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1【逃难石硖尾】
听臭鱼明讲，慧英红的父亲原本是秀才出身，1963年来港后被骗光了钱，此后一病不起，为了生计，三岁的慧英红在母亲的带领下在湾仔骆克道一带卖口香糖，扑克牌，中国筷子。没地方睡觉就睡街上，而且也没钱上学，那个时候想要活下来都很艰难，她每天在街上跑十几个小时叫卖。
再后来慧英红父亲去世，母亲带着几个子女生活更加艰苦，不久前遇到了臭鱼明，没想到臭鱼明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就又组成了家庭。
“恭喜啊，我没想到你已经结婚，没去喝你喜酒真是不好意思。”说着话，石志坚却从怀中掏出钱夹，取了三百港币递给臭鱼明道：“这些钱不多，权当是我递的份子钱，还请收下！”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臭鱼明慌忙摆手，“我结婚却是没摆酒席的，只是随随便便和家人吃了一顿饭，这钱，我不能要。”
石志坚一愣，以前的臭鱼明可是死要钱的，并且经常在石硖尾讹钱花，怎么几天不见反倒像是变了一个人？
臭鱼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知道以前自己很坏，总是在石硖尾哄吃混喝。红儿母亲教我，以后做人要顶天立地，做几多工，就食几碗饭！不是自己的钱，千万不能要！”
石志坚笑了，重新把三百块钱装进钱夹，却见慧英红看着那支饮料却不肯打开，就笑道：“这是给你买的，怎么不喝？”
慧英红就眨动乌黑的小眼睛，看向臭鱼明。
臭鱼明说：“是石叔叔买了给你的，你喝就是。”
慧英红说：“妈妈说不能随便喝别人给的东西。”
“石叔叔不是外人，他是我邻居，我们认识好久的。”
慧英红就又扭脸看向石志坚：“叔叔，我真的可以喝吗？”
石志坚一笑，亲自拿起那瓶饮料咔嚓拧开盖子，递给慧英红说：“呐，这种饮料很好喝的，是叔叔工厂生产的，叫冰糖雪梨。如果你喜欢，以后叔叔带你去我的厂子，让你喝个够！”
慧英红高兴了，就双手抱着饮料抿了一口，小眼高兴地眯成一条缝，“真甜！”又把饮料递给臭鱼明，“阿爸，你也尝尝看，甜的很！”
臭鱼明呵呵笑着，看着冰糖雪梨吞了一下口水，又把饮料推给慧英红，“红儿你喝就好，我岁数大了，喝不惯甜东西！”
这时候饭菜上来，石志坚递了一双筷子给臭鱼明，臭鱼明却又把筷子递给慧英红，自己则重新从筷子筒取了一双，这才对石志坚说道：“多谢先！”
石志坚点点头，却没胃口吃菜，从口袋掏出香烟，一捏，扁了，却是抽完。
正在吃东西的臭鱼明见此，顾不得嘴里还嚼着东西，忙起身从自己兜里摸出一盒皱巴巴香烟，努力把嘴巴里的东西嚼几口咽下，对石志坚说：“你要是不嫌弃，抽我的吧。”
石志坚一看，烟盒里装的却是这个年代最廉价的手卷烟。
没牌子，没地址，没商标，被很多香港烟民戏称为港产“三无”牌香烟。
说白了就是一些私户从外面偷运过来烟叶，随便搞了一个小作坊生产的劣质香烟，味道呛鼻，唯一的优势就是价格便宜，通常买一盒真正“三五”的钱，就能买十来盒这种廉价香烟。
石志坚也不介意香烟好赖，从烟盒抽出一根咬在嘴上。
臭鱼明见石志坚肯抽自己香烟，很是高兴，忙从怀中摸出火柴，刺啦划着，帮石志坚点燃香烟，然后又把那半包廉价香烟小心翼翼收好，怕里面的香烟折断，更是一根根排好，这才重新揣进怀里，自己却是连一支都舍不得抽。
“我现在戒烟了，红儿妈妈说抽多烟对身体不好。”臭鱼明忸怩道。
慧英红却在旁边说：“妈妈还说，不抽烟能省钱。”
臭鱼明忙咳嗽一声，拿起筷子给她夹菜：“吃菜先！吃多点才能长高高！”
石志坚抽了一口香烟，劣质的烟草充斥肺部让他忍不住咳一声，然后问臭鱼明道：“你怎么不在石硖尾待着，来九龙了？”
臭鱼明叹口气，“石硖尾那边日子过不下去了！”
“为什么？”
“没水！”臭鱼明拿筷子夹了一块炒鸡蛋吞进肚里，拿手背胡乱擦了两下。
“上次水务署停水说要为那帮鬼佬过圣诞节蓄水！”
“现在圣诞节快要过完，却还不开闸，整个石硖尾都快干掉！很多人不得不跑去很远地方打水，还有的直接花钱向那些火烛鬼买水喝。”
通过臭鱼明的叙述，石志坚多少知道了一点石硖尾的近况。
香港本地一向缺水，为了吃水，政府建造了很多水塘，大大小小数百座，目的就是为了蓄水。
可惜，虽然水塘建造的够多，吃水难问题却一直都没得到缓解。
一九六三年的五月更是开始限制用水，开始的时候每天供水四小时，一两个月之后就发现水不够，改为每四天供水四小时，这就造成好多民生问题出现了。当时香港多数是四层高的楼房，一有水楼下就开大水管接水，楼上就根本没有水了。
如今连“四小时供水制”也不顶用，自从石志坚他们从石硖尾搬走后，那边的生活就更加不好过，尤其在吃水方面，水务署卡着不给这边穷人供水，只顾着照顾那些鬼佬。
一开始说是要蓄水给鬼佬们过圣诞节，可是等到节日过后，却又找理由说石硖尾这地方楼层太高，现在供水系统跟不上，如果想要吃水让他们自己建造水塔。
住在石硖尾的都是穷人，建一座水塔最起码也要三万港币，谁能建的起？！
“哎，现在大家伙全都快活不下去了！火烛鬼要的水钱越来越贵，简直把这当成了一门生意来做----水价高过米价！我们这些穷人只好把每一滴水省着用，洗衣服的水拿来洗脚，洗脚的水拿来洗衣服，洗澡是不敢想的，比去澡堂子还贵！”
“很多人家都扛不住了，从石硖尾搬了出来，我也是没办法，就带着老婆孩子也逃难出来！”
石硖尾竟然住不下去，人们要逃难？
石志坚心中一愣。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我一个大老爷们当然想要找份工搵食，然后养家糊口，总不能让红儿她妈养活！”
石志坚夹着香烟弹了弹，“我这边有家公司，现在在招募清洁工，你如果能吃苦……”
“我能吃苦的，当然能吃苦！”臭鱼明一看有活干，立马激动起来，顾不得吃东西，拍着胸脯说，“你也知道我是穷人出身，从小到大最能吃苦！清洁工，我愿意做的！”
臭鱼明生怕石志坚不相信，就又从刚才背着的麻包袋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道，“我现在在捡废品！连废品我都能捡得，打扫卫生这种活儿就更不用提！”
“那好，等会儿我写个便条给你，你寻了地址找过去，谁要是问起，你就说是我介绍你来的！”
“多谢，多谢阿坚！哦不，多谢石先生！”
“叫什么先生，太生分！还是叫我阿坚吧！”
“哎，阿坚！”臭鱼明眉开眼笑，又忙给慧英红夹菜，“红儿吃菜，我们运气好，遇到了大恩人！”
“他不是大恩人，他是石叔叔！”
“对，是石叔叔！石叔叔是咱们的大恩人，更是大好人！”
而此时石志坚却在想下午要带老姐石玉凤回石硖尾看望那些老邻居。
如果被老姐石玉凤知道石硖尾如今这般情况，却不知她又会怎么想？！
0162【缺水！】
铜锣湾，唐楼。
“阿坚，你看我这身衣服合适不合适？我才去附近福记百货商店买来的，老板说这种面料是什么法兰西的确良！”
石玉凤站在试衣镜前面，穿着一袭新买的女式唐装左顾右盼，还时不时扭扭身子，用手扯扯唐装下端衣襟。
石志坚斜靠在墙上一只手托着下巴：“老姐你貌美如花穿什么都很靓！”
“切，什么貌美如花，一点都不真诚！”
石玉凤白了细佬一眼，用手把腰间部位抹平整，吸口气收敛自己略感突兀的小肚腩，“倘若你肯拿出哄人家聂姑娘的本领，我也不会这么干巴巴的毫无感觉了。”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清楚----不说破，就看某人自不自觉。”石玉凤说完，自认新衣还不错，瘸着腿就去给宝儿梳理头发扎辫子。
宝儿抱着那只心爱的洋娃娃，也给洋娃娃扎辫子。
石志坚又等了半天，忍不住催促，“好了没有？又不是去回娘家！”
“怎么会不是回娘家？对于我讲，石硖尾就是我娘家！”
正在涂口红的石玉凤甩过头，掷地有声。
……
在去石硖尾的路上，石志坚有意把从臭鱼明口中知道的石硖尾近况告诉老姐石玉凤，却又怕臭鱼明夸大其词，再说，回去看看是一件高兴的事儿，不能因为自己胡乱猜测就扫了老姐心情。
于是石志坚就忍着没说，反而告诉老姐石玉凤今晚自己会参加一个很特别的庆功宴，会有很多大明星露面，问石玉凤要不要跟自己一块儿过去。
石玉凤忙着收拾车上装着的各种礼品，嘴里说：“这是大虾叔要的虎骨牌跌打酒。他腰不好，上次离开的时候说这个牌子的好，一擦就能顶上好几天！”
“这个是庆林嫂要的广发洋行的花露水。说这种牌子的不但很香，还能止痒。”
“至于这个却是刘三哥要的拨浪鼓。他家娃娃三岁了，买个拨浪鼓送他也算一个人情。”
“还有朱三婆要的西药阿莫西林。她家那个衰仔道友明要死不活，整天躺在床上吊着命，听说这种西药可以消炎！”
“对了，阿坚，你刚才说咩呀？”石玉凤打包着那些大大小小礼品，抬头问石志坚道。
石志坚翻了翻白眼，“我说晚上有个庆功会，邵氏电影公司举办的，在邵氏影城，你想不想去？”
“废话！去看大明星我当然钟意了！”石玉凤兴奋的差点跳起来，幸亏车内比较矮。
“你这家伙，怎么现在才告诉我这个好消息！能去影城看大明星，听起来就够威风！对了，有没有我钟意的陈宝珠？我一定要向她要签名！”
石玉凤是大明星陈宝珠的死忠粉，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和陈宝珠见个面，问她要一张签名照。
