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疑是使臣
1259.疑是使臣
“使臣节仗怎么会在这人手里?莫非……”。李破军心里也是一惊,忙是看向惊愕呆愣的莫雄,“莫庄主,快请医师,务必救活此人”。
“好,好,殿下放心,为医治孔兄弟,我已经将洮州最好的医师请来了,现就在庄上”,莫雄忙不迭应着,看样子二弟从戈壁滩上捡回来的这个人似乎还是朝廷官员啊,这可是功劳一件啊。
说着莫雄招呼着同样惊讶的莫老二亲自将这人抬到了客房之中。
不多时,一名须发皆白的医师急匆匆而来。
“老夫安全道拜见太子殿下”。那医师似乎也是见过世面的,看见李破军倒没有莫雄之前的那般吃惊慌乱,有条不紊的和缓行礼。
“殿下,安医师是洮州有名的神医,医术了得,以前还曾被京城太医署征召”。这时莫雄也是上前介绍道,生怕李破军对安全道的医术有所怀疑。
能被太医署征召的那必然就是一方名医了,怪不得有此气度,李破军也是点头道:“安医师有礼了,还请速速救治此人,务必让他醒转”。
“殿下放心,老夫定当竭尽全力”。
片刻过后,安全道出了客房,擦了擦手,李破军忙是迎了上去
“安医师,如何?可有性命之忧?”这人应该是出使异域的使臣,只是李破军和张文都不认得他,既然这人如此狼狈的抱着半截节仗逃了回来,说不定其中就有着秘密。
“殿下请放心,他没有大碍,只是太过虚弱,极度缺水,而且腹中空空,应是极度劳累所致,依老夫估计,此人是以极大的毅力,靠着强大的求生欲才能在荒原戈壁中活下来的,只要让他得到休息,再配合老夫所配药膳,过不久就会醒来”。
安全道也是捻须微笑道,这种病症对于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这人根本没有病,只是极度虚弱罢了,只要休息好了吃点东西就可以下床了。
李破军听了松了一口气,谢过了安全道也是让莫雄安排一件厢房,现在出了这事,不弄清楚是肯定回不去的。
对此莫雄自然是拍手欢迎的,他还巴不得太子殿下赖在他家吃吃喝喝呢,一个劲的要把自己卧房腾给李破军,李破军自是坚辞了。
晚间,得到了李破军传令的翟长孙也是派遣房二率领五百陌刀兵前来护卫,五百健硕的着甲陌刀兵住进莫家庄,可是让莫雄额头直冒冷汗
客房之中,李破军、张文、房二还有薛仁贵四人围桌齐坐着。
“大将军,依我看,这困难的使臣十有八九就与吐谷浑有关”,薛仁贵猜度道,“眼下除了吐谷浑,周边诸国四夷绝不可能为难我朝使节的”。
“谁说那人一定就是使节了,假如就是一个乞丐在荒郊野外随便捡了根棍子,恰好就是被丢弃的节仗呢”一旁吃着水果的房二瘪瘪嘴说道。
听的这话,张文脸色一肃,“房都尉莫要胡说,节仗乃是代表着国家威严,使臣必须卧起操持,毋宁死,亦不可失了节仗,怎可能丢弃”。
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房二愣子大大咧咧的不注意,张文这个忠正的儒士的眼里就揉不得沙子了。
训斥了房二愣子,张文也是点头道:“薛都尉所言甚有可能,方才我想起来了几件事,前番伏允请求联姻,嫁公主与其子尊王,圣人许之,遣鸿胪寺丞赵德楷持节前去赐婚,并携尊王回长安完婚,但伏允之子尊王却是称疾拒绝,同时,伏允又袭扰兰、廓一带,联姻破裂,而使臣赵德楷等人也无踪影,若没有被伏允所害那就是被拘禁了。伏允反叛之后,拒绝朝贡,朝廷又遣中郎将康处直等人前去申饬,结果又是一去不回。
所以我猜测,那人应该就是这两使节成员之一”。
听到这个,李破军精神一震,“那应该就是了”,说着也是颇为愤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吐谷浑倒是做的绝,连番害我几波使臣”。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是中原义战的传统,吐谷浑蛮夷小国,固然是不懂的”。张文也是点头说道,
正说话间,只听得门口有说话声,继而,陈康推门进来,“大将军,莫庄主求见,说是那人醒了”。
“醒了?好,我们去看看”,李破军一喜,起身说道。如果使臣能够活下来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而且从吐谷浑逃了回来应该是有点可用信息的。
门口的莫雄见礼罢了,也是直说道:“打扰殿下休息了,孔兄也是刚刚醒转,听闻殿下探望,激动万分,我看见殿下院中尚有光亮,就冒昧求见了”。
李破军闻言一怔,看了看张文,相视摇头一笑,他们还以为是那疑似使臣的人醒了呢。
“走吧,且去看看”,既然出来了,那不可能再回去吧,那让人家多没有面子,何况李破军对这个孔正卿也是抱有好感的。
来到了那间客房,拿着那封书信,孔正卿手有点抖,太子殿下竟是亲来探望他,还邀请他加入神策军……这消息实在是太让孔正卿激动了。
自从他父亲孔长秀死后,他可是完全抛却了仗剑游玩的心思,一心想着建功报国、拜将封侯的,这加入神策军,跟随太子殿下,不就是最好的途径吗。
听得脚步声近来,孔正卿忍着胸口疼痛,推开了侍女的搀扶,起床在门口侍立着。
见到走到最前面的那名青年,气宇轩昂,威势十足,莫雄等人具在其身后紧跟,孔正卿也是猜到了。
深深一礼,“洮州孔正卿,拜见太子殿下”。
“孔义士有礼了,快快安坐”李破军也是笑着上前搀扶。
在灯笼光芒下一看,果然,这孔正卿确实有些不但,虽然伤重未愈,但那骨子里的自信和气度改变不了。
“孔义士大名,闻名已久啊,散尽家财,保境安民,着实可敬可佩啊”。李破军也是颇为热情定说道。
太子这么抬举,倒是让孔正卿不好意思,直谦逊道:“殿下过奖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不屈使臣,军机大事
1260.不屈使臣,军机大事
闲谈不多时,不需要李破军屈身相邀,孔正卿便是无比郑重的向李破军请求加入神策军。
而李破军自是也不会哆嗦,当即同意了,并且当众说明孔正卿擒拿和木智作为投名状,算作一功,直接晋升旅帅之职,对于一来就成为低阶军官,孔正卿也是极为满意的。
而薛仁贵、房二等军中人士也没有话说,毕竟孔正卿散尽家财、组建民团,奇袭白石山,擒下贼首和木智,确实是大功一件,做个旅帅绰绰有余了。
正是说笑着,忽的,又是脚步声骤来,“庄主、啊,小人拜见太子殿下,那、那人醒了,吵着要见庄主”,一小厮急匆匆来报。
李破军等人闻言忙是起身,“走,过去看看”,这回应该是那人无疑了。
众人来到一侧客房,还没进门,便只听得里面嘶哑的声音低喊道:“快叫你家主人……本官有要事、军机要事啊,不可耽误……”。
李破军眉头一挑,大步进屋,只见得床榻上那人正是挣扎着要下床,一旁的侍女为难的搀着,只是那人太过虚弱,甚至都起不来床。
听的脚步声,那人抬头一看,这一看,便是愣住了。
继而浑身颤抖,伸着手都在哆嗦,眼里涌出热泪,“太、太子殿下?真是殿下吗?莫非是臣眼花了?”
“认得我?”李破军心里一动,忙是上前扶住他,“我正是太子李破军,你是何人?因何昏倒在戈壁,又为何持有大唐节仗?”
那人见得果真是李破军,不是他眼花了,也是眼泪哗哗,直哭嚷道:“苍天护佑啊,真是殿下,臣活着回到大唐了,圣人恩泽啊……”。这人似乎情绪有些崩溃,一直哭嚷着叫着。
在异国被折磨那么长时间,而后历经艰险,逃回故国,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失控了。
李破军也知道,这是在发泄着情绪,待得泪水枯竭之后,那人也是挣扎着坐直了身子,整理一下头发和衣服,双手将一侧的节奏举起,嘶哑着声音高喊道:“大唐使臣,鸿胪寺丞赵德楷拜见太子殿下,臣有辱国体,辜负皇命,于贞观六年十一月出使吐谷浑,今日方归…”。说着又是悲从中来。
听得此话,李破军几人都是一惊,这衣衫褴褛之人,竟果真是大唐时辰赵德楷。
“你是赵寺丞?怎会如此模样啊?自你出使之后,音讯全无,朝廷还以为你已被吐谷浑所害了”,李破军也是惊问道。
堂堂一个六品上的鸿胪寺丞,一去数月半年,音讯全无,归来却成了这般模样,由不得李破军不吃惊。
赵德楷听了更觉悲上心头,强忍着悲戚,叙说了他的经历。
原来他出使吐谷浑之后,开始还是受到礼遇的,只是伏允之子尊王拒绝去长安完婚,气氛一度僵硬,就在此时,那天柱王又打着伏允的旗号私自派兵袭扰兰州、廓州等地,直接逼得伏允不得不与大唐撕破脸了,这时候,赵德楷等人就遭殃了。
数百人的使节团,有的被杀,有的被强迫成为奴隶,而赵德楷作为使臣,也被拘禁了,吐谷浑国相慕容孝崇汉化,喜好汉家文化,便从伏允那儿将饱读诗书的赵德楷要去了。
慕容孝企图劝降赵德楷,让赵德楷做他的幕僚,但赵德楷作为鸿胪寺的外交官,自然是有着骨气的,宁死不从,因此僵持住了,慕容孝也没杀他,只是将他拘禁着,走到哪儿带到哪儿,甚至还执礼甚恭,但是赵德楷软硬不吃,要么回大唐,要么死,慕容孝也拿他没办法。
说到这,李破军忽的问道:“方才在外面听你说有军机大事,不可耽误,不知何事?”
说罢又是补充道:“洮羌反叛,圣人任我为西北安抚大使,平定洮羌,监督战事,现在洮羌已平,我意领兵前去吐谷浑,相助李大帅”。
一听这话,赵德楷又是激动了,忙不迭点头道:“对对,军机大事,殿下,那慕容孝去吐蕃了”。
“吐蕃?他去做什么?”李破军一怔,继而便是一拍脑袋惊问道:“他去搬兵?”
“对,臣是被慕容孝随身拘禁的,他去哪儿就带我去哪儿,半个月前他带着我离开了,伏俟城,只是我一直被捆在马背上,也不知道去向何方,直到有一天偶尔听到他们说话才得知了慕容孝的目的。
看守我的有一人是被吐谷浑人抓去的汉人,训成了汉奴,臣费劲口舌,晓之大义,这才说动那人协助我脱逃,而后我一路向东,直到肉脯吃完、清水喝尽,这才力竭昏倒在戈壁上”。
听完赵德楷所说,李破军也是面色凝重,直说道:“吐蕃兵强马壮,一旦相助吐谷浑,我大唐必定压力大增……”。
“而且李大帅兵分数路,分割围歼吐谷浑,一旦吐蕃加入,未免力有不逮……”。张文也是沉声说道。
一旁的莫雄兄弟二人低着头一脸复杂,他们本是平民,但却是听得了这军机大事,一时间有些惶恐。
其实这也不算是军事机密,所以李破军等人也并没有特意避开他们。
摇了摇头,李破军直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那吐蕃来了再说”,说着直向莫老二,直笑道:“赵寺丞,这是莫氏兄弟,老大莫雄,老二莫壮,你就是莫壮从戈壁上救回来的”。
听得此话,赵德楷忙是挣扎着正身拜道:“赵德楷感谢莫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日后莫兄但有驱使,绝无推诿”。救命之恩可是天大的恩德,饱读诗书,深明仁义的赵德楷显然不是忘恩之人。
各自寒暄罢了,李破军直起身道:“德楷身子虚弱,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且先休息”。说罢就领着众人出去了。
赵德楷张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只是李破军等人已经走了,他心里不明白,为什么太子殿下好像对慕容孝的行踪并不上心,似乎一点都不担忧慕容孝去吐蕃借兵啊。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截杀之
1261.截杀之
正当赵德楷心中狐疑不解之时,只听得房门轻叩,嘎吱一声被打开,李破军等三人去而复返。
赵德楷会心一笑,看来太子殿下心中已有定策啊。
“德楷应该有话要说吧?”李破军重新坐下,看着赵德楷笑道。
张文也是笑道:“方才看见赵兄欲言又止,料想应是顾忌莫氏兄弟吧”。赵德楷闻言也是一笑,“非是信不过莫恩人,只是此军机之事,最好隐秘一些为好”。
李破军看他一眼,示意他说。
赵德楷也是坐直了身子,直道:“殿下,那慕容孝此去吐蕃,我等不可不防啊,一旦被其成功借到兵马,委实不妙,或可上奏朝廷,请圣人遣使前去吐蕃,叙说厉害,消除松赞干布对我大唐的敌视之心,让我军可放手打击吐谷浑”。
赵德楷说罢,李破军几人也是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眼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毕竟吐蕃跟大唐还没有撕破脸皮,派个机敏的使者前去,在松赞干布面前与那慕容孝争上一争,辩上一辩,或可使吐蕃不帮助吐谷浑,或者两不相帮,更或者相助大唐也不无可能。
不要小看了这些一张嘴走天下的使者辩士,历史上王玄策孤身一人,靠着一张嘴,在天竺翻云覆雨,直接借兵灭了天竺(即今印度),还有那先秦时期,例如张仪苏秦这些辩士也都是风云人物。
“赵寺丞所言极是,遣使前去陈明利害,或可使慕容孝无功而返”。张文也是点头道。
李破军也是点点头,而后又是挑眉道:“还有吗?”
