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分猪肉】
这边，石志坚离开西药店之后，就急匆匆赶往元朗工厂，现在工厂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最主要的就是招人！
现在有了工厂，有了机器设备，整个生产线只缺原材料和工人！
原材料这个好说，只要工厂立起来，正式开工，那些粮油供货商就会主动找来供货。
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上一世，供货商都是这样赊账铺货，然后才开始赚钱。
现在主要问题是工人，十条生产线最少也要上千工人，这还不包括以后的运输队和保安队。
按照原计划，石志坚打算在元朗当地招聘，毕竟这里距离工厂最近，也拥有香港最多最廉价的劳动力。
……
三天后，元朗围村----
石志坚为了节约开支，不得不写了五十几份招聘海报，然后亲自带着好兄弟丁永强在墙壁上张贴海报，招聘工人。
丁永强最近在码头好不快活。
因为石志坚的缘故，掌管码头工作的大声雄特意把丁永强的工作做了调动。
以前丁永强是卖苦力，装卸货物按件计费，辛辛苦苦下来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才三百来块，现在直接升成“筹佬”，不用下力，只需要坐在那里发筹计数。
丁永强绰号虽叫“傻强”，却读过一些书，也识字，尤其算账很有一套，这也让大声雄大感意外。
“阿坚，我只能帮你几天忙，最近码头比较忙，我还要赶回去上班。”
丁永强提着浆糊桶，拿着刷子在墙壁上刷浆糊。
石志坚皱着眉头，这招聘广告已经贴了好几天，可是前来找工作的人却没有几个，偶尔来俩，也都是老弱病残。
“你以后不如直接跟我，我给你发薪水！”
“我现在做筹佬，一个月能拿五百！”
“我给你开一千！”
“咳咳，不是我不信你，”丁永强小心翼翼地瞟了石志坚一眼，“大家都知道的，你帮洪义海拿下码头，花光了所有钱，现在手头没钱的，要不然也不会亲自和我来这里贴海报！”
“不是没钱，我还有五六万，有别的用处，要省着点花！”石志坚白了傻强一眼。
傻强怜悯地看着石志坚，觉得他都这时候了还在装，果真一有钱就不容易再做回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另外，你这工厂搞得这么大，要钱无钱，要人无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奶奶经常唠叨我的，对了，叫作‘白鳝上沙滩：唔死一身散’！你搞这么大，现在急着开工却招不到人，我看这工厂有点悬……”
石志坚瞪了他一眼，丁永强忙缩脑袋：“你别瞪我，我又没讲错！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潮州佬拉二胡-----自己顾自己那种人，我肯歇工帮你，你要感谢我才对！”
石志坚无语，“那我就谢谢你先，伟大的强哥！”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自己人！”傻强摆了摆手，“还有啊，你别看我傻乎乎的，其实我也好有理想的，码头工作也只是权宜之计，我可是以后要做大事的人！”
见傻强说的一本正经，石志坚忍不住问：“你做咩大事？”
“不告诉你，我有一个很向往的职业，以前不敢去想，不过最近我遇到了贵人，他说要帮我，到时候我上班了，一定羡慕死你！”
石志坚撇嘴：“你也有理想？”
“那是当然咯，你也有讲过，连咸鱼都可以有理想，我为什么不能有理想？”
石志坚无言以对，本来他想要帮傻强一把，把他安排到自己工厂上班，看起来这家伙早有打算，也不知道他所谓的高级理想是什么，遇到的贵人又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
……
唰唰唰！
傻强拿着毛刷子使劲儿在土墙上抿了几下子，石志坚把招聘海报贴上去。
傻强瞅了瞅海报，嘴里又开始唠叨：“讲真，阿坚，这些乡下人大多不识字的，不知道你贴这么多海报有什么用？”
“呃，你说什么？”
“我说这些人不识字，看不懂上面的内容。”
石志坚抓住丁永强肩膀猛摇：“挑，你怎么不早说？”
丁永强一脸无辜，“你也没问啊！”
“改变战略！”石志坚立马做出决定，“傻强，围村的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聚一起？”
“当然是分猪肉咯！每逢过节，他们都喜欢聚在祠堂分猪肉！”
“好主意！”石志坚一拍丁永强肩膀：“你有多少钱？”
“呃，我没钱。”丁永强机警起来，忙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老实！”石志坚盯着他。“我只是没带钱，借你点先！”
“你不要骗我，以后可要还给我。”
“你还信不过我吗？”
“我信你。”
“那好，有多少？”
“只有一点。”
丁永强在石志坚目光逼迫下不得不从身上摸出五十块。
“还有呢！”
“真的没了！”
没等丁永强把话说完，石志坚又从他身上搜出一百块。
“这次真没了。”
“脱鞋！”
“不好吧！”
丁永强苦着脸，脱下鞋子，又从鞋子里摸出一百五十块递给石志坚：“这可是我最后的私房钱！”
石志坚拍拍他：“信我，现在借你三百，以后还你三千！”
傻强撇嘴，心里嘀咕，你现在这么穷，鬼才信你！
石志坚也是无奈，除了徐三少给他打的那张六十万欠条，他手头现在真的还有五六万现金。
但石志坚早计划好了，要拿这笔钱购买二手车装备运输队，还要给员工订做工作服，另外还要筹备工厂开业，给产品打广告做宣传等等，花钱的地方多了去。
正因为如此，石志坚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现在更是不得不张嘴问丁永强借钱。
……
元朗附近就有一家农贸市场，平时有很多买卖鸡鸭鱼，还有肉狗和猪仔的小商贩。
石志坚借了钱，第一时间赶去农贸市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精挑细选了三头膘肥体壮的大肥猪。
然后又快马加鞭地赶回元朗围村，找到祠堂，祠堂内有一歪脖树，树上悬挂着一面铜锣。
石志坚一只脚踩在肥猪身上，一只手拿起锣搥，“铛”地一声敲响铜锣，吆喝：“快来呀，分猪肉咯！”
044【归家】
这个年代的乡民都是很淳朴的，一听说祠堂分猪肉，整个围村的人都跑了过来。
“七伯，赶快，祠堂分猪肉！”
“六婶，拿好箩筐，祠堂分猪肉咯！”
“今天又不是过节，分什么猪肉？”
“谁知道！有猪肉分管它呢！”
不一会儿，整个祠堂就挤满了人，大家全都提着箩筐，挎着竹篮，扶老携幼，伸长脖子等着分猪肉。
石志坚站在祠堂中央，脚踩三头大肥猪，模样威风凛凛。
丁永强则在一旁招呼大家要排好队，维持好秩序。
见人差不多了，石志坚就一抱拳，清清嗓子开讲：“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元朗方便面厂老板，鄙人姓石，你们可以叫我作石老板！”
“我们管你是什么老板，猪肉到底分不分？”
“大家稍安勿躁，在分猪肉之前，先听我讲两句！”
紧接着，石志坚就把厂里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厂里现在招人，工资月结，包食宿，每个月最少三百块！
这个年代香港还很穷，尤其元朗这个地方更穷，很多年轻人都喜欢走出元朗打工，最多的是加入字头社团，去码头当搬运工，还有的进入九龙和香港岛的工厂去做汽水工，塑花工，制衣工，以及玩具工。
这些工作的薪水有的日结，有的月结，日结的少一点，月结的多一点，但大多数香港人都喜欢日结，尤其年轻人有钱过一天，从来不存钱。
现在石志坚开出的工资水准和很多工厂的月工资差不多，但对于好动的年轻人来说，并无太大吸引力。
“这位石老板，我们元朗虽穷，但我们这里的后生却最是孔武有力，很多工厂都喜欢来我们这里招工！至于你给出的这个工资价格，实在太低了，我们难以接受！”说话的却是一个模样很拽的老头。
石志坚早打听过，老头是围村的村长，等同于围村“话事人”，能量很大。
当即，石志坚邀请这位村长大人去一旁谈几句。
很快，谈完。
村长转过头，画风立变。
“各位村民听着，刚才我和这位石老板谈过以后，觉得他是个诚实可靠的人！他向我保证，三百元只是前期的工资，按照他的说法，三个月之后，每个人的工资将会变成三百五十元，一年之后工资达到五百元！如果能够干满五年，工厂直接签订长期合同，保底工资，最低一千！”
村长这话一出，立马就引起一阵骚动。
“哇，是不是真的啊？可以拿到这么多？”
一千块在这个年代可不是小数目，连很多白领都拿不到这么多钱。
丁永强也吓了一跳，瞅着石志坚小声道：“阿坚，你又吹水了？”
石志坚笑笑：“吹牛皮又死不了人！何况很少人能做满五年，尤其是年轻人！”
丁永强翻白眼，觉得阿坚好像变坏了，不过比起以前，好像又强了很多。
“你们不相信他，难道还不相信我？”村长大人拍胸脯道，“石老板的工厂开在咱们元朗，那就是在帮咱们元朗人谋福利，大家要大力支持才对！”
“村长说的对！去哪儿不是打工，还不如待在这里，每个月最少赚三百！”
“是啊，我们相信村长！村长见多识广，不会错的！”
有村长的威严和信用“加持”，这些村民很快就接受了石志坚提出的条件，愿意去方便面厂打工。
搞掂此事，村长大人朝石志坚会心一笑。
石志坚收到，扭头对丁永强说：“宰两头猪，分猪肉！”
“还有一只呢？”
“囫囵个送到村长家！”
……
石志坚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没想到元朗的“劳动力”会这么充足。
只是半天功夫就招了七百多人，按照这个势头，一天时间就能把人全部招满。
不过比起工厂的一般技术工人，石志坚头疼却是运输队和保安队这两个部门。
相比之下元朗的这些年轻人虽然孔武有力，却都不太合适。
运输队需要会开车，懂得装卸货，最主要可以和各大商铺打好关系，供货铺货一条龙。
而保安队就更不用说了，除了身体强健，更需要身手好，至少吃过夜粥学过功夫。
现在是香江六十年代，龙蛇混杂，你想要在这种地方开办工厂，并且押送货物，没有一支强而有力的保安队伍根本就不可能，搞不好三天两头被人放火放蛇，半路打劫。
不管怎样，人招的也差不多了，石志坚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再看时间，已经临近中午。
石志坚让丁永强坐镇围村，登记村民信息，自己则提了三斤猪肉，在路边拦了一辆黄包车，赶回石硖尾家中。
三斤猪肉全是腱子肉，石志坚分猪肉时特意让傻强帮忙留下来。
老姐石玉凤在塑花厂上班很辛苦，又舍不得吃好的，宝儿又正在长身体的年龄，石志坚只好逮住机会就给她们弄些好东西补一补。
石硖尾和以前差不多，依旧“脏，乱，差”。
一群孩子骑着竹竿在玩骑马，一大帮人依旧在哄抢走廊里的公共厨房，公共厕所，距离老远就能看到厨房黑滚滚的炊烟，闻到厕所呛鼻子的尿骚味。
一个妇女在门口小马扎上坐着奶孩子，看见石志坚也不避嫌，反而把自己的雪白浑圆骄傲地朝石志坚亮了亮。
四名赤着上身的汉子在打麻将，地上丢满廉价的烟头，一看见石志坚就忙站起来打招呼：“阿坚，回来了！”
“阿坚，你越来越靓仔了！”
“阿坚，这几天去哪里发财了，总见不着你！”
石志坚随便和他们说了几句，这些人又是奉承又是拍马，搞得石志坚很不自在。
越往家里走，遇到的人越多，大家看他的眼神就越发不对。
现在石志坚大名在外，和徐氏集团三少爷关系“铁”的不得了，那可是要飞黄腾达的架势，这些穷人平时最喜欢捧高踩低，对于要发达的石志坚那当然要竭力巴结。
