒哒哒的声音敲动着众人心弦,这回却不是军报,而是前线的斥候。
“报…大帅,天柱王所部兵马调动,向着西南而去”。
“西南?”李靖一惊,转身看向地图,便是握拳惊怒,“薛万彻危矣”。地图上标注着已方各军的行进方向,还有侦查到的敌军动向。
“约有多少兵马?”李靖转身又是喝问道。
斥候闻言颇为为难,“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很明显,天柱王兵马向西南而去,目标就是薛氏兄弟。
李靖狠狠地一拳砸在桌上,“薛万彻薛万均轻兵冒进,定当被天柱王所部围杀”。众将听得也是脸色不好。
“现在去通知薛氏兄弟回军也定是来不及了,唯有驰援了”。一旁许久没做声的苏定方出声道。
苏定方的话提醒了众将,话音落下,便是纷纷请求增援薛氏兄弟,倒不是因为薛氏兄弟人缘有多好,而是战斗机会难得,唐军人才济济,得到一次单独领军的机会可是不容易的。
李靖沉默片刻,猛的抬头喝道:“苏烈”。
“末将在”。
“着你率部速速驰援胃育河上游的薛氏兄弟,若事不可为,速撤”。
“末将得令”,苏定方抖擞精神,披挂持枪的领兵出去了,留下帐中众将的羡慕目光。
这苏烈也真是命好,先是跟了太子殿下,然后累功至左领军卫将军、爵封临清县公,此番又是献计攻下曼头山,斩杀白兰王,兵不血刃取了曼头城,逼降广定王,而后又是百里奔袭库山,协助破敌,擒杀七八位名王,现在又要去救援薛氏兄弟……
这么多功劳,说出去都眼红,待得战后回京了,说不得又是一个郡公国公或者大将军要诞生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六章: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1276.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广阔的西北草原上,并不是缺水的,缺水的地方那是莽荒戈壁和沙漠,就拿吐谷浑来说,境内就拥有着无数条河流,这胃育河也是其中之一。
胃育河上游,薛万彻薛万均兄弟二人意气风发,好不容易得到了独自领军的机会,五千精骑,跟随他们纵横在胃育河沿岸。
大风狂飙,铁骑驰骋,薛万彻兄弟领着五千精骑一路从库山而来,已经是第四天了,每天的行程都是数十上百里,轻骑是不携带任何辎重的,只带来几日的干粮,走到哪儿抢到哪儿,吐谷浑人善于做肉脯肉干,只要碰上了落单的残兵,围杀了之后就有干粮了。
一路上遇上了许多波溃逃的吐谷浑残部,基本上都是从牛心堆、库山等几处大战后逃脱的,人数也不多,不仅不能对薛氏兄弟的行进构成有效的阻碍,经过一阵厮杀之后,就被立功心切、勇猛精悍的薛氏兄弟带着精骑给冲杀了。
而对于那些继续溃逃的残兵,薛万彻也不追击,只是破坏,破坏草场,杀戮牛羊,总之就是带不走的全部破坏掉。
然后游走在胃育河乃至上游的赤海周边,截杀着吐谷浑的散兵游勇,因为天柱王就驻扎在不远处的赤海,曼头山、赤水源、牛心堆和库山等几处战场溃逃的吐谷浑残兵,得到消息就是涌向赤海。
薛氏兄弟就来一个围点打援,始终游离在赤海附近,截杀着一头撞过来的吐谷浑溃兵,本来依着李靖的计划,只要稳妥,离赤水的天柱王大军保持住安全距离,这样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危险,还可以截杀着那些溃兵,这是稳拿功劳的事儿。
可怜那些吐谷浑溃兵,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到了大草原上,听得天柱王在赤海之后,又是马不停蹄的奔向天柱王的怀抱,可是却没想到有这么一群屠夫在前面截杀的,直让他们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怎么跑到哪里都有唐军,难不成他们会飞不成。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投向赤海的吐谷浑溃兵都成了薛万彻兄弟二人的刀下贵,可是薛万彻兄弟被军功蒙住了眼,一心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一味地逼近赤海,聚集天柱王所部越来越近的,这样一来虽然收获甚多,但也是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赤海,一个仅次于西海(青海湖)的湖泊,南边高地上驻扎着漫山遍野的天柱王大军,虽然薛万彻兄弟不断的游走截杀,但是广阔的草原无遮无拦,仍是有着许多溃兵与天柱王大军汇合了。
面对着失而复得的勇士,天柱王本来是很高兴的,可是却得知在自己家门口,大营外面竟是有着一股唐军在耀武扬威的截杀着闻讯归来的勇士。
而且还很是猖獗,仅仅数千人最近时竟是在距离大营不到十里处奔走着,这简直是没把天柱王当盘菜啊,虽是我是败了没错,但我好歹还有两万大军啊,你几千人就敢在我门口蹦,这不是门缝里看人吗。
所以,天柱王怒了。
但是,他虽然怒了,也很是谨慎,毕竟天柱王不是无知的庸人,吃一堑长一智,被李靖按在地上摩擦,损失了上十万勇士,天柱王也知道了唐军的厉害了。
现在薛氏兄弟的作为虽然是惹怒了他,但他也没有怒而兴兵,李靖的各种计谋早已经让他感到后怕了。
老奸巨猾的天柱王先是让手底下名王梁屈忽带着几千人前去试探一下,同时大派斥候,扩大侦查范围,结果一战下来,名王梁屈忽被擒,三千吐谷浑兵马损失过半,狼狈逃回。
这就让天柱王真的是发飙了,倒不是因为梁屈忽兵败被杀,而且因为这伙唐军特么的居然是一股孤军。
吐谷浑斥候趁着名王梁屈忽与薛氏兄弟交战的时候,早已经将周边数十里打探清楚了,没有发现一个唐军,也就是说方圆数十里乃至百里,就只有这么一支唐军在自家门前晃悠,这个消息可是彻底燃爆了赤海大营的吐谷浑人。
那些出工不出力,一心想着保存实力的各部落首领也是愤怒不已,一个二个的跳起脚来请战,誓要将这支胆敢小瞧他们的唐军给消灭掉。
对此,天柱王自是应允,一番决策,天柱王选了一万兵马,左右迂回包抄,自己亲亲率中军一万直面唐军,就这样,赤海大营的两万兵马全部出动,为的就是消灭这一支胆大包天的唐军。
而外面十余里处的薛氏兄弟尚不知道危险已经临近。
“三哥,番贼应该是彻底溃败了,毫无战心,你看咱们这几天碰见的吐谷浑士卒,一触即溃,要我看呐,那天柱王的两万人也是如此,咱们直接打进赤海大营算了,活捉了那天柱王才好,独得了这泼天大功”。
一处山坡上,唐军正在轮流休息,薛万彻咬着肉脯一脸兴奋的说道,手舞足蹈,就好像那吐谷浑兵马就跟泥捏的一样。
薛万彻口中的三哥就是薛万均,大唐少有的上柱国之一,此时官拜左屯卫将军,爵封永安郡公,领沃沮道行军副总管。
薛氏兄弟共有五人,老大薛万述,文武皆能,官封右武侯长史;老二薛万淑,官封右领军将军,爵封梁郡公;老三薛万均,官封左屯卫将军,爵封永安郡公;老四薛万彻,官封灵州大都督,爵封武安郡公;老五薛万备,官封左卫将军。
薛万均听了薛万彻的话,眉头皱了皱,思量了一下直说道:“不可,我军人少,距离如此之近,已经是在弄险,不可再犯险了”。薛万均到底不像是四弟薛万彻那样的鲁莽,还是有点趁沉稳的。
薛万均一听就是不乐意了,直嚷嚷道:“三哥怎么恁的不爽利,那天柱王经此大败,军无军心,兵无战心,苟缩在这赤海之畔偷生,若非是他烧了草场,阻了大军行进,这哪还有咱们兄弟的事,你看看苏烈那小子,如今立的战功咱兄弟俩摞起来都赶不上,此番再不立功,回了京咱们兄弟几个又要被人嗤笑”。
薛氏兄弟出自京兆薛氏,乃是京兆的望族,世代高官,辈出名士,朝廷为了笼络薛氏,也是毫不吝啬,薛氏兄弟五个个个都是备受恩宠,高官厚禄,当然,薛氏兄弟也有这个能力。
但是薛氏兄弟毕竟不是秦王府嫡系,之前薛万均薛万彻兄弟二人还在李建成手下,所以李世民继位后,对薛氏兄弟那么恩宠就让有些人眼红了。
当年玄武门之变后,薛万彻逃近终南山死不出来,李世民就每隔三五日就派人前去宣旨,给予厚赏劝他出来,如此半年,薛万彻才披头垢面的从深山里钻出来。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虽然薛万均要沉稳一些,但是也经不过弟弟说,听了这话也是心思活泛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三哥,让人见识我们薛家的本事的时候到了,擒杀了天柱王,咱们兄弟也算是没辱没了家门”,薛万彻扬了扬手中长长的马槊嚷嚷道。
薛万均一听这个,就是血液上冲,脑袋一热就是喝道:“干,干他娘的,四弟你快去整顿兵马,检查战马、武器,待为兄想出个策略来,定要擒杀了天柱王老贼”。
“哈哈,我就知道三哥爽快,这费脑子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去让兄弟们准备准备”。薛万均高兴的去了。
忽的,薛万彻脚步一顿,挠挠头直道:“三哥,这擒杀天柱王可是大功一件,要不要把执失思力喊上,毕竟他对咱们还是挺好的,通知他一声,让他准备接应我们,也算他有份功劳了”。
薛万彻是个义气汉子,豪爽豪迈,执失思力曾与其并肩作战,而且执失思力会做人,待人真诚,蓄意结交,薛万彻也是真拿他当了兄弟,不像是与苏定方没有交集,便是不岔苏定方的大功。
薛万均听了却是眉头一皱,直摆手道:“不必了,这份功劳,有咱们兄弟二人就够了”,说着薛万均一翻身上了战马,颇为自信的说道:“何需要接应,咱自能捉了天柱王全身而退”。
好吧,老四虎起来比老四还很,这薛万均也是个孤傲自信的人,不愧是亲兄弟。
薛万彻最是听不得豪气的话语,一见得三哥豪气干云,顿时觉得胸中热血上涌,猛的点头,上了战马,一举手中马槊,“兄弟们,咱们去捉了天柱王如何?谁捉了天柱王?咱重重有赏”。
哄~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并,兵怂怂一个,将猛猛一窝,薛氏兄弟带的兵自然是也是像他们一样虎!