赵德楷几人一愣,继而也是摇摇头,李破军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布地图,上面绘制着吐谷浑吐蕃和大唐西部这一大块地方。
李破军指着地图上的洮州,直道:“德楷你说你从慕容孝哪里逃出后一路向东,走了两天,大概在这处戈壁这里被莫壮救了”。说着指着地图上濒临大唐的一处荒原。
赵德楷想了想点头道:“正是,殿下的意思是?”
“你们看,吐蕃在吐谷浑的西南方,慕容孝若去吐蕃直接出伏俟城,往西而去便是,何必往这里走?”李破军指着地图上的方位问道,见得众人若有所思,李破军限定截图的说道:“这说明慕容孝怕了,当时我军已陈兵曼头山库山一线,对伏俟城形成包围之态,伏俟城往西往南都是重兵对峙,直有同往大唐的东边没有兵马,这说明慕容孝害怕与我军碰面,就钻了个空子,企图往东,然后从松州之外的党项所部取道前往吐蕃”。
说到这李破军也是笑道:“依我估计,慕容孝定是对吐谷浑兵马不抱信心,这才以高昌王、国相的身份出使吐蕃,更或者,这向吐蕃借兵之计就是慕容孝自己向伏允提出来的”。
听到这,赵德楷猛的抬头,直惊道:“殿下果真神人也,慕容孝亲口说过,这出使吐蕃正是他自己提出并请命的”。
说罢又是一拍脑袋说道:“慕容孝还曾问过我,问我如何看待此次战事,双方胜算几何?我直言天兵所至,吐谷浑必败,当时慕容孝也并没有发怒,只是忧心说了一句“天柱王自矜攻伐,太过骄横,只恐下场不好”,当时不觉得有甚,现在听殿下一分析,这便是慕容孝对吐谷浑兵马不抱信心的体现啊”。
赵德楷说罢张文二人也是崇拜的看着李破军,殿下竟是分析的丝毫不差,仅凭一个方向便是分析出来了这么多。
这时,薛仁贵眼睛一亮,“我明白大将军的意思了”。
李破军挑眉一笑,“仁贵说说看”。
“截杀慕容孝”。薛仁贵惊喜的瞪大眼睛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此言一出,张文二人具都是一惊。
李破很是满意的点头,指着地图上直道:“按照行程来掐算,现在慕容孝等人应该已经到了党项附近,或可领兵直去党项,将其擒杀”。
看了看地图上方向和距离,正是如此,几人不由得一喜,只是张文又是担忧的说道:“只是如今党项羌也反了,冒然前去党项羌所部,恐怕会有阻挠”。
赵德楷闻言大惊,“什么?党项羌反了?何时的事?党项羌首领拓拔赤辞不是一向恭谨有加吗?”他一去吐谷浑大半年,受尽磨难,自是不知道月前党项羌已反的消息的。
待得张文与他叙说完了,赵德楷也是愣了,张着嘴有些不敢置信,“这……这、简直……”。不管是胶东王李道彦还是营国公樊兴都是爵位高的贵族,其中一个还是皇族,他一个六品寺丞却是不能妄加评论的。
“简直是脑子进水了是不是”,李破军也是冷笑着说道。
在他看来,这二人罪责难逃,好好的和睦关系愣是被他们自以为是的骄傲给打破了,见小利而亡大义,为了区区几千头牛羊,就不顾前方大战,逼反了后方的人,真是傻缺,就算要抢,也得打完了吐谷浑腾出手来再去抢嘛。
赵德楷正要点点头,也是尴尬一笑。
“党项羌应该无碍,分析情况来看,那拓拔赤辞对我大唐是有好感的,而且是恭敬的,只是被李樊欺负到了家里,不得不反,此次错在我大唐。待我备上厚礼,前去安抚,陈明利害,再传令李樊二人前去致歉,或可平之,先礼后兵,如若不行的话,那就做一回恶人了,谅那党项羌也不过数万人,灭之也无妨”。
李破军想到了数百年后的党项,不由得心中发狠,竟有趁着机会灭了他的冲动。
张文等人感受到李破军这股子杀气,不由得心中一颤,不明白殿下说着说着又动了杀心,不是说错在我大唐吗。
张文咳嗽一声小心说道:“大将军,窃以为还是安抚的好,圣人已下旨申饬李樊二人,安抚拓拔赤辞了,而且如您所说,此次错在大唐一方,若冒然灭之,乃是师出无名,实非义战,恐惹人非议”。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莫氏昆仲请求参军
1262.莫氏昆仲请求参军
听了张文的话,李破军笑了,“义战?如今哪还有什么义战,春秋以后便无义战,看看宋襄公的下场就知道了”。
张文一噎,脸上神色复杂,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想说的是师出要有名,但是接下来李破军说了一句话,他就没话说了。
“史书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看了看赵德楷,李破军又是心中一动,摸着下巴说道:“关于德楷所说的遣使吐蕃,我觉得也可行,双管齐下,我这边截杀慕容孝,如果不成,失手了,那就靠你那边去与松赞干布说明利害,就靠你跟慕容孝比试口才了”。
赵德楷一怔,指了指自己,惊讶问道:“我?我出使吐蕃?”
李破军一笑,反问道:“现在还有别的人员吗?还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吗?”
张文也是笑道:“确实,赵兄确是最佳人选”。
赵德楷闻言只觉得胸口发热,激动莫名,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顿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只是有些惊疑不定的问道:“只是遣使需要礼部与鸿胪寺商议,递交三省,交由圣人定夺,恐不可冒然认命啊”。
出使别国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决定的。
听了这话,李破军摆手一笑,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身为西北六道安抚使,总督西北六道战事,奉旨提调西北一切军政要务,查岔吏治,便宜行事”。说罢又是挑眉一笑,“而且来时,圣人给了我九个字,你猜猜看?”
赵德楷愣愣摇头,只听得李破军自信笑道:“如遇不决,可先斩后奏”。
听了这话,赵德楷嘶了一口冷气,这九个字就说明李破军在西北之地可以“为所欲为”了,根本不用请示。
这下子赵德楷就不怀疑李破军是否有权可以认命使者了,当即正起身子,慨然说道,“臣赵德楷领命”。只几个字,就足以表明心迹,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用生命去验证。
李破了,想了想道:“你稍等,我与那松赞干布神交已久,他随其父来长安朝见时,曾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又让人代传过书信,算是有过交道,我写封信你交给他,或许有些作用”。
赵德楷闻言高兴不已,这就为他出使增添了几分胜算了。
李破军思略再三,斟酌语言,这才郑重的下笔,片刻之后,递给赵德楷,赵德楷小心收起。
而后李破军又是写了一封调令,让李道彦樊兴二人写封书信,表示对拓拔赤辞略表歉意,这倒不是李破军不护短,实在是这次确实是李道彦二人做的不地道,人家都表示归附了,还对你提供牛羊等粮草支持,结果你转头趁着人家不设防又去劫掠人家,用比较文绉绉的话说就是“端的不为人子”。
“将这封信传给李大帅,务必让李樊二人依信行事”。将信递给薛仁贵,李破军吩咐道。
当晚,就在莫家庄歇下了,次日神策军就会集合前来莫家庄。
翌日一早,李破军正在洗漱,忽闻莫氏兄弟来访。
“贤昆仲大早来访,莫非是有何要事吗?”李破军换上练功服笑道。
看见李破军这副打扮,莫壮口直心快,直问道:“早就听说殿下武艺了得,这是要练功吗?”
不等李破军说话,稳重的莫雄便是轻斥道:“二弟不得无礼”,说罢向李破军行礼拜道:“见过殿下”。
“哈哈,不必多礼,随便坐”,李破军就像是这是他家一样,一屁股坐在一旁石凳上伸手笑道。
莫雄二人却是不敢随便坐的,莫雄也是有眼力的,也不耽搁,当即直接说道:“殿下,我兄弟二人早有报国之心,只可惜文不能提笔,中不了功名,唯有一身武艺尚可,却无门路,我兄弟二人请求加入神策军,上阵杀敌,建功报国,还请殿下恩准”。
说罢二人齐齐下拜。
李破军一怔,没想到莫雄大早上来是为了这个,老实说,莫雄若真要参军也是简单,他家世清白又有财力,完全能被选中做府兵,但是莫雄显然是看不上这种府兵的,现在跟李破军有了这个缘分之后,有了门路,莫雄的心思就动了,跟着太子殿下混,以后也算是从孔之功了,不说太子的名头,但是神策军的招牌也是很响亮的。
“你兄弟二人有诺大家业,当为一地大户,为何有这个心思?”李破军可不是什么人去都收的,孔正卿那是用投名状的来开路的,无论品格、才干还是武艺都是合格的,所以李破军才会收他。
“不怕殿下笑话,之前我也是太重家业,眼界只在洮州一地,说白了便是毫无志气,但是此次经历孔兄一事之后,不仅孔兄醒悟了,我也被孔兄警醒了,大丈夫,功名当自取,依靠祖辈基业,安于当个土财主着实枉为一世男儿,所以我兄弟二人立志追随殿下,参军报国,博一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听了李破军的疑问,莫雄也是一阵惭愧,直沉声说道。
李破军听罢没有说话,让莫氏兄弟甚是心急,良久,李破军思虑过后,直道:“本来神策军暂不找人,但经过战事之后定会有所减员,提前招人也不无可能”。
听到这,莫氏兄弟一喜,但是,事情总会有个转折,“但是,神策军招人也不是叫道的,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莫壮闻言一捶胸膛,直道:“殿下放心,当兵无非就是两个字,一是不怕死,二是有武功,这点你可以放心,我莫二走了西域这条商道七八年,遇上无数马匪贼寇,身上伤口上十处,绝对不怕死,嗯,我大哥也是。至于武功,我可以举起三百斤大石头,一把长刀寻常十个八个汉子近不得身,我大哥也是,嗯我大哥用起长枪来我也打不过”。
李破军眸光一动,看着莫壮,这憨厚汉子似乎并不愚钝啊,知道这么直接推销自己,而且话语听起来十分真挚。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小露身手
1263.小露身手
看着兄弟二人希冀的目光,李破军摆手一笑,“别那么紧张,进神策军是凭借实力的,只要你们有那个实力,就能进”。
说这起身吩咐陈康道:“去将稚圭仁贵他们都喊来”。
话音落下,陈康正欲转身,便只听得门口笑声传来,“殿下喊我等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一天到晚的哪有恁多好事”,李破军笑骂一声,也是直向莫雄二人,“莫氏兄弟想要加入神策军,你们觉得如何?”
张文二人一怔,直道:“殿下决定就好”,神策军说白了就是李破军的私人武装,他们身为属下可是不敢随便说的。
“别打呼呼,你觉得他们如何?”李破军也是直问道。
张文听了苦笑,看向莫氏兄弟,似在考虑,莫雄二人也是自觉的挺直身体,生怕这位太子亲信对他们有什么坏看法。
“莫氏兄弟都是侠肝义胆之人,慨然仁义,家世清正,品质清白,这点没问题,但是加入神策军还需一个好的身体,最好有些武艺,这点我倒尚未知晓”。张文倒是看得起莫氏兄弟,也知道李破军心底是想接纳二人的,也就顺水推舟说着好话,但未免太露骨,于是又来了一个转折“但是”。
武艺这方面从表面上他一个文人确实看不出来,而且这一点也最好证明,莫氏兄弟找人打一架便是。
果然,莫壮听了这话,也是拍着胸脯说道:“这点不用担心,我这就练给你看看”,说罢对着身后的家丁一喝,“还愣着作甚,快去将我的长刀取来”。
家丁麻溜的取来了长刀,这所谓的长刀就是汉时环首刀的加长版,比较厚重,刀杆也较长,手握长刀,摆个把势,还真有几分气势,李破军猜想着这莫壮定是系统学过刀法。
莫雄也是让人取来了他的兵器,是一把长枪,枪杆用白蜡木所制,枪头三棱,烁烁流光。
“殿下,请给我们安排一个对手吧”。莫雄也是请求道。
李破军闻言一笑,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上骨骼噼啪响,“不用安排,我来跟你们过几招”,说罢手一伸,陈康会意,递过大戟。
莫氏兄弟二人都是一愣,而后忙是摆手拒绝,“不敢不敢,哪敢跟殿下交手”。
莫壮更是口直心快,“刀枪无眼,待会儿伤着殿下了,那就罪过大了”。
李破军一脸苦逼,难道看起来我就那么弱鸡吗?