“应该有吧，她也是邵氏的，今晚过去就知！”
“哇，我好兴奋啊！”石玉凤一把将宝儿搂在怀里，“宝儿，今晚你老妈就要见到偶像了，你开不开心？”
宝儿就嘻嘻笑着，“我也开心，要是你给我买汉堡包，我会更开心！”
石玉凤手指杵了一下宝儿脑瓜，“中国人吃什么汉堡包？鬼佬发明的没一个好东西！一个馒头夹根香肠就要两块钱，要人命啊！等回去老妈我给你包包子吃，大肉馅儿的！”
石玉凤难得高兴，打定主意今晚一定要穿的漂漂亮亮去见偶像。这身衣服却是不行的，回石硖尾省亲还可以，参加那么大的宴会一定会给细佬丢人，要不，花钱买一件新衣服？
一想到要花钱，石玉凤就是一阵肉疼。
……
石硖尾，贫民窟。
当石志坚开车带着老姐石玉凤回到石硖尾的时候，还没下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五辆大型消防车停靠在大楼中央，石硖尾的穷人们全都提着水桶，排着长龙等着向这些火烛鬼买水。
买水的队伍很长很长，从楼下面盘蜒而上绕着大楼一圈又一圈。
十几名身穿消防制服的火烛鬼正嘻嘻哈哈地拿了水龙头对准买水者的水桶，脸盆，灌着水。
激水打着旋儿，水质混黄，也不知道是池塘水，还是从什么地方抽来的井水。
当头一个火烛鬼显然是这帮人的头目，尖嘴猴腮招风耳，懒洋洋地躺在一个很大的躺椅上，手里拿了警帽，反放在肚皮上，让买水的人往里面放钱。
“一桶水五毛钱，童叟无欺，大家自觉排队！”
“不要挤也不要抢，人人有份！”
“您走好！”
“下一位！”
一个衣服上补着补丁的瘦女人提着大水桶上来，火烛鬼拿了水龙头给她的桶中灌水。
很快水桶灌满水，瘦女人就来到招风耳身边，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五毛钱，有些舍不得地放进敞着的警帽内。
瘦女人给了钱，提了水桶正要走。
“慢着！”招风耳忽然伸出腿拦住了她，“数目不对吧？”
瘦女人一愣：“什么不对？”
“我说你买水的钱数目不对。”招风耳乜斜着眼儿说道，“你给我五毛钱，买一桶水，可是你这装水的木桶却要比一般人的要高出几分！”
说着话，只见招风耳从躺椅上站起来，然后从怀里摸出一卷尺，插进水桶量了量高度，“你瞧瞧，足足多出来三公分！”
瘦女人一脸慌张。
“呐，我做买卖一向都很公道的，多出来的水算你两毫子，怎么样，够意思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另外，我真的没钱了！”瘦女人忙赔礼道歉。
“没钱？做咩呀？学人提这么大水桶？！”招风耳说着话，双手卡着腰间警带，伸出脚踩着水桶边缘，慢吞吞地将水桶微微倾斜，里面的水哗啦啦流出来，流淌到地面上！
所有人瞪大眼看着这一幕，在他们心目中宝贵至极的饮水，却被招风耳一点都不在乎地糟蹋掉。
等流到一定程度，招风耳这才松开脚，再看那水桶却是浅了几分。
“做人呢，一定要诚实！要是我让你占了便宜，怎么对得起大家？现在好了，价格公道，份量也公道！”
招风耳说完扭头看向石硖尾众人，
石硖尾众人也看着他，眼睛中充满怒火。
这帮火烛鬼最喜欢趁火打劫，石硖尾没水吃，他们就漫天要价，随便抽一些河水井水来糊弄他们，尤其这个领头的，最是可恶！
招风耳见这么多人瞪着自己丝毫不惧，反倒腆着肚子用手指着众人鼻子，呵斥：“怎么不鼓掌？你们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死了爹妈，还是死了儿子？”
众人不语，盯着他看。
“呐，你们不要不知好歹！你们没水吃，只有我载了五大水车来救你们，要是老子把这些水拉回去，你们全部完蛋！”
“狗东西，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猛地刘三哥站了出来，“你拉水过来还不是想要赚钱？”
“是啊，随便拉点破水就吸我们的血，简直太气人了！”大虾叔也站了出来。
这么多天积累的怒火终于被点燃。
招风耳笑了，面对这帮穷鬼他有信心踢爆他们。
“怎么，不服？不服就自己建水塔咯！哦对了，你们都好穷的，一座水塘要三万块，你们拿得出吗？！”
大虾叔，刘三哥等人面面相觑。
三万块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
别看他们合起来有八千多户，却还真就凑不出来三万块钱。
眼看众人吃瘪，招风耳就更得意忘形，“怎么样，拿不出来？既然拿不出来就统统给老子闭嘴！有钱才是爷，冇钱，食屎啦！”
可是还没等招风耳得意完，就听一个声音道：“三万块咩？我有！”
说话间，就见一女的一瘸一拐走上前来。
石玉凤！
又名跛脚凤！
石硖尾，义气儿女第一人！
0163【搬救兵】
《香港水利史的血与泪》记载：五六十年，英国管制下的香港饮用水匮乏，消防署与有关部门利用水车抽了水塘水卖给穷人，以此牟取暴利，史称“水中取利，趁水打劫”！
事实上，招风耳卖水这种事在香港这个年代十分常见，也是消防部门揾钱的一个方法，只不过招风耳做的有些过分。
此时，面对招风耳的嚣张跋扈，石志坚本来想要站出来出手相助，何况很早以前他就有了为石硖尾修建水塔的打算。
可万没想到他还没动，老姐石玉凤却先一步站了出来。
“三万块我有，我来修建水塔！”石玉凤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玉凤是你？”
“玉凤姐，你怎么回来了？”
大虾叔，刘三哥，还有庆林嫂等人全都惊喜道。
那个招风耳怎么也没想到正在自己抖威风的时候，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乜斜眼打量石玉凤一眼，见她长得还算有些姿色，穿戴一般，走个路却一瘸一拐，竟然是个跛子。
“死瘸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招风耳不乐意了，对着石玉凤骂道。
石玉凤是什么人，怎么会吃这种亏，当即叉腰戟指招风耳：“扑你个街！问候你老母，还有你前前后后十八代祖宗！大家都是穷人，你卖水我不管，可不能坑我们！”
招风耳冷笑：“坑了又如何？你们这帮废柴，又没人逼你们买水，是你们自己自愿的！”
“自愿你个鬼！现在老娘告诉你，我会拿出三万块建水塔！至于你，食屎啦！”
招风耳怒了，“死瘸子，我看你是女的才让着你，你要是再骂一句，老子就对你不客气！”
“骂了怎样？丢你老母！丢你老祖！丢你们家上上下下所有人！”
“你在找死！”招风耳冲上前，扬起巴掌就要扇石玉凤耳光。
可没等他巴掌落下，就被石志坚一把抓住，然后一脚踹在招风耳屁股蛋上，“滚吧！”
“哎呦！”招风耳大叫一声，跌到地上，脑袋又刚好撞到一水桶，哗啦，一桶水全泼在了脸上。
众人见招风耳狼狈不堪，全都哄堂大笑。
招风耳手下忙上前去搀扶招风耳，还没扶起来却因为地面太滑，噗通一声，全都滑倒在地上。
“哈哈哈！”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招风耳跟猴子般颜面尽失，被人扶起来后，指着石志坚道：“你竟然敢打我？”
石志坚摊摊手：“边个打你了？不信你问问周围？！”
招风耳看向周围。
大虾叔说：“是啊，我们亲眼看见是你自己滑倒的！”
刘三哥说：“你可不要无赖好人，我们都可以作证的！”
招风耳楞了一下，“哦，我算是明白了，你们都是一伙儿的！好好好，你们等着！我去找人，把你们这帮扑街全抓起来！”
说完，招风耳就要招呼人开车离开，去找人搬救兵。
石志坚道：“人可以走，车要留下来！”
招风耳等人还想反抗，大虾叔和刘三叔等人却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擦拳磨掌，有的甚至抄起了扁担。
招风耳怕了，再也顾不得许多，撇下五辆水车，直接带着手下仓皇逃窜。
“哦，坏蛋夹着尾巴逃跑了！”
“我们有水吃了！”
众人欢声如雷。
这边，大虾叔，刘三哥，还有庆林嫂等人把石玉凤围了起来。
“玉凤，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你真要拿出三万块帮大家伙建水塔？”
石玉凤拍拍胸脯，“我既然说了，当然算数！”说完背过身子，竟然真的从怀里取出三万汇票，再转过身一股脑拍在大虾叔手里，“呐，真金白银三万块！”
原来石玉凤有个习惯，喜欢把钱贴身带在身上，免得藏在家被小偷惦记。
“哇，是真的！”
“三万块呀！”
“玉凤是个活菩萨！”
人们激动起来，大虾叔更是差点给石玉凤跪下，哆嗦着嘴唇：“玉凤啊，你这样做让我们大家伙怎么谢你？”
“谢什么谢？大家都是一家人，讲义气的嘛！再说我以前也住石硖尾，帮大家那是义不容辞！”
“玉凤，你真是个好人啊！”
“是啊，没想到你这么讲义气！”
众人再次激动起来，围着石玉凤叽叽喳喳赞个不停。
石玉凤以前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听着众人说她是什么“女侠黑玫瑰”，又夸她是“巾帼英雄”，还说等水塔修建好以后给她树碑立传，这让石玉凤高兴的快要飞起来，早忘了东西南北。
石志坚见老姐这副德行，也没插嘴，就怕她清醒了之后，会后悔死。