四千余唐军精骑听了这话,不仅没有害怕退缩,反而是高举着兵器嗷嗷叫,爆发出响亮震天的嘶吼声,看那如狼如虎一般的气势,嗷嗷叫的嘶吼着,着实是精悍,倒不像是训练有素的唐军,反倒像是无组织无纪律的蛮夷。
薛万彻看得哈哈大笑,大嘴咧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直向身边薛万均笑道:“看看咱这气势,比番贼那蔫不拉几的强上万倍”。
薛氏兄弟本就是以勇猛精悍而著称的,打起仗来那是不要命的架势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薛万彻兄弟就是这样,打起仗来身先士卒,从不惜命,管你天王老子,我就一槊戳过去,那气势,猛的一塌糊涂。
从征吐谷浑以来,勇猛的薛氏兄弟却是没有表现的机会,薛万均一个沃沮道行军副总官,愣是被李靖当成薛万彻、苏定方一样的普通战将来用了,而且用的也少,都是跟随中军,跟在李靖身边,捞不到什么战功。
而苏定方却是备受重用,先是领军攻下曼头山、曼头城,斩白兰王,俘广定王,而后又是受命奔袭库山,给予负隅顽抗的天柱王所部致命一击,杀七八位名王,又是立下大功,这怎么能不让薛氏兄弟眼红呢,毕竟论起军职来,苏定方低,论起资历来,苏定方还是低。唯一就是苏定方出身神策军,是太子嫡系,又是拜师李靖,有这一层关系,这就更让二人不岔了。
此时,他们满脑子的都是立功,何以解忧唯有立功。
日头西落,草原陷入了黑暗之中,赤海大营里人头攒动,战马低鸣,很显然,吐谷浑兵马并没有休息,王帐之内,天柱王看着一张简略的地图正和几位名王交代着什么事。
忽的,帐外传来哒哒哒的战马奔跑的声音,天柱王眉头一皱,他吩咐了集结兵马要偷偷摸摸的,不要搞出动静来,这战马声又是从何而来。
不一会儿,亲卫掀开帐帘,“大王,斥候急报”。
一脸焦急的斥候被带了进来,“大王,那股唐军正在集结,看其方向,目标应该是我们”。
天柱王等人一听就是惊了,“目标是我们?”都是嘶了一口气,这股唐军难道还想攻击他们不成,要知道这伙唐军不过四五千人,而他们可是足足有两万余人啊。
天柱王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又是战马声来,又一名斥候来报,“报大王,唐军正向我们而来,约摸一刻钟可到”。
这下子众人惊讶了,好在天柱王沉稳,并没有惊慌,反而淡定的说道:“看来这股唐军真是冲着我们来了”。
众位名王和将领听了都是大怒。
“好大的胆子,唐狗太小看我们了……”。
“我们虽然打了几场败仗,但也不是唐狗能够欺辱的……”。
“吐谷浑勇士不能再退缩了,一定要给唐狗好看……”。
本就是桀骜好战的吐谷浑将领哪能容得这么被唐军小觑,具都是大怒。
天柱王手一压,想了想眉头一挑,仰天大笑,“有了,此番定叫这伙唐狗有来无回”。说罢又是宣布道:“不用包抄围歼了,今晚我要让他们自己来送死”。
说罢让众名王将领靠近,脸上洋溢着奸笑,低声吩咐着,不多时,众名王和将领都是脸色兴奋的出去了。
听着外面的兵马调动之声,天柱王桀桀一笑,“李靖,也让你知道我天柱王不是浪得虚名”。
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中伏
1277.中伏
大大咧咧的薛万均兄弟二人并没有察觉他们已经陷入了危险之中,反而还在那儿兴奋的吆喝着。
他们一路追击来,遇到的吐谷浑溃兵都是不堪一击的,下意识的也就以为天柱王所部也就如此了,他们只需要奋勇杀敌,擒杀天柱王即可。
待得军士集结了,薛万彻上去简单粗暴了说了几句话,就要领兵出击,然而没走几步却是发现自己三哥在登高眺望,没有动身。
“三哥还在那儿看甚,现在已过子时,正是番贼睡得正酣之时,迅速出击,定能一战而定”。薛万彻扬着马槊嚷嚷道。
薛万均却是不为所动,只是看着赤海方向,皱眉说道:“似乎有些不对”。
薛万彻一怔,便是恼火嚷道:“还有何不对上去干他就是了”。
“我在天黑时分派出去一队斥候,一个时辰前又派出了一对斥候,可是现在,他们一个人也没有回来”,薛万均有些忧心的说道,心底总是感觉到隐隐不妙。
虽然他内心是非常想一战而定,擒杀天柱王的,但是这斥候未归,不知赤海的天柱王所部布防和动向,实在是让他有些发怵。
“哎呀三哥你想多了,这里有坡有沟的,到处都一样,许是斥候迷路了”,薛万彻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直道,“还是那句话,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三哥你再要是犹豫,我可就一个人去了?”
薛万均白了四弟一眼,迷路了……也亏他想的出来,要是隔了千儿八百里或许有可能迷路,这距离赤海敌军大营不过就是十余里,这么近一马平川的怎么可能迷路了,而且斥候必定是精挑细选,善辨方向的,哪有那么容易迷路。
不过被兄弟这么一摧,薛万均还真有些耐不住,握着马槊的手也是蠢蠢欲动,看了看蓄势待发的四千精骑,薛万均终于是被兄弟给成功怂恿了。
“全军准备,禁声前进”,薛万均发出了号令。
四千人马悄悄地开动了,战马悠悠的有着,唐军军士小心翼翼的控制住战马,尽量使动作轻点,但是四千人马齐齐走动的声音还是比较大的,惊得草原上的鼠兔狼等动物四散而逃。
赤海大营,一片黑暗,安静得有些阔怕,王帐里面已经熄灭了灯火,静悄悄的,天柱王一人端坐上首,满身披挂,手扶弯刀,这时,帐帘轻轻的被掀开,一名亲兵上前,“报大王,唐军已经向我们来了”。
天天柱王听了猛的睁眼,脸上露出一丝戾笑,挥挥手直道:“让勇士们准备”。待得亲兵下去,天柱王起身,将一旁的一个草扎人放在座位上,从帐后溜走了。
看着远处月色照耀下黑漆漆的连绵营帐,薛万均又一次的心中担忧,低声道:“数万人的营帐怎会没有一丝灯火?”
薛万彻听了又是不耐烦,“都过子时了,还点灯火作甚,吐谷浑穷苦之地,哪来那么多的灯火可点”,好吧,明明水草丰美、牛羊富足的吐谷浑愣是被薛万彻当成了点不起灯火的穷旮旯。
薛万均听了兄弟的这句话明显一愣,想了想居然也是觉得很有道理,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已近三五里了,正想要派出斥候前去打探一番,忽的,只听得耳边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
“兄弟们,天柱王那老贼就在前面,跟老子前去捉了他,重重有赏,杀啊”,薛万彻嗷嗷叫的挥舞着马槊率先冲锋了,其后四千余精骑也是毫不掉链子,纷纷嗷嗷叫的嘶吼着跟上,
薛万均一龇牙,继而也是不甘示弱的扬起马槊冲上去。
吐谷浑人不善守城,这大营也是扎得极为简陋,大门仅用一些枯木拦挡着。
薛万彻怒吼一声,马槊一挑就将这破败营门给挑飞了,继而呼啸冲入。
当头面对一个帐篷马槊一刺一挑,愣是将扎在地上的牢固营帐还天来了,但是定睛一看,里面竟然空的,一个人没有。
薛万彻一惊,又是冲向下一个帐篷,那似乎是王帐,圆帐金顶,大纛飘飘。
一槊掀开帐帘,瞥眼看着上座的有个人,一槊刺去,嗯?感觉不对,手臂一震,那“人”竟是化作枯草散开了。
薛万均随后赶到,薛万彻也是意识到了,急急说道:“三哥,假人,这是空营”。薛万均大惊,望四面一看,只见得唐军冲进去的营帐都是空的,当即目呲尽裂,高声喝道:“中计了,快撤,快……”。
话音落下,只见得四周火起,营帐两边的高坡上响起震天的呐喊,火光之中隐隐见得人头攒动。
这里本是赤壁边的一块高地,天柱王将营帐扎在高地一侧,现在薛氏兄弟深陷大营之中,左右吐谷浑兵马依仗着地势不停的拉弓放箭,都不需要瞄准。
吐谷浑的营帐都是牛皮羊皮加油脂浸染而成的,虽然耐雨遮光还耐用,但却是最易着火,下面风助火势,只眨眼间,整个大营就是陷入了火海之中。
数千唐军顶着头顶的箭雨慌乱的躲避着大火,许多士兵被射落马下,更多的士兵都是被吃痛发狂的战马给掀下马来,被乱军踩死。
薛万彻也是背后中了一箭,幸好是甲胄精良,只是一点皮外伤,薛万彻此时目喷怒火,胸中只觉得血气上涌,看着侧边埋伏的吐谷浑兵马,举槊嘶吼道:“兄弟们,别躲了,跟老子冲,杀他娘的”。
说罢以攻代守,挥舞着长槊冲向吐谷浑阵中,不过百步距离,拥有精良战马的唐军一个冲锋就上来了。
被射的一头怒火的唐军一个反冲锋倒是杀了吐谷浑一个措手不及,不少吐谷浑士兵来不及收弓拿刀就被冲到近前的唐军杀死。
看见薛万彻冲了上去,后面的薛万均毕竟是宿将,虽是中伏,也没有慌神,直呼喝道:“兄弟们别慌,番贼没有多少人了,弓弩兵给我上箭,掩护薛将军冲锋”,一方面组织者唐军弓弩兵还击,一方面薛万均也是跟身边亲兵喝道:“速速突围,前去求援”。
第一千二百七十八章:血战
1278.血战
正所谓将乃兵之胆,在如此困境之下,薛氏兄弟没有怂没有慌,他们手底下的唐军也是个个勇悍无比,具都是无视那迎面而来的箭矢,拼命的向前冲锋,并且其后还有弓弩兵不断的射箭还击。
而吐谷浑兵马的箭矢到了后来似乎也并不生猛,稀稀拉拉的,没有向唐军那样形成铺天盖地有效箭雨,毕竟他们没有中原的强弓劲弩。
几轮射击过后,唐军虽然也是伤亡不少,但是他们身上的甲胄起了很大的作用,吐谷浑的马弓并不强劲,即使距离如此之近,除了臂力强的勇士,也是射不透唐军的甲胄,被射中的唐军如果不是面部脖子这些致命地方中箭,都是没有丧失战斗力的。
但是有那么一句话射人先射马,吐谷浑人是天生的马上战士,更是懂得这个道理,许多的唐军战马被射死射伤,战马受伤发狂,许多的唐军也是被掀下马来,不幸的就会被踩踏而死,有那身手敏捷的翻身下马就是躲开背后的同袍,拾起弓弩继续还击。
稀疏的箭雨过后,只见得吐谷浑士兵似乎得到了命令,齐齐弃弓,在号角声中,举起弯刀与唐军厮杀,面对奔涌而来的吐谷浑兵马,似乎是漫山遍野,唐军也是一阵慌乱。
薛万彻状若疯癫,手中一杆长槊左刺右劈,所向披靡,不知有多少吐谷浑士兵死在其槊下,其身边亲兵也是浑身浴血,忠心耿耿的护卫着他们的将军。
只是人机有时尽,唐军再是勇猛,也有势弱的时候,当面对着黑压压的敌军,杀退一波又来一波的时候,唐军也是面临着内心的恐惧和绝望。