石志坚不太习惯这种场面，尤其不太喜欢这些见风转舵的邻居，当初自己家出事一个个都做缩头乌龟，现在却又想攀龙附凤，这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看起来要赶快找地方搬家了！”石志坚寻思着。
好不容易挣脱这些所谓的阿叔阿伯，三公六婆，石志坚来到自己家门口，还没进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石玉凤拍胸脯的声音：“这件事儿妥了，我一定帮到底！”
石志坚一听就知道老姐这是在给人打包票，也不知道承诺的事情大不大，能不能应付的了。
顾不了许多，石志坚忙提着猪肉冲进屋里，没等他站稳脚跟就被房间里的情况吓了一跳。
本来居住的地方就很逼仄，此刻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什么罐头饼干，鸡蛋水果，还有吊在墙壁上的鸡鸭鱼，搞得石志坚差点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再看房间里面的床上，坐着三个人，一个是老姐石玉凤，另外两个却是一对穿戴不凡的中年男女，男的抽着香烟，一脸精明，女的手拉着石玉凤的手，一脸感激。
见石志坚突然闯进来，三人先是楞了一下，石玉凤立马高兴道：“看看，这说曹操曹操到！我细佬回来了！”
045【揽活】
“阿坚，你这些天死哪儿去了？也不回个信，知不知我这个做老姐的好担心你！”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回来就好！来，赶快见一下我们的刘叔和刘婶！”
石玉凤上前一把拉住石志坚，先是接过石志坚提着的猪肉，动作麻利地挂到墙上，然后兴致勃勃介绍他给那对夫妻认识。
“刘叔，刘婶，这就是我家阿坚，也就是我那个和徐家少爷超级要好，帮他打工，除了能吃苦耐劳，精明能干之外不怎么成器的弟弟！”
石志坚翻白眼，不知道老姐这是在夸自己还是在损自己。
那个叫刘叔的一看见石志坚就忙把正在抽着的香烟丢在地上用脚尖踩灭，这才主动握住石志坚的右手道：“阿坚是吧，都长这么大了，我印象中你们家搬离佐敦道的时候你才七八岁，瘦小瘦小的，个头才到我腰间！”
石志坚看着男人实在陌生：“不好意思，请问您哪位？”
男人热情似火，却换来石志坚淡淡一句问询，难免尴尬，不由得扭头看向石玉凤。
石玉凤一巴掌拍在石志坚后背上，“衰仔，连佐敦道开电扇行的刘叔都不认识了？”
石志坚后背吃痛，脸颊抽搐道：“你手轻点！还有啊，佐敦道刘叔我真的没印象，他跑咱们家做咩？”
石玉凤见石志坚这么不上道，恨不得揪他耳朵，嘴上只能解释道：“阿坚，你那时候还小，可能忘记了。我们家以前也是住佐敦道的，那时候老爸在佐敦道开皮鞋店，刘叔开电扇行，他们夫妻二人对我们超好的，还经常给你糖吃！”
“哦，是吗？那么请问这位经常给我糖吃的刘叔，你今天来我们这里有咩事？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请你食糖，当然，食饭也可以！”
石玉凤又朝石志坚后背拍一巴掌：“你讲话礼貌点会死啊？刘叔和刘婶那可是大忙人，今天难得过来一趟，你却阴阳怪气的……”
石玉凤埋怨完弟弟后，又忙扭头对刘叔和刘婶两人说：“不好意思，是我没有教好！你们也知的，我老爸死的早，阿坚在外面跑野了，没怎么被管教……”
“没关系的！我们理解，完全可以理解！孩子嘛，都这样！”刘叔一副过来人模样。
石志坚算明白了，今天老姐这是作死也要把这两个人伺候好，却不知对方是何方神圣。
“不好意思，刘叔是吧，我刚才稍有得罪，这里给你道歉了！”石志坚主动掏出香烟递上去一支，“顺便问一句，不知你二位贵客今天来此有何贵干？”
刘叔接过香烟，“阿坚你这样说就太客气了，算起来我们也是一家人。”
刘婶插话：“是啊，当年你还小的时候我可是抱过你，你和雄仔一起长大，他虽然比你小两岁，却还老是欺负你，每次我都打他屁股！”
石志坚头疼，怎么又冒出一个“雄仔”？
石玉凤见石志坚又在皱眉头，就用肩膀碰碰他：“雄仔就是刘叔的儿子，你经常叫‘大雄’那个！”
石志坚是真的想不起来。
石玉凤就忙说：“大家也都别站着了，床上坐！那里有地方！”
的确，依照房间这情景，也只有床铺上有地方。
于是石志坚就和刘叔刘婶坐在了床上，石玉凤看看床铺满员，只好站着，嘴里道：“这次刘叔他们过来一是看看我们姐弟二人，大家一起叙叙旧；二来是想要阿坚你帮帮忙……”
“让我帮忙做咩？”石志坚抬头看着这位快成“中间商”“包工婆”的老姐。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刘叔，还是你来说吧！”石玉凤给刘叔现场发挥机会。
刘叔就夹着香烟吸了一口，琢磨好词汇后说：“是这样的，你刘叔我呢本来在佐敦道开电扇行也不错，虽然生意不算红火，却也够吃够喝。”
“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雄仔，今年也十六岁了，本来我想要攒些钱送他出国留学，以后回到香港也能出人头地，可不曾想我的电扇行不久前遭遇火灾，把我多年心血烧得一塌糊涂。”
“这边房东催着要债，那边银行催着还款，我当真是无力再把雄仔送去国外！这不，不久前我听说阿坚你现在有出息了，认识徐氏集团的三少爷，而我们家雄仔恰好很钟意银行这样的工作，所以就想要请你帮个忙，在那位徐少爷面前说和说和，给我们雄仔一个机会！”
说了半天，石志坚才算是明白过来，原来是来这里求自己介绍工作的。
这个年代工作阶级森严，一般来说银行工作最是高级，也最是体面，不管谁家孩子只要能够在银行上班，那就能吹嘘一辈子。
没其他原因，在银行上班不但穿西装打领带，还薪水超高，一个月最起码上千港币，并且福利超好，逢年过节都有大礼包相送。
这还不算，因为这个年代很多银行都是鬼佬掌权，所以在银行上班就有机会结识上等人，趁机步入上流社会。
石志坚了解完情况，正要开口推拒，老姐石玉凤却抢先道：“刘叔，你们这次算是找对人了！我们家阿坚没别的本事，在徐少爷面前说句话还是很容易的！”
“别的不说，最近他就在帮徐少爷打工，搞什么工厂，还跑去外面购置机器！看到没有，刚才那一大块猪肉，少说也得三斤，还都是腱子肉！不用说，一定是那位徐少爷看我们阿坚做事认真负责，托他带回来的，你说是不是呀，阿坚？”
石玉凤说完就扭头朝石志坚挤眉弄眼，好像有什么苦衷。
石志坚都快爆了，连块猪肉都能被老姐说得这么“可歌可泣”，自己又有什么理由拒绝配合演戏？
石志坚很无奈地刮着下巴：“呐，刘叔，刘婶，你们也有看到的，我们家就这么个情况！你们穿戴光鲜，又住在佐敦道那种地方，本身能量也一定很大，既然连你们都搞不定的事情，我也未必能够搞得定……”
刘叔刚要开口说话，石志坚做了一个阻止手势：“不过我老姐既然已经应承了你们，我石志坚就只能拍胸脯揽下来，至于能不能成功，送你们雄仔进银行，那也要看他自己的运气！至于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石志坚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刘叔啧啧称奇。
印象中阿坚这个人既木讷又怯弱，小时候更是被小他两岁的雄仔欺负得不要不要。
可是现在，不管是说话的语气和姿态，淡淡地不着一点火气，却让人心生敬畏。
这种感觉刘叔只有在佐敦道那些有钱佬身上才感受过，他们来电扇行买电扇，总是那么高高在上，让你恭谨的同时不得不心里发寒。
“我信你！”刘叔突然一拍大腿，然后猛抽一口烟，“阿坚，我信你！这次我们家雄仔的前途就交给你了！”
046【为人为己，石玉凤】
石玉凤很是热心地送走了刘叔和刘婶，等她回来的时候依旧笑得合不拢嘴。
进了屋子，石玉凤一眼就看见坐在床上抽烟的石志坚，走过去一把采过细佬嘴里的香烟，塞在自己嘴里叉着腰猛抽两口。
“你难道没话要对我说？”石志坚问她。
石玉凤吐口烟，用手驱散稍显浓重的烟雾，“下次抽三五，不要抽万宝路！口味太重！”
“就这？”石志坚抬头看着老姐。
石玉凤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看着我做咩？让你帮忙做点小事就这么为难？”
“帮人入银行做工，不是小事儿来着！”
“我也知道，不过那刘叔应承我了，会帮宝儿进‘圣保罗书院’上学！”
姜美宝现在在石硖尾附近基督教会筹办的基督学校上学。这种学校大部分招收的都是当地穷人，学费低廉，但教育水平有限，尤其那些从外面招募而来的教务人员素质极低，经常辱骂殴打学生。宝儿就曾经因为交不起学费被学校老师辱骂，搞得小丫头都有些厌学。
相比之下，圣保罗书院虽然从根源上也是基督教会创办的学校，但随着教学实力的提升，早已成为香江最著名的女子书院。
在这里上学不但学费可以根据成绩得到减免，孩子们所受的教育还是英式的双语教学，毕业后很多直接就做了翻译，晋升为白领阶层。
“你也知道，你老姐我这辈子没上过什么学，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但美宝不一样了，她好聪明的，在石硖尾能第一个背全英文二十六个字母！”
“所以我就想让她能上一个好点的学校，将来也能找份好工作，不像我这样只能在工厂给人打一辈子苦工！”
石玉凤弹了弹烟灰，“刘叔他说了，不久前给圣保罗书院的教学楼安装电扇，尾款没有付完，对方承诺会给出一个指标，只要刘叔一句话，宝儿就能过去上学！”
石玉凤扭头看向石志坚：“为了让宝儿上学，为了你外甥女的前途，我让你做一点点事，错了吗？”
石志坚，无言以对。
“你明白我为人的，向来只为你和宝儿打算，从未想过我自己，因为我明白自己处境，我是一家之主，就要时时刻刻对得起这个家！”
石志坚不仅无言以对，还被感动了。
这时，姜美宝抱着一个洋娃娃回来，看见石志坚就高兴地扑过来：“小舅舅，你回来了，美宝好想你啊！”
石志坚一把将宝儿抱在怀里，掐着她小脸道：“有多想？”
“很想！”
“很想是多少？”
“这么多！”宝儿抱着洋娃娃，伸手比划了一个尺寸。
“小舅舅也想宝儿啊！”石志坚摸了摸她的小脑瓜，“对了，你这洋娃娃谁买的，是妈妈吗？”
“不是妈妈，是刚才，刚才走的客人买的！”
石志坚知道是刘叔和刘婶，也是，像老姐这样老抠的人，又怎么会给宝儿买这么贵的洋娃娃。
“看起来他们很喜欢宝儿啊，给宝儿买了这么好的东西！”
“他们也很喜欢妈妈，也给妈妈买了好东西！”宝儿说着，就抱着洋娃娃跑过去，从抽屉内掏出一支口红举起来对石志坚说：“看，好看不好看？可以抹嘴巴的！”
石志坚“呃”了一声，看向老姐。
石玉凤神情淡定：“只不过是支洋口红，嘴唇干可以润润嘴。”
“还有这个，”宝儿又摸出一瓶香水。
石玉凤脸色稍变：“只不过是一瓶洋香水，味道跟花露水差不多！”
宝儿又摸出一只白色蕾丝胸兆，这次不等宝儿开口，石玉凤忙扑过去，把东西塞到背后，转过身一脸无辜地对石志坚说：“小小洋肚兜而已，阿坚，你不会介意吧？”
石志坚翻白眼
为人，
为己，
石玉凤！
……
“你说你收了刘叔这么多东西让我怎么办？”
“怎么办？你就帮忙咯，为了宝儿，为了我！”
“那这些呢？”石志坚指着屋子里的鸡蛋，水果，还有吊起来的鸡鸭鱼，以及风干的咸鱼，“这些东西你收它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他们都是有事情要帮忙，才送这些东西过来！”
“这我知道的，所以我只收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没敢收贵的！”石玉凤没了刚才底气，连烟都不敢抽了。
“问题是他们央求的事情我不一定能办得到！”
“我也没让你办啊!”