此刻，石志坚斜靠在车上，摸出一支香烟点燃，抽了一口。
随即，眯着眼看向招风耳逃跑的方向。
如果猜的不错，那个招风耳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
石硖尾附近。
地下赌场。
绰号叫“大头英”的原湾仔探长冯英正撸高了袖子，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正龇牙咧嘴地把一副牌九甩到赌桌上。
自从上次得罪石志坚之后，他虽然没被总华探长雷洛搞死，却被从湾仔下放到了这石硖尾。
众所周知，湾仔区肥的流油，石硖尾却是穷得叮当响，连牛粪都没得捡。
受此打击，冯英只能靠来赌麻醉自己。
就在冯英玩得热火朝天时候，招风耳带人跑了过来，“不好了，姐夫，我被人打了！”
冯英一愣神，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招风耳，“边个打的你？”
“是石硖尾那帮穷鬼！”
“连穷鬼都搞不掂，你还有脸跑我这儿求救？”冯英晃动了一下大脑袋，不理睬小舅子，继续玩牌九。
招风耳急了：“不是啊，他们还把水车给抢了！我们的生意完蛋了！”
“什么？”冯英大怒。
自从他调到这石硖尾之后，唯一能够捞油水的就是这地下赌档，还有就是与消防队合作一起卖水。
尤其这卖水生意这段日子赚的超多，鬼佬为了过他们的圣诞节，关闸一个月，那些穷人为了有水吃，就不得不掏钱买他们从水库和水塘抽来的脏水。
“边个敢坏我生意？老子今天要踢爆他！”冯英怒气冲天，对于他来说，小舅子吃不吃亏无所谓，最主要是有人竟然敢挡自己财路！
……
这边石硖尾众人还在抢着从水车上抽水，冯英带着大部队到了。
三十几名军警雄赳赳气昂昂把五辆大水车包围起来。
领头的招风耳一眼就看见了正斜靠在车上抽着香烟的石志坚，不由分说带着三名军警就冲了上去。
“小子，我看你今天往哪里逃？！”
石志坚也看见了这群突然杀过来的警察，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更没半点逃走意思。
招风耳先让三名警察把石志坚包围住，然后趾高气扬地朝冯英喊道：“姐夫，快来啊，打我那人就是他！”
“是吗？我倒要看看边个敢这么大胆？！”
冯英一边扯着公鸭嗓子，一边晃悠着大脑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0164【霉运当头】
石硖尾众人没想到这招风耳后台会这么硬，竟然把警察都给叫了过来。
“怎么办？警察都来了，这下可惨了！”
“是啊，完蛋了！阿坚这下要吃亏！”
对于这些穷哈哈来说，民不与官斗，尤其不要和警察斗，这个时代的警察比很多江湖人还黑。
石玉凤也吓了一跳，算起来她也是有过“暗黑”经历的人，知道那些警察有多凶。
再说石志坚，看见晃悠出来的冯英就是一笑。
他这一笑恰好被招风耳看到。
招风耳很不满石志坚这种表现，他本以为石志坚会吓得跪地求饶，谁知道石志坚不但没半点害怕样子，脸上还露出这样可恶的笑容，使得招风耳没有得到半点报复后的愉悦感。
招风耳冷哼一声，模样很吊地走到石志坚身边，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扑街仔！你刚才不是很拽咩？看我怎么收拾得你叫我爷爷！”
再看冯英，本来大模大样走过来，模样要多嚣张有嚣张，要多拽有多拽，可是当他看见石志坚以后，顿时张大了嘴巴，像见了鬼一样盯着石志坚。
石志坚扬手朝他打招呼：“好久不见，冯探长！”
冯英猛打一个哆嗦，像鬼附身一样看着石志坚，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努力揉了揉眼睛，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唰！冷汗直接就从后脊梁冒了出来！
见鬼了！
上次发生的事儿给他造成的阴影实在太大，为了活命他不但拿出五十万给了石志坚，更是不断讨好总华探长雷洛，可最终还是被下放到了这石硖尾“守水塘”！
现在见了鬼，竟然又与大冤家石志坚在此重逢，并且还是自家小舅子得罪了他！
上一次是自己老婆，这次是小舅子，怎么这家人都这么不省心？真想看着我去死吗？
招风耳哪里知道自己姐夫在想些什么，见石志坚和冯英打招呼，就神气活现地指着石志坚鼻子说：“怎么，你认识我姐夫？想要向他求情？晚了，扑街仔！你早时候干嘛去了？我顶你个肺！”
旁边，正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向石志坚讨饶的冯英听到小舅子嘴里冒出来的这些话，差点没吓死，那种感觉就像是快要死翘翘了，又被人补了一刀，并且补上这一刀的还是你身边最亲的人！
顾不得许多，第一时间冯英腾空而起，犹如狮子搏兔，一脚就把小舅子踹飞出去。
“哎呦！”招风耳怎么也没想到敌人没在前面，却在后面，自家姐夫会对自己突然下毒手，整个人腾空飞起，又砰地一声砸落地上，摔得死去活来。
“扑你个街！衰仔！”
冯英用最大的声音把这句话吼了出来。
现场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全都目瞪口呆。
……
“唔好意思啊，石先生！我真的不知道是你！”
石志坚嘴里叼着一支香烟，冯英哆嗦着手，拿了火柴努力地想要给石志坚点烟，可他手哆嗦的太厉害，怎么点也点不着。
石志坚安慰他：“冯探长，用不着这么怕，我又不是老虎。再说我们好歹认识一场，我不会为难你的！”
“哎呦，石先生您可真是善解人意！让我无言以对！”冯英好不容易把香烟点着，晃灭火柴丢在地上，然后冲石志坚点头哈腰。
“怪不得我今天一大早起来就发现有喜鹊在头顶喳喳叫，原来是要遇到您啊！”
“你确定是喜鹊，不是乌鸦？”
“呃？”
“冯探长不要惊讶，我在讲笑。不过你搞这么大的阵势----”石志坚指了指眼前正在帮助石硖尾居民担水吃的那些军警，“不好吧？”
“怎么会呢？我们大家警民一家亲！我又是石硖尾探长，那就更有责任和义务帮助大家！”
冯英忍不住瞅了一眼自己那些手下，包括那十几名消防队的火烛鬼，全都在帮老百姓往楼上担水，提水。
有几个身体素质不怎么好的，担着水走一路歇一路，好几次还差点摔倒，搞得狼狈不堪。
冯英闭上了眼睛，这些可都是自己手下啊！
这些差佬本来养尊处优，靠着一身老虎皮吃香的喝辣的，平时最爱欺负穷人，没想到今天却成了这帮穷人的苦力。
可是慢慢的事情似乎有了些变化，面对那些快要摔倒的警察，不仅石硖尾的人没有嘲笑，还主动上前帮忙搀扶。
有的阿婆甚至掏出怀中手帕给帮自己提水的警察擦拭额头汗水。
“小伙子，你歇一歇吧，你没干过重活，让我来！”
“警察先生，谢谢你帮我挑水！”
面对这些虽然穷却很善良的石硖尾人，顿时那些军警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这种感受从未有过，却又好像天生存在。
“石先生，您不要嫌我多嘴，有句话我还是要说出来。”冯英壮起胆子对石志坚说道，“其实卖水搵钱不是我一个人的买卖，我上面还有这一区域的消防队鬼佬，以及警队鬼佬，他们才是这笔买卖的大头！”
“你们现在就算真的拿出三万块钱，也建不了水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那些鬼佬一定不会放过你，也一定会想法设法阻止你们建水塔！”
石志坚使劲儿抽了一口香烟，尽量让烟气在肺部转上一圈，再吐出来。
“你说的我也知道，所以要一劳永逸！”
“呃，一劳永逸？”
任凭冯英怎么想，也想不出怎么做才能一劳永逸。回过头，又看了一眼石硖尾这八千多户人家，寻思着解决他们吃水问题，可不是你石志坚一个人能够办到的！
就算你是神仙，也不可能！
……
眼看时间差不多，晚上邵氏影城的庆功宴就快要开始，石志坚不得不离开石硖尾，先行去做准备。
石玉凤本来满心欢喜也想跟着去影城见识见识，顺便“偶遇”一下自己的偶像陈宝珠，但石硖尾这边众人正在合计建水塔的事儿，石玉凤又是这次的捐助者，实在走不开，只好带着宝儿留了下来。
那边招风耳挨了姐夫冯英一顿踹，等到石志坚走了以后，就扶着腰眼一瘸一拐走过来，质问姐夫：“你为什么踹我？那个姓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信不信我告诉我老姐？！”
冯英刚提心吊胆送走石志坚，本来心中积攒的怒气已经熄灭不少，却不料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小舅子竟然还敢跑过来质问自己，还说要告状，当即火冒三丈，冲上去劈头盖脸对准招风耳就是一顿猛揍！
“扑你个街！不好好待着你还敢告状？信不信我打死你！信不信我连你阿姐一块打？！”
将招风耳打倒在地还不解恨，又踹上几脚，一脚比一脚狠，直踹得招风耳哭爹叫娘，跪地求饶。
末了，冯英冯大探长又来了一记“神龙摆尾”，直接把招风耳KO地上，喘着气，叉着腰，吼道：“扑你个街！雷洛的契弟，又岂能是你我能够得罪？！”
0165【蹭流量！】
当天晚上六点钟。
九龙，西洋菜街。
浑身上下衣冠楚楚的石志坚把小汽车停靠在路边，看了一眼左边亮着灯的那座唐楼。
那是郑绍秋的家。