薛万均最先注意到这个情况,左右环顾,只见得已方数千人已经被牢牢的困住了,本是夹击的吐谷浑兵马对他们已形成了夹击之势。
“四弟休要恋战,快快突围”,薛万均嘶声喊道。
“将军小心”,在薛万均分神喊话之时,近处一名吐谷浑士兵举刀斜地里刺了过来,随着一名亲兵的呼喊薛万均回头一看,只见得那吐谷浑士兵的弯刀已经扎进了亲兵的肚子。
“将军,快……走”。那名亲兵嘴巴涌出学沫,双手抓着扎进肚子里的弯刀,痛苦说道,说罢使劲把弯刀一拉,弯刀扎穿了肚子,但那紧握弯刀的吐谷浑士兵也是一个不稳被临死的亲兵给拉下马来。
“啊…找死”,薛万均眼睛赤红,怒吼一声,直将手中马槊一挥,那个正欲挣扎起身的吐谷浑士兵就看见自己了的无头尸身在喷涌着鲜血。
厮杀正在进行着,无时无刻都有着人伤亡,这时,只听得一声震天怒吼,薛万均一看,顿时大惊,只见得四弟薛万彻的战马被一名吐谷浑士兵用弯刀扎进了脖子,悲鸣一声倒地,薛万彻翻身下马,顺手一槊将那吐谷浑士兵给捅了一个对穿。
见得四弟落马,持槊步战,薛万均也是大急,要知道薛万彻可是骑将,一身本事都在马上,马槊长达丈八,步战如何使得开。
“四弟弃槊步战”。
看见薛万彻一槊刺死一名敌人之后,马槊尾部却是杵在了地上,一时间难以施展,而对面却有数名吐谷浑士兵逼上前来,薛万均不由得焦急提醒道。
“区区番贼,岂能杀我”。
好一个薛万彻,不愧是昔日东宫李建成麾下第一大将,赫赫有名的万人敌,当即将马槊一杵,双臂撑着长槊一跃而起,一脚踹翻一名吐谷浑骑兵,夺了马匹。
“三哥,这特么不是溃兵啊”薛万彻长槊挥舞,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到薛万均身边吼道,“这么番贼怎的有这般战力了,绝对不是残兵”。
薛万均也是脸色凝重,抿着嘴巴,严重射出暴戾的目光,看着四周的吐谷浑士兵,还有那远处响起的号角声,直咬牙道:“这是天柱王重新集结的人马,咱们太轻敌了”。
“轻个屁啊,再厉害我也要杀光他”,薛万彻突出一口浓痰,啐骂道,反手又是一槊将近前的一名吐谷浑士兵捅穿。
“不行,不能恋战,你速速突围,我来掩护”。
薛万均这回倒是没由着弟弟胡来,断然喝道。
薛万彻却是嘴角一瞥,不管不顾的向前方几个吐谷浑士兵冲杀去,杀了二三人才回头喊道:“三哥何时见过我怯战,逃跑这种事,我干不来”。
说着薛万彻仰天大笑,豪气冲天,越杀越勇,手中长槊挥舞,鲜血直溅,淋得满脸都是,好似罗刹鬼一般,着实有气魄。
周边唐军见了自家将军如此英雄也是士气大震,低吼一声,纷纷鼓起力气来厮杀。
不多时,兄弟二人的座下战马又是倒毙了,一匹战马死了又去抢夺一匹,声音是嘶哑了,力气是减弱了,唯一不变的是那冲天的杀气和无惧无畏的气势。
手中的长槊仿佛重若万钧,每一次挥动都是咬牙切齿的用尽全力,薛万均已经弃了马槊,夺了两把弯刀,也不需要什么章法,左右劈砍,有攻无守,有死无生。
面对占据绝地人数优势的吐谷浑士兵,唐军厮杀到现在已经是死伤惨重,本就是一路聪库山烧杀劫掠到赤海,一路上脚都极少占地,一路上厮杀,五千人马到了赤海附近已经死伤了近千人,只剩四千余人。
吐谷浑兵马又是以逸待劳,在这休整了数日,张开了“怀抱”迎接着唐军前来,人数又多达两万之众,局势已经成了一边倒,唐军只有苦苦的围成一个战团,互为依靠的厮杀着,战至现在,已是人人带伤,身心俱疲。
而吐谷浑兵马也似乎是被唐军的顽强不屈给惊到了,一时间攻势受阻,不得近前,双方就在小小的大营门口,高坡一侧僵持着。
高坡之上,看着那些浑身浴血,眼据凶光的唐军,手中的兵刃滴答着鲜血,天柱王只觉得心情沉重,脸上也是动容。
继而也是拔刀喝道:“杀,给本王杀,怯战者死”。
身边亲兵充当了督战员,死命的催促着各部落的战士冲杀,一时间,薛万彻兄弟的压力又是骤增。
第一千二百七十九章: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1279.身当恩遇恒轻敌,力尽关山未解围
闷哼一声,薛万彻臂膀又是中了一脸,一声不吭的将箭拔下,薛万彻又是冲入了战团。
身边亲兵忙是拦住,“将军勿要恋战,还是快快突围吧,属下掩护”。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劝说自家将军突围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即使他一个亲兵也是晓得的。
“滚开,老子绝不做逃兵”。
薛万彻一推身前亲兵,持刀冲杀着。
其实薛氏兄弟心里跟明镜似的,都是心照不宣,明白的很,若是别的情况下,他们也不是不可以突围,毕竟性命重要,但是眼下,他们若是突围出去了,那将是比战死还要可怕。
西征吐谷浑以来,曼头山、曼头城、赤水源、牛心堆、库山……唐军无一败绩,若是他们兄弟二人吃了败仗逃了回去,那一世英名也将毁了,也将连累家族。
就算是李世民看在他们兄弟以往的功劳和京兆薛氏的面子上不杀他们,但是以军纪严明著称的李靖也会治他们一个不听军令,兵败折威的罪名。
心高气傲的薛氏兄弟是宁愿死也不会就这样丢弃士卒逃回去的,逃回去了就会被军法处置,就会被朝廷治罪,就会被世人嗤笑甚至唾骂。
要么就此战死,要么战胜敌军,如不能擒杀天柱王,毋宁战死在此,反正他们薛氏家族庞大,不会绝了子嗣。
薛万彻兄弟二人就凭着这一股子有死无生的气势生生支撑着,带来的四千余勇士,战到如今,已经所剩无几了。
仅剩不到千人的唐军,本是精骑,此时全都下了马,弃了长长的长枪矛槊,手持着横刀结成军阵依偎在一起,只有薛氏兄弟带着寥寥几名亲兵在纵马厮杀着,不停的呼喝着号子,薛万彻状若疯魔,每杀一人,必要怒喝一声,全凭着胸中这一口气。
忽的,一支冷箭破空而来,乱军之中,甚是嘈杂,而薛万彻又是身心俱疲,哪能躲得开这吐谷浑将领的一记冷箭,一声入肉闷响,那箭矢深深地扎进了薛万彻的臂膀,透过已经破烂的甲胄缝隙,活生生将手臂洞穿。
这一箭直叫薛万彻疼得龇牙咧嘴,手中又长又重的马槊再也拿不住了,晃荡落地,正在这时,左侧又是一名吐谷浑士兵趁机上前,一刀劈砍过去。
薛万彻一个后仰想要躲过,然而动作已经不是那么敏捷了,刺啦一声,胸口受创,护心甲破裂,鲜血飞溅。
这回却是重伤了,绕是万人敌如薛万彻,也是撑不住了,痛呼一声,栽倒在地,摔得异常狼狈,身边亲兵见了忙是呼喊着护卫。
这一幕看得薛万均目呲尽裂,“四弟!”大喝一声,薛万均不顾左右敌军夹击,硬生生冲杀过去,伸出猿臂,一把将挣扎起身的薛万彻捞在马上。
然而,变故又生,薛万均的良马坐骑已经倒毙了,现在胯下这匹战马不过是抢夺的普通的吐谷浑战马,厮杀甚久,已是身受数创,哪里还载得动两个大汉。
薛万彻上马还来不及说句话,便听得胯下战马一声尖唳的悲鸣,噗通倒地。
可怜万人敌薛万彻,身上血流如注,摔了一个七荤八素还没缓过神来又要被摔了,幸好薛万均反应迅速,翻身下马将其托住了。
骑战无双的薛氏兄弟成了步战了,只得忍痛弃了心爱的马槊,拾起一柄横刀,踉跄依偎着。
西风呜咽,阴云雷鸣,远处的狼叫鹰唳显得草原上格外的阴森,忽的,只觉得脸上冰冷,伸手一摸,这天气多变的草原竟是下起了雨。
血流顺着坡地流成了小溪,受伤惊慌的战马奔走嘶鸣着,冰冷的雨淋淋,透骨的风萧萧,血腥的战场,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凄凉。
薛万均一脚踹翻身前一名吐谷浑士兵,身边薛万彻狞笑一声,趁机而上,直把横刀当做大刀,双手举起一劈,那吐谷浑士兵正欲抬手抵挡,却是被薛万彻给开膛破肚了。
劈了这一刀,薛万彻也是一个踉跄差点倒地,杵着横刀喘息着,身边薛万均一抹脸上血水,看着黑云聚集,电闪雷鸣的草原,也是不由得心中悲戚。
“嘿嘿,三哥,今日咱兄弟要做交代在这儿了”,薛万彻却没有半点恐惧,反而咧着流血的嘴狰狞一笑,继而又是看向长安方向,“只是不知道咱这败军之人能不能入那英烈祠”。
薛万均啐了一口血水,看着身边仅剩的数百唐军,还有那慢慢逼近围上来的吐谷浑敌兵,也是唏嘘叹道:“昔日父亲西征伊吾,东伐高句丽,从剿胡夷,无一不胜,你我兄弟却是死在于胡夷之手,九泉之下也是无脸再见父亲啊”。
薛万彻一听也是脸皮子直抖,讪讪说道:“这……咱这也是英勇殉国了,算不得太丢人吧”。这莽汉豁达心性,面临着死亡,却是丝毫不惧,反倒是担心去了地下受到父亲的责罚。
薛氏兄弟之父薛世雄乃是前隋右御卫大将军,涿郡留守,被杨广赞为“世雄廉正节慨,有古人之风”的人物。
西域伊吾国反叛,称霸西域,突厥启民可汗请求联合讨伐,然而时任玉门道行军大将军的薛世雄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还没等友军突厥大军赶到,就直接将伊吾国灭亡了,筑城刻功而归。
三征高句丽的时候,隋军大败,唯有薛世雄在白石山大败高句丽追兵,得以让隋军溃兵逃回中原,得以升迁。
老子这么牛逼,吊打诸夷,这让即将身死于胡夷之手的薛万均兄弟很是腻歪,心里只感觉丢人了,丢了他老爹薛世雄和祖父舞阴郡公薛回的人了,丢他京兆薛氏的人了。
眼见着吐谷浑士兵越逼越近,渐渐的围了上来,薛万彻兄弟已经萌生死志,正打算发起最后一次冲锋,却只听得山坡上喊话升起。
“我乃吐谷浑汗国天柱王,阵中唐将,可通姓名?”吐谷浑受汉化很深,贵族基本上都能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天柱王见这两个唐军将军勇不可挡,身受数创,仍是冲杀不绝,也是心生敬佩,竟是生了招降的心思。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大风席卷,铁骑狂飙
1280.大风席卷,铁骑狂飙
听了天柱王的喊话,薛万彻乐了,咳嗽一声咧嘴笑道:“这老贼想要作甚,莫不是还想招降咱们不成?”
薛万均也是有些惊疑不定,想了想拦住了想要谩骂厮杀的薛万彻,直道:“且听他如何说项,拖延时间”。
薛万彻听了不耐烦的一摆手,“拖延时间?迟早是个死,还拖个屁啊……”,说着却是一顿,瞪圆眼睛看着薛万均惊问道:“莫非三哥你还叫了援军?”