“呃？你准备白吃白拿？”
“什么叫白吃白拿，我的意思是你能帮忙就帮，帮不了就算了！反正这些家伙以前没少欺负咱姐弟俩，不是霸占厨房，就是霸占厕所，还经常说你坏话，骂你是废柴，这些我都记着呢，他们送来的这些东西权当是这么多年对我们的补偿！”
石志坚诧异地看着老姐，“你不怕他们找你算账？”
“怕什么？你跟徐少爷那么熟，他们敢造反？到时候要他们好看！”
石志坚苦笑，“万一我和徐少的关系没那么铁呢，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还留有后招！”石玉凤很聪明地笑了笑，亲自倒杯水递给石志坚，讨好道：“我知道你关心我，不过我也不傻，我买了保险的。”
“什么保险？”石志坚接过茶杯，忽然有一种不祥预感。
“我把你给我的钱，全都拿去给傻强铺了路，再过几天他就要去黄竹坑警校报到，替你做差佬！”
“噗”地一声，石志坚茶水喷出，“你说什么？”
“你干嘛眼睛瞪那么大？”石玉凤奇怪弟弟反应这么强烈，“你和傻强不是好朋友嘛，他也总是一口一个阿姐的叫我，我也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待，所以啊，我就准备弥补你做不了差佬的遗憾，让傻强替你去做！”
“不会吧，这样高难度的点子你也能想得出来？”石志坚一脸惊愕。
“傻强虽然有些傻乎乎，却很讲义气，对你，对我也很好，到时候他真的做了差佬，那还不帮着我们？那些见风使舵的邻居想要造反，对我发难，那也要掂量掂量！”
石玉凤觉得石志坚有些大惊小怪，又觉得自己太过聪明。
石志坚真是无语了，想起之前和傻强谈论理想的时候，这家伙还遮遮掩掩，故弄玄虚，原来是想做差佬！而那个不开眼赞助他做差佬的贵人，竟然是自己老姐！
就在石志坚惊愕之时，忽然房门被人“咚咚咚”敲响。
一个急促声音喊道：“坚哥！坚哥在家吗？救命啊-----！”
047【你争我抢】
“哪个扑街的倒霉鬼，大白天来这里喊救命！”
石玉凤觉得这样很晦气，瘸着腿走过去咣地一声把房门打开，却见外面站着一粗糙汉子，穿着汗衫敞着胸口，满头大汗，嘴里还呼哧呼哧喘着气，显然是从大老远的地方跑过来。
“对唔住，我找坚哥！”来人说完就神色焦急地朝屋子里张望。
石志坚从床上站起来，看了对方一眼，觉得有些眼熟，指了指对方，忽然想起：“哨牙坚对不对？”
洪义海哨牙坚，上次石志坚和他说过话，因为名字里都有个“坚”字，所以记得比较清楚。
哨牙坚一喜，“坚哥，难得你还记得我这粗人！”
“你大老远跑来有什么事情？”
“雄哥他们出事儿了！他们和胡须勇那帮人火拼，伤了不少人，现在去了圣保禄医院！”
“呃，火拼？”石志坚楞了一下。
哨牙坚这才慌忙把发生的事情简短说了一下。
自从上次和记大佬胡须勇没能夺走湾仔码头之后，就对大声雄等人嫉恨在心，今天又带着人马来码头挑衅。
一开始大声雄等人还能忍着，没想到胡须勇越做越过分，不但侮辱洪义海大佬鼎爷，还侮辱洪义海历代祖师爷。
这下可忍不住了，要知道社团人拜大佬等于拜父母，而历代祖师爷就更不用说，被人侮辱能忍住的是孙子。
大声雄与胡须勇在码头全面开战，这次胡须勇有备而来，众人背后都藏着家伙，什么西瓜刀，开山刀统统亮出来。
相比之下，大声雄他们准备不足只能使用码头有限工具操起木棍扁担和他们火拼。
虽然洪义海人善战，但好汉架不住人多，最终包括大声雄本人在内，洪义海陈金龙，陈金虎兄弟等人全部负伤，在狮子号船长“鬼佬七”等人的帮助下，这才逃过一劫，被送去了医院。
现在湾仔码头彻底沦陷，被胡须勇等人霸占。
原本闹出这么大事情，众人应该先通知洪义海大佬张九鼎，谁知道鼎爷带着大小老婆去黄大仙庙求神去了，找不到人。
何况上一次张九鼎不出钱帮大家守住码头早已寒了大家的心，这一次众人也没指望他能出头。
听完哨牙坚的叙述，石志坚大概已经了解情况。
洪义海势力不弱，大声雄等人又能征善战，这次被胡须勇偷袭，算是吃了大亏。
从另一发面来说，洪义海和和联胜的梁子算是结下。
倒是自己结识的“鬼佬七”肯在危难关头出手相助，这让石志坚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思忖半天，石志坚不再多想，忙让哨牙坚去找黄包车，要第一时间赶去圣保禄医院。
哨牙坚却是早有准备，他本身就是拉着黄包车来的。
石志坚见黄包车过来，回头对老姐石玉凤说：“别等我了，我这几天可能会很忙！”
石玉凤没想到弟弟才回来没多久就又要走，听刚才那个哨牙坚的意思事情闹得很大，又是打又是杀的，当即冲石志坚道：“阿坚，你帮人可以，但千万别犯傻！你冇功夫的，打架就让别人上，你好躲远远！我可不想帮你叠元宝，撒纸钱！”
石志坚上了黄包车，朝老姐挥挥手。
石玉凤瘸着腿追上几步又喊：“我煲猪心猪肺汤等你回来补身体，你千万要回来，别那么没良心！”
直到石志坚搭乘黄包车离开老远，石玉凤还舍不得进屋，眼睛直直地看着细佬离去的背影，神情充满担忧。
……
圣保禄医院位于湾仔附近，其前身是“圣童之家”，属于教会筹办的贫民医院。
当石志坚赶到医院的时候，大声雄等人已经被安排到了二楼的外科区域。
区域内，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道，呻吟声阵阵，地上还留有未曾擦净的血渍，一个房间两排床铺，全都躺满了洪义海的人。
那些病人本来躺在床上要死要活，可是一看见石志坚进来，立马像打了鸡血般从床上挣扎着起来，大声道：“坚哥好！”
对于洪义海众人说，石志坚虽然不是他们大佬，不是他们老顶，却无形中早成了他们的主心骨，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
石志坚朝那些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站起来，尤其对一个单腿支地还要冲自己抱拳敬礼的家伙说：“你叫番薯昌是不是？既然伤得这么重，就不要搞这一套了-----金鸡独立，很爽么？”
石志坚和这些伤员打过招呼，在哨牙坚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大声雄的床前。
大声雄躺在床上，盖着白布，一动不动。
石志坚吓了一跳，以为他挂掉了。
哨牙坚忙伸手去推大声雄：“雄哥，别睡了，醒醒，坚哥来了！”
石志坚这才发觉大声雄张着嘴巴，呼声如雷。
“嗯，别烦我！”大声雄转个身，抱着膀子，准备继续打呼噜，猛地窜起身，“你说谁来了？”然后就看见站在床旁边，背着手盯着自己的石志坚。
大声雄立马从床上滚下来，使劲儿挠挠头：“不好意思啊，坚哥，刚才太困睡着了！”
石志坚无语，指了指大声雄，半天来一句：“怎么样，哪里受伤？”
“后背，挨了一刀！”
“看你挺精神的，那我就放心了！”
“多谢坚哥关心！”大声雄嘿嘿一笑。
“兄弟们呢，情况如何？”
“你也看到，基本上都挂了彩。不过还好，大家皮粗肉糙都死不了！”
“阿龙和阿虎呢？”
“他们两个没事儿，现在去召集兄弟了！”
“做什么？”
“当然是夺回码头咯！”大声雄提高嗓门，“这次是我们没有准备，被胡须勇那个扑街偷袭！五百人搞我们三百人，还带着家伙，我们绝不吃这个亏！”
“不吃亏？要怎么做？”
“当然是打回来啦！我们洪义海三千铁甲兵可不是好惹的！你就等着瞧吧，等我们人马到齐，一定打得他胡须勇屁滚尿流！”
“他们屁滚尿流，你们呢？还嫌这里床铺不够多？嫌自己兄弟死得不够快？”
“呃，”大声雄楞了一下，“坚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志坚摸出一支香烟咬在嘴里，正准备点火，旁边一护士朝他呵斥：“这里不准食烟！”
石志坚讪讪然又把香烟放回烟盒，还歉意地朝那小护士笑了笑。
大声雄小声对石志坚说：“这里的护士好凶的，我之前想抽一根还得躲到厕所！”
石志坚给了大声雄一个“就你能”眼神，然后用慢悠悠的语气说：“一位江湖老前辈曾经说过-----”
“边个江湖老前辈？”大声雄很好学。
石志坚瞪他一眼，大声雄立马闭嘴。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而是人情世故！所以你去找个醒目点的传个话，就说今晚我石志坚要在太白海鲜舫摆酒席，请胡须勇食饭！”
“啊？不打他，还请他吃东西？坚哥，你有无搞错？！”大声雄一脸惊愕。
048【不见不散】
九龙城寨在香江以“无法无天”，还有“三不管”闻名。
很多江湖人喜欢来九龙城寨玩耍的原因有很多，这里有最风骚的姣婆，有最好的粉档，还有最好的狗肉火锅！
胡须勇是粗人，粗人做事情一向都欠考虑，所以胡须勇才会请了曾文举和魏查理两人来这里打边炉。
周围吵吵闹闹，到处都是赤着膀子的江湖人，汗臭味，脚臭味，弥漫四周，魏查理和曾文举坐在这种地方立马感觉自身档次被拉低了许多，要不是看在胡须勇孝敬的三千港币份上，他们根本不会来这里吃饭。
此刻，餐桌上热气腾腾的狗肉在汤锅内咕嘟嘟作响，丢了生姜，蒜瓣，香菜等佐料下去，涌出来的味道更加诱人。
胡须勇时不时拿起筷子在锅内搅了搅，把狗肉搅匀称了，又从锅内抽出筷子，拿嘴吸溜了一下筷尖说：“这里的狗肉顶呱呱，两位可要多尝尝！”
“你恶不恶心呀，胡须勇！你的口水都掉锅里了，一会儿还要我们怎么吃？打边炉要用公筷的，知道吗？”曾文举皱着眉头，批评道。
魏查理更是一脸不爽，用手帕擦了擦鼻子，指指火锅道：“你们好野蛮的，狗狗可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你们也忍心吃它？！”
胡须勇被搞得一愣一愣，忙讪笑道：“不好意思，公筷咩，马上取来！至于吃狗肉，很多人都吃的，济公活佛吃，少林和尚也吃！至于它们是不是朋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锅内这只绝对不是！”
魏查理和曾文举一起翻白眼。
“好了，胡须勇，你别那么多废话，这狗肉我们也不吃了，你叫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尽管直说！”
“其实也没什么。”胡须勇嘻嘻一笑，又用筷子插在汤锅里面搅一搅，这次故意用舌头狠狠舔了舔筷子，“两位不吃可惜了，那我等会儿就自己慢慢享用！”
“你到底说是不说，不说的话我们就走咯！”魏查理很不爽胡须勇这种无赖态度，他跟在徐大少爷身边，接触的可都是文明礼貌的上等人。
“首先，我希望魏秘书你能够在徐大少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码头我胡须勇拿下来了，请他给我一个机会！”
“其次，曾管事你能量超大，又是徐大少的妻舅，湾仔码头又是你在帮忙打理，你帮忙也讲几句，比我这个乡巴佬讲再多都要强！”
“你说什么？让我们帮你讲话，就凭你塞的那三千块钱？”魏查理和曾文举一脸的不客气。
“怎么，嫌少？”胡须勇笑了笑，“你们可知道现在三千块有多难赚，我是拿了很多兄弟的棺材本才凑足了给你们！”
“那又怎样？请人帮忙不出点血怎么行？这里是香港，到处都讲人情事故，不要说你自己是大老粗什么也不懂！”曾文举姿态拿捏道。
魏查理更是一副懒得搭理模样，他从一开始就瞧不起胡须勇这种低等人。
胡须勇知道两人看不起自己，也不在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筷子敲敲桌子，歪着脑袋道：“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的，就算你们不帮我，我胡须勇一个人也能拿下码头！”
“胡须勇，你也太能吹水了，你知不知道大声雄背后那个姓石的是谁？”
“是谁？石志坚咩，不就是一个被革了职的废柴！”胡须勇刮着自己的络腮胡子，嗤笑道。
“我打听过的，他原来在屯门警署上班，一个小小军警却敢得罪他的上司蒋坤，最后蒋坤弹弹手指就把他给弹出了警队！”
“蒋坤我认识的，现在扎职了，去九龙警署做了观塘区的华探长！以前我们关系很好的，不但饮花酒，还打边炉，只要我打个招呼，蒋坤就能出手捏死这个蚂蚁！”
魏查理和曾文举忍不住面面相觑。
蒋坤是谁？
最近在警界风头正劲的风云人物！
听说这家伙拜了警队一大人物做干爹，随即升职加薪，不但破获了牛头角军火案，还抓获了打劫观塘金铺的“大天二”，一时间风头无量。
现在，胡须勇竟然说自己和这样牛气冲天的人物认识，不禁让魏查理和曾文举两人感到诧异。
更让他们诧异的是，石志坚以前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军警，并且还被蒋坤炒了鱿鱼。
怎么可能？！
在魏查理和曾文举看来石志坚那种手段高超，诡诈多谋的家伙，可不是一般人物，完全和一个废柴差佬划不上等号。
何况传闻石志坚能量巨大，不但认识徐氏集团三少爷徐世勋，还和华探长雷洛走得很近，只是最近雷洛霉运缠身，和另一位华探长颜雄争抢油尖旺地盘斗得不亦乐乎，准确来说处于下风，因此才少有露面。