石志坚没想到郑绍秋会住在这里，按照这个时代的区域划分，西洋菜街也算是房价很高的繁华地带。
路边有个挑着担子卖细蓉的阿婆，石志坚就买了一碗细蓉，也没坐在小马扎上，而是站在路边，边吃边等郑绍秋。
石志坚刚吞下一口细蓉，就见郑绍秋在窗户口朝他招手：“石先生，麻烦你再等一下，我马上就好！”
石志坚点点头，嘴里含着东西说不出话，只是拿调羹指了指郑绍秋，示意他要穿戴靓仔点。
毕竟郑绍秋是他旗下第一位签约艺人，二十年的广告代言长约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最近他慢慢走红，石志坚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然要带他去影城的庆功宴好好宣传一下。
很快，咯噔噔一阵急促脚步声。
郑绍秋从楼上下来，石志坚正吃着细蓉一看见他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你穿这身做咩呀？我不是让你打扮得靓仔些吗？”
郑绍秋看了看自己穿着的黑色大风衣，用手摸了摸脑袋上戴着的黑色礼帽，“我觉得这样蛮好的，很低调。”
“拜托，今晚是群星荟萃，高调还来不及，你低调个鬼呀！”石志坚放下细蓉，本来想让郑绍秋重新换了衣服，看看腕表，时间却已经差不多到了，无奈之好说：“等会儿到了醒目点，多多和那些大明星拍照，多多和那些大导演交流，要懂得蹭流量！”
“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流量’是乜东西？”
“你想什么是什么，就是什么！”
“会不会是电流？蹭电流好危险的！我们邻居是个电工，上个星期帮人接线就被打死了，浑身黑乎乎的跟炭头一样，，听说可惨了！”
石志坚才没工夫理会郑绍秋的瞎琢磨，付了钱给阿婆，又把车打着。
郑绍秋正要上车，楼上窗户打开，探出一堆小脑袋-----
“哥哥，记着给我们稍糖哦！”
“哥哥，我要宝珠姐的签名照！”
郑绍秋朝他们挥手：“你们放心，我一定办到！”
……
邵氏影城。
今晚是邵氏为《独臂刀》大电影票房破百万搞庆祝，因此很多香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还有演艺圈大明星全都到场。
石志坚开的那辆大众牌小轿车是跛豪送给他的，本身价格不菲，可是和停车场那些超豪华轿车比起来，还是有些不如。
从车上下来，石志坚把车钥匙丢给泊车员。
郑绍秋一双眼不够用，看着那些劳斯莱斯，法拉利，还有宝马，宾利等等，感叹道：“哇，好威风啊，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辆这样的车？”
“会有这么一天的，等你摘下满天星的时候！”
“呃，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进去先！跟紧我！”
石志坚带着郑绍秋朝活动的入场口走去。
因为今晚活动重大，被邀请嘉宾都有邀请函，石志坚也从邹闻怀那边要了两份。
检查完邀请函，守卫忍不住又多看了郑绍秋一眼，虽然诧异他包裹的跟粽子似的，却也没多说什么。
石志坚两人步入宴会大厅，只见整个大厅装潢的很是豪华，中间是个很大的香槟台，叠成山的香槟塔熠熠发光，很是壮观。
郑绍秋第一次见这种东西，怀疑取下来一杯香槟，这座塔会不会塌掉？内心竟然有种很强烈的破坏欲。
再看周围，全都是衣着光鲜明亮的男女。基本上男的全都是西装革履，女的则是珠光宝气，不是穿开叉很高的名贵旗袍，就是穿品牌很大的西洋裙衫。
石志坚看了看裹着大风衣的郑绍秋，竟然在熠熠众星中别树一帜。
既然是邵氏举办的盛会，现场当然还有很多少邵氏的大牌明星，除了石志坚认识的一些，例如曹达华，谢源，李奇，陈宝珠，箫芳芳，以及冯宝宝之外，还有很多不怎么熟悉的面孔。
而在整个活动现场的大舞台上，则悬挂着一副超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邵氏电影《独臂刀》票房突破一百万！”
实际上，邵氏这次搞这么一个盛大的庆祝活动不是没有理由。
因为从邵氏成立至今，包括香港其它电影公司在内，从未有过一部电影能够票房破百万！
这就具有很强的历史意义，甚至可以载入香港电影史册。
石志坚虽然是这部《独臂刀》的版权买断者，但他和邵氏签订的买断协议却是在私底下，因此很少有人知道今晚他才是这部大电影真正的受益人，他才是这部戏真正的主人。
石志坚也无所谓，他一向喜欢低调发大财，不过郑绍秋的低调穿衣，却让他很不喜欢。
不远处，很多被邀请来的娱乐记者正围了那些大明星疯狂拍照，那些男女明星一个个搔首弄姿，争奇斗艳。
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上一世明星拍照的时候永远有C位争夺战，你推我攘，毫不相让。
一名侍应生端着香槟酒经过，石志坚随手取了一杯，拿在手中晃动着，望着眼前争夺C位的名场面，教育郑绍秋道：“看到没有？人家这才叫明星！明星不但要拥有演技，还要懂得包装，要让镁光灯围着自己转！”
郑绍秋没有回答石志坚的话，只是说：“坚哥，我怎么感觉这里有点热。”
“废话，你包裹的跟粽子一样，不热才怪！”
“那我能不能把外套脱下来？”
“当然可以了，脱外套咩，又不犯法！”石志坚托着香槟杯，抿了一口香槟，觉得郑绍秋长得一挺精神小伙，怎么就一榆木疙瘩脑袋？！
于是在石志坚眼皮子底下，郑绍秋把慢吞吞地解开扣子，把穿在外面的大风衣脱了下来。
风衣脱了下来，露出了他里面穿着的裹着蛋的芭蕾舞演出服！
“噗嗤！”
石志坚一口香槟喷出！
再看周围那些原本正在给众多大明星拍照的媒体记者，稍一愣神，瞬间朝这边涌了过来！
无数镁光灯对准郑绍秋，噼里啪啦狂拍！
镁光灯爆闪下，
郑绍秋叉腰，扭胯，摆出很多姿势，小眼神轻飘飘的，蔑视一切。
“人才呀！”
石志坚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
0166【耍赖皮？】
“你好，郑先生是吗？我是香港《明报》记者，能不能为你做个采访？”
“你好，我是香港《文汇报》记者，针对你最近很红的广告，我想要单独为你做个访问！”
这些媒体记者全都嗅觉灵敏，知道那些报道有价值，那些报道能提升报纸销售量。
虽然邵氏那些大明星很抢眼，但现在郑绍秋却更具有新闻价值。
面对记者提问，郑绍秋露出一脸的傲娇，“不好意思，大家排好队，慢慢来！那位先生不要挤，不要挤到小朋友！”
“我好尊重媒体的，也好尊重记者的！针对你们的问题，我会一一答复你们！”
石志坚看着眼前一幕，原本还怕郑绍秋应付不来，没想到人家游刃有余，完全一副老江湖老油子嘴脸，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以至于不得不再感叹，有些人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
就在石志坚思忖之际，却听身后有人说：“这可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
回头一看，却是邹闻怀。
邹闻怀今晚一改昨日颓唐模样，也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手中同样也托着一杯香槟酒，姿态跟大佬似的，看着石志坚正在微笑。
石志坚也没去解释，秋仔这是自学成才，自己虽然脸皮厚了点，却还没无耻到这种地步。
“邹先生今晚看起来精神很好。”
“邵氏盛宴，总不能摆着一张苦瓜脸。”邹闻怀说道。“还有你，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接受邀请，要埋头苦干创作那个什么《神话》剧本。”
“放心，既然要与你打赌，我早做好了准备！”
“我等你好消息！”邹闻怀才不信石志坚真的能写出精品剧本来，隔行如隔山，拍电影不是那么简单的！
“今晚来的嘉宾挺多呀！”石志坚岔开话题，目光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在一位鬼佬身上稍作停留。
那个鬼佬穿着打扮很英伦风格，石志坚打听过，那人叫“柏丽高”，乃是港英政府水务署高级顾问。
“是挺多，邵氏搞活动，边个敢不给面子？”邹闻怀笑了笑，随即指了指前面，“走吧，我带你去见见邵大亨。”
“他要见我？”
“你以为呢？邵大亨身份地位非同寻常，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邹闻怀这句话没有说错，邵毅夫虽然是拍电影的，却是香港数一数二的名流大亨，不但钱多，旗下明星多，还掌控着香港很大的话语权。
因此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平时接见的都是一些手腕通天的大佬，要么是一些入他法眼的青年俊彦。
至于石志坚这种，就有些微妙了。
说石志坚是青年俊彦不为过，但能让邵大亨惦记着他，却是他暗地里把邵大亨摆了一道。
邵大亨心高气傲，从来都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儿。