薛万均点了点头,略显忧虑的说道:“只是不知是否来得及”,心底却已是不抱希望了,毕竟此距大营数百里,说着一面吩咐百多唐军抓紧稍歇,一面与天柱王虚与委蛇。
“我乃大唐左屯卫将军,沃沮道行军副总管,永安郡公薛万均”。
薛万均强忍着伤痛,挺直身子,提起喝出了自己的名号,气势十足,声音响彻谷地,丝毫不像败军之将。
一旁薛万彻见了也是不甘示弱,吧唧嘴舞了一个刀花,高声喝道:“我乃大唐右领军将军,灵州大都督,武安郡公薛万彻”。
其声若洪钟,虽是沙哑破声,但有一股撕裂的暴戾气势,再配合那破烂的甲胄,披散的头发,浑身浴血,真像那地狱的杀神。
坡上驻马的天柱王也是一惊,没想到这竟是两位郡公,这时一旁一位名王忽的惊道:“竟是万人敌薛万彻?”继而忙是上前低声道:“大王,这两位是唐国京兆薛氏的两位猛将,个个都是万人敌啊”,说着也是心有余悸的说道:“当年唐国宫变的时候这薛万彻差点杀了李世民全家啊”。
这名王也是熟知中原的事情,听了薛万彻的名头也是心惊,之前不知姓名但是没觉得什么,如今知道是薛万彻当面,尽管已经处于必胜局势,但是到底人的名树的影,这名王心里也是发怵,生怕那杀神冲上来将他给宰了。
天柱王听得也是一惊,忙是定睛看去,只见得薛万彻身姿雄伟,披头散发,身上甲胄已经破烂,但是那一身血淋淋,肩膀上还挂着几截断肠,身前残肢断臂摆了一地,踩在尸山血海里,正杵一柄滴血的横刀怒目瞪着他呢。
绕是天柱王是经年宿将,时常厮杀的狠角色,看见这一幕,再听得那诺大名头也是头晕目眩,不敢妄动。
一将之威,震慑千军,莫过如此!
良久,气氛有些凝结,薛氏兄弟当先伫立,也不言语,就这么静静的守着,身后唐军抓紧时间或躺或坐,有水的拿出来同饮,有肉脯的拿出来分食,全然没有把这四周紧紧相围的吐谷浑敌军放在眼里,因为有着勇不可挡的万人敌将军在他们身前守护。
这一幕更是习惯了草原厮杀的天柱王有些惊疑不定,不自觉的已经握紧了刀柄。
正在这时,只听得暴脾气的薛万彻不耐烦的一挥横刀,一刀将身前堆积的几名吐谷浑士兵死尸给劈做两截,血腥暴戾,瞪眼爆喝,“呔,胡夷番贼,谁来与我决一死战”。
天柱王眉头一挑,只听得身边将士骚动不安,坐下战马也是躁动跺蹄,天柱王猛的惊醒,咬牙切齿的看向薛氏兄弟,“好胆,竟敢动我军心”。
说着拔出弯刀指向薛氏兄弟咬牙喝道:“本王给你们一次机会,降是不降?若降了吐谷浑汗国,定叫你兄弟做个一方名王,若不降那就等着被踏成肉泥”。
薛氏兄弟闻言对视一眼,具都是大笑。
“兄弟们,番贼竟想让我们投降?”薛万均哈哈大笑,看着身边紧紧依偎的百多唐军笑道,“汉家男儿,岂会屈身胡夷?”
“大唐铁骑,誓死不降”。
薛万彻一把拽脱了身上的破烂甲胄,高举着横刀嘶吼道。
“大唐铁骑,誓死不降”。
百多唐军猛然起身,互相搀扶着,高举手中兵刃呼喝着。
其声动天,连寒风都为之呼啸,雷电都为之闪鸣,淅淅雨中,这波唐军发出了最后的喊杀之声。
“勇士们,给本王踏平唐狗”。天柱王醒转过来并没有再被其气势所慑,而且拔出弯刀针锋相对的下令道。
轰隆隆,四周吐谷浑兵马得令,拍动战马,冲向了紧紧依偎的唐军。
不远处,胃育河岸,一支骑兵正在飞驰着,哒哒哒马蹄声响彻草原,这是正在驰援赤海的苏定方所部。
苏定方趴坐马上,身子随着战马跑动而有规律的上下起伏着,心里也是极为窝火。这薛氏兄弟对他的不满,苏定方也是有感受得到,但这也不算不上仇恨过节,为了军事大局着想,苏定方也一直是与其温和结交。
只是没想到这薛氏兄弟为了贪功,竟是轻敌如期,竟敢深入赤海腹地,那里可是足足有两万敌军,这可都是天柱王重新集结的大军,不是战败的溃兵,而且还有各地源源不断的溃兵加入赤海敌军,敌军势愈壮,就凭着五千人马也敢去撩拨不得不说,这兄弟俩头真铁。
正兀自心底埋怨着薛氏兄弟的时候,忽的,只听得耳边似有呼喊声,当即凝神细听,好似是前方有交战之声,在这草原上随风传到这,心底一喜,还有呼喊声说明薛氏兄弟还没有全军覆没,还可以救援。
正在这时,前方急奔回来一骑,正是苏定方提前派出的斥候。只见得这名斥候急切的冲到跟前,满脸焦急的勒马喊道:“报…将军,前方五里处的谷地是吐谷浑大营,我军正在与敌军血战,形势万分危急”。
苏定方早有所料,马不停蹄,一边问道:“敌我各有多少人?”
“敌军不下万人,我军……不足数百人”。斥候也是慌忙说道。
苏定方大惊,来不及整顿兵马,只是传令道:“冲锋杀敌,救我同袍”,无须多的话语,只这八个字,唐军就明白了,个个都是卯足了劲拍打着战马冲锋。
五千精骑仅剩不到数百人,苏定方心底也是痛心,绕是吐谷浑尚有万人,苏定方也敢冲锋救援,因为他知道凭着薛氏兄弟的本事五千人马血战至此,吐谷浑兵马也是受了重创,更何况,不得不救薛氏兄弟乃是大唐高级将领,若是阵亡,影响甚大。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百里驰援,破敌擒王
1281.百里驰援,破敌擒王
厮杀还在进行着,百多唐军紧紧的依偎着,将自己的后背完全交给了自己的同袍,绕是他们意志坚定,但人力有时尽,身心俱疲的他们已经完全没有形成有效的抵挡了。
一个又一个唐军永远倒了下去,薛万均也觉得万分疲惫,噗嗤一声,这是刀刺入身体的闷响,薛万均背部再受一创,一个踉跄倒地,眼看着面前数名敌军冲了上来,手中的横刀却是再也无力举起来了。
“四弟,我先走一步了”,薛万均低吼一声,闭上了眼睛。
薛万彻闻言目呲尽裂,扔出手中横刀将要砍杀薛万均的一名吐谷浑士兵砍翻在地,而其背后却是又受一创,兄弟二人倒在了一块。
正当二人已经放弃抵抗,绝望等死之时,忽的,吐谷浑阵中发生一阵骚乱,许多吐谷浑士兵发出了惊叫慌乱之声,急骤的马蹄声响起,格外入耳。
“大唐左领军将军苏烈在此,胡夷休得放肆”。
一声震彻谷地的吼声从吐谷浑阵外传了进来,继而吐谷浑兵马便是乱成一团,苏定方已率铁骑冲入了战团,打了吐谷浑士兵一个措手不及。
薛万均猛的睁开眼睛,惊喜道:“援军?是援军来了?”
“是……是苏定方”薛万彻也是猛的挣扎起身看向阵外叫道,继而很快反应过来,看着身边紧围的数十人,大喜过望的喊道:“兄弟们,咱们援军来了,死不了了,杀啊。”
说罢一把抄起地上一把卷刃的横刀就是冲了上去。
吐谷浑兵马被苏定方这疾风骤雨一般的突击也打懵圈了,不少战败逃来集合的溃兵本就是没有几分战心,心里已经对勇悍多谋的唐军产生了畏惧感。
此番伏击薛氏兄弟所部,虽是处于优势,但是薛氏兄弟还是凭借着四千精骑在雨中与他们血战了两个时辰,此时天已经快亮了,雨也稍停了,不少吐谷浑士兵已经是万分疲惫了。
再被苏定方这么一突击,偏偏苏定方所率铁骑勇猛精悍,支撑不多时吐谷浑兵马就是乱套了。
气的天柱王一个劲的怒喝呵斥着,但是兵败如山倒,无法逆转。
不少各部落的首领见状不妙,也是暗中令自己的军队保存实力,快快撤退,不要硬拼,就这样,吐谷浑兵马都是边打边跑,生怕死在这儿了。
先前是薛氏兄弟被压着打,现在是苏定方所部追着吐谷浑士兵在追杀,天柱王见状气得一口老血喷涌而出,含恨逃离。
然而早已经被盯上的天柱王又岂是那么容易逃跑的,苏定方张弓搭箭,一箭将其射落马下,薛万均眼疾手快,逮着机会,夺了马匹冲上前去将其擒获,顿时心里畅快极了,在那哈哈大笑。
远处的苏定方远远看见眉头一皱,转身继续去组织兵马追杀敌兵去了。
天柱王在赤海集结的两万大军本就是从各个部落强征过来了,并无多少战心,此时战败更是想着保存己身实力,各自逃散,这也导致苏定方的追杀很难建功另一方面,苏定方百里驰援,尽管中途稍歇片刻,但是座下战马也是疲惫不堪,只追击数十里,斩获千余首级而还。
苏定方一身疲惫的回到赤海大营,这一片低凹的谷地,此时已经是尸山血海,薛氏兄弟正是带着数十残军还有苏定方留下的数百精骑在搜索残敌,遇上了那些受伤残呼的吐谷浑士兵也是直接一刀补了,不知道是残忍杀戮还是给予解脱。
地上的残肢断臂横七竖八的躺着,沙碛地里是浸入大地的血红,随着一抹朝阳升起,微红的朝霞驱散了乌云,霞如血,整个天空都是弥漫着血色。
血流顺着坡地缓缓的流着,汇聚成涓涓细流,汇入到不远处的赤海里,浸染得这片碧绿的湖泊一阵血红。
薛万均乃是沃沮道行军副总管,级别要比苏定方高,苏定方自是前去拜见汇报,“薛将军,末将追击敌军五十余里,斩获首级一千二百余,战马八百匹”。
薛万均忙是上前搀起,“此番幸亏苏将军及时来援,不然我兄弟二人定当殒命于此,救命之恩,薛某感激不尽”。
一旁的薛万彻瘪瘪嘴,虽是有些看不惯苏定方这种走后门的(他认为苏定方之所以能够频频有立功机会是因为他出自神策军,乃是李靖之徒),但他也是直爽性子,过来拱拱手直道:“多谢苏将军搭救,某家铭记于心”。
“二位将军客气了,都是同袍,此乃分内之事”。苏定方也是客气的回礼道。
“还请苏将军速速整军,我等前去破了伏俟城”。寒暄罢了,薛万均便是急急下令道。
苏定方闻言一惊,忙是说道:“不可,薛将军三思。我军仅有数千人,远道而来,兵疲马倦,已是无力再战,还是先汇报大帅,等中军前来吧”。
苏定方是真的惊讶了,没想到这薛万均如此急躁,已经失了智了,竟想要就用这几千人去打吐谷浑王城,就算吐谷浑一败再败那也是拥有一二十万兵马的大国啊。
其可汗慕容伏允还在伏俟城里坐镇呢,作为王城,伏俟城不可能没有军队守护的。
薛万彻听了却是眉头一皱,直喝道:“苏将军怎的恁般优柔寡断,行军在外,若是事事汇报,事事询问,岂不是误了军机”。
“就是,若没有我们兄弟当机立断,突袭赤海,如何能够擒住天柱王这老贼,苏将军休要聒噪,速去整军便是,届时功劳少不了你的”。薛万彻也是不耐烦的摆摆手直催促道。
苏定方听得怒目圆瞪,绕是以他的持重也是忍不住怒了,这兄弟二人端的不要脸,好一个优柔寡断,好一个当机立断啊。
我这是优柔寡断吗,兵者大事也,需得慎重,你那是当机立断吗,你那是贪功冒进,丧师辱国。
最让苏定方感到恼火的是薛万彻这厮言语之中竟是将擒获天柱王当做了他兄弟二人的功劳,硬生生将百里驰援的苏定方给摘了出去。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裴氏少年
1282.裴氏少年
虽然说没有薛氏兄弟的血战,拼光了五千精骑,苏定方也不能射落天柱王,但是没有苏定方,这兄弟俩早就归西了,前一刻还在感激救命之恩,下一刻就是翻脸抢功不认人了,苏定方心中着实有些窝火。
“我军百里驰援,已疲惫不堪,担不得用,薛将军之命,恕末将难以从命”。苏定方直将头一撇拱手回道。
薛万彻一听便是怒了,直道:“苏烈你敢抗命不成?”,薛万均倒是还冷静一点,摆摆手制止住了薛万彻。
苏定方道:“末将不敢,只是末将直属左领军卫,分属西海道行军总管提调,若得调遣,需得程大将军或李大帅军令”。
见得苏定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自己的调派,薛万均也是怒了,一双眼睛瞪着苏定方,“苏将军,你耽误战机,本总管定会向大帅奏报”。
好一个薛万均,一刻钟前还口口声声的说什么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此时就翻脸无情了。