“二位放心交手吧,殿下的身手保证会让你们惊讶的”,薛仁贵也是大笑道,开玩笑,太子殿下神力惊人,又有那一手精妙的戟法,如今随着年岁上涨,估计越是厉害了。
“放手过来,再要犹豫,你们可就进不成神策军了”,拖着大戟来到场中空地,李破军昂头喝道。
莫雄眼睛一凝,看着地上有些惊讶,因为这青石板的地上,竟是被那戟硬生生的拖出来了一条深深的印迹,这说明这戟分量很大啊,之前莫雄看见这黑色大戟还以为只是样子货呢,这下不敢轻视了,拉着二弟下场了。
“殿下,你这是要一打我们俩吗?”莫壮又是惊问道。
“哪那么多废话,速战速决”,李破军轻喝道,见得莫雄二人还在彳亍,当即也是手下不留情,先下手为强,直接一个挪步上前,抡起大戟拦腰斩去,二人一惊,慌忙避躲。
莫壮用枪重在灵活,当即闪身躲过,而莫壮却是低呵一声,竖刀就当,只听得一声金铁巨响,莫壮踉跄向后跌去,直退了五六步,差点摔倒,这才稳住身子。
双手已在颤抖,脸上更是惊骇莫名。
殊不知李破军也是脸露讶色,吧唧吧唧嘴直道:“硬接这一招,是条汉子”。
莫壮还是不说话,只是双手有些不听使唤,几人凝目看去,只见得其双手虎口已经是鲜血直流,显然是被反震之力震裂了虎口。
“好大的力气”,终于,平复了胸口激荡,散去闷气,莫壮重重的吸口气惊骇道。
一旁莫雄也是一脸不可置信,自家二弟的力气他可是知道的,举个三五百斤不在话下,一手刀法更是善于硬碰硬的,在这西北武林之中也是一号人物的,结果只这一招便是被震裂了虎口,差点倒地,反观李破军,还是单手持戟,原地站立,不为所动。
莫雄咽了一口口水,直问道:“敢问殿下,掌中神兵重几何?”
李破军一笑,“不到七十斤”,莫雄松了口气,又是听得一句,“正好六十九斤九两”。
莫雄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眼里具都是惊骇和敬佩,六十九斤的武器,换了弱点的汉子,怕是举都举不起来,看来传言果真不许,太子殿下武力惊人,不是讹传,而是真的!
晃荡一声,莫雄直接扔掉了手中长枪,直行礼拜道:“草民输了,不敢与殿下较力”。莫壮也是嘟囔一声,“殿下力气太大,武器又重,我打不过”,倒是没扔兵器。
李破军脸色一肃,语气平缓,“莫雄,你知道吗?当年冲川谷一战,一万突厥精锐袭击我们,我差点身死塞外,那一战,神策军阵亡两千余人,有的兄弟死后都是握紧了手中兵器,没有兵器的手、脚、牙都是兵器,从未有过丢弃兵器的事情”。
莫雄脸色一白,忙是拾起了长枪。
“丢盔弃甲说的就是逃兵败兵,无论什么时候,作为一名军人,都不能丢弃手中兵器,你唯有记住这一点,才不至于做一名逃兵”。
莫雄忙是应着,“铭记殿下教诲”。
“好了,都收拾一下,跟家人道个别,午时便随军一起走吧”。李破军脸色一变又是和煦说道。
莫雄二人闻言具都是大喜,这说明太子殿下接纳了他们,忙是拜谢。
莫雄又是说道:“好教殿下得知,我兄弟二人父母已不在,膝下又无儿无女,实无牵挂,现在愿意散尽家财,充做军资,聊表心意,望殿下接纳”。
李破军一顿,“你诺大的家业,竟只有兄弟二人,没个亲眷?”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库山之下,旌旗蔽空
1264.库山之下,旌旗蔽空
听得李破军这么问,莫雄脸色一正,正义凛然的说道:“我有一妻,只是昨晚我已经与其和离了”。
李破军心底一沉,低沉问道:“为何?”
“男儿当以国事为重,四夷未平,何以家为”,莫雄一脸豪迈的说道。
只是李破军面色未变,眼中眸光却是一凝,已经对莫雄失去了好感。
一旁的莫壮却是瘪瘪嘴说道:“嫂嫂是个好人,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但是操持家业也是有着苦劳的,我还是觉得大哥这样做不太好”。
莫雄面色一尬,直向莫雄轻斥道:“你懂个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整日里陪着妇道人家算计着柴米油盐,着实无趣”。
“好了,莫要争了,你们先回去,午时大军集合时再说”,李破军摆摆手直道。
二人退去。
李破军与张文对视一眼,继而具都是微微摇头,一旁的薛仁贵也是吧唧嘴叹道:“为了功名就与妻和离,这莫雄真是……”。
“此人要么就是类似吴起杀妻求将一样的人杰,要么就是心思狠毒,无情无义的毒夫”,看着莫氏兄弟离去的方向,李破军呢喃道。
张文也是点点头,“这莫雄连朝夕相处的发妻都说抛就,虽是说为了大志,但着实太过无情无义,倒是那莫壮心思直率,性子通达”。
“什么狗屁大志,说得好听,抛妻无非就是为了功名利禄,我算是看清他了”。李破军啐了一口轻斥道,他最是看不起这种抛妻之人了。
“那殿下准备怎么办?还准他加入神策军吗?”薛仁贵也是皱眉问道,要依着他,他就不会收这种无情无义的人了,还妄称西北豪侠,我呸!
李破军也是有着彳亍,想了想直说道:“先准他加入,以后如何,再视情况而定”。
话音落下,又是听得脚步声来,那莫竟是去而复返。
“殿下,我意将家产充做军资,现粗略整理,得现钱三万贯,另有房契地契若干,粗略估价八万贯左右,还请殿下笑纳”,莫雄单刀直入,直接上来呈上一个木盒,里面具都是一些地契房契。
李破军脸色闪过一丝不愉,“莫庄主这是作甚,我岂会贪图你的家产,说出去还以为是我李破军强取豪夺”。
莫雄闻言忙是摆手,直说道:“非是这个意思,只是属下参军之后,孑然一身,了无牵挂,也用不上这些许家产,只愿建功报国,封妻荫子”。
“封妻荫子?莫庄主你不是已经休妻了吗?何来的封妻荫子?”李破军面色一沉,冷声说道。
莫雄闻言一滞,看着李破军的脸色,也知道他这事惹得李破军不满了,也是脸色微尬,不知如何说话,李破军想了想直说道:“跟你明说了吧,神策军断然是不会收无情无义之人的……”
“殿下明鉴,勿要污了我的清白啊,我莫雄在这洮州乃至陇右道,从来都是仗义疏财,重义轻生,道上的朋友如有困难,我必全力相助,何来的无情无义”。
听到这,莫雄也是急了,眉头一挑,当面与李破军争论道。
“大胆,休得对殿下不敬”,见得莫雄有些跳,薛仁贵上前一步,低呵道。
莫雄闻言忙道不敢,李破军又道:“抛妻发妻?这又怎么说?”
“好教殿下得知,我妻与我成婚近十载,却是未能生下一儿半女,已是不孝,如今建功报国之机就在眼前,又怎能不忠”。莫雄也是直解释道,说法倒是大义凛然,让人无法反驳。
毕竟这个时代若是没有生下儿女来确实是很大的不孝,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嘛。
“可有妾室?”李破军眉头一拧。
“有两房侍妾”。
“侍妾可生育儿女?”
“未曾”。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三个妻妾都没能生育,那定是你的问题了”,李破军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道。
莫雄听了急了,一脸不爽,“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身体健硕非常,从无毛病”。无论那个男人被怀疑那方面不行的时候都会出言反驳一二的。
李破军眼睛一翻,“你自己信吗?若你没有,那难道是三个女人同时有毛病?”说罢脸色一正,沉声道:无论如何,神策军都不能收无情无义的抛妻之人,现在我给你指条明路,你的家产我不要你的,知道护龙山庄什么地方吗?”
“知道,那是神策军驻兵之地”。
“护龙山庄附近已经形成了数条集市,颇为热闹,加入神策军者便可以将户籍迁入长安,可在山庄附近安家,你带着家产去山庄附近置办些产业,而后再请京城名医给你诊治一下,说不定就会生育儿子,家国两不误,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发妻尚在的基础上”。
李破军很是贴心的给莫雄规划着人生道路。
莫雄一听便是喜了,直道:“但从殿下安排”。
午时三刻,大军轰隆隆来到了莫家凹,惊动了这一村的百姓,见得是唐军之后方才放下心来。
而另一方面,赵德楷仅仅歇息了一晚,便是不顾身体尚未复原,就拖着疲倦的身体往西南而去,孤身一人,作为使节,出使吐蕃去了。
李破军也是备好重礼,领兵往着松州之外的党项部所去。
而此时,西北战场也是愈加激烈。
库山之下,营帐连绵,从天空俯瞰,整个营帐呈现出奇异的形状,这就是李靖的扎营妙法,经过数天的等待,李靖终于等来了北路的几部人马。
现在只有那赤水道的一路人马没有如期到达,李靖已经知道了松州党项羌的事情,内心也是对李道彦二人的所作所为身高无语,但是对其视军令如无物,竟敢不按期会师,这就让李大帅很是气愤了,心里打定主意,定要严惩二人。
唐军大营,正中心有着一座高大醒目的营帐,迎风飘扬着高大的大纛,这就是唐军中军大帐,随着聚将鼓声响起,大营四面八方的防守将领,迅速来到中军大帐集合。
大帐之中,李靖正中安坐,左右两列分坐着数路总管和副将,真正的兵强马壮。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甲光向日,马蹄声疾
1265.甲光向日,马蹄声疾
唐军大营,随着中军大帐中奔出一名又一名的传令兵,整个大营也是极速的变动起来,犹如一波又一波的洪流浪潮,先是马蹄声动,又是一个战鼓声起,三万余大唐中军快速的集合起来了。
中军帐中,李靖也是一脸肃然,拔出腰间的宝剑,以手擦拭,花白的胡须一挑,“世人皆言我李靖善奇谋,殊不知吾亦通军阵”。
“大帅用兵如神,这排兵布阵之道,吐谷浑一方夷狄,自是敌不过我中原兵法大家的”。
李靖说罢,下面立即有人附和,李靖瞥眼一看,毫无波动。
“呵,区区蛮夷打仗就知道一拥而上,皆是莽夫,哪懂什么排兵布阵”。盐泽道行军总管、利州刺史高甑生哼了一声说道,他本来桀骜之人,中原诸多豪杰他都不服,更别说这区区蛮夷了。
“好了,擂鼓聚兵,准备战斗”,李靖眉头上扬,轻声斥道。李靖生性谨慎,为人最是低调,对高甑生、侯君集这类生性桀骜的人心底里就是隐隐不爽。
清晨的草原上,晨风飒飒,旌旗猎猎,风中似乎飘荡着一丝丝煞气,山上山下,飞鸟惊还不敢过,杀气凝结。
李靖坐在马上,背脊挺直,嘴角挺起一丝冷笑,吐谷浑人这是在找死,明明占据山上有利地形,明明可以据险而守,却是非要在这大草原上约战,似乎这样才能够体现出他们的实力。
不过李靖也是知道,吐谷浑人虽然是受汉化较深,甚至还住进了城池,但是终究是还是传承的鲜卑人的那一套,善于野战,不善据守。
就库山这道天险,李靖只需要五千步军就可以守住,但是吐谷浑兵士都是在马上作战的,你让他们下马据守,先不说他们知不知道如何布防,如何布置滚石檑木这些,他们兴许是连刀都拿不稳,毕竟马上的战士下了马,那就有点下盘不稳了。
李靖给身边的传令兵的打了一个手势,传令兵即可会意,登上一座木质高台,手中不同颜色的令旗挥舞。
两万步军放置在中军,布列成数个奇异的阵形,前排是刀盾兵,护卫其后,这种刀盾兵蹲在地上,以枪杆做支撑,横刀做武器,一个顶一个的可以抵挡住骑兵的冲锋,其后就是数千持弓携弩的弓弩兵,箭头闪烁着灼灼光芒,左右两边就是手持长枪、腰挂横刀的精锐步卒。
中军两翼以及后方,是严阵以待的一万精锐骑兵,甲光向日,刀枪林立,好不威严,一举一动都是显示出精锐的风采。
马背之上,李靖面容从容,似这样的场面,如若是旁人,兴许会激动莫名但是李大帅南征北战,生生打出大唐第一帅的名头出来。