邹闻怀领着石志坚过去，石志坚也不惦记郑绍秋，能对自己这么狠，不红没天理。
……
那边，邵大亨正被一群围着聊天，其中有邵氏一些高层，还有香港一些超级大佬，其中包括香港利氏家族家主利兆天，香港赛马协会会长苏温海，以及香港交通协会主席雷觉坤等等。
这些人单单拎一个出来都是香港叱咤一方的大佬。
看见邹闻怀带着石志坚过来，邵毅夫对众人说了声不好意思，然后示意邹闻怀把石志坚带到另一边去。
于是石志坚就从利兆天，苏温海，还有雷觉坤等人面前掠过，径直朝邵毅夫那边走去。
利兆天等人也只是多看了石志坚一眼，就又彼此交谈起来，对于他们来说，石志坚根本就是个无名之辈，又岂能入得了他们法眼。
……
僻静休闲处，一张钢化玻璃茶几，茶几旁早坐有两人。
一人三十几岁，西装革履，戴着眼镜举止斯文，看见邵大亨过来，忙起身打招呼。
邹闻怀跟在石志坚身边低声介绍：“周度文，现在邵氏制片部经理。”
另外一人岁数稍大，四十多岁模样，留着大背头，见邵大亨过来也只是微微颔首，姿态拿捏的很大。
邹闻怀对此人介绍只有四字：“此人姓邱。”
来到茶几前，邵大亨径直在姓邱那人旁边坐下，原先与那位邱先生交谈的周度文很自然地挪了位子，坐在邵大亨另一侧。
石志坚和邹闻怀一同坐在三人对面。
“石先生是吗，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邵毅夫问。
石志坚笑了笑：“随意，大家喜欢喝什么，我一起就是。”
“那好，就来一瓶红酒。”邵毅夫吩咐旁边候着的服务员道。
服务员鞠了一下躬，忙去准备酒水。
这边，石志坚很是自然地将身子微微前倾，距离茶几边缘大约十公分，做出一副准备仔细聆听模样。
邵毅夫对石志坚这个姿态很是满意，十公分距离，既不显得谄媚，又不显孤傲，这个年轻人很有一套。
“敢问石先生贵庚？”
“十八。”
“好年轻的，当真是英雄出少年。”邵毅夫赞了一句。
“在哪里毕业？”
“皇仁书院。”
“好学校！”邵毅夫又赞了一句。
皇仁书院是香港最早的一家官立中学，并且以英文教学，凡是在这所书院毕业的基本上都前途无量。
如今在航运业以及地产业方面颇有成就的霍大亨，就是在皇仁书院毕业。
这时候红酒被端了上来，服务员依次斟酒，先是那位邱先生，想必是邵大亨的贵客，然后是邵大亨自己，再然后是石志坚，邹闻怀和周度文。
宾客关系一目了然。
邵毅夫右手托起红酒杯晃动了一下，红酒在杯子中打个旋儿。
“意大利奥斯图山庄正宗窖藏红酒，大家试试看。”
众人一起举杯。
石志坚不卑不亢，姿态优雅地轻抿一口，回味了一下红酒味道，不错。
邵大亨将石志坚举止看在眼里，与自己收到的线报做对比分析。
石志坚出身石硖尾，曾做过军警，因故免职，家庭环境，贫！
这像是贫穷之家出来的孩子吗？
邵大亨对获得的线报产生疑惑。
“石先生，你可是这次我邀请你来所为何事？”邵毅夫再次开口询问。
石志坚放下酒杯，很是斯文地取了纸巾沾沾嘴角，这才道：“难道不是一起庆祝《独臂刀》票房破百万吗？”
邵毅夫笑了，笑而不语。
旁边周度文开始打头阵：“不好意思啊，石先生，其实是我们对你很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
“好奇你年纪轻轻怎么会想起买断《独臂刀》这部戏。”
其他人也一起看向石志坚等待他回答，毕竟邵氏拍摄了那么多戏，为何石志坚偏偏选中这一部，未免有些太过怪异。
石志坚成竹在胸，早猜到众人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微微一笑，“诸位也许不知，我老豆是个鞋匠。”
“那又怎样？”
“他去世了。”
“那又如何？”
“不久前他托梦给我，对我讲，《独臂刀》要爆！”
周度文闭嘴了。
老豆托梦？
这也行？！
邵毅夫笑了。
旁边那位邱先生也笑了。
邹闻怀瞟一眼石志坚，暗赞：“犀利！”
石志坚十分感谢那位未曾谋面的死鬼老豆，也不知帮了自己多少次，每次一句托梦，直接过关。
“呐，石先生，我是唯物主义者，对于你这个回答保持异议。”周度文再次说道。
“不好意思，周先生是吗？我猜你和你老豆关系一定很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老豆一直都未托梦给你！”
周度文有些沉不住气了，正准备继续反击石志坚，这时邵毅夫开口道：“这个梦托的好！百万票房你分走一大半！你老豆，是个好老豆！”
呃，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石志坚稍一思索记起来了，是雷洛说过。
“不过你老豆托梦的时候有无告诉你，你能不能真的拿走这些票房？”
邵大亨轻描淡写，随即抿了口红酒。
什么意思？
难道大名鼎鼎的邵大亨准备耍赖皮？！
0167【你懂我】
面对邵大亨的提问，石志坚不慌不忙地托起红酒杯，抿了一口，这才又把酒杯放下，抬头对邵大亨说道：“六叔，我知道你是在讲笑，不过这个笑话真的吓到了我！我好怕怕的，只好饮口酒，压压惊。”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尤其石志坚那句称呼“六叔”，很自然地拉近了与邵大亨的关系，以后辈自居。
然后又说邵大亨是在讲笑话，直接给彼此留下一个台阶。
最后一句说自己被吓到，不得不饮酒压惊，更是把一个晚辈受到惊吓后该有的举止表现的淋漓尽致。
此刻，就算邵大亨真的有心要吞掉石志坚分得的票房，也要顾及一下自己偌大的脸面。
邵大亨面不改色。
他旁边那位邱先生却第一次认真看了看石志坚，目光中露出一丝赞许。
对于周度文来说，石志坚这个回答很不要脸，“六叔”这个称呼一般都是邵大亨身边熟人才有资格叫，你又算什么东西？！
邹闻怀眼观鼻鼻观心，对于他来说，今晚尽量要做到中立。
“石先生祖籍是哪里人？”邵大亨开口问道。
石志坚微微一笑：“我祖籍宁波，听说六叔你祖籍也是宁波，那么我们都是‘您抱仁’！”
石志坚拗口的宁波话让周度文快要笑岔，不过回头一看邵大亨就立马忍住。
邵大亨笑了笑，“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和那位华探长雷洛一样，全都是‘家己郎’？”
“家己郎”是潮州话“自己人”意思。
被拆穿西洋镜，石志坚依旧淡定自若，“我祖父宁波，我老豆出生潮州！”
周度文嘴角抽了抽，这也行？
“石先生果真机警，刚才我的确是在和你开玩笑。”邵大亨又把话题兜了回来。
“既然我们邵氏与你签订了协议，那么就一定会按照协议内容执行，你请放心！”
“多谢六叔，不过你刚才的笑话真的吓到我了。”
“年轻人胆子要大一点。”邵大亨像是在鼓励晚辈，“不过我很好奇一件事情，你对电影可感兴趣？”
石志坚点点头，“香港人估计没有几个不对电影感兴趣，尤其邵氏的电影！”
石志坚这句话倒是暗捧了一下邵氏。
邵大亨很受用。
“那么你对当今影坛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比较笼统。
可深可浅。
可一句话回答完毕，也可长篇大论，洋洋洒洒。
旁边邹闻怀推了推眼镜，开始思索这个问题。
周度文也开始动脑筋，如果是问的是自己，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只有那个邱先生很感兴趣地看着石志坚。
石志坚一直都在等人问这个问题，要知道他上一世也算是个港片迷，对于香港电影也算知根知底。
“六叔，香港电影未来会有黄金三十年！但三十年后，香港电影将会一蹶不振，最终灭亡！”
石志坚平地一声雷，直接燃爆现场。
邵大亨脸色变了变，其他人更不必说，也都一脸诧异地看向石志坚。
因为石志坚这个“预测”实在太大胆了！
香港电影将有黄金三十年！
三十年后会走向灭亡！
邹闻怀认为石志坚胆子太大，未免什么话都敢说。
周度文则认为石志坚在胡说八道，刚才冒出个死鬼老豆托梦，现在又在装神弄鬼，还预测香港三十年，简直疯了！
邵大亨的反应是，石志坚说话时语气笃定，表情自然，尤其双目炯炯有神，不像是在胡言乱语，再综合之前对石志坚的印象，这是个沉稳老练的年轻人，不应该会大放厥词才对。
至于旁边那位邱先生，第一次托起红酒杯抿了一口酒，只是目光从头到尾都盯着石志坚看，没有落到酒杯上。
“香港电影正处于票房上升时期，现在票房破百万已经是令人不敢想象的盛事，而日后票房破两百万，三百万，四百万，五百万，甚至破千万都有可能！”
“香港电影的蕴藏能量还没有完全释放，电影类型也还待发掘，未来无数大明星将会红遍整个东南亚，甚至好莱坞！”
“为了培养大明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电视台开办艺人训练班，让他们在小屏幕上先跑龙套积累经验，等到演技成熟了再洗去电视味儿主攻电影市场！”
石志坚眼睛平视着邵大亨，语气肯定，这番话却是直接望着邵大亨说的。
邵大亨脸色不变，也不开口表态。
周度文忍不住笑道：“开设艺人训练班？开公司当然是要赚钱的啦，谁有功夫去培训一大帮年轻人？再说了，这些年轻人翅膀硬了，飞了怎么办？帮别人做嫁衣，鸡飞蛋打吗？”
周度文实际上是在借这句话讽刺邹闻怀。当初是邹闻怀没留神和石志坚签订了买断协议，以至于邵氏走了眼，丢掉了《独臂刀》这部戏。