不过这也符合薛氏兄弟的性格,这兄弟二人虽然是薛氏五兄弟里面最有才干的两人,但也是最不省心的两个人。
历史上薛万彻最后辜负了李世民对他的厚爱,与房遗爱等人密谋造反,拥立汉王李元景为帝,事败被杀。
而薛万均也没好下场,李世民在芙蓉园设宴游玩的时候,薛万均负责警卫,结果这家伙玩忽职守,竟是让闲杂人等溜了进去,要知道那可是皇帝,万一有人行刺可就完了,薛万均因此被下狱治罪,本来下狱也就是个流程而已,过不久也会放出来,但是薛万均这死脑筋却是想不开,认为自己遭受了屈辱,堂堂国公被下狱竟是忧愤而死。
由此可见,这兄弟俩都不是啥省油的灯。
这回算是看清了薛万均的人品了,苏定方也是毫不畏惧,冷笑一声,“悉听尊便”,正要转身,苏定方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薛将军先别急着弹劾我,先想想如何应对这贪功冒进,丧师辱国之罪吧”。
说着便是大步出去了。
“哼,以为有了些功劳便可以在咱兄弟面前骄横,不过落魄田舍汉出身而已”。薛万彻吐了一口浓痰啐骂道。
他们兄弟可是名门望族京兆薛氏的嫡系子弟,骨气里也是有着傲气的,苏定方虽不是贫穷人家,其父苏邕也是一方豪杰,拉起了数千人的抗匪民团,但是充其量也就是个地方上的土豪小地主,说白了还是种地的,是入了这些名门望族的眼的。
“贪功冒进,丧师辱国……”,薛万均呢喃着,拳头紧握,脸色铁青,继而冷冷桀笑一声,“擒了天柱王在手,斩杀一倍之敌,还算是吃了败仗吗?”
薛万彻闻言也是挑眉一笑,“天柱王在手,吐谷浑弹指可灭,灭国之功当有我兄弟一大半”。
说着两个喜爱功劳,喜欢面子的兄弟对视一眼,具都是一脸笑意,正在这时,一胳膊带伤的士卒急急入内,“报总管苏将军压着敌酋天柱王撤走了”。
二人一怔,脸上笑意凝固,“好胆……”,二人同时怒目爆喝道,继而拿起一旁的兵器就是冲了出去。
可是等他们出来寻时,苏定方已是走远,只有一名副将率领五百人在营门守候,说是听候薛氏兄弟调遣,其实是拦着薛氏兄弟追赶的
“直娘贼,好大的狗胆,老子的军功也敢抢”。薛万彻上前一脚踹翻一个挡在营门处的士卒,破口怒骂道。
这时,那名副将走了过来,将那被踹翻的军士搀扶起来,定睛一看,这人竟是个少年十五六岁模样,生得颇为俊秀,一身书卷气,看起来很是不像军士,倒像是个读书的士子。
“薛将军何出此言,若无苏将军百里驰援,如何胜得了吐谷浑,那天柱王也是苏将军射落马下的,自是苏将军的战功了,何来抢夺一说”,这少年面对着大怒的人形猛兽薛万彻并没有丝毫害怕。
“哪里来的小娃娃,滚一边去,老子擒住的天柱王,那就是老子的战功”,说着一巴掌呼了过去,在薛万彻看来,他堂堂京兆薛氏嫡系,当朝郡公,打一个小卒子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岂料这少年却是脸色一冷,一把抓住了薛万彻举起来的手臂,薛万彻号称万人敌,何等力气,这一身书卷气的少年竟是稳稳的抓住了。
“薛将军身为当朝贵族,何故一嘴污秽,你不过一京兆粗汉,又当的起谁的老子”,说罢用力一甩。
薛万彻大怒,呲拔出一旁军士的横刀,“好胆竖子,老子劈了你”。说着竟是举起了刀来向少年劈去。
少年一个侧身躲过,眼中竟是寒芒,冷笑道:“薛万彻,你等着受三司会审吧”。
薛万彻并没有反应过来,还欲动刀,薛万均却是急忙把薛万彻一拦,盯着那少年喝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如此年纪,绝不是普通府兵”。
那少年也不给薛万均面子,转身翻身上马,直道:“苏将军吩咐末将听从薛将军调遣,眼下看来是不用了,末将先行告退”。
继而又是向薛万均展颜一笑,自报家门,“末将姓裴,名行俭,字守约,出自河东裴氏,先父河东郡公裴仁基,先兄绛郡公裴行俨”,说罢一踢马腹,策马出营,身后五百铁骑相随。
而原地的薛万均却是一惊,继而也是看向四弟,心有余悸,略显责备的忧心道:“恐惹祸事了”。
薛万彻虽然也是有些惊讶,但是听得这话却是瘪瘪嘴,“若是裴仁基裴行俨在世,还让他几分,此时具都是黄泉地下鬼了,怕他作甚”。
薛万均无奈白了一眼这勇武满分、政治零分的四弟,看着裴行俭离去的方向也是心底沉重。
河东裴氏……那可是真正的千年望族啊,比之他们京兆薛氏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说秦汉魏晋南北朝的王侯将相,单说最近数十年隋唐之际,裴蕴、裴矩、裴寂、裴世清等数人无不是名动天下的人物,具都是翻云覆雨的宰辅之臣。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双方动向
1283.双方动向
库山,疾驰了两日的李破军终于与李靖大军汇合了。
但是李破军着实有些蛋疼,等他火急火燎的赶来,李靖大军已经准备开拔挺进赤海了,因为苏定方派回来的先头斥候已经汇报了赤海大捷的消息。
“大帅,这天柱王已擒,天柱王老迈不堪,吐谷浑战事进入尾声了不知大帅对吐谷浑善后事宜有何看法?”
中军大帐里,李破军坐在李靖一侧出声相问道,他是安抚大使,这战后之事正是他的职责范围。
李靖闻言也是捻捻胡须,笑道:“善后事宜自当由大使裁定,本帅只管功伐便是”。
看见李靖踢皮球一般的推诿着,李破军也是笑了笑,这李靖善于明哲保身,对于不在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一样都是不予置评。
“如今仅剩伏俟城和蜀浑山之敌尚未歼灭,不知大使可有想法?”李靖推诿了李破军的询问,反倒是问起他来了,对此李破军也是并不客气。
直接说道:“蜀浑山有李侯二将,定是弹指可灭,我建议立即发兵伏俟城”。
李靖听了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但是眉头微皱,直道:“只是如今粮草短缺,只够大军五日之用,恐不足以远征围城”。说到这,李靖也是颇为懊恼,他用兵如神,将士用命,一路势如破竹的打得吐谷浑毫无还手之力,却是被后勤掣肘,着实可恼。
“五日之用?”李破军吃了一惊,继而也是愠怒,直道:“督粮官是何人?贻误战机,办事不利,该当严惩”,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大军西征吐谷浑是何等要事,竟是粮草不充裕,李破军可是直道经过了这两年的休养,大唐府库充盈,区区十余万大军的粮草还是很容易拿出来的。
李靖闻言咳嗽一声,看了看李破军,直道:“鄯州刺史李玄运”。
李破军一顿,略显尴尬,没想到是自家人,继而也是肃然说道:“回头定向圣人奏报,严惩不贷”。
“大帅,机不可失,我们不是缴获了那许多牛羊吗,大可以宰了充做军粮,若是长时间不破伏俟城,凭借伏允多年的威望,各地逃散的吐谷浑溃兵又将聚集,届时又是徒废人力物力”。段志玄也是急急进言道。
高甑生也是出言道:“再若是拖延下去,伏允老贼说不得又逃了,李大亮虽是西出河源截其后路,但是茫茫戈壁草原,一旦被其逃脱,功亏一篑”,说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显得格外的急躁,这人也不愧是有了名的桀骜狂躁,在李破军和李靖面前还敢拍桌嚷嚷,
其余各将也是纷纷发言,各有陈述,李靖只是面色不动,不置可否,也不知心里什么想法,李破军也实在是耐不住,直道:“当断则断”。
李靖展颜一笑,“既如此……明日开拔,包围伏俟城”。
唐军这边决定给予吐谷浑致命一击了,而伏俟城那边也是乱做一锅粥。
天柱王虽是赤海大败被俘,但其两万大军死伤也不过万余,还有上万溃兵四散而逃,其中大部分就是逃回了伏俟城。
然而这逃回的近万溃兵带来的不仅是兵力的增加,更多的是恐惧,天柱王竟是被生擒了!这是伏俟城内吐谷浑上下最感到惊骇的。
病榻上的伏允听得这个消息也是惊恐不安,虽是他现在对于天柱王怂恿他与大唐决裂感到极其后悔,也在这紧要关头认清了天柱王是个玩弄权柄的奸佞,但是这已经于事无补了,大唐兵马很快就会兵临城下了,这个时候,该考虑的是他慕容伏允的项上人头了。
即使现在吐谷浑举国投降,谁都可以幸免,唯有他慕容伏允饶恕不了,因为此次不同于以往的小冲突,这一次大唐打的是灭国之战。
按照以前中原王朝的惯例,对于慕容伏允这样挑起反叛战争的首领,十有八九都是直接斩杀或者囚禁了,然后另立新首领,死或者终生被囚,都不是慕容伏允想要的。
此时,落魄如仓惶之犬一样逃回来的天柱王残部也是波云诡谲,逃回来的一万余人主要是白宁王和白玉王所部,这两人原本就不是天柱王的亲信铁杆。
在赤海大战中,天柱王本来还要近两万人马,若不是被苏定方一箭射落马下,还有一战之力的,但是天柱王一落马,白宁王和白玉王两人见状不妙,第一反应就是溜,这溜得最快的二人也是带回来兵马最多的,各有数千人。
回了伏俟城,二人也是心里各有打算,因为天柱王已经被擒,他们没了主子,而城内却是已经有了三个主子。
按道理说应该只有慕容伏允这个可汗一个主子的,为什么会有三个主子呢,因为慕容伏允不省人事,说不得那一天就要归西了。
而慕容伏允有两个儿子,一个是太子尊王,是慕容伏允的长子,也就是法理上的可汗继承人,尊王是实打实的鲜卑人,是慕容伏允与另一名吐谷浑贵族女子所生的。
而另一个次子就是大宁王慕容顺,慕容顺的母亲光化公主是隋朝公主,是汉家女子,所以慕容顺骨子里有一半的汉人血统,而且他还在长安作为人质上十年,自童年被遣为人质后,都是在长安长大的,受汉化很深,所以一直不受天柱王的喜爱。
天柱王就趁着慕容顺在长安为质的时候,力劝慕容伏允立尊王为太子,天柱王到底是执掌吐谷浑权柄的人物,自然如他所愿,尊王成为了太子。
如今伏俟城内也是分成了三个势力,有忠于慕容伏允的立场坚定,就等着伏允醒来;有支持太子尊王的,只等伏允一死,就拥立尊王为可汗。
但也有亲近大唐的,或是被大唐兵锋震慑的,来支持这个亲汉的大宁王慕容顺的,白宁王就是这样想的。
“白玉王,现在唐军不日就将来攻打伏俟城,不如你我一同拥立大宁王,大宁王在唐国长安多年,识得众多唐国权贵,而且又有一半汉家血统,我们投奔大宁王,唐军一定不会为难我们的”。白宁王如是劝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青海湖畔,绿草如茵
1284.青海湖畔,绿草如茵
可以说白宁王的想法是自保的最好方法,然而白玉王却是并不这么想,直嚷嚷道:“慕容顺不过一汉家杂种,如何做得我吐谷浑可汗,按照法理,太子尊王才是可汗第一继承人,自当拥立尊王,届时再与唐军议和,也能保全部落”。
“你?”听得白玉王这样说,白宁王不由得怒了,“若不是尊王怯弱,不敢去唐国迎亲,何至于召开灾祸,天柱王和尊王都是吐谷浑的罪人”。
说着白宁王义愤填膺,“我吐谷浑本来水草丰美,牛羊成群,族人生活富足,无忧无虑,都是天柱王这匹夫倒行逆施,只知吞并部落,一味地征战,这才让我吐谷浑汗国血流成河,你看那沿途被烧毁的牧草,损失了数十上百万的牛羊马匹,这个冬天又不知道要死了多少族人,白玉王你难道还没有体会吗?”