随着太阳的升起,漫无遮蔽的草原上,初升的太阳有些烈,李靖脸上已经有些红润出汗了,眼睛微眯,不用回头看大唐军阵,心中已经是有些不低沉。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唐军正是士气如虹,若再这么拖延,烈日高照,恐怕是士气将会消沉。
看来,这库山之上的天柱王,也不是等闲之辈啊,至少没有想象之中的那样莽撞。
但是,李靖毕竟是李靖,岂会因为这一点点小麻烦就会皱眉,当即附耳身边传令兵,数名传令兵四散而去。
不多时,大唐军阵有些微微的骚动,战马打着响鼻,战士有意无意的擦拭着汗水,地上甚至扬起微微尘土。
库山山头,黑压压的吐谷浑兵马已经准备就绪,一名须发花白的鲜卑人立马最先,脸上尽是冷峻,腰间一柄华丽的弯刀,头上戴着镶珠毡帽。
眯眼看着山下唐军动向,天柱王嘴角一扯,嘶声笑道:“汉人有言说一鼓作气,现在本王将他们晾着晒太阳,这下该没士气了吧”。
“大王勇武睿智,堪比昔日的檀石槐大汗啊”。身边自有人拍着马匹。
果然,天柱王闻言甚是高兴,檀石槐那是何等人物,那是率领鲜卑人走向巅峰的大汗,这不就是他天柱王的追求吗。
“只可惜我吐谷浑勇士不善守,白白浪费了这处险地了”,天柱王也是有本事的,知道这库山天险被他们浪费了,不过很快就是嘴角一扯,桀骜说道:“不过论起野战厮杀,我们鲜卑族的勇士,从不输人”。
说罢以后重重的一挥手,其身后将领会意,纷纷呵斥着己方兵马,库山之上游荡的吐谷浑骑兵纷纷动了起来,立马在山坡上拍成了一行行一排排额阵势,居高临下,颇有威势。
见得这般大军,天柱王也是大笑,“任你李靖如何能耐,绕是把我周边援军消灭了又能怎样,本王勇士冲杀下去,定能撕开缺口,退守西海湖畔,再在广阔的草原之中与尔等周旋,迟早打得你狼狈逃回中原”。
是的,他们库山这数万吐谷浑兵马已经没有了退路,因为周边牛心堆,赤水源的驻兵都被消灭了,唐军对库山已经形成了包围夹击之势,要么固守待援,要么拼死一搏。
固守待援是不可能了,先不说不善守的唐军守不守得住,单说援军这一点,天柱王很清楚伏允可汗对他什么态度,怕是巴不得他死,怎么可能援救。
再说了,以天柱王的桀骜,也不可能窝囊的固守待援,只会一拼,因为他相信自己的肌肉,只要他冲开了唐军的阵形,废除了这股唐军的战斗力,进去了他们熟悉的西海周边的平坦草原,那就是他们的天地了。
号角声起,天柱王深吸一口气,拔出弯刀,举天喝道:“吐谷浑的勇士们,杀光唐狗,佛主和狼神在保佑你们,杀啊”。说罢便是重重的挥下弯刀。
吐谷浑兵马举起了手中的冰刃,顶着烈日,在阳光的照耀下,犹如杀神降世、猛虎下山一般,从库山山坡冲杀而下,马蹄声疾,刀光灼灼。
李靖也是嘴角一扬,忍不住了么,那就让世人看看,我李靖究竟是不是只会奇谋……
令旗挥动,前方刀盾兵即可下蹲,后排弓弩兵露了出来,箭矢瞄向天空,整个大地在马蹄冲击下都在微微颤动,但是弓弩兵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稳,没有一个人提前松开弓弦。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万箭蔽空,人仰马翻
1266.万箭蔽空,人仰马翻
近了,近了,更近了,一千步、八百步、六百步……吐谷浑的铁骑踏在浑厚的大地上隆隆作响,这种面对千军万马冲杀而来的压迫感如果不是正面相对,是很难体会的,若是一般的乌合之众,恐怕只这般气势就足以吓得落荒而逃,但是百战犹生的唐军岂会恐惧。
只是静静的等待命令,眼里只有冷漠。
终于,吐谷浑兵马进去了五百步的射程之内,李靖一拔腰间宝剑,向下一站,传令兵令旗挥动,弓弩兵的指挥者好不拖沓,直接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那支箭矢是响箭,伴随着尖锐的哨子声,指挥官一声“放”,万箭齐发。
嗖嗖嗖的声音不断,箭雨铺天盖地的向前方攒射而去,形成一个优美的抛物线。
前排的弓弩兵放完了弓矢,立马蹲下退后,装填箭矢,其后的同袍即刻补上,又是嗖嗖嗖一轮箭雨。
随着箭矢向上的推力用尽,纷纷落下,当头落下的箭矢,那闪烁着寒芒的箭头让吐谷浑人知道了中原弓弩的厉害,射程远,速度快,威力大。
有些迎面冲开的吐谷浑人甚至是直接被箭矢洞穿了身体,那薄薄的一层皮甲在这强劲的弓弩面前如若无物,绕是走运没有被射中身体,但只有战马受伤,便会受惊,人马具倒,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会被后面疾驰的战马给踩踏成肉泥,更多许多其后的战马被地上高大的战马给绊倒在地,毕竟西北战马具都高大,可不是矮小的滇马川马。
后面的弓弩兵射完了手中的弓矢,第一轮的弓弩兵早已经装填好了弓矢,准备就绪,即刻部位,又是一轮箭雨。
三轮箭雨过后,吐谷浑兵马仅仅行进了两百步,距离前排唐军尚有三百步之遥。
吐谷浑人的弓箭可不是大唐的强弓劲弩,他们的弓箭适合在马上开弓,较为短小,射程也就相对而言比较近,所以三百步开外的地方只要挨射的份儿。
一批又一批的吐谷浑军士跌倒在地,再也起不来,但是更多的吐谷浑人还是前仆后继的冲杀而来,这一点,着实可敬,中原的兵士在面对面硬刚这一点上可能确实不如胡人有血性,面对着前面的迎头箭矢,若是中原人可能就会避躲,士气差的军队,甚至会溃逃,但是吐谷浑人继承了昔日燕国鲜卑人的悍勇,迎面而上,拼命的向前冲,因为他们也不是傻子,他们知道,若不冲破唐军的包围,他们就不能回到西海(青海湖)那片熟悉的美丽草原。
凭着这一腔血勇,还有那回到草原老家的强烈求生欲,终于,吐谷浑兵马冲到了近前,虽然到了近前,但是更加危险,那箭矢咻咻咻的而来,躲都躲不及,不断的有人中箭落下,人仰马翻,但是他们仍是眉头也不眨的踩踏着同伴的尸首前进,冲锋,冲锋,只有冲锋……
距离越近,唐军的射速似乎也是越快,第一轮的箭矢还是天空急射,紧接着唐军的第二轮箭矢又是咻咻射来,犹如闪电一般直向吐谷浑人阵中落去,第一轮落下,第三轮箭矢又来……如此反复,吐谷浑人可算是遍体鳞伤。
而唐军的箭矢就好像是用不完一样,那箭壶里似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一根又一根的铁头箭矢急射出去,这都是大唐的数年国力的积累,都是用箭矢喂出来的弓弩兵。
如此密集的箭雨,即便吐谷浑人能够在马上做着一些花哨动作躲避,但是躲得过第一波,躲得过第二波,便很难躲得过第三波了。
仅仅前进三百步的距离,三万吐谷浑兵马便有不下三千人倒地不起,其中多半是被踩踏而死。
在弓矢未尽的时候,其后的唐军也不是抱胸看着,也是紧锣密鼓的运动着,两翼的骑兵已经蓄势待发,其后的步军已经在准备压上。
终于,一直挨打的吐谷浑人到了反击的时候,不愧是马背上的民族,善骑射不是虚的,骑射就是边骑边射,他们能够手里握着弯刀的同时,还能够握着弓箭射击。
吐谷浑人的弓箭可是做不到唐军弓弩那样抛物线的抛射,只能是直射,这时候,就该前方的刀盾兵显威了。
只见得刀盾兵忽的举起盾牌,互相紧靠,密不透风,一声又一声的闷响,箭矢都是落在了盾牌之人,只有极其少数的弓矢钻了进来,但是碰着唐军的优良铠甲,也是只能伤到皮毛。
终于,弓箭的作用消退了,因为已经短兵相接了。
大唐的军士那是纵观历史也是排的上号的,特别是这十六卫里抽调出来的老卒,都是打了十几年仗,跟随李世民平定天下活下来的,大唐安定也不过十几年,这许多老卒也不过是四十许的年纪,正是壮年之时,那叫一个生猛。
以步军对抗骑兵,李靖就是这么生猛,依靠着紧密的阵形和高昂的士气,李靖愣是拖住了吐谷浑兵马,让他们冲锋的马速缓了下来。
就在吐谷浑兵马冲锋受阻,马速减缓的时候,李靖又是一声令下,令旗挥动,早就严阵以待的两翼唐骑呼啸而出,从两侧包抄迂回,配合着前方阻击的中军步军,竟是活生生将冲锋的吐谷浑人给包围起来了。
等到天柱王反应过来了之后,已经是发现已经前后左右具都是唐军。
“冲,给本王冲过来,冲过来就能回到西海草原了……”,天柱王挥舞着弯刀嘶吼着,“佛主和狼神在护佑着我们……”。就像是一个演讲者一样,不断的煽动着人心。
偏偏信仰佛教和草原狼神的吐谷浑人就吃这一套,嗷嗷叫的往上冲,唐军步军的阵形一时间也是有些散乱。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了,因为左右两翼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改变,左边薛万彻薛万钧兄弟二人,右边的执失思力和高甑生二人,四人具都是勇猛的马上战将。
特别是薛万彻,那是当年东宫李建成麾下第一大将,公认的“万人敌”之一,一支丈八长槊,难逢敌手。
而且薛氏兄弟深受皇恩,一个受封武安郡公,一个受封永安郡公,一个是驸马爷(薛万彻娶了李世民之妹丹阳公主),一个是上柱国(薛万均授上柱国,十二等勋级里最高级,即“特级战斗英雄”称号,与秦琼等少数人并列)。
受如此恩宠,薛氏兄弟也是卯足了劲要建立大功,他们地位尊崇却只是随行将军,甚至都不是一道副将,心里也是憋着气,手中长槊挥动,一个又一个的吐谷浑人死在槊下,兄弟二人觉得这样才算是没辜负皇恩。
当然,最后二人都忘了初心了,一个涉及谋反被砍头了,身败名裂;一个办事不力被下狱了,忧愤而死。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奔袭,又见奔袭
1267.奔袭,又见奔袭
左边的薛氏兄弟勇不可挡,率领五千精骑直接将吐谷浑侧翼拦腰截断,而右翼的高甑生和执失思力也不含糊。
高甑生这人是秦王府老将,其人性格有很大缺点,目中无人,粗鲁桀骜,智谋也不行,又不能识文断字,可谓是缺点一大堆,但是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不怕死。
眼睛红了那就是抽刀就干,说白了就是愣,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起来不要命,昔日攻打洛阳时,王世充的大将王琬在阵前耀武扬威,瑟非常,这就让性格桀骜的高甑生不爽了,竟是直接拍马冲了过去。
要知道对方可是数万人的军阵,可高甑生就是凭借着这股子愣劲硬生生在阵前将大军王琬给生擒了,足见此人的悍勇了,当然,当时若没有尉迟恭接应,这愣子也早被郑军给杀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有高甑生不怕死的冲阵,横冲直撞,有死无生的气势犹如锋锐的箭头,直接插入吐谷浑一侧,而副将执失思力更是少有的智勇双全的突厥人,更知道如何运用骑兵。
高甑生作为箭头冲杀,而执失思力就在其后调度,配合着对面的薛氏兄弟,竟是硬生生将吐谷浑大军给分割冲散了。
本来是万军合一的冲阵,气势汹汹,但是此刻却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兵马,由一个整体被切割成了数个乱七八糟的小部队,一时间,力量大减,马速骤减,同时还要面对数个方向的唐军进攻,可谓是已显劣势。
但是吐谷浑兵马毕竟还没有大幅度伤亡,而且气势未减,个个悍勇,虽是阵形被打乱了,但是人家也不在乎啊,反正人家压根就不是靠阵形打仗的,要啥阵形,持刀拍马冲上去,干就完了!