“周先生，既然要做电影，眼界就要放远一点！一个演员不可能一辈子待在一家公司，那样对双方都不利。只有活水才能养鱼，犹如香港不能一家电影公司独大！”
“以前邵氏可以和电懋竞争，可是随着电懋关门，邵氏现在如日中天，但电影的质量，还有开发类型却比以前少了许多。为什么会这样？就是缺乏竞争力！演员也一样！这就是大名鼎鼎的‘鲶鱼效应’！”
“呃，什么效应？”周度文楞了一下。
其他人也一脸好奇地看向石志坚。
石志坚一愣，这些人该不会连“鲶鱼效应”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无奈，石志坚只好再次很耐心地把“鲶鱼效应”这个词汇普及了一遍。
听完石志坚解释，周围空气一阵凝固。
邵大亨表面波澜不惊，实则早被石志坚这冲破天际银河系的想象力给惊呆了。
尤其石志坚倡议在电视台成立“艺人训练班”，这可是深藏在邵大亨心底深处一个极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他从未对人讲起过，即使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
可偏偏从石志坚口中听到。
这种震撼极其强大。
以至于邵大亨不得不再次看向石志坚，目光瞬间变得柔和，心中更是冒出三个字：“你懂我！”
0168【石硖尾人，要饮水！】
“总之，香港电影未来前景明朗，竞争也会更加激烈，只是随着繁荣，接踵而至的就是灭亡。就像朝代更替一样，谁也阻止不了。不，也许现在我们就能出一点力，制定一套可以回避香港电影灭亡的规矩，比如杜绝跟风，杜绝粗制滥造……”石志坚侃侃而谈。
邵大亨，邱先生，还有邹闻怀文全都认真倾听，就连之前笑话石志坚胡说八道的周度文此刻也安静下来，生怕打断石志坚的每一句话。
石志坚所说的每一句话在上一世都是很普通的见解，比如针对电影的跟风问题，还有粗制滥造问题，能够带来什么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听在邵大亨等人耳中却而是耳目一新，只觉精辟至极。
石志坚一口气把藏在肚子里关于香港电影的话全部说完，这才长吐一口气，只觉口干舌燥。
于是就端起面前红酒也不充作斯文了，直接一饮而尽。
回过头，石志坚却见邵大亨等人全都拿眼看着他。
石志坚还以为自己刚才饮酒姿势不雅，就不好意思道：“对唔住，口渴。”
“既然口渴就饮多一杯！”
从头到尾一直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的那位邱先生忽然笑了笑，竟然主动拿起红酒给石志坚斟倒了一杯，然后起身端起来递给石志坚。
邱先生的这个举动让邵大亨忍不住眼角抽搐了一下。
邹闻怀和周度文更是张大嘴巴，似乎在惊讶什么。
石志坚早看出这位邱先生应该是位大人物，于是就忙站起接过酒杯道：“多谢！怎好让你为我斟酒？”
邱先生微微一笑：“客气了！结个善缘！”
结个善缘！
四字意味悠长。
石志坚再不犹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也算给尽邱先生面子。
邱先生微微颔首，似乎十分满意。
等到石志坚饮了酒重新坐下，邵大亨示意大家随便聊聊，他那边还有其它事情要做，先行告辞。
于是邵毅夫就邀请那位邱先生一起过去。
周度文也忙站起来，说自己要去和同事们说几句话，又说最近接手了制片部，工作量加大，他也是勉为其难硬撑着。
嘴上说着勉为其难，脸上却却露出几丝得意与满足。
邹闻怀也不点破，他现在休大假，反倒可以该吃吃该喝喝，不必顾忌太多。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石志坚这才开口问邹闻怀，“那位邱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邹闻怀就打趣道：“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你倒是算一算他是边个？”
“姓邱，又让邵大亨如此敬重，难道是----”
一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
邹闻怀却知道石志坚猜对了，“没错，他就是远东集团主席，荔枝园大老板邱德旺！”
邱德旺，
创立远东银行！
未来亚视电视台大佬！
与邵毅夫争霸香江，号称“最后一个娱乐大亨”！
实际上，邱德旺一直都想要与邵毅夫争霸影坛。为此在1964年邱德旺还与电懋电影总裁陆云涛商谈合作意向，想要投资电懋一起对抗邵氏。
可惜，没等陆云涛给出回复，就因为飞机失事，一代影坛大亨就此陨落，邱德跟争霸银海的野望也就此打住。
至于今晚邱德旺之所以会被邀请来此参加邵氏盛会，只是邵毅夫对这个差点成气候对手的敬重。
高手寂寞！
邵大亨也一样。
“不过阿坚，”邹闻怀忽然盯着石志坚使劲儿看了看，从上到下，再从下向上，看得石志坚都快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才说道：“你总是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不要说我了，估计刚才邵大亨等人也被你惊到。”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石志坚一脸无辜。
邹闻怀白了一下白眼，“当我没说！走，我带你认识人先！”
“认识哪个？”
“你是说好崇拜阿撤吗？今天他可是主角，当然要去祝贺他了！”
“阿撤？百万大导张撤？”石志坚一愣神，却早被邹闻怀一把拉扯过去。
……
当初为了买断《独臂刀》，石志坚随口胡诌说自己是张撤粉丝，没想到邹闻怀此刻当真，还真就把张撤介绍了给他认识。
石志坚终于见到了“偶像”张撤。
张撤比石志坚还懵逼。
自己以前才拍过三部戏，并且一部比一部烂，就这还有了粉丝？
不是这位粉丝审美有问题，就是脑子有问题。
邹闻怀做介绍，说石志坚就是那位看好他的戏，掏出20万买断《独臂刀》的大买家，张撤才对石志坚有了点好感，这位脑子有问题的粉丝，好像还是个赌徒，并且这次赌赢了。
石志坚趁热打铁，与张撤深深拥抱了一下，互相拍拍肩膀。
一个说：“多谢！”
一个说：“加油！”
《独臂刀》的男女主也在一旁，男主是王雨，女主是潘英紫。
王雨是这是时代男演员中少有一身傲骨，并且天生霸气的一位，看谁都是那种自上而下乜斜眼模样，小嘴巴抿得紧紧地，一边嘴角上翘四十五度。
石志坚上一世很欣赏他在《武侠》中大大反派扮相，于是也与这位霸气演员互相握手拥抱，只觉他手腕有力，拍自己后背的时候更是犹如被熊掌击打，很是给力。
既然已经抱了导演和男主角，女主角潘英紫当然不能落下，免得有人说他石志坚厚此薄彼。
所以石志坚就又抱了潘英紫。
这个时代的潘英紫年轻漂亮，浑身充满妩媚靓丽气息。
石志坚印象比较深的是，上一世她主演的《一代女皇武则天》和《一代皇后大玉儿》，里面的武则天够霸气，大玉儿够妖娆。
不过年轻的潘英紫还是好，细皮嫩肉，腰肢犹如细柳，因此石志坚忍不住就多抱了两下，顺便对准她耳边吹口气，道：“我是你影迷！”
……
宴会正式开始以后，先是邵大亨作为老板上台讲话，然后是《独臂刀》主创人员集体上台讲话。
当然，“票房破百万”这种荣耀是属于邵氏的，“百万大导”这顶桂冠是属于张撤的。
作为这部戏的买断方，石志坚却根本没资格登台讲话。
因为大多数人不知道这部百万票房大电影背后藏有这样的秘密。
舞台下。
郑绍秋满脸兴奋地看着舞台上面，模样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石志坚翘着腿饮着酒，别人鼓掌他也鼓掌。别人登台讲话，他就听着，看起来很正常。
对于邵大亨，邹闻怀，周度文等人来说，只要不是傻子，就一定不会在这种场合抢风头，尤其不能曝光《独臂刀》这部戏的内幕。
但是----
当周度文代表制片方在舞台上讲完话之后，石志坚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站了起来。
霎时，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他。
石志坚这个突然站起来的举动，太突兀了。
坐在旁边的郑绍秋更是吓了一跳，看着石志坚，一脸懵逼。
只见石志坚嘴里喷着酒气，像是饮多了酒，动了动脖子，捏了捏海蓝色的领带，随即迈步走上了舞台。
他要做什么？
邵大亨眼睛眯了起来。
邹闻怀吓了一下，阿坚不会是喝醉了吧，怎么上台去了？
众目睽睽之下，石志坚上台，伸手接过周度文手中话筒，然后转身看向大家。
台下黑压压的全是当下香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么就是大明星。
石志坚做了一个深呼吸，傲立在舞台上，伫立在镁光灯下，面对众人，脑海中泛起石硖尾人没水吃的一幕幕画面。
“没水怎么活啊？”
“我们要被活活渴死！”
“没人会关心我们这些穷人的！”
石硖尾的楼道上，八千户人家提着水桶，端着脸盆，大排长龙，长龙很长很长，蜿蜒了整座高楼。
石志坚抿了抿嘴唇，望着台下，眼圈一红，开口说：“我只讲一句----石硖尾人，要饮水！”