白玉王听得默然,正在二人说话间,一名亲卫急急上前,直道:“报大王,白玉王,大宁王麾下大宝王尼落罗正在率军攻击太子尊王府邸”。
白宁王二人闻言一惊,白宁王也是惊愕道:“大宁王竟有这般魄力?”
白玉王也是站起来踱步,紧紧扶着腰间弯刀,“兴许是大宝王自作主张,他一直对天柱王很不满,天柱王支持尊王为太子,如今天柱王一死,大宝王自是无所畏惧了”。
白宁王也坐不住了,噌的起身,直道:“不行,这功劳不能让大宝王独享了,这尊王就是投名状了”,说罢手扶弯刀,直视白玉王,“本王要去支援大宝王,一举擒杀尊王,拥立大宁王,白玉王,你有何打算?”
现在话说开了,白玉王也必须表态了,如果不支持大宁王的话那就是敌对了,说不定就在这屋子里二人就要火并了。
白玉王脸色变换,良久,在白宁王的逼视中,也是叹道:“事已至此,本王还有得选择吗?自是同去”。
白宁王大喜,当即与白玉王一道,清点兵马,直向太子尊王府邸奔去。
青海湖畔,看着这一片广阔的原野,李破军只觉得心胸都为之开阔了,不远处就是那颗草原上的明珠青海湖。
天柱王虽是一路逃遁,一路焚烧,但是青海湖周边河流众多,隔断了火焰,并没能够烧遍整片草原。
“大帅,你见过的大海吗?浩浩荡荡的大海”。李破军坐在马上,看着蓝天白云,与一旁的李靖聊道。
李靖哈哈一笑,颇为爽朗,捻须笑道:“老夫昔日受命为岭南道安抚大使,领桂州总管,特许承制拜授,携大军自桂州南巡,南抵越州钦州,却是见过大海的,着实广阔”。看起来颇为得意,也是对那段岁月甚是怀念。
也是,这年代的人别说见过海了,许多人甚至一生都没有出过州县,李靖南征北战,大江南北都去过,也着实算得上见识多广了。
“怎么?殿下也曾见过海洋?”李靖又是反问道。
“我当然……”。李破军差点说漏嘴了,继而摇头一笑,“魏武有言,水何澹澹,山岛竦峙,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海洋的壮阔恢宏,我虽没有亲眼见过,却也是神往已久啊”。
大海他当然见过,前世的时候五大洋都去过,但是这一世好像真没去过,毕竟他作为太子,一言一行都是被人注意的,自己去过哪里别人都是知道的。
不过李靖却是笑道:“那真是可惜了,前两年殿下前去江南推行盐法,应该去海边一观的”。
李破军一怔,江南盐帮,那次去海安伏击海上飞好像确实见过大海的,不由得一尬。
众人驰骋在青海湖畔,看着这绿草如茵的广阔草原,还有那碧波荡漾的青海湖,众人心里也是极为开怀,那些将士更是忍不住的奔走欢呼起来,生于中原的士兵们哪里见过这等风景,那广阔无边的青海湖,一眼看不到头,这在他们就是大海了,也不负西海之名。
正值五月仲夏,雪山上的雪水消融,河流湖泊里水源丰沛,草长莺飞的季节里青海湖畔可谓是风景独秀,清澈的湖水里还看得见有鱼儿在游来游去,岸边奔驰的大军呼啸而过,鱼儿也是丝毫不为所动。
“大帅,如此景致,且稍歇一下吧”,李破军向前面的李靖喊道,打马赶上直说道:“连月的征战将士身心俱疲,如此景致,你看弟兄们多年开怀,不如歇息一会儿,且让将士放松放松,也利于缓解心理压力”。
李靖放缓马速,“心理压力?”挑眉惊奇道,看了看这景致,也是笑道:“确实,如此景色着实心胸开怀,也罢,正好罚了,就在此歇息半日”。
大帅将领一下,全军欢呼雀跃,将士们都是跳下马来,跑到湖边去戏水,更有的士兵从没见过如此绿茵,在冒着绿伢的草地里打滚奔跑,连月征战的疲惫,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得到了放松。
房遗爱等人也是欢呼不已,噌噌的卸了甲胄就跳进湖边戏水,房二这憨货一个猛子扎进湖里,呲溜一声喝下一口水,却是连声咳嗽,噗噗噗的把水吐了个一干二净,“啊呸呸,这……这水怎么是咸的啊?”
“我的乖乖,这么多水都是咸的,这得倒多少盐进去啊”。杜二也是吧唧嘴惊诧道。
岸边的李破军听得哭笑不得,没文化真可怕啊,只听得李靖也是惊奇道:“如此大湖,竟是咸水,天地之造化,果然鬼斧神工啊,老夫昔日见过洞庭湖,鄱阳湖,亦是广阔大湖,但那湖水却是淡水”。
李破军闻言也是笑道:“我曾在古书之中读到过,昔日这天下本都是海洋的,这方天地都是海水汹涌,后来地质变迁,大地上升,而海水下降,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格局,所以说大地上的水本来都是咸水,只是其他的湖泊河流是流动流通的,只是这西海地形特殊,周边高山围塞,由一个外泄湖变成了闭塞湖,此地又干燥炎热,湖水蒸发之速度远甚于湖水注入量,盐分不断积累,所以如今的西海就是一个咸水湖泊了,而且面积越来越小,北魏时周有千里,至我大唐,已不足八百里了”。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大九州说,海心仙岛
1285.大九州说,海心仙岛
听得李破军的科普,李靖等人也是震惊不已。
“这…大地原来都是海洋?”绕是李靖学识渊博,也是惊讶的很,“那这么说这方天地原来岂不是被海水填充着?”
李破军也不想在这方面深入科普,毕竟说深了他自己也不懂,“大帅可知邹子之大九州说?”
“可是战国齐国阴阳家、五行创始人之邹子?”李靖也是好奇道,“邹子之五德终始说,老夫倒是略知一二,一如秦之水德,汉之火德,晋之金德,隋之火德,我大唐代隋乃是土德。却是不知这大九州说是何学说?”。
李破军也怕李靖深问,起身笑道:“邹子认为,中国这方天地乃是天下的一部分,是为天下八十一州居其一分耳,还有另外八个和中国九州相同的州,而每一州必有海洋相围,源于海洋,具体理论,太过深奥了,我却也是仅知皮毛”。
“邹子号称谈天衍,对于“天”可谓知之最深者,殿下学究天人,老夫佩服”,李靖也是听得晕晕乎乎的,摇头叹道。
“你看这青海湖边,水草丰美,天高云淡,气候温和,最是适合放牧居住,而且周边洼地,土地肥沃,也可以耕种,更兼土地平坦,大可以筑城而居”,说着李破军面露鄙夷之色,摇头嗤笑道:“可笑朝中那些穷酸腐儒还在说吐谷浑苦寒之地,环境恶劣,不宜生存,不足以重视,着实可笑,不知他们到了此地,见了这番景色,会是何等脸色?”