难道说他们认知错误？高估了那个石志坚？！
……
就在魏查理和曾文举两人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胡须勇手下那个叫“猫屎强”的小弟急冲冲地闯入大厅，从其他座位挤了过来，顾不得很多食客问候他老母，满头大汗地朝胡须勇挥手：“大佬，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胡须勇刚刚靠着吹牛皮震住魏查理和曾文举这两个扑街，就见小弟过来捣乱，忍不住骂道：“猫屎强，你死了爹还是死了娘，这样大呼小叫做咩？！”
猫屎强挤过来，喘口气，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水：“不是的，大佬！是大声雄那边……”
“大声雄那边怎么了，是要开打吗？老子奉陪到底！”胡须勇踩着凳子，撸撸袖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模样。
“不是的，是大声雄让人传话过来，今晚八点太白海鲜舫，石志坚要请你食饭！”
“呃，你说什么？边个要请我食饭？”胡须勇不由得一愣神，连带旁边坐着的魏查理和曾文举也不禁一愣。
石志坚要请胡须勇吃饭？
鸿门宴？！
“怎么样，老大，你到底去是不去？”猫屎强小心翼翼地问。
胡须勇神色不定，旁边坐着魏查理和曾文举两个王八蛋，自己要是不去岂不是说怕了石志坚那个小白脸？可要是去了，万一是鸿门宴怎么办？
眼珠子骨碌转了两圈，胡须勇猛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拍得汤汁飞溅，“我怕咩呀！他石志坚敢请，我就敢吃！”
魏查理和曾文举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却不是被胡须勇的气概惊到，而是差点被火热的汤汁溅到。
猫屎强：“那大佬你的意思是？”
胡须勇脚踩椅子把筷子往火锅内一掷：“你去告诉石志坚那个扑街，今晚八点太白海鲜舫，不见不散！”
049【太白海鲜舫】
这边，石志坚和大声雄在圣保禄医院商量完晚上宴请胡须勇的事情之后，就说有事情要先离开，去为今晚的盛宴做准备。
大声雄一琢磨这话有玄机，做准备？坚哥为人义薄云天，绝对不会看着洪义海兄弟这样吃亏，所谓的做准备一定是晚上给那胡须勇好看。
大声雄强烈补脑，认定石志坚晚上设的乃是鸿门宴，就看胡须勇那扑街敢不敢来。
“不行，我也要准备一下先！”大声雄立马有了底气。
“来人啊，召集所有能打的兄弟，今晚咱们洪义海要在太白海鲜舫给那和记那帮扑街来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我们洪义海也不是好欺负的！”
石志坚哪里知道大声雄气势汹汹召集人马，势必今晚要报仇雪恨。
石志坚离开圣保禄医院就叫了黄包车直接赶往湾仔区最有名的律师行聚集地旺角。
这个年代的香港法制混乱，黑白不分，律师这个职业却已经开始爆红，不管是上流社会，还是底层社会都已经学会“找律师，打官司”，因此律师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很受人尊敬。
黄包车在旺角“伍氏律师行”门牌底下停住。
石志坚下车，付了车钱，径直朝律师行里面走去。
这家律师行的创办者是大名鼎鼎的“香江法律教父”伍庭芳，此人也是香港第一位华人大律师，第一位太平绅士，兼第一位立法会华人议员。
如今过去多年，伍氏辉煌不再，但他的传说却依旧在香江法律界流传。
至于这家律师行则是伍庭芳的徒子徒孙宋兆伦先生开设的，为了纪念师祖，才取了这样的名字。
石志坚进到律师行，律师行内正忙碌着，三五个职员在埋头办公，一位扫地阿婆在颤巍巍打扫卫生。
见石志坚进来，终于有个白脸胖子注意到他，又见石志坚穿戴鲜亮，器宇不凡，忙跑过来搓着手询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忙？”
石志坚扫了一眼周围，“边个最便宜？”
“呃，什么？”胖子一愣。
“我说，你们这里谁最便宜？”
胖子听明白了，寻思这里又不是菜市场，买菜呢，还专挑最便宜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律师都很优秀，有牛津大学毕业的，还有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当然，如果先生你能出得起钱，我还可以帮您……”
没等胖子把话说完，石志坚打断他，“我知你们这里雇佣金是日结，五百块，边个愿意做？”
“呃？”胖子还没明白过来，就见那些埋头工作的职员纷纷举手，“我愿意！先生，有什么事情尽管咨询我！”
石志坚：“那三百块呢，谁愿意？”
霎时，举手的落下一大半。
“一百块呢，谁愿意？”
另外一半举手的也都放下了，只剩下一个人还在举手。
石志坚用手一指那人，“就你了！”
负责律师行的胖子都看傻了，“这也行？”
那个被石志坚点中的“幸运儿”抱着公文包跑过来，“先生您好，我叫胡俊才，请多多关照！”说完就伸出手，一脸傻笑道。
石志坚看看对方，留着中分头，带着黑色的胶框眼镜，穿着一袭款绰绰的大号西装，笑起来跟土拨鼠似的很有喜感。
“我叫石志坚，你称呼我石先生就好了。”
“是，石先生！你想让我做咩呀？”
“时间紧急，走，一边走一边说！”石志坚转身朝外走去。
胡俊才忙推推眼镜跟了上去。
后面胖子喊：“胡俊才，别忘了回来交介绍费！”
“晓得啦！”胡俊才朝后吆喝一声。
今天是他这一个月来第一次“出台”。
……
来到律师行外面，胡俊才忙抱着公文包追上石志坚：“石先生，您还是先讲一讲要我做什么，我好有个准备。”
石志坚笑笑，“那么你先说说看自己会些什么？”
胡俊才一愣，“我会什么？我是律师咩，我当然是懂法律条文了！”
“是吗，那其它的呢？”
“比如？”
“唱歌？”
“不会！”
“跳舞？”
“不会！”
“演戏呢？”
“先生，您就别为难我了，这些我统统都不会！”胡俊才怀疑石志坚是不是在耍自己。
石志坚笑了，“说得好，其实我最钟意的就是你什么都不会！”
“呃？”胡俊才糊涂了。
……
当天晚上，七点五十分。
此时的太白海鲜舫早已剑拔弩张！
这座历史悠久的海上海鲜酒楼，一向生意红火，每晚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可是今晚整座大船气氛紧张，负责打理酒舫的经理，主管，还有服务人员全都一股脑躲在了大船的二楼和一楼，至于三楼则被香江两大社团的人马所占据。
以大声雄为首的洪义海众人占据三楼的左侧，以胡须勇为首的和联胜众人占据三楼的右侧，两帮人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彼此虎视眈眈。
而在两帮人马身后的海面上，还停泊着无数条小船，小船上分别站着两帮人马的水上好汉，也全都手持船桨，铁索，勾枪等凶器，叉腰横立，气势汹汹。
大声雄提提裤腰带，上前“砰”地一声踹翻一只凳子，拿脚踩上去，呼地撩开唐衫露出别在腰间的斧头，冲胡须勇说：“你这个扑街，还真敢来这里送死，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胡须勇在那边嘴里咬着一支牙签，手中把玩着一把剔骨尖刀嗤笑道：“蒲你阿母，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今天是边个被砍得像缩头乌龟？要不是那鬼佬七出手相救，你大声雄早被我剁成渣滓喂了狗！”
“你说什么？”大声雄暴怒，抽出别在腰间的斧头，砰地一声就劈在了桌子上。
“怎么，想打？来呀！”胡须勇也不甘示弱，一撸袖子就把尖刀插在了桌面上！
“扑你个街！”
“干你娘！”
“来啊！”
眼看双方人马就要干架，躲在酒楼下面的工作人员无不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喊道：“快看，石先生来了！”
“呀，真的是石先生！”
大声雄和胡须勇两帮人马同时循声望去，只见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只小船游弋而来，一人西装笔挺，傲立船头，却不是石志坚还会是谁？
050【以和为贵】
石志坚搭乘的小船穿过气势汹汹互相对峙的海上两帮人马，很快就到达太白海鲜舫旁边。
小船停住，石志坚抬头看了一眼酒楼，随即下了船，沿着酒楼下传的阶梯上了楼。
三楼大厅内，大声雄和胡须勇两帮人马还在对峙。
他们耳边渐渐传来石志坚上楼的声音，两人脸上表情也出现了变化。
大声雄是欣喜，猜想坚哥一定是请了救兵过来。
胡须勇咬着牙，目光狠辣，做好准备血拼的打算。
啪！啪！啪！
石志坚皮鞋踩在地上，一步一步，不急不躁。
众人的心却随着这声音变得紧张起来。
终于，啪！
石志坚出现在了三楼大厅入口处，大背头，西装笔挺，嘴里叼着香烟。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石志坚从嘴里取下香烟，然后眯着眼吐了口烟雾，透过烟雾，看清现场一切。
“怎么，要开打？”
石志坚夹着香烟信步走到了大声雄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脚一勾之前被大声雄踢翻的凳子，凳子漂亮地立起来，石志坚就着凳子大马金刀坐下。
“怎么，都不说话？我请你们来食饭，你们不乐意，只钟意开打是吗？那就让这里血流成河，扑街一大片！”
“石志坚，你不要拿这种话吓唬我，以为我不敢咩？”胡须勇凶眼圆睁。
石志坚笑了，夹着香烟挠挠鼻梁，“边个吓唬你了？你想打，好啊，稍等！来人，给我上菜先，我要边吃边看，看看他们和记到底有多威风！他胡须勇到底有多犀利！”
随着石志坚这一嗓子，只见门口处约约摸摸上来三四人，全都端着菜盘子，还有美酒，犹豫了一下，壮着胆子过来上菜。
“清香荷叶鸡！”
“清蒸石斑鱼！”
“一品翅肚！”
“极品鲍鱼！”
“咕嘟！”大厅内所有苦哈哈全都双眼放光，深深地咽了口唾沫。
作为香港最底层阶级，他们这些穷人哪里见过这种好东西，就更别提吃了。
石志坚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把夹着的香烟碾灭在烟灰缸，然后拿起一双筷子，对着鲍鱼翻弄两下：“多好的鲍鱼，冇人食，当真是暴殄天物！”
说完乜斜眼看着胡须勇那帮人：“现在还有机会，你们选择是吃完再打，还是打完再吃？”
打完还吃个鬼！
估计整个场子都被砸得稀碎！
胡须勇咬着牙签还没开口，旁边小弟猫屎强点头哈腰道：“大佬，要不先吃几口，也算是给石先生面子！”
“是啊，我看石先生也蛮有诚意的！”另外一名手下烂命坤也嘻嘻哈哈说。
胡须勇刚要开口训斥，就听身后那帮打仔跟着起哄道：“是啊，吃了东西再打也一样！”
“咱们连掉脑袋都不怕，难道还怕食鲍鱼？”
如果没人起头也就罢了，猫屎强和烂命坤这么一多嘴，胡须勇就镇不住身后其它人了。
你胡须勇是大佬，大鱼大肉吃多了，我们这些打仔却是连鲍鱼都没见过，今天难得吃一次，你这个做大佬的要是还反对，那就太不仗义了。
胡须勇虽然是个粗人，但在驾驭小弟方面还是拿捏很准的，一看身后这些人反应，又是吞唾沫，又是咽口水的，倘若自己不让他们吃，八九会把自己恨死。
当即胡须勇眼珠子转了转，“噗”地一声，把叼着的牙签吐飞出去，直接走过去坐在石志坚对面，一副谁也不鸟模样，说道：“怕你呀？来啊，上菜！就算菜里有毒，老子今天也要吃个饱！”
石志坚笑了笑，朝旁边一招手，冲大声雄道：“愣着做咩？你也坐下！”
大声雄现在对石志坚那是言听计从，虽然不知道坚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坚哥发话，自己还是要听的，于是大声雄就冷哼一声，也坐到了桌子旁。
就此，这张桌子坐了石志坚，大声雄和胡须勇三人。
其它洪义海的人，还有和记的人一看自家大佬都坐下准备吃饭了，他们当然也不客气，纷纷找座位坐下。
当然，大家不是一个社团的，必须泾渭分明，因此洪义海一帮人坐在左边区域，和记众人坐在右边区域，在饭菜还没上来之前，大家还互相大眼瞪小眼，鼻孔里喷气，谁也不服谁。
……
“怎么，你瞪我做咩？”
大声雄和胡须勇这对冤家坐在位子上还没闲着，继续斗嘴。
“瞪你怎么了，有种你咬我？”
“你以为我不敢？”
“来啊，谁怕谁！”
他们这一咋呼，其它桌子上的众人也开始嚷嚷起来。
“来啊，扑街！”
“丢你老母！”
“我干你娘啊！”
就在大家快要掀桌子时，鲍鱼翅肚上来了。
众人第一时间鸣金收兵，开始瞅着桌子上的鲍鱼吞口水，这时候就算让他们开打，也要等到吃饱肚子再说。
“动筷呀，别闲着！这些菜不是拿来看的！”石志坚见众人愣住不动，就拿起筷子指了指桌子上饭菜。
洪义海众人一听坚哥发话，像是得到了圣谕，立马拿起筷子开吃起来。