0169【见证演技的时刻！】（感谢“乐乐笑笑妮妮”的打赏！）
“他是谁？”
“他在讲乜鬼？！”
“什么石硖尾人要饮水？”
台下众人全都一脸惊诧地望着台上石志坚。
邵大亨暗松一口气。
虽然他很欣赏石志坚，但欣赏不代表石志坚可以肆意妄为。
但是猛地，邵大亨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瞳孔收缩，再次看向石志坚，脑海里从头到尾把石志坚的言行举止过了一遍。
如果他蓄谋已久，从一开始就是在演戏，什么对香港电影的高谈阔论统统都是假的，全都是隐藏意图，让所有人放松警惕的烟雾弹，真正目的就是登上舞台这一秒，那么这个年轻人未免太可怕了。
邹闻怀也松一口气，幸亏石志坚说的是这句话，而不是“《独臂刀》是我的！”
站在石志坚身后不远处的周度文有些失望，刚才他的反应多好啊，石志坚上台抢夺话筒，他表现得多么惊慌，多么无辜，可石志坚这个扑街竟然说了这么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周度文一直对邹闻怀很是嫉妒，这次好不容易趁着邹闻怀犯了大错，抢占了他制片经理的位子。
周度文知道自己能力，和邹闻怀比起来不管是魄力还是能量都有所不足。
所以周度文也很清楚地知道，这次邹闻怀被邵大亨打入冷宫只是暂时的，只要邵大亨稍微心情好点，亦或者邹闻怀乖巧听话一点，很快就又能官复原职，而他，也只不过做几天代理太子。
为了能够真正的在这个位子上坐下去，为了能够真正成为邵氏二把手，周度文无论如何也要把邹闻怀踩下去，让他永不翻身。
而石志坚登台抢夺话筒就是个好机会，倘若石志坚在此时突然宣布《独臂刀》这部戏被他买断，那么邵大亨势必颜面尽失，邹闻怀也势必会被怪罪，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可是现在，石志坚这个扑街却说“石硖尾人要饮水”，这是什么鬼？！
现场除了那些大人物和明星外，就是无数的媒体。
媒体的嗅觉一向都是很灵敏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其中藏有什么秘密，顿时引起了无数人兴趣。
噼里啪啦！
镁光灯爆闪！
把舞台上这一幕拍摄下来。
有些记者更是迫不及待地拿起钢笔把“石硖尾人要饮水”这几个字记在了上面，仿佛这几个字是什么摩斯密码，充满了神奇的奥秘。
再看舞台上石志坚，说完刚才那句话之后，身子稍微一晃，像是饮多了酒，模样微醺。
“不好意思，我喝多了！”石志坚转身把手中话筒又塞还给周度文，还拍了拍他肩膀，道了一声：“多谢！”
周度文一怔，心说你谢我做什么？猛地明白过来，石志坚这厮用心险恶，搞得自己像是他同伙。
石志坚转身下了舞台，因为“醉酒”原因，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郑绍秋慌忙上去搀扶。
石志坚朝大家挥挥手，“不好意思，真的醉了！秋仔，扶我回家！”
郑绍秋就扶着他往外面走，嘴里埋怨道：“酒量不好，就不要饮那么多嘛！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好糗的！”
在众目睽睽之下，石志坚离开了宴会大厅，但真正戏剧的一幕才刚开始。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水务署高级顾问柏丽高先生吗？”
“请问柏丽高先生，你对石硖尾缺水这件事儿怎么看？”
那些媒体记者都是贼一样的人，忽然“发现”今晚莅临宴会的嘉宾中竟然还有水务署高官。
柏丽高，英国伯明翰人。
今年四十八岁，一年前担任英国驻香港水务署高级顾问。
“这个问题我会仔细调查研究！”
“多谢大家对我们工作关注！明天我一定会给出答复！”
柏丽高非常得体地应对着每一位记者的提问。
如果稍微出格的，或者他回答不了的，就用一句“无可奉告”搪塞过去。
可即使这样，那些记者依旧不肯放过他，
柏丽高一肚子郁闷，本来以为参加个宴会出不了什么事儿，没想到最后大火烧到自己身上。
那个年轻人是什么人？
他为什么要提及石硖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
石志坚被郑绍秋搀扶着来到了外面。
郑绍秋嘴里还在唠叨：“不能喝就不喝嘛，又没有人逼你？饮这么多，很伤身体的！还有你刚才在台上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你还是专心钻研你的演技吧！”石志坚缩回搭在郑绍秋肩膀上的手臂。
“呃，你没醉？”
“我几时醉了？”
石志坚目光清澈。
“呃？该死！”郑绍秋一拍大腿，“我忘记给小弟们捎糖了！”
……
翌日。
铜锣湾，唐楼。
咚咚咚！
石志坚卧室外面有人敲门。
“请进！”
石志坚揉揉眼，把枕着的枕头垫高，斜靠在上面。
嘎吱，房门打开。
石玉凤鬼魂一样披头散发“飘”了进来。
“阿坚，昨晚我做了个梦，梦里头我把自己存了好久的三万块钱捐了出去。”
石玉凤坐到石志坚床边，声音有气无力，还很低沉。
石志坚伸手撩开遮挡住老姐脸颊的长发，看向石玉凤眼睛，用很肯定的语气对她说：“不，你没做梦！你确实做了！”
石玉凤摇摇头，“我一定还没睡醒，我在做梦！对，我一定是在梦游，要不然怎么会问你这样白痴的问题。我要回去继续睡觉，不要叫我！”
石玉凤又鬼魂一样慢吞吞“飘”到了门外。
须臾，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的三万块！”
石志坚起床，很是迅速地找了一团棉花，撕成两半，塞进耳朵。
今天早上没早饭吃。
以往石玉凤都会很积极地煮饭，做早餐，生怕去外面吃会浪费钱。
此刻她呆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等石志坚询问又没有粥吃时，她只是很机械地指了指外面。
无奈，石志坚只好带着宝儿去了楼下，在附近找了一家粥铺，要了一笼叉烧包，一笼虾饺，还有两碗皮蛋瘦肉粥。
宝儿吃着叉烧包，用手背擦一下油腻的小嘴巴，抬头问石志坚：“妈妈为什么今天不做饭？”
“她心情不好。”石志坚拿起汤匙吃了一口粥，另一只手翻看今天的《明报》。
“妈妈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丢钱了。”
“丢了多少？”
“三万。”
“三万是多少？”
“很多！”
石志坚目光从报纸上移开，见宝儿瞪大眼看着自己，满嘴油腻腻的，就扯了纸巾帮她擦了擦小嘴巴，说：“以后用纸巾擦，这样干净。”
宝儿点点头，张嘴咬了一口叉烧包，又道：“小舅舅，你在看什么？”
“看报纸。”
“报纸很好看吗？”
“嗯，很好看！”石志坚动手把报纸翻到今天的“社评”板块。
只见上面刊登着一副很模糊照片，照片上一名鬼佬被众多记者包围着，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照片下面，一行粗体大标题：石硖尾人，要饮水！
石志坚笑了，拿手指掸掸报纸，把它折叠好，然后抬头对宝儿说：“报纸这东西，不但好看，还有用！”
……
一大早胡俊才就接到了石志坚电话，石志坚只说了两个字：“干活！”
早知道要干什么的胡俊才当即行动起来，收拾好文件，抱了公文包出了律师行，在一干律师同行羡慕的目光中招手拦了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律师行老板宋兆伦更是拿胡俊才鞭策众人：“看看人家俊才，再看看你们！同样是律师，同样揾一份工！人家天天出外勤，赚的钱比我都多！你们呢，一个个坐在这里做咩呀？炼辟谷？修炼坐化神功？干活啦！”
0170【超级暖男】
胡俊才乘坐黄包车一路奔赴石志坚所在的铜锣湾唐楼。
下了车，拎了公文包正要走，车夫抖着脖子上搭着的毛巾说：“你还没给钱。”
胡俊才就又忙扭过头，很是歉意地道了歉，从怀里摸出新买的鳄鱼皮钱夹，从钱夹内掏出三块钱递给车夫。
从胡俊才住的地方到这里车费是两块八毛，车夫还以为剩下两毛是打赏，就一股脑装进兜里拉了车要走。
这次轮到胡俊才叫住他，“你还没找钱！”
车夫无奈，只好找了两毛丢给胡俊才，嘴里骂骂咧咧：“打扮得人模狗样，却也是个孤寒佬！”
胡俊才不理会车夫的咒骂，对于他来说搵钱不易，能省一分是一分。
来到唐楼下面，胡俊才看了一眼这座五层唐楼，这是他第一次来石志坚家，不禁感慨，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石先生这样买下一栋楼，差不多要二十万吧，恐怕自己这辈子不吃不喝也做不到。
楼下，旧租户邓九公正在绕着圈子打太极。
胡俊才就上前询问，“您好，石志坚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邓九公早习惯了被人询问。
自从石志坚他们搬到这里之后，很多人都过来问他这句话。
拿手指了指三楼，邓九公都懒得回答了。
胡俊才心领神会，道了声多谢，就瞅了瞅左边楼梯，走过去，沿着楼梯，抱了公文包“咯噔噔”上楼。
来到三楼，胡俊才喊了一声：“石先生在吗？”
房门打开，石志坚从一房间探出头，朝他勾勾手：“进来！”