而且吐谷浑人虽是被打乱了阵形,但是也并没有失去指挥,草原上就是真正的阶级,真正的服从命令,自己的百夫长如果死了,再碰见别的百夫长,那那个人就是自己的长官,一个千夫长遇见了别的百夫长,甭管是不是自己的部下,也可以直接指挥,不像是中原,你让左武卫的大将军前去左侯卫的部队调度人马试试,人家听都不听你的,只认自己的长官。
混乱的战团之中,很快就有地位最好的人来临时统领了,也不至于没个领头的。
而天柱王这个自矜攻伐,好战桀骜的家伙却是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般悍勇,亲自冲锋,而且在阵中,在层层的保护之中,不断的鼓舞着弯刀发布着命令,弯刀上不见一丝血迹。
有了天柱王的指挥,再有临时统帅,吐谷浑兵马的战斗力还是很强悍的,一时间,战局有些胶着。
数万人在这山山脚平原上展开了激烈的厮杀,风声呼啸,喊杀声传得甚远,飞鸟不敢过,豺狼四散逃。
而吐谷浑人也到底是鲜卑人的勇悍血统,受如此阻力仍是冲杀着,没有一人后退,渐渐的唐军也是有些吃力了,毕竟以步军对抗骑兵,虽然是阵形精妙,虽然是敌军马速受阻,但是毕竟处于弱方。
吐谷浑人高马大,一提马腹一个短冲便可以撞翻数人,而唐军手中的长枪也是直朝吐谷浑人的座下战马而去,要是有马槊就好,马槊甚长,而且槊干有韧性,比长枪更适宜对付骑兵,但是马槊造价昂贵,不可能大批配备的。
中军的李靖手搭凉棚,眯眼看着,不慌不急,很是从容,眼睛却并不是盯着眼前激烈的战场,而是看着吐谷浑人后面的库山,那高大的山脉,仿佛就是一道隔绝中原与西北草原的天堑,只要消灭了这天柱王的精锐主力,越过了这道山脉,就可以在一马平川的西海草原上驰骋,饮马西海,剑指伏俟城。
“定方吾徒,可莫要让为师失望啊……”。捻着胡须,李靖低声呢喃道。
库山之前,厮杀激烈,血流漂橹,而库山之后,只有风声潇潇,飘起阵阵烟尘,草原上为什么会有烟尘呢,此时乃是初春,草木萌芽,草原上到处都是鲜绿的草芽,本该是绿油油的啊,为何有烟尘弥漫呢。
因为天柱王发起突围之时,已经将这库山附近广阔的草原给一把火烧了。
他是要突围出去,回到西海边上,这烧了附近方圆数十上百里的草原,也是绝了战马牧草的来源,防止唐军在其后追击。
此时,在这边烧黑的草原上,正有一部人马疾驰着,溅起阵阵烟尘。
眼看着库山在眼前,这支军队也是放缓了马速,并没有打出旗号,而且浑身尘土,风尘仆仆的也是看不上盔甲样式。
“将军,咳咳,这天柱王也…咳咳,太缺德了”。一人拍着身上的烟尘,抹着脸呛道,这战马踏在烧成灰的草木之上,溅起冲天灰尘,吸进鼻子里着实呛人。
待得这人拍了拍身上,烟尘散去,迎着烈日,这才看见了那闪亮的明光铠,原来这是一支唐军,这人是左领军卫的一名中郎将。
而那领头之人,这时也是不慌不忙的摘下了罩着口鼻的布条,定睛一看,正是大唐左领军卫将军、临清县公苏烈。
“能够想出放火焚烧草地这等歹计,天柱王的确老辣阴毒”,苏烈也是一脸沉重,“不过,我军粮草充裕,如今俘获大量战马,大可以从后方驮运,我就不信他会一直烧到伏俟城去”。
说话间,前面哒哒哒,一骑归来。
“报将军,我中军主力正在前方十里处与敌交战,处于胶着之态,我军略处上风”。斥候报道。
“将军,下令出击吧,现在冲上去,天柱王必定大败”,中郎将急急劝道。
苏烈却是眉头微挑,略一思索,直向后喝道:“传令全军,原地歇息休整,一刻钟之后准备战斗”。
中郎将一怔,继而忙是叫道:“将军,大帅在前方交战啊,我等为何还不出击”。
“不急,此时处于胶着之态,而且我军略处上风,战事还长着,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胜负,我们这三千精骑加入进去也顶不了什么事”。
“顶不了事那也要打,怎可坐视不管……”。
“既然是奇兵,那就要起到奇的作用,如此莽撞作战,要奇兵何用”,苏定方眉头一皱呵斥道,“等到战事最为激烈,将分胜负的时候,我们再出击,方能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成为压死吐谷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说罢又是说道:“我们长途跋涉,若不休息,也是疲兵,必须要恢复体力,还要相信大帅,一刻钟之内,他绝不会出现败势的”。
中郎将听了有些懵,压死吐谷浑人的最后一根稻草……尽管他有些心焦,但也不是傻子,也是知道这其中道理,当即也并不言语,而是下去督促部下抓紧休息,检查装备。
苏定方吃着胡饼,喝着清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但是距离十里,又隔着山脉,绕是杀声遍天,这边也是听不到的。
终于,苏定方噌的站起,提起倒插的长枪,翻身上马,“全军集合,准备战斗”。
将领一下,三千精锐迅速集结,静立无声。
“弟兄们,越过库山,追杀蛮”。没有过多的言语,苏定方高举长枪,拍马向前冲去。
十里之遥,在草原上,奔驰的战马顷刻可到,冲上库山,便是看见山下远处,正是万人厮杀着实壮烈。
苏定方毫不犹豫,当先冲下。
三千精锐唐骑呼啸冲下,借着地势,马速加快,俯冲而下,没有宣战式的怒吼,只有冷漠,他们都是苏定方从曼头城的两万骑兵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千精骑,奔袭二百余里,从侧方的曼头山一直迂回来到了库山之后,还一路上苦受烟灰呛鼻,就是为了现在。
而苏定方的冲锋也是有目标性的,看见吐谷浑阵中那迎风飘荡的大纛没?那就是天柱王的王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可不是杜甫的《前出塞》最先说的,这是老早就流传甚广的一句作战歌诀,李靖对此也是深以为然。
所以在战前就密令自己的得意门生苏定方奔袭两百里,从侧方迂回库山,在今日午时之前到达,在吐谷浑背后狠狠地插上一刀子,苏定方本就是善用奇谋,得了李靖教导后更是精进,这等计策最符合他的口味了。
战斗打到现在,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战马疲惫,人力枯竭,所有人都是拼着一口气的,吐谷浑兵马更是已经溃败,边打边四散而跑,战马的嘴里已经出现了泡沫,出现体力不支的状况,这时候,再听得背后马蹄声动,一回头便是大惊,眼中尽是那明光铠闪瞎眼的夺目亮光。
这个时候的吐谷浑,经历了大唐弓弩的数轮箭雨,又被薛氏兄弟兄弟和高甑生这两路精骑从两翼猛烈打击,已经是人心俱疲了。
这下子再见到背后又冒出来这么黑压压,明晃晃的唐军精骑,基本上都崩溃了,这时候什么佛主和狼神都不管用了。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大胜
1268.大胜
吐谷浑兵马阵中,层层保护之中的天柱王发现背后山上冲下的唐骑之后,也是大惊失色,其身边的数位名王早已经是惊骇失措了,甚至有几人直接拨马就像一侧跑去,部下人马也不要了,因为他们不是傻子,败局已定,没有挽救的机会了,早点跑说不定还能活命,什么部下,什么指挥作战,通通没有自己小命重要。
天柱王大怒,立即命令诸位名王统制各部,稳住阵形,且战且退,不要出现混乱,并且老辣的天柱王早已经看出来了这伙唐军就是冲着他来了,也是令前面的吐谷浑骑兵回援,让自己面前没有真空地带,确保自己处于万军保护之中。
而天柱王的威望也不是虚的,虽然诸位名王都是恐惧非常,但在天柱王的强势指挥之下,仍是硬着头皮撑住,正所谓将乃兵之首,只要领兵将领不怂,部下军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见得天柱王和诸位名王发布的命令,而且诸王所在还受到了唐军骑兵攻击,前锋的吐谷浑骑兵也是迅速调转马头,回援诸王所在,毕竟王乃一部之首,若是名王有了不测,那部落也将不存。
前锋回援,本是为了保护诸王所在的中军,但是前锋的将领是在最前面,后面的一些军士并没有及时得到命令,而是继续向前冲杀,这下子就乱套了,前面的人回来了,后面的人还在往前冲,处于撤退状态,马速并不慢,互相撞在一起,绕是头铁,也是撞懵圈了
天柱王也是一拍脑袋,怒骂一声,知道自己的这个命令昏头了,导致前锋后军相撞,但是此时再行下令整军是不可能的,因为唐军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苏定方一杆长枪,犹如蛟龙出海,左刺右挑,充当着锋锐的箭头,锐不可当,其后三千名精挑细选的唐军精锐骑兵,更是拧成一股绳,在这锋锐箭头的带领下,直接插入吐谷浑兵马的腹心,直把本就大乱的吐谷浑阵形冲撞的更乱,吐谷浑军士七零八落,昏头转向,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往这边走,与本部人马相撞了,朝那边跑,又是正迎着勇悍的唐军……四面八方好像都不对,吐谷浑士兵这时候简直要奔溃了,辛亏是军心坚韧,有着天柱王的这些名王的威望压着,还没有溃散。
面对着后方苏定方等人的突击,许多的吐谷浑将领拼命的试图聚拢士兵,但是兵败如山倒,已经慌神无措的士兵大乱阵脚,哪有那么容易聚拢。
而且吐谷浑只要是将领职位高就可以指挥军士,之前吐谷浑士兵已经被薛氏和高甑生两部人马给冲得大乱了,已经重组了一次战团,换了一次长官,现在又乱了,又要换指挥的长官。
左边一看,是一名百夫长在呼喝着,这名吐谷浑士兵正要前去汇合,右边又是一声呵斥,只见得又是一名百夫长在命令着,该听谁的,这一犹豫就是离死亡更近一步。
面对着这样的混乱,绕是天柱王如何嘶吼指挥也是没有用了,已经有肝胆具丧的吐谷浑士兵直接拨马逃跑了,去你娘的,我不打了,逃命要紧。
苏定方带着三千精锐杀得那叫一个顺心如意,根本没有遇到什么有效的阻挡,一路砍瓜切菜,如入无人之境,直奔那面歪歪扭扭的吐谷浑大纛而去。
天柱王嘴角都在哆嗦,声音已经喊得嘶哑了,手中弯刀指向苏定方等人,“拦住给本王拦住他们……”。
说着也是毫不犹豫的调转马头,呼喝着身边的护卫赶紧突围,老辣如天柱王怎能不知道败局已定,老命要紧。
天柱王头也不回的打马奔走,心中也是无限苦涩,心头都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的本部精锐啊,这都是他称霸吐谷浑的依仗啊,可汗慕容伏允为什么倚重他,为什么任由他在吐谷浑横行霸道,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强大。
现在倒好,大略一看,三万精锐骑兵,此时围聚在一起的不过数千人,其余人不是死,就是跑的漫山遍野,这些溃败逃跑的如果没有被杀死被俘虏,那也会被别的部落收编,再不是他天柱王的勇士了,势力此消彼涨,天柱王恨呐。
天柱王也是有些心思,并不是高调的逃跑,而是一边呼喝着指挥,一边慢慢远离苏定方所部,在调遣中,数位名王都被他派去阻击苏定方所部了,那些名王虽是心惊胆战,但一方面慑于天柱王威望,不敢违命,一方面也是看见天柱王在身侧督战,天柱王都没有跑他们就更不能跑了,只得硬着头皮指挥部下作战。
苏定方率领所部从山上冲下,在杀散了数个吐谷浑战团之后,已经冲到了离天柱王所在不到五百步的地方,如此距离下,吐谷浑士兵也是拼命的阻挡着,不仅仅是要保护身后的名王,也是为了自己,都到眼前了,跑无可跑。
一声嗯哼,苏定方手中长枪一甩,直把长枪做长棍,枪头拍打在一名吐谷浑士兵的头颅上,那皮质毡帽或许很御寒,或许能够抵挡住一些四处飞溅的流失,但是绝对挡不住这一拍打的,闷响之后,便是一脸鲜血,红的混着白的,苏定方直接一枪头将其脑袋开瓢了。
而其身后的三千精骑也不含糊,手中长刀挥舞,阵形紧密,往往一名吐谷浑士兵要面临几名唐军的攻击。
在惨烈的叫声之中,战马的嘶鸣声中,距离更近了,在这片山脚,苏定方所部的马速虽然有所减缓了,但是后面地上躺着的一溜尸体,和那四处游荡不安的无主战马,足以证明他们的战绩。