和记那边众人忙看向自家大佬胡须勇，胡须勇张张嘴，还没等他开口发话，那帮兔崽子已经吼吼：“勇哥让吃了！”急忙拿起筷子争抢起来。
胡须勇看着这一幕，只觉丢人。
“这鲍鱼是我的！”
“别抢啊！用筷子，别上手！”
“你他妈再上手抓，剁了你爪子！”
这帮人都是粗人，都是香港底层人士，哪里懂得那么多规矩，只知道鲍鱼翅肚就那么多，想要吃多就要动作快。
旁边，太白海鲜舫的服务人员看着这些恍若十辈子没吃过饭的江湖人，一个个目瞪口呆，却又吓得说不出话。
有菜无酒怎么行？
石志坚又让服务员搬了三十打麒麟啤酒，啪啪，打开瓶盖，每张桌子先放十瓶！
于是，这场盛宴算是彻底火热起来。
此时，原本势同水火的两帮人马只顾着吃喝，早忘了仇人就在身边。
石志坚眼看局势差不多了，就端起酒杯起身道：“有酒有菜，也要有节目才行！作为东道主，我石某人今天恰好给各位准备了一节目！”说完，一杯饮尽，摔碎地上。
摔杯为号？！
大声雄心里一喜，坚哥要出手了！
胡须勇则是一惊，不好，这果然是鸿门宴！
当即抄刀蹿起！
就在胡须勇蹿起身子，以为这是石志坚设的鸿门宴，埋伏有人，现在要关门打狗时----
就见洪义海“双花红棍”陈金龙和陈金虎兄弟俩人出来，并且手中还拿着一样东西，不是砍刀，也不是棍棒，而是一条横幅！
横幅展开，只见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石氏方便面厂，现场招聘大会！
051【现场招募】
“挑！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舞台上宽大的招聘条幅，现场众人面面相觑。
这时，有人抬了一架麦克风上台，随即一梳着中分头男子登台。
“大家好，我叫胡俊才，乃是……”活像土拨鼠的中分头男子看了一眼台下的石志坚。
石志坚翘着腿，点燃一支香烟道：“他叫胡俊才，乃是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法律学奇才，也是香港旺角的大律师！说得再直白点，就是宋世杰和陈梦吉那种超级大状！”
“哇，原来是个大状！”
“像陈梦吉那种？”
“宋世杰那种？”
台下这帮粗人平时谁也不鸟，可是对于状师却一向敬畏有加。
没别的原因，他们都是在江湖上刀口舔血混饭吃的，最怕的就是惹上人命官司，这时候唯一能救得了他们的就是律师大状。
而陈梦吉和宋世杰又是流传已久的传说人物，石志坚直接拿他们出来和胡俊才比较，等于把胡俊才一下子捧到了天上。
胡俊才没想到石志坚会这样吹捧自己，鬼的耶鲁大学，自己香港浸大毕业，因为交不起学费，还差点没毕业成功。
至于说自己像宋世杰，陈梦吉那样牛叉，那就更扯淡了，自己唯一打赢的官司就是帮助邻居五奶奶家讨回了被邻居张阿毛家偷走的清代烙花瓷尿壶。
“胡大状，别愣着了，讲两句先！”石志坚夹着香烟扬扬手，提醒还在发愣的胡俊才。
胡俊才忙“哦”了一声，开始发挥道：“刚才条幅大家有目共睹，如果有不认识字的，我可以为大家念一遍：石氏方便面厂，现场招聘大会！”
“没错，从这一刻开始，我们将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现场招聘活动，主要为方便面厂招募运输队和保安队。”
胡俊才按照石志坚吩咐，开始了声情并茂的表演。
“只要你愿意，就可以在石氏方便面厂打工，这里工资月结，每月最低保薪三百块！节假日有福利，年终更有大红包！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你们都有向上晋升的机会！”
“从普通员工晋升到组长，工资提高三倍也就是九百元，从组长晋升到队长，工资提高五倍，也就是一千五！”
现场所有人都动容了，作为香港最低阶层苦哈哈的他们，一辈子给人打工，最多也就三四百块薪水，吃吃喝喝一抹嘴，没了。
现在竟然可以拿到三百块的保底工资，并且晋升一个等级就能拿到九百，上千，这是何等机会？！
眼看人们已经变得狂热起来，胡俊才暗擦一把汗，又按照石志坚意思随便吹水几句，最后提高嗓门说：“总之，名额有限，不管是运输队还是保安队我们只招募三百名！”
“才三百个名额？”
“这么少？！”
现场众人激动起来。
“我报名！”
“我也报名！”
“我是洪义海码头工人，我报名运输队！”
“我在和记是看场子的，我报名保安队！”
现场众人争先抢后，生怕名额有限，轮不到自己。
胡须勇一看情势不对，这分明是在釜底抽薪要把自己搞成光杆司令！人都去方便面厂做工，自己还搞个屁，守个鸟码头！
胡须勇想到这儿，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蒲你阿母！大家不要上当，这就是个阴谋！”
这一嗓门超大，整个大厅都能听见。
那些正在争先恐后抢着报名的和记众人，当即停了下来，一起看向胡须勇。
眼看胡须勇发飙，石志坚笑了，慢慢起身夹着香烟指着胡须勇鼻子道：“你讲咩呀？阴谋？我阴你老母！”
“你有见过给人开这么多工资的阴谋吗？你有见过请你们食鲍鱼的阴谋吗？”
石志坚步步紧逼，每句话都带刺儿。
胡须勇在石志坚强大气势下后退几步，又提起勇气道：“话都是你讲的，一张嘴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们都是不识字的粗人，你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石志坚略微沉默了一下，扫一眼胡须勇，又扫了一眼胡须勇身边的那些人。
“你叫猫屎强是吗？你叫烂命坤是吗？你们告诉我，我为咩要骗你们？你们身上有几根毛，又有几斤几两，值得我去骗？！”
猫屎强和烂命坤你看我，我看你，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们烂命一条，人家为什么要骗你？
石志坚气势如虹，一转身，香烟直指胡须勇鼻尖：“你说我自说自话当不得真，那好，我这边有律师的，他可是准备了签约文件，只要你的人签字，刚才我石某人承诺的所有条件，就都会遵守！”说完把香烟折断，狠狠掷到地上。
胡俊才忙取出一沓子“劳动雇佣合同”，说道：“呐，就是这些！这些都是石先生专门为你们准备的，上面清清楚楚有写，保底薪水是三百，节假日福利丰厚！”
“哇，是真的啊，这么多文件！”
“是啊，看起来石先生好有诚意！”
和记那帮人又开始嚷嚷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一个稳定的还有机会升职加薪的工厂工作，要比吃苦受累的码头工作强多了。
何况在码头还要应付打打杀杀，赚多了钱是老大的，他们想要发达一个字，难！
听到身后人如此叫嚷，胡须勇不由得再退一步，面对石志坚的这招釜底抽薪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胡须勇，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石志坚的声音在胡须勇耳边响起。
“我无话可说。”
“既然无话可说，那么我接下来就直接安排了！如果我要了你所有的人，你胡须勇就变成了光杆司令，那么你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所以嘛，我准备任命大声雄为我工厂的运输队队长，你呢，就是我保安队队长，你可接受？”
胡须勇能不接受吗？正如石志坚所说，如果他不接受，那他这帮兄弟就彻底没了，他就成了孤家寡人，还玩个屁！
另外，石志坚之前开出的月薪一千五倒也是个不错的薪水水平，至少表面上跟很多华探长一个级别，当然，不算人家的黑色收入。
胡须勇这边还没开口，大声雄那边高声反对道：“我不同意！我背后这一刀就是他斩的！想让我和他一起共事，除非也让我斩他一刀！”
“是啊，他们和记抢我们码头，还打伤我们洪义海的人，这笔账怎么算？”
“坚哥，我们知道你是好人，可这扑街欠账太多！”
眼看洪义海众人不依不饶，石志坚笑了，朝胡须勇勾勾手指，“你，过来！”
胡须勇没想到周围反应这么强烈，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石志坚面前，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坚哥，你想做咩？”
“既然你叫我作坚哥，那就是认同我，好！”石志坚转身吩咐陈金龙：“拿一打啤酒过来！”
很快，陈金龙搬了啤酒放到桌子上。
石志坚二话不说，抄起一瓶啤酒直接爆在胡须勇头上！啪地一声！瓶身粉碎！黄色酒液淋了胡须勇满头满脸，额角更是被玻璃碴划破流出血来！
“呐，这支是我替大声雄请你！”石志坚淡淡道。
大厅一阵惊慌，全都看着突然暴起的石志坚，还有挨了爆的胡须勇。
“你有无意见？”石志坚问胡须勇。
“冇！”胡须勇回答的很干脆。
石志坚再次抄起一瓶又爆在胡须勇头上！啪！胡须勇模样更惨！鲜血流的很猛！
“这支是我替洪义海其他兄弟请你！你有无意见？”
“冇！”胡须勇咬着牙，任凭鲜血遮挡眼睛。
石志坚手持仅剩一个瓶口的酒瓶指了指剩下一箱子啤酒，“一打啤酒十二瓶，现在边个感觉还不爽，尽管上来爆他的头！”
现场静默，无人吭声。
石志坚扔掉手中半截酒瓶，从手中掏出一块手帕擦擦手，说道：“既然没人上来，那么从今往后洪义海和和记之间恩怨，两清！”
“两清”二字，
掷地有声！
042【和记皇帝】
石志坚是个感情丰富的人。
那个叫苏幼薇的女孩背着弟弟求医的一幕让他直接想起了自己姐姐石玉凤。
当年他被街头烂仔砍伤，也是石玉凤背着血淋淋的他去医院求救。
也是那次，石玉凤为他跛了一只脚。
事情虽然过去很久，但记忆却未曾磨掉，反倒随着时间的流失，变得越来越深。
而这，也是石志坚之所以肯出手帮助苏幼薇的主要原因。
你有细佬，我也是别人细佬。
我阿姐和你一样，对细佬超好！
……
此时，石志坚业已离开了西药店，女孩苏幼薇还在痴痴地望着外面。
白发老者看得清楚，就忍不住笑道：“小姑娘，别看了，他已经走了。”
苏幼薇这才扭过头来，不敢去看白发老者的眼睛，怕被取笑。
白发老者没有取笑她，反而问道：“你叫苏幼薇么？我听刚才那年轻人说的，很好听的名字。我孙女比你大两岁，她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你有孙女么？”苏幼薇抬起头轻轻地问。
“我为什么不能有孙女？”白发老者乐了，“我不但有孙女，我还有儿子，有妻子。”
苏幼薇不说话了，脸上露出忧伤。
“你呢，你除了弟弟，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还有阿母，她在海上打鱼。”
“你阿爸呢？”
苏幼薇摇摇头，“从小我就没见过他。”
“难道你是……疍家人？”白发老者猛地一愣，像是想起来什么。
苏幼薇眼圈一红，“你也认为我不吉利？”
白发老者见她似乎要哭，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和那帮家伙不一样，我不信这个！”
顿了顿，“倒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他肯帮你需要很大的勇气。”
白发老者虽然不相信气运之说，但香港人都把疍家人说成是扫把星，倒霉鬼，多少也会让人心生芥蒂。
就在白发老者和苏幼微尬聊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人敲门进来，却是一名身穿黑色唐衫男子。
男子国字脸，卧蚕眉，模样精明强干，一看见白发老者就忙低头躬身：“龙爷，我有急事儿禀报！”
说完，国字脸男子就凑到白发老者耳边低语了几句。
白发老者顿时脸色一变，“快，赶快回去，我要见见她！”模样迫不及待。
“是龙爷，外面已经为您备好了车！”国字脸男子转身侧立，等待白发老者出门上车。
白发老者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没忘记和汤姆逊医生告别，回头又冲苏幼薇慈祥地笑了笑说：“小姑娘，有时间我们再聊，现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看样子很是兴奋。
苏幼薇看着白发老者离开，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弟弟饮了水，打上吊针好了许多，舔舔嘴唇，小眼睛有些虚弱地瞅着苏幼薇说：“阿姐，我还想吃糖。”
……
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停在外面，白发老者出了西药店直接上车。
汽车缓缓发动，从四周悄悄涌出八名劲装大汉左右分开，守着车子，陪跑两边。
黑色奔驰一路驶向油麻地，不久之后在一座复古唐楼前停下。
唐楼外面驻扎着数十名清一色的彪形大汉，一个个模样桀骜不驯，看见奔驰轿车到来，全部列队迎接。