“是啊,此地乃是上好的牧场,土地平坦广阔,又有水源,如若开发,将是一个塞上江南啊”。李靖也是附和道,谨慎的他倒是对于文臣没有什么吐槽。
一旁的段志玄却是笑道,“兴许他们来了还会吟诗作赋,感慨一番呢”。
“某家南征北战数十年,再没见过比这里更好的马场了”,高甑生也是眺望着青海湖畔直道,“在这里跑马却是要比在朝中看那些文臣叽叽歪歪舒坦的多”。
李破军又是指着远处湖中那若隐若现的一处湖心岛,直道:“你们看那,那便是海心山,又叫龙驹岛,那里才是人间仙境,岛上怪石嶙峋,沙洲点点,绿草如茵,淡水清泉,生长有别处没有的优良牧草。
吐谷浑牧民常在冬季水面封冻之时,挑选体高膘肥的牝马赶去海心山,到翌年开春,便能与龙马交配,生下龙驹,矫健非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青海骢”。
众将听闻,都是一惊,纷纷手搭凉棚,眺望海心岛,都是惊叹。
“早有青海骢之传闻,却不想亲眼所见了”,李靖也是慨叹道,“只是这草原之上又无船只,不能一窥此仙境,着实遗憾”。
“娘的,这吐谷浑可真是个好地方,有这样的草场和湖泊,还有海心山这等仙岛,比之中原也是丝毫不差啊”,高甑生直嚷嚷道,“回头那个缺心眼的要是再说吐谷浑苦寒,某家定要捉他来此看看,惊呆他的狗眼”。
众人也是被高甑生这莽夫的话都笑了,执失思力也是唏嘘道:“当年吐谷浑先祖慕容吐谷浑被其弟前燕武宣帝慕容相逼,从辽东不远万里西迁来此地,却也是因祸得福了,这里可是比辽东好多了,辽东那才是苦寒之地啊”。
执失思力也不愧是东突厥为数不多的智者,也是学识渊博,一口就道出了吐谷浑的来历,虽是胡将,但比之高甑生这两眼懵圈的汉家莽夫有知识多了。
李破军听了却是摇头一笑,直道:“辽东却也不是苦寒之地啊”。辽东也就是辽河以东,广义上是包括东三省、蒙古、俄罗斯南部和朝鲜半岛北部大部分地区,辽东自古便被认为苦寒之地,然而李破军却是知道那片黑土地的潜力。
众将听了太子殿下又有与众不同的论调,也是惊异,辽东苦寒,气候恶劣,这是千百年来所周知的啊。
“辽东之地在许久以前本是草甸、草场和森林覆盖的,后来气候严寒,植被剥落腐蚀,长年累月下来,便累积成一层厚厚的腐殖质,就像是农人将朽木腐叶堆在田地里增肥一样,由此可见这辽东土地的肥沃,这厚厚的腐殖质土地我且称之为黑土地。
黑土地性状好,肥力高,是一种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的土壤,比之中原的红壤、稻壤这些强多了”。
李靖闻言,也是不可思议,他倒是第一次听说这辽东的黑土地,直问道:“若这…黑土地如此肥沃,那为何没见辽东的汉民种植?”
李破军听了也是无奈,直道:“土地确实肥沃,但也别忘了辽东的气候啊,其气候严寒,日照时间短,而且霜冻期漫长,经常暴风雨雪,一般的农作物却是难以存活的,除非……”。
“除非什么?”李靖眼睛一亮,忙是追问道。
李破军摇头一笑,“没什么,现在是实现不了了……”。
见得李破军讳莫如深,说一半留一半的,李靖也没多问,只有李破军心底知道,玉米和土豆这些耐寒高产的作物是想而不可得的,那是在遥远的美洲,按照大唐如今的航海技术,想要远渡重洋去美洲是基本不可能的。
看来有必要专注一下航海技术了,好像是有个龙骨船的,只是李破军也是只知其表,更深次的也是不清楚,但他相信,百姓的创造力是无穷的,只要李破军刻意加以引导,迟早有一天会达到比前世更高的水平的。
到了用饭的时候,李破军见的湖边肆意游动的鱼儿,也是灵机一动,直道:“大帅,这回有口福了”。说罢拿起一旁兵士的长矛,走向湖边。
看着众将一脸懵,李破军笑道:“这连日来吃肉也是腻的很,今天换个口味,尝尝河鲜”。
说着举起长矛,看着那成群游动的鱼儿,估算了一下水光折射,瞅准了之后用力一刺,锋锐的矛尖便将那条上十斤重的鱼给叉了起来。
“殿下,这种鱼却是从没见过,不是青鱼皖鱼,亦非鲢鱼鳙鱼,不知可否食用啊”。李靖走到近前,看着这比常见家鱼与众不同的鱼皱眉道,人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有些谨慎的,特别是入口的食物。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马踏水边踩死鱼
1286.马踏水边踩死鱼
听得李靖这样谨慎,李破军不由得失笑,还有中国人不能吃的东西吗?就是有毒的玩意儿都能给你整出一道美味佳肴出来,更别说这湟鱼了。
没错,李破军插上来的这条几斤重的鱼,正是湟鱼,这样大的湟鱼在后世可是很稀有的,毕竟湟鱼在后世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这种鱼名叫湟鱼,你看它全身裸露,几乎没有鳞片”,李破军指着鱼身上那光滑的肚子说道,“湟鱼肉质非常鲜美,而且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能够养肝补血、利水消肿滋补脾胃,着实是为一宝啊”。
李破军没敢说这湟鱼还有另外一个名字,青海裸鲤,因为皇室姓李,所以鲤鱼算是朝廷保护动物的,江河湖泊里的鲤鱼都泛滥成灾了也没人敢去捕捞。
众将听得李破军的介绍,都是不由得惊讶非常。
“直娘贼,没想到这胡夷坐拥如此宝地啊”,高甑生啐了一口,看着湖中游来游去的成群湟鱼骂道,继而又是啧啧有声,“这鱼如此宝贝,这群胡夷却是揣着宝贝不知道,真是没文化,还是咱殿下学究…究神人”。
这家伙刚才听见李靖似乎这么称赞了李破军一次,只是记不真切。
“呃…高将军,那叫学究天人”,一旁的房遗爱咳嗽一声,憋笑提醒道。
高甑生闻言眼珠子一瞪,“天人不就是神人,圣人是天子,殿下可不就是神人,房二你是找不痛快是吧?”
房二脑袋一缩,忙道不敢,房二是愣子不错,但是高甑生可直接就是流氓啊,而且还是跟他爹平辈的老流氓。
“高将军说的是啊,这么多宝贝鱼在这伸个手就能捞着,咋就没人吃呢?”房二忙是麻溜的附和着高甑生说道。
却不想他这话说的很没脑子,李靖几人没理他,杜二眼睛一翻,直道:“你啥时候见过这些人吃鱼的?”
李破军将鱼递给火头兵,笑道:“这些游牧民族基本没有吃鱼的习惯,这高原之上的人大多信教,认为没有蹄子的动物是很神圣的,吃了会不吉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鱼不断的繁殖,也就越来越多了,可以说是马踏水边就可以踩死鱼了”。说着看向李靖说道:“可以组织火头营去捞一些上来,给弟兄们换换口味,补补身子”。
这么多湟鱼可以吃,这在后世可是不可能的,李破军也是有些馋了。
李靖也是点头笑道:“好,老夫也想尝一尝这草原上的宝鱼呢”。说着下令火头营组织人去捕捞。
房二在一旁咽咽口水,看着那成群的湟鱼兴奋道:“这鱼这么多,一网下去岂不是盆满钵满啊,这么多,吃不完的晒成鱼干带回京城可不就发财啦”。
李破军听得眼睛一瞪,一巴掌呼过去,“想都别想,别看现在倒是挺多的,要知道这是湖中千百年的积累才有这么多,这湟鱼生存困难,离开了这湖水立马就死,在别的水里也活不下去,一年也就长半寸,要像你那样捕捞,要不了多久就绝种了”。
众将听得又是大开眼界,想不到这小小的湟鱼却有这么多道道。
火头营在热火朝天的捕捞着鱼,岸上的大军也是热闹的各自放松着,但李靖也没有松懈,轮流安排了军队值守,并且斥候派到了二十里开外即使有敌军来袭,也能很快集结作战。
李破军看着李靖也是一脸轻松之态,对这里很是喜欢,李破军不由得说道:“大帅,如此佳境,你认为还有必要交还给吐谷浑人手里吗?”
李靖一怔,眼神流转,“殿下有什么想法?”
“我想请奏圣人,在此筑城,鼓励汉民西迁,发放耕牛农具和种子,并且免税,要不了几年,这里就会彻底纳入大唐版图”。李破军收起轻松的神色,一脸坚定的说道。
李靖闻言一惊,若有所思,继而在李破军期待的目光中也是爽朗笑道:“殿下开疆拓土之心好生气魄,届时,老夫必定发声支持”。
说罢李靖一顿,仰头看着这天高云淡的高原悠悠说道:“殿下可不光是想经营这吐谷浑的方寸之地吧?”
李破军眼神一缩,看着李靖那料定了的神色也是笑道:“果然是瞒不过大帅”说着起身跺了跺脚下这片土地。
“大帅没感觉到进去吐谷浑之后身体有何异样吗?”