苏定方座下战马乃是李破军从在突厥缴获的上十万匹优良战马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自是万中无一的,马蹄抬动之间,数丈距离眨眼可到。
这是一位名王,苏定方知道那装扮是吐谷浑名王所特有的,一般人不能穿,就像中原的黄袍蟒袍一样,苏定方一踢马腹,战马嘶鸣,一个跃起又是向前几步,苏定方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位名王脸上惊恐的表情了。
吐谷浑最近数十名也并不平静,特别是伏允继位以来,征战频繁,所以这名王也并不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废物,好歹有些能耐,见得唐军主将冲到面前虽然恐惧,但也是强撑着大喝一声来壮胆,举起来手中长刀便向苏定方当头劈去。
这一刀还是有些讲究的,苏定方战马跃起而来,马蹄方才着地,马上之人尚未坐稳,这一刀便当头斩来,若是一般人说不得丧命在此,但是苏定方又岂是庸碌之人,只见得苏定方不慌不忙,长枪后发先至。
直将长刀往一侧一带,手中长枪一递,直朝这名王胸口而去。
这位吐谷浑的名王大骇,收刀已是来不及,好在马术精湛,一个侧身躲过了枪尖,堪堪刺破了腰间衣角,惊起一身冷汗。
苏定方嘴角一扯,只把长枪一摆,砰的一声嗯响,打在其腰间,这位刚刚显示了精湛马术的吐谷浑名王还来不及庆幸,就被打落马下,摔得晕头转向,还没爬起来,便是看见自己的身体在地上躺着,原来头颅已经被砍飞了,只留一个无头尸身在疯狂的喷涌着血水。
这名吐谷浑名王似乎还是有些地位的,只见得他一死,周边的吐谷浑士兵便是哄然溃逃,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了。
苏定方长枪一抖,又是朝着下一位名王而去,今天,他只为杀戮,因为来的时候,某人告诉他必须要让吐谷浑换一批领导者,要让他们知道疼,所以尽可能的杀,他们不主动投降,我们也不主动招降。
李靖此时已是捻须危险,库山之战,已经胜了,现在只有收尾了。
目光再次看向那左冲又突的苏定方所部,李靖却是忽的眉头微皱。
看了一会儿,李靖直喝道:“传令招降”。
唐军开始山呼招降的话语,动摇着吐谷浑士兵那本就绝望低迷的军心,打不赢就投降,这在游牧民族看来是很正常的,换个更强大的主人效力,也不丢人。
于是乎,霹雳乓啷的,地上扔遍了武器。
日头西落,草原上一片霞红,库山之下,已经平息的战斗让这片草地显得格外的压抑,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鼻息之间,只要是正常人都是不愿意继续在这待着。
唐军大营挪到了库山之上,在天柱王原先驻扎的地方扎营了。
唐军将领也是忙碌的,诺大的战场需要清理,那些武器甲胄虽然品质低劣,但好歹也是铁器不是,拿去回炉重造也行啊,至于那漫山遍野的无主战马,更是最宝贵的战争收获,一匹都不能落下。
李靖也是一脸严肃的在四处巡视着,打扫战场这种活计并不用大军主帅来的,李靖之所以亲临,那是因为有一个最重要的战争收获还没有找到。
苏定方压着三四个人来到跟前,也是一脸凝重,“报告大帅,又找到了三个吐谷浑名王,还有一个万夫长,只是……还没有天柱王踪影”。
胡须灰白的李靖威严不凡,闻言也是淡定的点点头,“继续搜寻,方圆百里派出斥候追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之后,眼里透露出一丝严厉和疑惑的光芒盯着苏定方,继而转身,走向一旁,“苏将军随本帅来”。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党项羌的客人
1269.党项羌的客人
唐军将士继续打扫着战场,苏定方随李靖来到一旁偏僻地方,李靖摘了头盔,寻了一块石头杵着剑坐下,布满皱褶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些许疲惫。
见得苏定方肃然站立着,李靖也是摆手道:“定方坐下说话”。
摘下头盔,如此没有威仪的席地坐着,还称呼苏烈的表字,这就说明现在是论私了,方才公事公办的时候是称呼苏烈为苏将军的。
苏定方见状也是应着坐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些肉干肉脯,“恩师吃点”,对于李靖这个授业恩师,苏定方是很尊敬的,毕竟他不是像侯君集那样的白眼狼。
李靖见状笑了,拿过肉脯吃着笑道:“你倒是机灵,还随身带着吃食”。
苏定方也是赧然一笑,“我这都是从神策军学来的,殿下说在外行军作战多有意外,每个人必须带着这最后的保障,也不须多带,足够一两天饿不死就成,这样也好在粮草有失的情况下不至于慌乱”。
李靖闻言嘴巴一停,脸上也是思索的表情,微微点头道:“确有道理”,继而也是叹道:“殿下虽不过弱冠之龄,然胸中沟壑不知凡几啊”。
说罢之后却是脸色一肃,直看着苏定方喝问道:“早在战前,鄯州集结之时,为师便说过,不可多造杀孽,尽可能擒其王,俘其兵,为何我方才看你肆无忌惮的大开杀戒,甚至有名王已露投降之意你也是将其斩杀了,若不说出个所以然,即使是吾徒,亦要将你军法从事”。
李靖毕竟多年挂帅,身上的威慑可不小,又是授业恩师,被李靖这么一呵斥,苏定方也是一慌,赶忙起身站直回道:“恩师息怒,且听徒儿解释”。
见得苏定方态度,李靖眼底闪过几丝欣慰,果然是事出有因的,对自己也很尊敬,要是搁着侯君集那个逆徒,遭了如此呵斥,定是要横眉顶撞的。
李靖就这样瞥眼看着他,苏定方也是直说道:“徒儿这是奉了太子殿下之命,尽可能的杀尽吐谷浑高层,尽可能的将吐谷浑杀怕,让其闻唐丧胆”。
“胡闹”李靖听得花白胡须都哆嗦了,“吐谷浑乃我大唐附庸,其子民自我大唐子民,子民不顺,稍加惩戒即可,岂能大肆杀戮”。
李靖可不是发善心的圣母,他杀死人也绝不含糊,例如北灭东突厥的时候,就曾暗中指使军士劫掠草原,烧其牧草,杀其母牛羊,可谓是把草原的祸害得很厉害,李靖冒着被御史言官弹劾的风险这样做,就是为了彻底削弱东突厥。
而对于吐谷浑,不仅是李靖,估计朝廷百官都是不支持大肆杀伐的,这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吐谷浑乃大唐附属国,世世代代都是附庸于中原王朝,其国土子民在法理上是属于大唐的,毕竟吐谷浑年年进贡,岁岁来朝,是向大唐称臣的。
而东突厥却是正儿八经的别国,与大唐敌对的,不仅没有向大唐称臣,反而在大唐建国之初,还曾逼着李震与其签订兄弟盟约,论起来利可汗还是李世民的长辈,这样的敌对国家,就是可以杀戮的。
就好比吐谷浑是自家的一个干儿子,虽然是调皮了一些,时不时就炸刺,但是毕竟是法理上承认的儿子,固然可以打,看在平时朝拜进贡的份上也不能打狠了啊,而东突厥就完全是个外人了,还是个完全没有友善关系的外人,当然可以打狠了。
听得李靖这样说,苏定方也是眉头微皱,直回道:“恩师,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徒儿认为太子殿下这是永绝后患之举”。
说着将袖口一撕,夹层里有一封信,已被血水浸染了一点,“这是来时太子殿下让我与您会师之后交给您的,太子曾言希望你用对付东突厥的手段来对付吐谷浑,因为吐谷浑如若强盛,便是大唐之患,吐蕃的……菜,这是太子殿下的原话,他说您不把吐谷浑打残了,如果让他仍旧强盛如初的话,迟早就成了吐蕃的菜”。
李靖闻言一怔,大唐之患,吐蕃的菜?这话说的风格,倒的确是太子所言,吐蕃的菜?难道是说吐蕃会将吐谷浑给吃了?
李靖不是常人,是统筹全局的大帅,也是眼光卓越的战略家,从其破坏东突厥草原就可以看得出来,李靖打仗不仅为了眼前的胜利,更考虑到了以后的局面。
一想到吐蕃,李靖的心思就被提了起来,吐蕃的强大可不是吹的,分裂的吐蕃就已经是西南霸主,南诏高昌等国莫敢与其争锋,现在统一的吐蕃无疑会更强,而且据说吐蕃国主年轻有为……将来若是再吞并了强盛的吐谷浑,那将是大唐之劲敌,比之突厥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李靖丝毫不怀疑吐蕃有没有吞并吐谷浑的能力,因为这两国实在隔得太近了,而大唐鞭长莫及,吐谷浑又绝对没有抵抗吐蕃的实力,一旦大唐撤军,而吐谷浑仍旧富庶,牛羊遍地的话,定然就成了吐蕃的菜了。
想到这儿,李靖忙是接过信来,拆开看吧,也是脸色凝重,眯眼呢喃道:“难道要将吐谷浑变成无人之境?”
无人之境……苏定方一个寒颤,虽然要把吐谷浑打怕打疼,但也没必要这样吧,只得是试探问道:“恩师,殿下的意思是?”
李靖将信甩给他,“殿下是想让吐谷浑变成大唐的吐蕃之间的缓冲区,更或者是成为大唐进攻吐蕃的跳板,只是……如何避免成为吐蕃侵扰大唐的跳板,这就需要商酌了”。
良久,苏定方也是挠挠头说道:“现在先别想那么多吧,先全灭吐谷浑,擒杀了伏允再商酌不迟,暂且就按照殿下的意思来,尽可能的杀其高层,毁其牛羊牧草等资源”。
李靖正在思略,闻言也是漫不经心的点点头,继而又是脸色一正,深深地看了一眼苏定方,抓起头盔,起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就是一顿,“为师劝你一句,要时刻记得自己所处的位置和身份,明白自己该听谁的”,
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李靖便是带上头盔,挺直腰板走向中军大帐了。
原地的苏定方闻言一怔,良久,方才低头掀起袖口,看着手腕上那个暗褐色的奇特的标志,汉字不像汉字,梵文不像梵文……呢喃道:“一入神策军,终生神策军……”,脑海中又浮现了山庄之中,面对着党魁宣誓的那一刻。
距此西南数百里外,山沟戈壁之中,一支军队正在快递的行进着,飘扬的大纛毫不遮掩的告诉所有看见他的人他的身份,他是大唐太子亲军神策军。
“大将军,前方百里左右就到党项羌,你看是不是要先派人前去通知一下?”张文强忍着疲惫,拍马赶上李破军建议道。
而后又生怕李破军不同意,又是劝道:“我们此番来是为了和解,缓解两方矛盾,若是冒然闯入其境,恐惹误会,万一拓拔赤辞以为我们是来攻打他的岂不是误会更深”。
李破军闻言也是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公达,你作为使者,率领百骑前去通知,递上拜贴,若有危险,立即返回”。
翟长孙是军中老将,昔日的西秦国内史(隋时官名,即宰相,大唐改内史省为中书省,改内史为中书令),在这西北大地还是颇有名声的,拓拔赤辞也是在这西北草原戈壁上活了好几十年,应该听过翟长孙的名声,翟长孙出使递交拜贴,也不算落了面子。
翟长孙领命前去,张文见得李破军遣翟长孙前去也是点头,亦是觉得翟长孙乃是最佳人选。
翟长孙走后,李破军便令神策军原地休息。
百里之外拓拔赤辞正在招待一位令他大吃一惊的客人,态度恭敬,甚是谦卑,因为他现在已经得罪了大唐,实在是得罪不起这位大人物了,毕竟他在两者之间,着实是有些卑微的,任何一方都可以只手灭了他。
正在招待之时,忽的,护卫来报,有一位唐国将军前来拜见首领,说是奉了唐国太子的命令。
护卫说罢,不等拓拔赤辞惊疑,手下将领便是义愤填膺的怒吼着。
“唐狗居然还敢来,必须杀了他们……”。
“这群唐狗没有信义,前脚对我们友善,转眼就来抢夺我们的牛羊,首领,一定要杀了他们,不能再相信他们了……”。
帐中的党项羌将领都是捶着胸口,一脸愤怒。
而那位坐在上座的瘦削男子见状眼睛一亮,手中把玩着毡帽垂下的宝珠吊摆,一脸若有所思。
良久,待得众将稍息怒火之后,这位男子嘴角一扯,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拓拔首领,本王有些话跟你说,不知可否方便?”