白发老者从车上下来，摆摆手对领头那人说：“你叫‘上海仔’是吗？以后别搞这么大阵势，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我们和记陀地。”
领头那人忙说了声是。
国字脸男子说：“龙爷，人就在会客厅候着。”
白发老者再不迟疑，加快脚步朝会客厅走去。
会客厅内，婷婷袅袅站立着一姑娘，也就十八九岁年纪，此刻神情忐忑不安，一只手搓弄粗黑长辫。
老者进入大厅，一眼就看见了长辫姑娘，模样顿时紧张起来，脚下步伐也放慢许多。
那姑娘看见他，忙后退几步。
老者伸出手做了个安慰姿势，“不要怕，我只是想要验证一下。”
姑娘浑身紧张的发抖。
老者的手朝她脸颊摸去，接着撩起她左边耳发，看了一眼，那里有一颗黑痣。
跟在后面的国字脸男子道：“是不是龙爷，她左耳后面有颗痣……也许她就是您老一直苦苦寻找的孙女！”
白发老者笑了，笑得有些沧桑，也有些凄凉，回头冲国字脸男子道：“华仔，你原来是做狱警的，之后才加盟我们和联胜，做了我的手下，我原以为你做事情会很谨慎，可现在……我有讲过的，是朱砂痣！不是黑痣！黑红不分，你还做什么红棍，当什么坐馆？！”
国字脸男子被骂得无地自容，不敢吭声。
骂够了，白发老者这才挥挥手道：“给她一千港币，送她离开。”
国字脸忙躬身点头，带人下去。
作为和记“双花红棍”又是出身狱警高人一等的超级马仔，国字脸华仔----黎阔华，乃是油麻地数一数二的扛把子，也是和记未来“坐馆”的首选，可就是这么一个大人物却被白发老者骂得狗血淋头，却不敢回声。
……
等到黎阔华走了之后，白发老者这才叹息一声，这么多年他偌大岁数混迹歌舞厅找遍小姑娘，别人以为他为老不尊，喜欢女色，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振国龙是在寻找自己的亲生孙女！
振国龙走到一旁香案处，香案上架着一把铜环大钢刀，钢刀锈迹斑斑。
他单手取下钢刀，一只手轻抚刀口，心中顿时涌起万丈豪情。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手提钢刀舞动一个刀花，只觉这钢刀沉重了许多。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钢刀竖斩横劈，游龙腾挪！
想当年，他振国龙也是铁骨铮铮一条好汉，抗战时期更是凭着手中这把钢刀斩落无数小鬼子头颅！
五十年代，他告别妻儿只身来到香港，更是靠着手中这把钢刀，帮和记打下了偌大天下。
与此同时，他的儿子带着孙女偷渡来香港时却遭遇水警，儿子溺死，孙女下落不明，后来听说被人拐卖，做了舞女。
振国龙闭上眼睛，手中钢刀当啷一声落地。
他的心在滴血！
想他振国龙在香江只手遮天，他所掌控的“和记”更是和“新义安”，“潮州帮”以及“十四K”并列香江四大帮派。
可就是他这样牛气冲天的人物，却连自己的儿子和孙女都救不了。
儿子溺毙！
孙女被卖作舞女！
难道这就是老天爷给他的惩罚？！
振国龙深呼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不服，他一定要找到孙女。
就算翻遍香江掘地三尺，也要找到！
他是谁？
白头翁-----振国龙！
人称，
和记皇帝！
052【百毒不侵】
作为香江有名的食舫，太白海鲜坊的酒菜绝对一级棒，至少洪义海，和记这两大帮人马吃得都很满意。
酒宴结束，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帮人马有的竟然称兄道弟起来。
说起来也是，很快大家都要在石志坚的方便面厂打工了，提前联络一下感情也是好的。
在离开食舫之前，脑袋上挨了两瓶子的胡须勇还忍着痛，亲自给大声雄敬了一杯酒。
这杯酒他不愿意敬，却又非敬不可。
不敬是因为他还对大声雄耿耿于怀，非敬是因为从今往后他和大声雄都是石志坚左膀右臂。
大声雄饮了酒，只说了一句话：“坚哥对你好，你好自为之！倘若你做出对不起坚哥的事情来，我会第一个砍死你！”
胡须勇带着和记的人马走了，搭乘外面的小船先行离开太白海鲜舫登陆上岸。
大声雄让陈金龙和陈金虎俩人也先带着洪义海兄弟离开，他对石志坚还有几句话要说。
这边，石志坚先是给胡俊才这个“大律师”结账，胡俊才今天表演的很不错，很有做大状的天分，至少做大状要懂得演戏，懂得把控剧情，这样才能在法庭上纵横捭阖。
“你很不错，这是两百港币，多出一百奖你！”
石志坚的出手大方让胡俊才很高兴，他用手潇洒地抹了抹自己的中分头，笑着对石志坚说：“石先生以后要是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那是一定！如果胡律师不介意，可以担任我们公司的常驻律师，月薪一千块！”石志坚觉得这胡俊才醒目鬼马，很合胃口，有意拉拢。
胡俊才一喜，一千块可不是小数目，何况他在律师行也没什么事情可干。
“我当然愿意！以后还请石先生多多关照！”胡俊才忙伸出双手迫不及待地与石志坚握手表忠诚。
石志坚又与胡俊才聊了几句，托人送他上了小船，这才转身找到了太白海鲜舫的经理结账。
三十桌，每桌三百港币，合计九千块！
石志坚肉疼了一下，最近他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大手大脚有些扛不住。
虽然扛不住，但石志坚还是很阔利地结了账，甚至没有要求优惠和打折，这让那位王姓经理很是高兴。
王经理也是有见识的人，刚才石志坚驾驭群雄挥斥方遒的一幕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在结账之时主动给石志坚打八折，少收了八百块，说聊表心意，希望石志坚以后多来关照生意。
石志坚不由诧异这位王经理高超的营销手段，看起来也是个人才。
石志坚在大声雄的陪同下上了小船，离开太白海鲜舫朝着岸上码头驶去。
石志坚扭头见大声雄闷不做声，一脸的不高兴，忍不住道：“你板着脸做咩？有什么话尽管问。”
大声雄也不客气了，“坚哥，你知道我好尊敬你的！可是这次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你为咩也拉拢胡须勇那个扑街！”
石志坚迎着夜风笑了笑，负手而立道：“为什么？原因很简单，我拉拢的不是胡须勇，而是他背后的和记！”
“香港四大社团，和记，新义安，十四K，还有潮州帮，其中和记属于本地帮派，在香江根深蒂固，势力最为庞大，号称‘三万帮众霸香江’！”
“我的工厂想要顺利开业，你的码头想要安然无恙，全都要把和记拉拢过来！只要和记的人担任了我石志坚工厂的保安，就没人敢动！”
“江湖中人是很讲道义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忌同门相残！和记的人不会动我的工厂，其它帮派想要动我工厂又要看和记面子，所以我花九千等于买了个保险，不是吃亏，而是赚到！”
大声雄明白过来，只觉石志坚心思缜密，是自己所不及。
“记住，阿雄，既然你跟了我，以后做事情就要谨慎一些。江湖险恶，有时候靠的不是拳头够硬，而是懂得食脑！”石志坚指了指脑袋。
大声雄再次受教。
事实上，石志坚还有一些算计没有说出来。
对于大声雄洪义海等人，他以情控之。
对于胡须勇和联胜等人，他以利诱之。
自此------
在这个黑白混淆的年代，
洪义海就是他的矛！
和联胜就是他的盾！
他石志坚就可以在创业这条路上，
百毒不侵！
……
湾仔，骆克道。
洪义海陀地。
张九鼎手持三柱清香，划动火柴点燃，用手扇了扇点着的香头。
随即，他后退两步，对准前面洪义海老祖牌位拜了三拜，这才又迈步上前，姿态恭敬地把檀香插入香炉。
“鼎爷，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现在大声雄那帮人已经跟着石志坚混了，根本就没把您老人家放在眼里。”
说话的是张九鼎按插在大声雄身边的线人名叫“狗仔波”。
每当那边有什么动静，狗仔波就会第一时间过来汇报情况。
“阿龙阿虎呢，他们两个是什么反应？”张九鼎语气不冷不热，不带一丝火气。
“那俩家伙和大声雄现在是一个鼻孔出气，也把姓石的捧成大佬！亏得鼎爷您平日里对他们不薄，反骨仔！”
狗仔波吞了下口水，他有些摸不准鼎爷心思。
张九鼎冷笑一声，“洪义海三千人，难道都与那姓石的同心？”
“当然不是啦！大家还都是崇敬鼎爷您的！像我，就很是尊敬和崇拜您老人家！”
“是吗？”张九鼎冷冷地看了眼狗仔波。
狗仔波一缩脖子，觉得鼎爷眼神冰冷，像是能看进他骨子里去。
“不管是真是假，洪义海以前姓张，以后还姓张！他姓石的想要拿下洪义海，必须要先问问我张九鼎！”
狗仔波一个哆嗦，只觉鼎爷霸气侧漏。
而此时的张九鼎目光所及，却是祖师神龛上面的一行字：
忠义仁孝，
义气千秋！
……
油麻地，和联胜陀地。
复古唐楼。
振国龙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听曲儿。
唱曲的是一名淡妆小旦，正唱道：“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振国龙一只手轻拍椅子扶手，与其合拍。
这时黎阔华走了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胡须勇已经放弃湾仔码头，转身跟了那个姓石的，并且答应做他的保安队长！”
振国龙睁开双眼，表情微微一怔：“这胡须勇曾经忠心于我，为了我坐了三年牢，现在和记五虎将就属他最落魄，想不到如今更是烂泥扶不上墙！”
黎阔华：“龙爷您的意思是……”
“路是他自己选的，能飞黄腾达最好，倘若不能，也怨不得我！”
“还有，那个姓石的有点意思，年纪轻轻就这么有心机，这次连我们和记都给算计了进去！”
振国龙眼中射出精光。
“我倒要看看他这后生仔，接下来能玩出几多花样！”
黎阔华心生寒意，躬身慢慢退下。
那小花旦长袖挥舞，唱腔嘹亮：“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不信的这舆图换稿！诌一套《哀江南》，放悲声唱到老！”
振国龙再次闭上眼，晃动摇椅，喃喃出声：“放悲声唱到老！石志坚咩？好名字！”
053【你老豆有无再托梦？】
元朗，石氏方便面厂。
如今，在石志坚的筹谋下方便面厂人员业已满员。
运输队三百名，由洪义海大声雄带领。
保安队三百名，由和联胜胡须勇带领。
另外还有一千多名技术工人，暂时由石志坚的好兄弟丁永强带领。
方便厂人员招满的消息传开，但还是有人陆续赶来应聘，却是之前在围村招聘事件发酵，除了围村连带元朗其它地方的村民也赶了过来。
毕竟这个年头月薪保底三百可不是个小数目，乡下人不用出远门打工就能赚到，当然要把握机会。
石志坚从一开始就打算建成十个方便面生产线，人手上千人，现在来应聘的人越来越多，早已超出之前需要的名额。
石志坚之前头疼招不到人，现在却头疼招来的人太多，按照丁永强登记，现在差不多快一千八百人。
石志坚不是做慈善的，既然人多，那就择优录取！
身强力壮的！
读书识字的！
还有长相好看的！
这些留下，其它全部不要！
丁永强心地善良，费劲口舌给那些被辞退的人讲原因，说理由。
那些人就对他破口大骂，骂他骗子，千佬，还祝他“冚家富贵”！
……
丁永强这边苦不堪言，只等着黄竹坑警校来消息，帮自己脱离苦海。
石志坚这边却轻松许多，不断请客吃饭会见与工厂合作的生意伙伴。
正如石志坚所料，在他宣布方便面厂成立之后，那些面粉，粮油和佐料供应商就直接跑过来，想要和石志坚建立良好的合作伙伴关系。
说白了，这些供应商愿意为方便面厂提供原材料，至于账目可以晚一点结算。
开业前，石志坚和这些粮油商老板分别单独交谈，询问价格，质量，还有结算方式。
一共八家粮油商，谈到最后，石志坚选中了其中一家，老板叫“毕发达”，粮油行的名字叫“发达粮油行”。
当毕发达听说自己被石志坚选中，成为方便面厂的合作伙伴，心中快要乐疯。
要知道，毕发达可是做生意的人精，来的时候他目测了一下这个方便面厂，从里到外极其庞大，占地五百亩，十条生产线，上千员工，以后所需面粉，食用油，还有调料不可计算，如果能顺利签约，那么“发达粮油行”以后就不愁真的发达了。
下午三点钟，临时置办的总经理办公室内，石志坚再次单独约见了毕发达。
毕发达虽然不是第一次和石志坚见面，却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下对方的年轻。
不过石志坚越是年轻，毕发达就越是开心，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种后生仔最是沉不住气，也最容易被他们这些老油条，老江湖欺负。
石志坚丝毫不在意毕发达打量自己，他坐在很普通的椅子上，姿态却像极了大亨，从桌子上取过烟盒，甩出一支万宝路香烟，问毕发达：“食烟？”
毕发达忙摆手说：“多谢，不用！”