“可是殿下所说的高原反应?”李靖眉头一挑问道。前几日进去吐谷浑腹地之后,将士都觉得呼吸略有不适,幸亏是李破军提前告知了这是高原反应。
“正是,我们久处中原,地势较低,骤然来到这高地,空气稀薄,定然不适,这吐谷浑处于大唐跟吐蕃之间,还不算很高,所以将士们反应也不甚严重,若到了那吐蕃,我猜将士能够站着的十不存一”。
听到这李靖眼睛一缩,却不想如此严重,又是听得李破军说道:“我们改变不了这高原环境,只能去适应他了,若常驻吐谷浑,在此练兵,久而久之,将士们也将适应高原环境”
李靖闻言脸色凝重,缓缓点头,“看来,这吐谷浑,非占不可了”。
不多时,火头营已经高效率的将湟鱼做好了,亲卫端着几大盆冒着热气的鱼上来,老远就闻得着一股香气。
李破军也是咽了口口水毫不客气,抄起一双筷子就夹起一大块鱼肉塞进嘴里,炖的稀烂的鱼滋溜一下就滑溜进喉咙了。
虽然行军中没有多少佐料,火头军也不会什么高超的烹饪技术,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撒点盐巴醋什么的一大锅一顿,鲜美非常,肉质肥嫩。
李靖也是吃得不亦乐乎,直笑道:“自古以来,行军作战者都是辛苦艰辛,纵是有一口热汤亦是足矣,我们这还有如此鲜美之鱼,倒不像是作战,倒像是出来游山玩水了”。
难得一向严谨肃穆的李靖开起了玩笑,众将也是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一边哈哈笑着,好不快活,气氛着实轻松。
“大帅以及众将将士,一路势如破竹,强如数十万控弦之士的吐谷浑亦是连战连胜,这确实如同游山玩水一般轻松啊”。李破军也是抹着嘴巴笑道。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吐谷浑宫变
1287.吐谷浑宫变
度过了半日的湖边歇息时间,精神饱满的唐军继续出发了,只是这一走便又是两天,青海湖周边八百里有余,绕是湖边走了两日多还是距离伏俟城甚远。
幸好此次行军的大多都是骑军,而且缴获了很多吐谷浑马匹牛羊,全军将士一人双骑,火头营赶着大批的牛羊,倒也不是十分困难。
看现在这路程,后日便可在吐谷浑王城外扎营了,而此时,最令李靖担忧的就是南路军了。
“李侯二位皆乃成名宿将,定可以胜利会师的,大帅勿用担心”李破军也是胸有成竹的劝慰道,他可是知道不仅李靖这北路军势如破竹,那边的李道宗侯君集的南路军也是猛得一塌糊涂,真是千里破敌,从库山东南的树墩城、汉哭山横渡乌海,冲破吐谷浑部落云集的大非川胜利会师了。
要知道这乌海可不是海,而且一片数百平方公里的沙石碛地,没有草原,没有水源,连只鸟都难得一见的,可谓是无人区了,在这里面行军,有多艰辛困难,可想而知了。
李靖固然也是知道的,指着地图上那一大块空白之地,眉头微皱颇为凝重说道:“这片区域乃是少见的沙碛地,道路异常难行啊”。
而此时,李靖二人牵挂的李侯二将也确实困苦交加。
在离青海湖畔之南百里多远的地方,有一片灰白的大地,并没有青海湖畔那绿油油的草场,有的只有荒凉,地上不是柔软的青草,而且坚硬的冻土和冰碴,这是一片广大的沙石碛地,坚硬的冻土冰碴即使是穿着完好的布鞋,也是硌得脚板生疼,更别说跋涉数百里的唐军此时早已经是筚路蓝缕、衣衫褴褛。
战马早已经瘦弱不堪,不堪大用,唐军只能牵着战马在这冻土上一步一步的向着前方迈入,不少晕倒落单的将士也只得生死有命了,这个境地之下是没有条件去救助同袍的,李道宗看的心如刀绞。
“承范(李道宗字承范),且稍歇片刻,看看后面掉队的弟兄能否跟上来”,侯君集赶上前几步,将长槊杵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说着看向后方也是脸色不忍,“能跟上来一个是一个吧”。
李道宗也是脸色沉重,点了点头,从马背上拽一个厚厚的皮垫子坐下,面带担忧的说道:“不知前方还有多远到达西海,我军疲乏不堪,若再是遇上大股敌军,凶多吉少啊”。
侯君集从地上敲了一块冰碴塞进嘴里,冰得牙口嘶哈直留口水,一抹嘴巴侯君集直道:“我军突破汉哭山之后已经行进了五天,这期间并未逗留,按照路程,也应该不超三日就能到吧”。
“三日……”,李道宗嘀咕了一声看了看或坐或躺在地上的唐军,心底甚忧,“我们还能撑三日吗”。
侯君集却是啐了一声,“承范休要恁般消沉,这不就是路途难行一点吗,只要有吃有喝的,怎会走不到”。
侯君集说的倒也是,这冰碴冰川的道路难走是难走了点,但是他们有吃有喝,缴获的牛羊吃都吃不完,地上的冰川化成水用之不竭。
尽管食物水源都不缺少,但是环境限制,还是十分艰辛的,你有牛羊又怎样,不还是得柴火煮烤嘛,有冰川不也得化开饮水嘛,关键是战马没有牧草,人也没有干粮,以至于一路上南路军异常困苦。
“弟兄们,前面离大帅中军不远了,到时候咱们就能喝上滚烫的美酒,吃上香喷喷的米面了,坚持住,现在倒下了可就白搭了,军功都捞不到了”。侯君集跨上他那蔫不拉几的宝马,高举手中长槊呼喝道,中气十足,异常响亮,丝毫不像是疲敝之将。
一众将士闻言也是振奋起精神来,低估一声,鼓足了气继续走。
李道宗也是欣慰不已,人都说侯君集桀骜无义,堪称有才无德之人,但是就眼下看来,侯君集还是不失为一员良将的。
话糙理不糙,侯君集简单粗暴的两句话就说的唐军鼓起了精神,迈着沉重的脚步忍着冻土坚冰的扎刺,一步一步的前进。
伏俟城中,早已经尘埃落定,王宫前,大宁王慕容顺神情有些呆滞,看着面前血淋淋的一颗人头,慕容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二…二弟,这……”,慕容顺嘴角都在哆嗦,眼神之中是掩饰不住的恐惧和悲戚,继而眼泪就是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二弟…二弟……”。
哭嚎半天,慕容顺噌的起身,眼泪直流的怒目瞪向面前恭敬站立的一个中年人,那人低垂着脑袋,面色如常,微躬着身子显得十分尊敬慕容顺。
“你……大宝王,你怎么敢…敢把尊王杀了,他可是我们吐谷浑的太子…”。慕容顺手指哆嗦的指着这人惊怒道。
恭敬站立的吐谷浑中年人正是大宝王尼落罗,原来是大宝王率军破了太子府,将吐谷浑太子尊王杀了,人头献给了慕容顺。
“大宁王,太子尊王倒行逆施,勾结天柱王,反叛宗主国,引来兵祸,让我们失去了无数的牛羊和英勇的族人,若不将其杀了,向大唐赎罪,那我们吐谷浑汗国就彻底要忘了”。大宝王尼落罗看着慕容顺义正言辞的说道。
说罢之后身旁白玉王白宁王二人也是附和,“天柱王害得我们失去了所有,不仅他是罪人,他所支持的尊王也是罪人,本王白宁王,愿率部下五千勇士,恭请大宁王登储,愿奉大宁王为我吐谷浑汗国太子”。
白宁王一拔腰间弯刀,站到慕容顺身后呼喝道,话音落下,他带来的数千部落士卒也是高声呼喝,“恭请大宁王登储”。
白玉王眼睛一瞪,不满的看向队友白宁王,竟是这家伙抢先了,不行,这拥立之功可不能让他一人夺取了。
当即心思急转,可汗年迈,而且重病不醒,显然是已经离大去之日不远了,既如此,不如……
略一思索,白玉王就在慕容顺惊恐的表情中举刀高呼,“可汗重兵在身,已经不能领导我们,本王白玉王,恭请太子大宁王继位,成为新的伟大的吐谷浑可汗”。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恭请可汗赴死
1288.恭请可汗赴死
听得白玉王的话,众人皆是一惊,大宝王怒目相斥,“白玉王,你想干什么?可汗尚在,你想造反吗?”
慕容顺也是怔了怔,继而一抹眼泪鼻涕,直指着白玉王喝道:“大胆白玉王,你想谋逆不成?”。
白宁王张了张嘴,也是惊讶不已,他没想到这白玉王竟是这么大胆子,他直接推举大宁王为太子就已经够叛逆了,这白宁王倒好,直接逼宫劝进了。
“太子,可汗重病难醒,已经无法处理如今的乱局,还请太子继位,平息战乱”。白玉王却是不为所动,来到身前躬身拜道。
大宝王眼眸闪动,看着呆立不动的慕容顺,只是呵斥,并没有下令捉拿这逼宫劝进的白玉王,心中也是一动,看来大宁王也并不不是表面上的那么软糯忠厚啊。
这一点不只是大宝王想到了,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何尝想不到,白宁王更是心下暗喜,朝白宁王使了一个眼色,一同恭请道:“请太子继位”。
大宝王见状也是不甘于落后,也是一同恭请,慕容顺这一刻也是有些意动,他虽是长子,但是由于母亲是汉家公主,一般血统是汉人,一直不受把持权柄的天柱王的喜爱,在大唐要求吐谷浑王子为质的时候,竟是将他这个长子送去做质子了。
这一去就是十多年,在长安生活了十多年的他耳濡目染,骨子里早已经被汉化了,心底也是更加痛恨天柱王,痛恨尊王,夺走了本该是他的太子之位,让他离家千里在异国他乡做人质。
现在见得众王劝进,绕是慕容顺性子软懦,但也是高兴不已,该是自己的终于回来了,而且大唐皇帝都是逼宫继位的,如今也是万人称颂,自己又何尝不能。
而且吐谷浑前任可汗世伏也是在动乱中不明不白的身死,这才是他父亲伏允上位,所以在吐谷浑的宫变比之大唐还有经验。
“你们……父汗尚在,你们这是陷我于不义啊”。慕容顺悲戚的呢喃道,心底却是已经发狠了,在权力的欲望下,什么软懦,什么忠厚,都不存在的。
众王一听也是心里暗惊,谁说咱们大宁王软弱忠厚来着,我打不死他,这也太狠了,我们也只是想推举他上位,好赚一个拥立之功,顺便博取大唐的好感,结果没想到这慕容顺竟是直接想弑父夺位啊。
众王略一沉默,白宁王见状也是心底暗思,这一回可不能让白玉王抢先了,当即便是笑道:“这好办,太子稍待,属下去去便回”。
说罢竟是直接越过几人进了王宫,慕容顺眼里泛过一丝复杂,转身伸手急忙道:“白宁王你想作甚?”然而脚步却是未动,白玉王几人见状也是神色复杂,未动脚步。
白宁王一路直接进了内宫,“白宁王止步,可汗寝宫,不得擅闯”。慕容伏允的寝宫外,侍卫伸手阻拦道,“白宁王若要觐见可汗,待我先去禀报”。
“滚开”,白宁王呲唥一下拔出弯刀一挥,这武艺高强的侍卫没想到白宁王竟敢在可汗寝宫动刀,直接被抹了脖子,另外几名侍卫见状大喝着上前,可惜人少,几下功夫就被白宁王的亲卫给杀光了。
门口的动静早已经惊醒了慕容伏允,见得白宁王手持弯刀,刀尖滴血的走了进来,也是惊骇,“你…咳咳,白…白宁王你好大的胆子…”。
白宁王面带着冷笑,右手持刀,一步一步走到榻前。
“你…白宁王,你想干什么?”慕容伏允瞪大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是力不从心。
“可汗,恕属下无礼了”,白宁王看着病入膏肓的慕容伏允也是恭敬一礼,“要怪你就怪大宁王吧”。
“顺…顺儿?”慕容伏允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惊骇过后便是挣扎叫道:“不,不可能,顺儿他不可能……”。他不相信软弱老实的慕容顺会谋害他。
“嘿嘿,汉人奸诈狠辣,大宁王在长安生活十余年,可汗你以为他还是之前的大宁王吗”。白宁王冷笑一声。
说罢便是脸色一肃,单膝跪地,手捧着弯刀奉上,大声喊道:“为了吐谷浑的将来,恭请……可汗赴死”。
恭请可汗赴死……六个字回荡在宫中,吓得那些奴仆四散而逃。
慕容伏允摇着头,眼里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不…不可能,白宁王本汗恕你无罪,不追究你的罪过,咳咳,你…你带本汗出去,去西南雪山,本汗封你做国相,成为吐谷浑第一…第一名王,陪…咳咳,陪本汗东山再起”。说着挣扎坐起,向白宁王伸着手,声音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白宁王一怔,看着可汗那神色,心思微动,继而也是冷笑摇头,“可汗,你不是十几年的可汗了,如今的大唐也不是十几年的大隋了”。
说罢看着慕容伏允还要说话,白宁王心底发狠,站起身来,右手递出弯刀,“请可汗赴死”。
“不、不…”,慕容伏允终于害怕了,只是摇着头呢喃道,挣扎着退后,“何人来救本汗……何人来救本汗啊”,伏允声嘶力竭的喊道。
慕容顺脸皮抖动,颤抖的手显得他心里很不平静,眼里尽是挣扎,大宝王也是脸色复杂,当年他与高昌王、天柱王一起辅佐伏允,一起东山再起,成功复国,只是后来可汗愈加亲近天柱王,天柱王也是把持权柄,打压异己。
说到底,不论如何,曾经的大宝王是慕容伏允的得力干将和心腹忠臣。
听得可汗这声嘶力竭的呼喊,众人心底都是不舒服。
“不,不能这样,不忠不孝…”,慕容顺脸上带着几分惶恐,摇着头呢喃道,说着竟是转身冲进了内宫。
“太子……”大宝王二人一惊,忙是赶上。
“白宁王且慢”,慕容顺冲进内宫大喊道。
白宁王一听,心底发狠,冲上前去,断喝一声,“属下白宁王,恭请可汗上路”,说罢手起刀落,血液喷涌,地上滚落一颗血淋淋的头颅,竟是直接将慕容伏允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