尽管拓拔赤辞对他极为恭敬,但是这男子也是极为聪明,知道拓拔赤辞此人自尊心极强,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地位高崇就对拓拔赤辞倨傲。
果然,拓拔赤辞本就是自尊很强的人,樊兴二人出尔反尔劫掠他的牛羊,打了他的脸,他就是怒火冲天,义无反顾的与大唐决裂了,说白了,这家伙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第一千二百七十章:原来是慕容孝雋
1270.原来是慕容孝
李道彦樊兴二人出尔反尔打了拓拔赤辞的脸,所以拓拔赤辞毅然决然的与大唐决裂了,投向了吐谷浑那一边,而这位贵客言语举动之间给足了拓拔赤辞面子,所以拓拔赤辞很是受用更是坚定了跟着吐谷浑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他明明是心向中原王朝的,屡次相助中原军队,勒紧裤腰带提供粮草,结果先被前隋宇文述等人劫掠,后被大唐李道彦等人劫掠,他心中对于汉人早已经没有好感了,认定了汉人狡诈,没有信义。
此时再见得这位贵客对他甚是亲近丝毫没有看轻他,心里那叫一万个满意,忙是说道:“尊敬的客人,你有何事尽管吩咐,党项羌必定竭尽所能为您效力”。拓拔赤辞也不是傻子,既然已经跟大唐翻脸了,就必须得把吐谷浑给伺候好了,不能两边不讨好。
这瘦削的毡帽男子闻言很是满意,瞥眼看了看坐下的党项羌将领,欲言又止,拓拔赤辞也是机敏直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继而又是看着桌上的酒肉,也是大方的挥手道:“酒肉你们带去分食了”。
一众党项羌将领喜滋滋的抓起酒肉就出去了,这一幕看得瘦削男子嘴角一撇。
果然是穷,连这点酒肉都是好东西,在他们吐谷浑,漫山遍野的牛羊吃都吃不完。
党项羌人不过五万,壮士不过一万,各种牛羊铁器等资源也并不丰富,别看是游牧民族,一般情况下也是不能够敞开肚皮喝酒吃肉的,这也是为什么李道彦二人劫掠党项羌一两千头牛羊,就逼得拓拔赤辞与大唐决裂的原因,因为那是他们党项羌部落好几个月的口粮。
不过这党项羌虽是穷苦,人口也少,但是壮士个个能打,勇悍非常,能够吃苦,部落中仅有的六七千勇士放在哪儿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精兵,这也是为什么瘦削男子虚与委蛇的拉拢拓拔赤辞的原因。
“贵客有何吩咐?”待得众将领下去了,拓拔赤辞也是恭敬说道。
瘦削男子眼中露出精光,闪过一丝疯狂与狠厉,直道:“方才不是说唐国太子要来见你吗?你且应下,诓骗唐国太子前来,而后我们……”。说着脸上也是带着几分戾笑,似乎非常得意。
拓拔赤辞听得心惊胆战,有些哆嗦,直道:“贵客,这……这真的能行吗?那可是唐国太子……”。
瘦削男子闻言冷哼一声,脸色变冷,“怎么?拓拔首领还想要与唐国勾结吗?你打退了他们的军队,抢占了野狐峡,你以为唐国会轻易放过你吗?”
拓拔赤辞听得脸色一白,只听得那男子又道:“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来做,事成之后,唐军必定大败,待我吐谷浑十数万勇士击溃唐军,抢夺了河西这富饶之地,割据长安以西,与唐国、吐蕃形成三国鼎立之势,而后与吐蕃联盟,攻进唐国,重现南北朝之事,到时候整个天下就都是我们的,封你一个羌王,让你党项部落领导诸羌,建立羌国,你拓拔赤辞的名字也将流传草原,成为那万千勇士膜拜的英雄……”。
越说着那毡帽的男子的声音愈加飘忽,眼神中带着几分逼视和引诱,甚是迷人,再看拓拔赤辞,也是脸色涨红,呼吸急促,手都在哆嗦,眼神迷离道:“羌王……羌国……”。
见得拓拔赤辞如此模样,毡帽男子嘴角一扯,忽的一声断喝,“如若你不从……”低声桀桀一笑,“那我吐谷浑汗国也将讨伐你,试问你们党项羌能不能撑住我吐谷浑勇士和唐狗的合击呢?”
听得这一声断喝,正处于迷离状态的拓拔赤辞猛的心惊,直是点头道:“我听,听从贵客吩咐”。
“那边快去吧,按照我所说的来办,勿使唐国太子生疑”。
“好,好,贵客安坐,我这就去”,拓拔赤辞忙不迭起身前去安排了,言语行止之间全无首领的风仪。
待拓拔赤辞走后,那男子嗤笑一声,“就这废物,也想做羌王……”。
继而起身,换上一身甲胄,挎上弯刀,学着汉人模样,稳坐上首,捻着颔下一撮胡须,眼含笑意,“汉人之智,不过如此,该来的还是来了……赵德楷啊,绕你是骨气多硬,多有才干,也是中吾慕容孝之计矣”,说罢便是得意的奸笑起来。
原来这头戴毡帽的瘦削男子正是吐谷浑国相、高昌王慕容孝。
再看拓拔赤辞,忙是整肃兵马,唤来了党项羌为数不多的两个大将,低声吩咐一阵,而后匆匆前去一座营帐了。
营帐面前,拓拔赤辞整理了一下仪容,换了一下表情,继而便是板着脸,一脸不爽的进了营帐。
帐中一人端坐着,正是翟长孙,见得一人进帐,看其打扮,翟长孙也是不卑不亢的起身见礼道:“大唐神策军将军翟长孙,见过拓拔首领”。
拓拔赤辞一脸冷漠,“哼,奸诈的唐国小人,还来我党项羌作甚,莫非欺我勇士手中兵刃不利否?”
翟长孙闻言眉头一皱,不是相传这拓拔赤辞颇为软弱,优柔寡断没有气概的吗?怎的如此强硬?或许是李道彦二人真的把他气到了吧。
“拓拔首领注意言辞,前番误会,固然是我大唐将领有过在先,但党项羌作为大唐附属,亦不能反叛,更不可里通敌国”,对于拓拔赤辞的冷漠强硬,翟长孙也没有顺着他,毕竟国体不可失,也是朗声说道。
说罢又是安抚道:“世间没有解不开的误会,此番翟长孙奉太子殿下之命前来,递交拜贴,太子殿下欲与首领重修和好,解除误会,定会给党项羌子民一个交代,请首领言行三思”。说罢聪怀中掏出一封烫金拜贴递给拓拔赤辞。
拓拔赤辞却是没有去听后面,而是一脸动容,有些狐疑的问道:“你说你是翟长孙?”说罢又是微颤问道:“可是昔日西秦国的铁枪将翟内史”。
翟长孙一听,嘴角一挑,淡笑道:“正是某家,西凉翟长孙,却不想拓拔首领也听过某家薄名?”
“听过,听过,没想到是铁枪将当面,失礼,失礼了,快请上座”,见得眼前这人正是果真是那西秦国相,拓拔赤辞是态度大变,一脸和煦的见礼道,态度甚至是有几分恭敬。
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大造声势
1271.大造声势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名望是一个人非常重要的一个加分项,如果你有才,但是没有名望,没有人知道,那也是白搭。有了名望,许多人听见立马就是心生敬仰,就像是诸葛亮隐居隆重,卧龙之名传了出去,刘备就来三顾茅庐;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之名,名传绿林,李逵武松等人见面便是纳头便拜。
这翟长孙之名虽然这些年在中原有些不显,但是当年在西凉之地,在这凉州甘州等河西之地,却是大名鼎鼎的。
昔日薛举割据西凉,尽占陇西,建国西秦,改元秦兴,自号西秦霸王,儿子薛仁皋有万夫不当之勇,拥兵数十万,兵强马壮,手底下宗罗、羌钟利俗、常仲兴等大将,征战四方,吊打周围胡夷。
时过境迁,中原人氏可能对西凉薛举这个割据诸侯慢慢遗忘了,但是这西北之地的各族胡夷却是难以忘记,作为薛举手下头号智囊兼大将,内史翟长孙自然也是名震西北。
翟长孙之名在中原不显的原因也是因为他是降将,当年薛举举兵来攻大唐,让翟长孙留守国都金城,在薛举病亡之后,翟长孙果断的开城投降,被李世民委以重任,成为玄甲军四统领之一,从此雪藏了,不像尉迟恭程知节秦琼这三个亲信得以扬名。
“拓拔首领客气了”,翟长孙也不是倨傲之人,拓拔赤辞礼待他,他也没有飘飘然,年过半百的他早已经是看透了许多了。
见得昔日威震西凉诸州的翟长孙对他也是如此客气,拓拔赤辞也是很受用,昔日翟长孙威名远扬的时候,他拓拔赤辞还是一个小小的首领之子呢,可以算是听着翟长孙的威名长大的。
“翟内史此来,是真的代表太子殿下前来重修和好的吗?”冷静下来的拓拔赤辞也是试探着问道,心里还是带着几分希冀的,虽然心里对汉人印象不太好,但是对于汉人的强大,拓拔赤辞还是很清楚的。
即使心有芥蒂,但是只要大唐对他党项羌部落不再敌视,那也是卸下了心头之患。
“拓拔首领敬请放心,你大可以看看太子殿下给你的书信”,翟长孙指着那一封烫金拜贴,无比诚恳的说道,说罢又是补充道:“李道彦樊兴二位将军一时冲动,犯下罪责,破坏了汉羌两族的友谊,圣人已经下旨申饬了,并且待二人回京后还会加以惩戒,按律论处。而且太子殿下也下令给二人了,让其二人写信与你道歉”。
听到这,拓拔赤辞也是无比动容。
“拓拔首领,你应该知道,大唐作为中原王朝,富有天下六百州,人口数千万,如此礼待与你已经是非常客气了,希望首领莫要一错再错了”,翟长孙也是把握了拓拔赤辞的心理,循循诱劝。
看见拓拔赤辞的脸色微动,翟长孙又是挑眉笑道道:“拓拔首领可是寄希望于吐谷浑?”
拓拔赤辞闻言头一抬,看向他,眼里满是狐疑。
“拓拔首领或是不知,吐谷浑已经退守伏俟城,曼头山、赤水源、牛心堆以及库山之吐谷浑兵马,皆已溃逃,共计歼敌九万余人,天柱王生死不知,二十余位名王或死或俘”。
翟长孙语气平缓,似乎在讲述着什么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拓拔赤辞却是听得一脸惊骇,噌的站起,瞪大着眼睛看向翟长孙,“所言当真?”
“这种事有必要欺瞒你吗?派人一打听便知了”,翟长孙轻笑道。
见得翟长孙不似假话,拓拔赤辞脸色煞白,数次变换,在帐中走来走去,手心都出汗了。
看见拓拔赤辞这般大的反应,翟长孙也是心底生疑,眼神有些捉摸。
良久,翟长孙也是不耐烦的催促道:“我朝太子尚在数里外等候,拓拔首领莫要怠慢了”。
拓拔赤辞闻言忙是点头应着,“对对对,不能怠慢,有劳翟将军引荐,我这就去拜访太子殿下”。
翟长孙见状这才放下心来,前头带路,领着拓拔赤辞出营去了,
一路上拓拔赤辞心思忧虑,漫不经心的,好几次翟长孙与其说话,拓拔赤辞都是遮遮掩掩,似乎有着心事。
翟长孙见此心底又是狐疑,数次试探,拓拔赤辞都是心不在焉的,翟长孙何等机警人,当即就是提起了防备。
不多时,来到了唐军驻地,通报过后,李破军终于见到了这位党项羌的首领。
好一番交谈,拓拔赤辞都是竭力邀请李破军前去做客,李破军也不疑有他,只是让其前头带路。
待得拓拔赤辞领路之后,翟长孙跟上前来,附耳低声道:“大将军拓拔赤辞面带忧虑,心不在焉的,似乎有情况”。
李破军嘴角一扯,也是点头,“交谈一刻钟的时间,他就不下于五次力邀我前去做客,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莫说我们还有间隙”。
“那大将军还……”,翟长孙一急。
李破军将手一竖,“随机应变,我已命仁贵在后面领军前来”。
临到党项羌营地,看着这简陋的营门,只用几根朽木围成的栅栏,估计一脚就能踹倒,这虽然是党项羌人不懂防守的原因之一,但也是因为党项羌人勇悍非常,只会野战,根本不需要围栏营寨。
“太、太子殿下,何不进营?”拓拔赤辞回身看着李破军停马不前,也是心里一惊,“鄙寨简陋不堪,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李破军闻言轻笑一声,“首领稍待,我数万大军还在后面,须得将其安顿妥当了我才能放心赴宴”。说着也是看着左右翟长孙房遗爱等人笑道:“不然我怕这些骄兵悍将生事,若再冲撞了贵部岂不是罪过”。
听的这话,拓拔赤辞当即就是脸色一白,说真的,拓拔赤辞真的不适合做首领,至少上位者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他就做不到。
“数、数万大军?”拓拔赤辞嘴角都在拉扯,绕是一个平常人也看得出来他这人有问题了,李破军心中更是断定了。
说着话,只见得后面尘土冲天,战马嘶鸣,感觉大地都在震动,这块地方多少戈壁,多有沙石,跑起马来尘土飞扬,而且李破军又暗中吩咐薛仁贵大造声势,几千人马活生生搞出好几万大军的动静。
只见得尘土飞扬之中,隐隐约约看见大纛飘飘,旌旗无数,着实有着骇人,李破军心底暗笑,估计薛仁贵这是在马尾巴后面绑了树枝,又把全军所有的旗帜甚至是衣袍都举起来了,方才有这般大的动静。
再看那拓拔赤辞,早已经是两股战战,手直哆嗦了。
第一千二百七十二章:踏破铁鞋无觅处
1272.踏破铁鞋无觅处
见得拓拔赤辞那般模样,翟长孙等人都已是确定这家伙有问题了,当即都是脸色不善的看着他。
“哦?他们来了”李破军轻笑一声,一挑下巴看着拓拔赤辞笑道:“拓拔首领请吧,头前带路”。
拓拔赤辞哪敢动弹啊,嘴唇磕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进去那是不行的,要知道他可是打算对李破军不利的啊,现在看着这数万唐军声势骇人,他哪敢再起心思,此时心里对慕容孝恨死了,反倒是对大唐的印象转好了,毕竟李破军身为太子,都亲自来表示和好了。
“好,好,这就……这就带路”,拓拔赤辞心里被恐惧填满了,他不知道大唐太子在得知他的打算之后会不会一怒之下踏平党项羌,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然而李破军却没动脚,仍是原地站立,拓拔赤辞回首看去,只见得李破军似笑非笑的说道:“拓拔首领,及时认错,知错就改也是一种将功赎罪啊”。
拓拔赤辞闻言浑身一震,竟是惊喜问道:“当真?”