石志坚就自己咬了一根，点着，晃灭火柴，“毕老板，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选你吗？”
“呃，这个……可能是我和石老板你有缘分，做生意的缘分！”
“呵呵，你看看这个先！”石志坚翘着腿，吐口烟，把眼前的一份资料推给毕发达。
毕发达接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愣住。
上面是另外七家粮油行给石志坚出的供货报价，还有面粉，食用油的质量级别。
毕发达禁不住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因为上面有一家报价比他的更低，还有一家的面粉质量比他的更好。
“我不太明白。”毕发达看着石志坚，最终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既然有价格更低的，还有质量更好的，你为什么要选我？”
石志坚很有节奏地弹弹烟灰，“你很忐忑吗？那么你就好好记住这种感觉-----”
石志坚轻轻俯身过去，目光锐利：“明天我工厂就要开业，你要做的就是——做好你供货商的本分，不要玩什么幺蛾子，因为我随时可以找别人来替代你！”
……
毕发达拿手帕擦着额头，神色异常地离开石志坚办公室。
此时他再也不会感慨石志坚的“年轻”，这是个恐怖的存在，琢磨人心理比他这个老油条还要精准。
石志坚打发走毕发达，靠在椅子上抽口烟开始琢磨明天开业的事儿。
如今工厂万事俱备，工人做好了培训，机器也做好了调试，供货商全部到位，甚至连明天开业要用的舞台，聘请的舞狮队，还有邀请的贵宾席也都确认好了。
“现在只差烟花爆竹了!开业还是要喜庆点的！噼里啪啦，遍地开花，这才够劲儿！”
就在石志坚瞎琢磨的时候，有人敲门：“石老板，外面有人找！”
石志坚不在意，以为是别的粮油商，毕竟方便面厂可是一块大肥肉，没人会轻易放弃。
石志坚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这才叼着香烟晃悠着出了办公室，距离老远就见厂房门口停靠着一辆黑色福特小轿车，车牌号是很显眼的“555”。
石志坚一怔，心说这不是华探长雷洛的座驾么？
果然，就在石志坚打量轿车的时候，车门打开，却是雷洛的跟班陈细九，穿着花衬衫，斜靠在车上朝他招手。
石志坚走过去，笑着打招呼：“九哥，什么风把你出来了？”
陈细九朝他努努嘴：“洛哥在车里等你！”
石志坚笑笑，把自己怀里的一盒香烟掏出来丢给陈细九：“那你就在外面食烟先！”
陈细九接过香烟看了看牌子，“万宝路咩？有没有好一点的？”
连万宝路都看不上？现在的探员很吊嘛！
石志坚翻翻白眼：“等我发达了再说！”随即钻进车里。
大探长雷洛在车里坐着，手中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粗大雪茄，愁眉不展，跟死了爹娘一样，根本不知道石志坚上车。
“洛哥，找我有咩事儿？”石志坚问。
雷洛这才从思考中回神，看着石志坚感叹道：“你老豆好灵的！”
石志坚笑了：“洛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你老豆托梦说我会走霉运，现在灵验咯，我要从尖沙咀调到元朗和你做邻居！”
“元朗？不错啊，空气好，民风朴实，洛哥调到这里可以好好休息休息！”
雷洛弹了弹雪茄，才发现雪茄没点燃，“呐，阿坚，这句话我当你在讲笑！元朗是什么地方你最清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建工厂，但我被调到这里等于守水塘！”
“洛哥，你不是来找我诉苦的吧？”
“你还装糊涂？”雷洛目光犹如鹰隼，“我想知道你死鬼老豆有无托梦，能不能帮我渡过难关？”
雷洛这也是急了。
这几天警局内部传出消息，颜雄攀上鬼佬詹姆斯，送了三百万好处费，这次华探长辖区调动他已经锁定油尖旺三地。
当雷洛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詹姆斯已经呈报上级，明天就要公布人员任命名单，到时候雷洛不但要把油尖旺三地拱手相让，还要被发配去元朗，现在时间紧迫，即使送更多钱也是无用。
雷洛心急则乱，此刻只能求神拜佛，寄托希望于石志坚的死鬼老豆，希望他能指点迷津。
石志坚见雷洛一脸焦急模样，当即取过他手中雪茄，咬在嘴里点燃，然后交还回去，慢条斯理道：“我老豆有讲，遇事莫慌！”
054【姜还是老的辣！】
“我怎能不慌？都快火烧眉毛了！”雷洛很不客气地咬着大雪茄使劲儿抽了几口，因为抽的太猛，呛住了，还咳嗽几声。
“明天就要公布任命，我要么来元朗守水塘，要么拼死一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石志坚淡淡一笑，“洛哥你也说了，是明天才公布任命，现在不是还没公布名单吗，既然没公布，就还有机会！”
“呃，你老豆是这么说的？”雷洛猛地盯着石志坚。
“我老豆还说，正门走不通，就走后门，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你老豆好粗鲁，不过比喻很恰当！怎么走后门？你不知道，那个詹姆斯很难搞的！”
“他难搞，那就搞他老婆咯！”
“搞他老婆？”雷洛一怔。
“怕老婆不是中国男人的专利，鬼佬也怕的！”
雷洛一听这话，当即明白，“对对对，我怎么忘了！听说詹姆斯的老婆很是烂赌，最近在澳门好像还输了不少钱！”
石志坚见雷洛开窍，就不再多说。
据说石志坚所知，上一世雷洛也是剑走偏锋贿赂了詹姆斯的老婆巧立名目，在华探长基础上，搞了一个“总华探长”，直接把颜雄踩在脚下。
雷洛想明白这一点，不由来了精神，忍不住一把搂住石志坚，在车内和石志坚勾肩搭背。
外面，陈细九叼着香烟正在放风，猛地隔着窗户看到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
雷洛表面平易近人，实则很难接触，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和人勾肩搭背。
“好样的阿坚！你说得对，搞不定他就搞他老婆，搞不定他老婆，我就搞他老母！总之，这次我吃定詹姆斯！”
“预祝洛哥你大功告成！另外有机会的话明天过来捧场，我工厂要开业！”
“明天开业？”雷洛为难了一下，“我怕是来不了，只能提前祝贺了！对了，你工厂生产什么东西？”
“方便面！一种速食面，到时候送洛哥你尝尝鲜！”
“这个好，我一定会好好品尝！”雷洛开怀大笑，“不过你这什么方便面可有名字？”
“有的！”石志坚微微一笑：“名字就叫‘石师傅方便面！’”
“何解？！”
“这方便面是我发明的嘛，当然要用我的名字来命名咯！”
“不错！能想出这样的点子，阿坚你真了不起！”雷洛竖起大拇指。
“洛哥谬赞了，其实像这些的发明我还有很多！”石志坚，厚颜无耻！
“呐，阿坚，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好你，也钟意你，愿意把你当兄弟！”雷洛越发的热情了，“所以我在你眼里是什么样的人？”
看着脸上发笑，又过分热情似火的雷洛，石志坚突然有一种不祥预感，“洛哥你这话说的，我当然也把你当成是好大哥咯！”
“不错，我喜欢你这句话！”雷洛狠狠地拍了拍石志坚肩膀，“你刚才也有说明天工厂就要开业，另外我还听说你要去澳门采购一些开业用的烟花爆竹，对不对？”
香港九龙去年因为发生了天星小渡轮加价五分引起的骚动，港英政府施行禁令，像烟花爆竹这种东西暂时只能去隔壁澳门那边购买。
看着雷洛笑眯眯模样，石志坚那种不祥预感越发强烈了，“连我要去澳门采购烟花你都知道，洛哥，你可真够犀利！”竖起大拇指。
“你是我的好朋友嘛，我当然要多多关注你了！”雷洛打开车窗，朝外面弹弹烟灰。
石志坚翻白眼，“洛哥，你就别玩我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聪明！阿坚果然快人快语！”雷洛反过来朝石志坚竖起大拇指。
石志坚哭笑不得。
“呐，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刚才你也有讲，想要搞定那个鬼佬詹姆斯，就必须要搞定他老婆赛琳娜，我也准备亲自去澳门搞定这个鬼婆，可是-----”雷洛耸耸肩，“我被颜雄的人盯上了！准确地说，我身边所有可以信任的人全都被盯上！”
雷洛狠狠抽口雪茄，“浦你阿母!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无耻！也这么残忍！当初我威风的时候各个都来巴结我，现在听说我走了霉运要被调去元朗守水塘，就又各个落井下石！”
“现在颜雄放下话，边个帮我，就是在和他作对！他不但让人守住码头，让我去不了澳门，还联合江湖帮派提前划分油尖旺的地盘，根本不给我翻身机会！”
雷洛说完，看着石志坚的眼睛：“现在的我缚手缚脚，根本就动不了！而这么大的事情，我又不放心别人去做，毕竟拿着三百万港币去贿赂一个鬼婆，难度很大！”
石志坚差不多已经猜出来雷洛的心思了。
果然，雷洛顿了一下，一把抓住石志坚的手：“阿坚，现在我只能靠你了！你刚好要去澳门办事儿，顺便就帮我把这三百万交给那个鬼婆！我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詹姆斯鬼佬一句话，让我依旧管辖油尖旺！”
油尖旺包括油麻地，尖沙咀，还有旺角，是九龙油水最多的地方，也是雷洛崛起的根本，现在的雷洛也不敢想太多，只求守住地盘即可。
石志坚觉得这历史走向似乎有些不对劲，上一世的雷洛可没这样弱，野心更不是只有守住油尖旺做个华探长这么简单。
难道我记错了？
三百万继续做个华探长，搞毛呢？
石志坚满肚子疑惑，却不能开口询问，此刻看着满脸祈求的雷洛，更是明白，自己被算计了！
从一开始雷洛已经有了去澳门贿赂赛莲娜的打算。
他来这里找石志坚不是为了“问计”，更不是来听石志坚死鬼老豆胡诌，而是要石志坚帮忙！
去澳门送钱！
难度很大！
甚至有生命危险！
所以从一开始雷洛就把石志坚当成了一枚棋子。
……
石志坚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禁苦笑。
谁说这个年代的人好忽悠？你来糊弄个试试！
雷洛能成为香港数一数二的四大探长之首，又岂是一般人？可笑自己还自作聪明。
“洛哥，你这样做就有点为难我了，我不是掮客，又不是说客，何况三百万啊，你不怕我拿了跑路？”
“我不怕的，你不是还有工厂嘛！”雷洛笑眯眯地搂着石志坚肩膀，“我对你好信任的！”
信任个鬼！
石志坚骂了一句，“可是我工厂明天就要开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个我也知，所以我准备好了一切，等会儿你就出发，早去早回，绝不耽误时间！”
“你可以让细九哥去的嘛，他够醒目，也够威的啦！”
“他再醒目怎能比得了你？连方便面这种极品东西都能发明出来，这得多醒目啊！还有提起威风，你拿下洪义海，降服和记胡须勇，这还不够威？”雷洛瞪大眼看着石志坚。
石志坚彻底说不出话来，很明显，雷洛全部调查好，就差最后这步“请君入瓮”。
“放心吧，阿坚！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雷洛安慰石志坚，“只要我这次守住了油尖旺，以后你就由我罩着，边个想要动你，必须要先问问我！”
石志坚明白这话也可以反着听，你要是对我不好，不听我话，那么我就会对你不客气，即使别人不搞你，我也能搞死你！
人，就是这么无耻！
石志坚没有别的选择，当即哈哈一笑：‘洛哥你说哪里话，其实我好钟意帮你做事的！等会儿就出发是吗？我好兴奋的！’
“你兴奋就好！呐，可不是我逼你的，你是自愿的！我车后面有一公文箱，里面有三百万，具体细九会交代你怎么做，现在你可以下车了！”雷洛拍了拍石志坚后背。
石志坚下了车，一眼就看见陈细九正靠在车上吞云吐雾。
石志坚走过去，很不客气地一把采过陈细九叼着的香烟，又把刚才丢给他的整盒香烟拿走，“不好意思啊九哥，我这香烟是万宝路咩，不适合你的！”
陈细九一脸懵逼，看看车内，雷洛朝他耸耸肩：“这个阿坚，还蛮有脾气！”
055【笑面虎颜雄】
下午五点钟，
香港去澳门，天星渡轮码头。
码头附近，石志坚穿着一袭白色西装，梳着大背头，脚下皮鞋铮亮。
在他脚下，放着一只黑色公文箱，不远处，五名颜雄手下便衣正在检查登船的人。
一阵海风吹来，石志坚皱了皱眉头，从怀中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拢手点着火，悠然地抽了一口，这才弯腰提起脚下公文箱，嘴里吐出一口烟雾，迈步朝着码头走去。
“干什么的？”刀疤脸便衣问一名乘客道。
“我去澳门买老婆饼。我妻子快生了，买些老婆饼准备送人！”男乘客赔笑道。