李破军瞪大眼睛,也是一脸惊讶,他这只是诈他一下而已,没想到这拓拔赤辞立马就承认了,张文、翟长孙几人也是一脸哭笑不得,看向这拓拔赤辞的目光尽是鄙夷。
“自是当真,我身为大唐太子,岂会与你戏言”。李破军很是认真的点点头道。
“好,好,我知错,知错,殿下,吐谷浑国相,高昌王慕容孝就在营中,他让我埋伏兵马,待殿下赴宴之时,一举将殿下擒获……”,拓拔赤辞忙不迭的点头,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慕容孝交代给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说罢之后还忙是邀功一般的说道:“我这就去擒了那慕容孝,交给大唐处置,我都是受他蛊惑人心,希望殿下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重修和好”。
李破军闻言一脸古怪,与张文二人对视一眼,便是仰天大笑,“这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说罢一举手中长戟,“拓拔首领头前带路吧,莫要再耍花招”。
党项羌营地中,自以为计策完美的慕容孝正在与几个心腹幕僚饮酒,推杯换盏,好不恣意。
“哈哈,那赵德楷自认是大才,还不是稳稳的落入了国相的套里,果然将那唐国太子引来了”。
“那是自然,再大才,那也比不过我们大王啊,大王智勇双全,是受青狼神庇护的”。
…………
听着手下的吹捧,慕容孝摇头一笑,只是那含笑的眼神已经透露出他的得意了。
正在这时,忽的听见外面阵阵脚步声响起,伴随着兵甲磕碰声,慕容孝眉头一挑,脸露喜色,“事成了?”
话音刚落,只听得外面一阵笑声,继而令他色变的声音传来,“慕容孝?出来吧,你已经被包围了”,那是李破军畅快的笑声。
听着这话,几名幕僚都是脸色大骇,“这……这是汉人?”
慕容孝一脸阴沉,继而重重的一拳捶在桌子上,“该死的拓拔赤辞,竟然反水了,他日定要尽屠党项羌”。
说罢也是一脸落寞,看了看手底下这几个人,自己带来的使团也不过两百人,现在都在外面,应该已经被控制住了,就凭帐中这几个人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了,当即也是叹道:“走吧,看看这大唐太子究竟是何等能人”。
说完整理了一番衣冠,挂上弯刀,挺直背脊走了出去。
一出帐篷,便是看见当头一名年轻汉人,坐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上,手中提着一杆大戟,腰间挂着一柄长剑,再看其人,面如冠玉,剑眉入鬓,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身着连环乌金锁子甲,额系二龙戏珠银抹带,足蹬翘首虎头流云靴。
好一个英武不凡的少年郎,慕容孝心底暗叹,继而也是唏嘘,中原辈出人杰,凭什么他胡夷就尽是些莽汉粗人。
“吐谷浑汗国国相、高昌王慕容孝,见过大唐太子殿下”。形势迫人,慕容孝摸不准李破军的脉,也是识趣的提前见礼,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态度冲撞,惹怒了这少年太子,一个发怒把他给杀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好一个慕容孝,想不到番邦胡夷之处亦有你这等人物”李破军也是点头称赞道,心底也是由衷的佩服慕容孝的智谋。
慕容伏允被隋将宇文述等人打得远遁西方,若没有这慕容孝的尽力辅佐,慕容伏允是很难复国的,更别说占据且末等州郡了,足见这慕容孝之能,而且方才自己让翟长孙前去递拜贴,不过短短的几刻钟,慕容孝便是说服软懦的拓拔赤辞,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来擒杀自己,若不是拓拔赤辞实在是太好吓唬,今日李破军说不得就要折在这儿了。
慕容孝闻言苦笑一声,解下了腰间弯刀,双手奉上,“再有智谋,不也是折在了殿下手中,而今也不过阶下囚耳”。
见得慕容孝这般识趣,言行举止皆是从容不凡,李破军心中对其更加欣赏了,打定主意要收服他了。
当即也是翻身下马,接过弯刀,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可愿归顺与我?”
慕容孝闻言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李破军这么直接,继而也是摇摇头,面露愧色,“我乃吐谷浑王室,断不能背弃祖先,除非……”。
说着眼睛一亮,“除非大唐与吐谷浑没有战事”。
李破军闻言也是眉头一挑,“没有战事?你对两国战事是如何看的?”说着李破军也是率先进帐,不客气的坐在主位上看向慕容孝问道,外面的事情自有翟薛二人会解决的。
“吐谷浑断无胜算”,慕容孝颇为气愤的说道。
“那为何吐谷浑还要与大唐为敌呢?莫非是天柱王?”
“就是那个贼子,天柱王匹夫,陷吐谷浑于危难之中,愧为吐谷浑名王”,一向从容的慕容孝说起天柱王也是咬牙切齿的。
第一千二百七十三章:王宫的老妇人
1273.王宫的老妇人
说起天柱王,慕容孝是毫不掩饰的憎恨,“可汗老迈,天柱王那匹夫野心大涨,把持国权,为了一己私欲,不顾汗国危难,只知挑起战事,借机吞并各部,着实可恨,殊不知如今的吐谷浑已非中原敌手,各部貌和心离,龌龊横生,西南有吐蕃强邻壮大,西域诸国也是摩擦不断,反观大唐,携灭东突厥之威,兵强马壮,贞观初年的灾难已过,府库充盈,上有天可汗英明神武,下有李靖等名将驱使,已显盛世之像,吐谷浑如何与之为敌”。
说到这,慕容孝也是眼睛赤红,似乎是怒其不争,恨其不智。
李破军倒是听得饶有兴趣,没有想到这慕容孝还有如此见识,颇识时务。
“那你为何还要去吐蕃借兵?甚至还要挑唆拓拔赤辞擒杀我?”
“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就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了。我慕容孝身为吐谷浑王族,是伟大的吐谷浑可汗的子孙,不能不为吐谷浑谋,天柱王专横独断,事已至此,战事已起,自当鞠躬尽瘁,赤心报国”。
慕容孝不愧是吐谷浑为数不多的读书人,说起话来一板一眼的,若不是那胡人长相,旁人兴许以为他是汉家名士呢。
“既如此,那等我击败天柱王,你是否愿意归顺与我呢?”良久,李破军算是认定了这慕容孝是不下于张文一样的大才,胡夷之中也有大才啊,远的不说,近的诸如屈突通、阿史那思摩和执失思力等人就足以说明了。
慕容孝闻言沉思片刻,方才问道:“请问大唐战后会如何对待吐谷浑?”
“慕容王室迁往京城居住,只享尊号,不领实权。吐谷浑之地会划为州县,派遣两族官员共同治理”。李破军对此也毫无隐瞒,毕竟这说与不说,都不碍事。
“只享尊号,不领实权?这?”慕容孝听了脸色一变,“殿下,这岂不是要彻底覆灭吐谷浑基业?如此下去,慕容王室岂不只是一个名号,名存实亡?”
李破军轻哼一声,“你还待如何?莫非还要让你慕容氏继续掌权,然后让你三日一小反,五日一大反?”
见得慕容孝还要多说,李破军又是打断道:“休要多说,认清你的身份,我非是腐儒老好人,不会做那不讨好的事,此一战,要定下今后百年安定”。
慕容孝听了脸色一白,嗫嗫不语。
李破军正待要走,慕容孝又是问道:“敢问赵德楷何在?因何不在殿下左右”,说罢又是疑惑道:“难道不是他引殿下前来的?”
李破军一惊,猛的回身看向慕容孝,眼露精光,“你是故意放赵德楷回来的?”
若真是如此,那他还是有些小瞧慕容孝之智了,竟有如此心思。
果不其然,慕容孝苦笑了一下,“看来确实如此了,只是没有想到,百般算计,却是没算到拓拔赤辞如此废物”。
李破军心中一震,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孝,古人之智不可小觑啊,历史上不过寥寥几笔的慕容孝都有如此深远的算计,真是不得不令人惊叹。
李破军还一直以为赵德楷是如他所言是侥幸逃出的,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慕容孝的安排,慕容孝故意将要去吐蕃的消息透露给赵德楷,而后又暗中放水……而后一系列的计谋都是针对李破军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擒杀大唐太子。
只带二百随从出使吐蕃,既避开了正面战场又可去吐蕃借兵,中途看见赵德楷临时起意顺带着布下这个局,试图擒杀大唐太子,不得不说慕容孝之智近乎妖。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没想到他忽悠威吓的拓拔赤辞竟是也被李破军给吓唬住了,慕容孝被猪队友给坑了,功败垂成,不得不说太有戏剧性了。
回到帐中的李破军推辞了拓拔赤辞的宴请,心思沉重的坐着,想了想前前后后,他是真的被这吐谷浑国相的智计给惊到了,辛亏自己撞了大运,碰上的是拓拔赤辞这奇葩。
待得晚间,李破军与张翟薛几人叙说罢了,几人也是目瞪口呆。
“胡夷之中也有奇人呐……”。
“大将军,此人若不能为所用,必要杀之”。
几人也是惊叹道。
擒下了慕容孝,成功的达到了目的,李破军又派人前去吐蕃送信,告知赵德楷此事,也好为其出使增添砝码。
西海,这个华夏内陆最大的淡水湖,犹如一颗镶嵌在西北苍莽大地上的明珠,滋养着这块粗犷的土地,西海之西南十几里处,有一座高大的土城,当然,这座高大只是相对于草原大漠来说的,比起中原的诸城来说不值一提,这座城就是吐谷浑王城伏俟城。
伏俟城经过历代吐谷浑可汗的修缮,已经颇具规模,因为扼守在西北要道,位于大唐与西域中间的节点,往日里城门处也是来来往往的行人,过往商贩络绎不绝,只不过此时却是城门禁闭,气氛低沉。
这座城是典型的汉式城堡,从主城门进去是一条中央街道,街道两旁是对应得齐齐整整的房屋院落,呈中轴线对称,吐谷浑受汉化较深,国内也有许多汉人为民为奴为匠为商的。
在城门大街的尽头,是一座颇为高大的建筑,占地甚广,基本上整个北城都被占据了,这就是吐谷浑的王宫。
此时,王宫之内更是阴云密布,行走的宫女仆役都是面色紧张,因为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的可汗,步萨钵可汗慕容伏允晕了过去。
慕容伏允已经年过五十了,身体并不硬朗,此次受了惊吓吐血晕倒,一众王室人员也都是心思各异。
寝宫内,颇为静谧,装饰竟是汉家的风格,不似外殿那么粗犷野蛮,床上躺着一人,面如金纸,嘴唇乌青,眼看着就是大限将至的模样,随着一声轻叹,一旁走过来一个妇人,这妇人却是个汉家女子,头发苍白,鬓角已生了褶皱,年纪应当是不小了。
窗边服侍的年轻人约摸二十来岁听见动静,抬起头来,惊吓了一下,“母亲,你怎么来了?”这年轻人是慕容伏允之子慕容顺。
而那老妇人也是一脸凄苦,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慕容伏允,眼神莫名,这是他的第二个丈夫,也是他的小叔子,二十年前,她已经做了一次未亡人,如今这惨事她又要经历一遍吗,想到此处,不由得泪眼婆娑,心中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