“快生就是还没生！让你老婆忍着先，你明天再去！”刀疤脸不客气地推搡了一下男乘客。
“你呢，干什么去？”刀疤脸又问另外一名女乘客。
女乘客害怕道：“我去澳门省亲，我三姑婆在澳门街住！”
“省亲？你省亲也不带东西去做咩呀？去蹭饭吗？真丢我们香港人的脸，不要去了！”
“还有你，你去澳门做什么？”刀疤脸指着一个老头。
老头忙上前摸出一盒双喜香烟递给对方，刀疤脸对这种廉价香烟连看都不看，“别跟我来这套！你去做咩呀？”
老头点头哈腰：“我儿子在澳门打工，我去投奔他！”
刀疤脸笑了：“我看你精神头蛮好的，投奔什么呀？好好在香港待着，多打一份工，也多帮儿子减轻点负担，这才是好老豆！”
这时候石志坚提着公文箱走过来，没等刀疤脸他们拦住盘问，石志坚已经态度嚣张地夹着香烟指着他们鼻子道：“搞咩呀？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里是公共场所，竟然敢在这里盘问，土匪么？”
刀疤脸等人被石志坚的气势震慑了一下，稍微一愣神，反应过来：“我们是尖沙咀警署的探员，正在追查打劫附近金铺的嫌疑犯，你又是边个？”
石志坚放下公文箱，嘴里叼着香烟，从怀中摸出一份证件在刀疤脸等人面前晃了晃又揣入怀中，说道：“我是旺角‘伍氏律师行’的大律师，名字叫皮特坚，毕业美国耶鲁大学，现在受聘澳门何贤先生，帮他在澳门的公司处理一点事情！”
刀疤脸等人面面相觑，澳门何贤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澳门王”，何氏家族在澳门地位更是无人撼动，而眼前这位什么“皮特坚”看他一脸嚣张样子，搞不好真是什么大律师------香港的大律师都很拽的，即使在他们这些便衣面前也拽得二五八万！
先入为主，在香港敢和他们这些便衣叫板的除了这些更不要脸更有文化的律师大状外，没人敢这么横。
“你是律师？”
“如假包换！”石志坚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香烟，其它手指高高翘着，朝刀疤脸挑衅地喷了一口烟雾。
刀疤脸心里骂娘，脸上去推笑道：“既然是律师就该明白我们盘查乘客也是职责所在。”
“对呀，我们这是在询查犯人！皮特坚大律师是吗，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
“配合？IFUCKYOU！听不懂？翻译过来就是：我顶你个肺！”石志坚态度嚣张到极点，“你们有什么资格盘查我？不要说你们了，就算是你们上司的上司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声皮特坚！”
刀疤脸又被石志坚的恶劣态度给震住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听旁边人说：“强哥，你看那边！”说着朝石志坚身后指了指。
刀疤脸忙看去，只见一人穿着花衬衫，背着一旅行袋，模样吊儿郎当地正朝这边走来。
“是陈细九，拦住他！”刀疤脸眼中凶光一闪。
“这些人呢？”
“也拦着，别放行！”
……
陈细九来到了码头前。
刀疤脸带人拦住了他。
陈细九乜斜眼看着刀疤脸等人：“做什么，斗鸡强？你们不好好在尖沙咀警局待着饮茶吹水，难道在这里查水鬼？”
被称为“斗鸡强”的刀疤脸皮笑肉不笑道：“我还以为是边个，原来是细九哥，怎么，九哥今天放假吗，做什么去？”
“我做什么要给你交代？你以为自己是老几！”
“细九哥这是哪里话，刚好我们有些任务要办，还望九哥配合一下！”斗鸡强冷笑道。
“如果我说不，并且非要去澳门呢？”陈细九作势欲闯。
“九哥，不要让我们为难！”斗鸡强目露凶光。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一辆黑色甲壳虫轿车“哔哔”叫着开了过来。
轿车在码头停住，先从车上下来一名跟班模样的男子，去到后面把车门打开，随即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手帕擦着额头下了车。
男子下车后先抬头看了看天，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满脸笑容地朝着陈细九这边走来，嘴里道：“原来是细九啊，我还以为是边个呢！”
陈细九目光闪烁了一下，也笑道：“看起来今天这个案子很大，连颜爷你也亲自出马了！”
“哈哈，没办法，我就这劳碌命啊！都以为我颜雄运气好，可以坐在办公室吹空调，谁能想到一个小小金铺打劫的案子，就搞得我七上八下，到现在连口茶都冇得饮！”颜雄说着，又用手帕擦了擦额角。
“对了，细九，你这提着布袋做什么去？去澳门吗？小心点，最近澳门好乱的！”颜雄扫了一眼陈细九，关心道。
陈细九：“多谢颜爷关心，我今天放大假，没事儿就去澳门赌一把咯！”
“去澳门赌钱呀，那是应该的！澳门可是个好地方，尤其是赌钱圣地，我也好钟意的！”颜雄笑呵呵地说。
“不过我刚才有讲，最近澳门不大太平，尤其像细九哥你这样大包小包去赌钱的，怕是要出问题！”
“颜爷，你可真是关心我！”
“应该的，谁让你我都是当差的！往大了说，大家都是一家人！”颜雄说完又拿手帕擦了擦汗，“其实我也好钟意赌钱的，既然细九你这么有兴趣，不如这样，我找两三个人做牌搭子，大家聚在一起玩几把如何？”
“颜爷你那么忙，不用了吧！”
“看你说的，越是忙越是要懂得娱乐，大家一起开心才是最好！”
陈细九还要开口，颜雄打断他道：“不要推脱哦，我牌品很好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可以打够十八圈！怎么样，细九，考虑一下，不用去澳门那么远就有的玩，很OK的！”
颜雄始终笑眯眯，一脸的人畜无害。
陈细九却很清楚，如果自己敢说一个不字，颜雄也不介意把他绑了沉海。
颜雄，
四大华探长之一！
人称，
笑面虎！
056【澳门行】
“既然颜爷你这么有兴致，那么细九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大家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打牌也算是在联络感情！还有啊，等会儿我开车带你去一个地方，很好玩的！”
颜雄说着，对身边那个跟班道：“阿贵，还不赶快请细九哥上车，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做！”
那个跟班阿贵就忙做一个邀请姿势对陈细九说：“九哥，请！”
陈细九点着头笑了笑，目光不经意地掠过石志坚连一丁点停顿都没有，然后转身朝车上走去。
他这次过来纯粹是帮石志坚分散注意力，现在任务完成，至于石志坚自己，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颜雄见陈细九乖乖上了车，这才笑呵呵地扭脸看向石志坚等人，问身边斗鸡强：“这些都是什么人？”
斗鸡强上前附在颜雄耳边说了几句，颜雄目光从其他乘客身上一一掠过，轮到石志坚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颜雄脸上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径直走到石志坚面前，“不好意思，你是皮特坚大律师是吗？”
“没错，是我！”石志坚依旧很横。
不远处车内，陈细九见石志坚被老狐狸颜雄盯上，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颜雄丝毫不在意石志坚蛮横的态度，依旧笑眯眯道：“听说你是伍氏律师行的大律师，律师行的老板宋兆伦我认识的，怎么没听说过你？”
石志坚扬起下巴，皱了皱眉头：“是吗？宋先生一般不会把我介绍给那些不入流的家伙！”
颜雄笑着的脸忍不住变了变，石志坚这句话太打脸，意思是他颜雄还不够格？！
颜雄毕竟是颜雄，瞬间压住怒火，敢和自己这样讲话的人没有几个，眼前这个皮特坚有点意思，要么有恃无恐，要么是故意。
“皮特坚是吗？很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听说你这次是去澳门帮何大亨处理一些事物，想必这公文箱内装的一定是材料咯，能不能让我看看？”
“怎么，颜探长也对法律这些事情感兴趣？”
“主要是为了公务嘛，例行检查！”颜雄轻描淡写。
“OK！我会配合你们工作的！”石志坚摊摊手，然后把手中提着的公文箱放下。“不过有一点我想要提醒颜探长，这里面的资料可是很机密的，如果泄露出去何先生因此输了官司，到时候你可要担负责任！”
颜雄笑了，“放心，我颜雄福大命大，不要说担责这点事儿，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顶着！”
说完，颜雄勾勾手指让斗鸡强过来，一指地上公文箱：“开箱，检查！’
不远处车内。
陈细九看到这一幕都快紧张死了，“完蛋了！那里面装的可都是港币！”
公文箱是一小时前雷洛让陈细九亲自交给石志坚的，陈细九最清楚里面装着什么，三百万港币，全都是千元大钞，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斗鸡强收到颜雄命令，弯腰提起箱子，先是掂量了掂量，神色微微诧异，然后横放在膝盖上，啪嗒，打开！
颜雄朝公文箱里面看去，只见里面装着一沓一沓崭新资料，连一张港币的毛都没有！
颜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伸手取过那些资料翻看几眼，上面全是英文，不过颜雄是四大探长中学历最高的，还能稍微看得懂一点英文。
颜雄翻看了几份文件，上面竟然都写着一些法律条文，还有何贤家族字眼。
“难道这小子真是大律师，并且帮何大亨做事？”颜雄霎时间怕了。
何贤是谁？
大鼎鼎的澳门王！
号称影子总督！
家族产业遍布澳门和香港！
之前颜雄说自己敢担责，那都是吹的，他只是一个华探长，人家何家却是超级名门望族，像他这样的人给人家做狗都不配，反过来，何家只要动动小手指就能捏死他！
深吸一口气，颜雄急忙把那些资料放回公文箱，仿佛那些是烫手的山芋。
“不好意思啊，皮特坚先生！”颜雄亲自把整理好的公文箱交还给石志坚，语气客气到极点：“我刚才也是在例行公务，希望您能够理解！现在一切明了，我们也就不再耽误你时间，小渡轮都快要开了，您上船先！”说完还做了一个邀请姿势。
不远处陈细九下巴都快惊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颜雄怎么这副德性？还有石志坚到底是怎么搞的，没被拆穿西洋镜不说，还让颜雄毕恭毕敬？！
石志坚冷冷一笑，嘴里叼着香烟，姿态嚣张地提起公文箱，径直上了天星小渡轮，从上船开始连看都没看颜雄一眼。
见小渡嘟着声离开，颜雄脸上笑容凝固，转身朝斗鸡强吼道：“从这一刻开始，打起十二分精神守住所有去澳门的码头！记住，连只苍蝇都不要给我放过！”
对于颜雄来说，这次油尖旺区探长位子他势在必得，雷洛想要咸鱼翻身，除非从詹姆斯的家人身上下手，那么他颜雄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码头，不让雷洛的人去澳门。
众所周知，詹姆斯的老婆赛琳娜是出了名的烂赌，一个月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澳门，雷洛知道，他颜雄当然也知道！
……
澳门，又名澳门街。
石志坚搭乘天星小渡轮来到澳门之后，没有马上去赌场找赛莲娜这个鬼婆，而是乘坐黄包车径直去了龙华茶楼。
澳门龙华茶楼与香港那边的陆羽茶楼齐名，也是各路英雄好汉拜码头寻求帮助的“风水宝地”。
石志坚器宇轩昂，提着公文箱一副成功人士派头，在绰号叫“百事通”的茶博士引领下直接上了三楼雅间。
石志坚落座，把公文箱放在一旁。
现在差不多六点钟，临近饭食，“百事通”就问石志坚要什么茶水点心，又介绍说这里最有名的是“云南滇红”、“安溪香片”、“梅家坞龙井”，还有“白毛寿眉”。
石志坚点了一壶“白毛寿眉”，没等百事通吆喝着沏茶，石志坚突然操着潮州话问对方，“敢问老哥，你是不是潮州人？”
百事通楞了一下，笑道：“我是潮州的，原来是老乡！”
石志坚笑了，从怀中掏出皮夹，取了五百块港币放在了桌子上。
百事通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就说：“一壶茶，用不了这么多！顾客您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石志坚用中指敲了敲那叠放在茶桌上的五百块钱，微微一笑：“我想要见伍世豪！”
伍世豪，潮州人！
义群大佬！
又名，
跛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