胡俊才忙小跑过去，一进屋就翻开自己抱着的公文包，把里面装着的资料一股脑拿了出来递给石志坚道：“这是石硖尾区域图，这是石硖尾工业区，住宅区划分图稿，还有这是水务署水塔建设指导意见稿……”
石志坚接过那些资料，点了一支香烟找了位子仔细翻看起来。
这一次他有个很大的计划，就是买下石硖尾！
准确地说，他准备买下石硖尾一大片地，然后在这里兴建工厂。
如今元朗工厂和土瓜湾工厂日产量已经达到极限，想要继续大量生产泡面和饮料，就必须要开分厂。
何况石志坚还惦记着与九龙城寨的合作，到时候对方的需求量更是极大，所以开分厂刻不容缓。
石志坚之所以选中石硖尾有三个原因。
第一，石硖尾所处位置具有很强大的优势。石硖尾在九龙西部，土瓜湾在九龙东部，而元朗又位于新界。在石硖尾建分厂，可以作为中转站使用，方面调剂港岛，九龙和新界三个地区的物资。
第二，石硖尾廉价劳动力集中，当初跛豪伍世豪来香港闯荡时就在石硖尾逗留，将石硖尾作为根据地，开设字花档，为未来事业打下坚固基础。可以说石硖尾这片地区穷人最多，劳动力也最多，只要有口饭吃，大家什么都愿意干。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按照胡俊才给出的资料，想要在石硖尾私建水塔根本就不可能，水务署绝对不会批准这种私人行为，因为先河一开就很难刹住车。而香港又是一个水资源极度贫乏的地方，如果人人私建水塔，那么水资源早晚枯竭，即使引来东水，也救不了香港。
唯一可以光明正大解决石硖尾用水问题的方法就是借助开办工厂，向上面申请修建工业用水系统，顺便帮石硖尾人解决吃水难问题。
如今，石志坚面对一大堆资料差不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所差的就是如何向上面申请批地，还有就是如何筹资巨款买地建厂。
就在石志坚思忖之时，胡俊才忽然小心翼翼地说：“石先生，不知宝地茅厕在哪边？我尿急！”
却原来他赶来的时候过于着急，憋着一泡尿到现在还没释放，刚才石志坚又急着索要资料，询问他问题，他更是没工夫去洗手间解决。
石志坚看着手中资料，指了指外面，“左边，右转！”
“多谢！”胡俊才忙点头哈腰，捂着肚子往外蹿。
……
胡俊才好不容易找到茅厕，对准尿桶双手哆嗦着忙解开裤腰带，但裤腰带却系得太紧，硬是废了大半天功夫才解开，这时手一抖，一股尿飙到了手上。
胡俊才却顾不了许多，闭着眼，感受着下面释放带来的愉悦。
腹部强大的压力渐渐消失，胡俊才睁开眼深呼一口气，感觉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这才发觉手上凉凉，于是就用几根手指简单地把裤腰带系好，皱着眉头从茅房走出来，看了看手背上尿渍，甩了甩，又拿到鼻子前闻了闻，只觉很骚，也很黄，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上火。
胡俊才来到走廊水龙头前，打开水龙头正要洗手，却见石志坚老姐石玉凤披头散发走了出来，像失了魂一样看着他。
胡俊才忙洗了一下手，又用手打理了一下自己的中分头，很帅地甩了一下头发，这才讪笑道：“玉凤姐，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人！你怎么了？看样子像是不舒服？”
石玉凤看着胡俊才，“我丢钱了。”
“丢钱？丢了多少钱？我能够理解，我当初也丢过钱，还是我买法律资料的钱，好心痛的！”胡俊才一副善解人意模样。
“我丢了三万块！”
“三万？”胡俊才傻眼，仔细打量石玉凤一眼，小富婆呀！
“我是不是很糗？丢了这么多！”
“是有点！我深深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不如这样，我们进去坐坐，我可以听你倾诉。遇到了伤心的事儿，或者是不好的事儿，找个人倾诉一下是最好的！”
胡俊才就很主动地带着石玉凤进了屋子。
石玉凤回到屋子在自己床头坐下，胡俊才看看左右，忙主动地给石玉凤镇茶倒水，搞得他像是主人家似的。
然后把半拉屁股坐到石玉凤床边，双手捧着茶水递给石玉凤，对石玉凤说道：“玉凤姐，饮茶先！来，我们谈谈心，聊一聊你丢了三万块钱的事儿！”
……
须臾。
“就这样，我把三万块全部捐了出去，给石硖尾那帮邻居修建水塔。”
石玉凤把满肚子的委屈全都倒豆子般倒了出来。
胡俊才抱着手臂，另一只手捏着下巴，点点头，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玉凤姐，你的故事让人听了真得是感同身受！三万块可不是小数目，又是你存了那么久才存够的辛苦钱，其中心痛，有谁知？！”
石玉凤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胡俊才手忙脚乱，忙找了纸巾递给石玉凤。
石玉凤拿了纸巾先擦了擦眼泪，然后擤了擤鼻涕，这才又把纸巾还给胡俊才。
胡俊才拿着脏纸巾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于是就揣进口袋，安慰石玉凤：“事已至此，玉凤姐你就不要伤心了！三万块虽然很多，却也不是不能再存！再说了，你这也算是做了好事儿，并且是天大的好事儿！自古以来帮人吃水都是要增福添寿的！搞不好那帮石硖尾人要把你当成活菩萨供着！所以玉凤姐，想开点，钱丢了就丢了，只要丢的开心就好！”
石玉凤难得收到如此体贴入微的安慰。
自从出了事儿，自己细佬就没安慰过自己几句，顶多来一句，“钱咩，我给你！”“不要想不开，放宽心！”
我石玉凤是贪图细佬钱财的那种人吗？就算要钱，也要自己挣！
想到这里，石玉凤激动起来，忍不住握住胡俊才的手，眼泪婆娑地说：“俊才呀，还是你懂我！”
0171【劳务中介】
“胡俊才！”
“来了！”
听到石志坚呼叫自己，胡俊才不敢再在石玉凤房间逗留，忙窜起来就要赶过去。
石玉凤在后面说：“俊才，有空你多来坐，我还有很多话要同你讲！”
“放心吧，玉凤姐，有时候我一定会认真听你诉说心事！”胡俊才用手捋了一下中分，一甩头，忙离开了屋子。
做贼一样，胡俊才来到石志坚房间，却见只见手里夹着香烟，正在收拾那些文件，胡俊才就讪然着解释：“那个我……没找到茅厕，就跑远了一点。”
石志坚根本不理会他说些什么，只是把收拾好的公文包丢给他，“走，出发！”
胡俊才忙抱着公文包一愣，“去哪儿啊？”
“邹闻怀家！”
……
湾仔，骆克道。
一栋高级公寓内，放了大假的邹闻怀正把鱼缸内的金鱼搬到阳台上晒太阳。
金鱼宝宝在鱼缸游来游去，邹闻怀捏了一点点鱼食撒进去，很快就被金鱼吃光光。
“好家伙，太贪吃了！看起来很快就要换大鱼缸了。给你换家好不好？你钟意中式的还是西式的，要么就独立豪宅，花园别墅？”
就在邹闻怀和金鱼说悄悄话时，外面传来门铃声。
邹闻怀头也不回，吩咐菲律宾女佣，“珍妮，去开门，看看边个来了！”
须臾，嘎吱，外面传来开门声。
“请问邹闻怀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邹闻怀听出来是石志坚声音。
珍妮就在门口朝他喊：“邹先生，有人找！”
“知道了！”邹闻怀拍拍手，把粘在手指上的鱼食拍进鱼缸内。
邹闻怀转身来到客厅，石志坚已经被珍妮邀请进来，跟在石志坚身边的还有一中分头。
邹闻怀指指沙发，邀请石志坚两人随便坐下，又让珍妮去泡三杯咖啡。
石志坚说：“不用那么麻烦，我稍停片刻就走。”
“这么急？”
“是啊，有事要做，很忙的。”石志坚开门见山，“我昨晚是不是很糗？”
邹闻怀扶了扶眼镜，点点头说道：“不是一般的糗！你走之后天下大乱！”
“邵先生呢？什么反应？”
“能有什么反应？”邹闻怀摸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石志坚，然后又抽一支递给胡俊才，胡俊才忙摆手，说自己不懂食烟。
“邵先生脸都黑了！你小子有种啊，喝醉了酒，差点把偌大庆功宴搞得天翻地覆！最惨的是那个水务署高级顾问柏丽高……”
石志坚掏出火柴，躬身帮邹闻怀把香烟点着，自己那支却没抽，拿在手中把玩。
“那个鬼佬被记者围着都走不掉，七嘴八舌把他问的躲都没地方躲！”邹闻怀吐出一口烟雾，抬头双眼直视石志坚，“讲真，你小子在搞什么鬼？”
石志坚笑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邹闻怀道：“这是道歉信，你帮我转交给邵先生！”
“道歉信？”邹闻怀微微一怔，“你怎么自己不交？”
“你也有讲，现在邵先生正在气头上，我去找他岂不是自讨苦吃？”
邹闻怀苦笑，“那我呢？我过去岂不是也挨批？”
“你被批习惯了，有了免疫力！”
“切，你这小子！”
“多谢先！”
“好吧，下不为例！”
石志坚说完这些就起身告辞，顺便把那支没抽的香烟还给邹闻怀，“没工开，就少抽点烟！尤其不要抽这么好的！”
“你小子，又糗我！”
……
石志坚带着胡俊才离开了邹闻怀家，嘴上说道：“多好啊。”
“呃？是挺好的，邹先生肯帮忙。”
“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是在说什么？”
“我是说那个菲律宾女佣。”
“呃，石先生你口味好特别，原来钟意宾妹？”胡俊才吐了吐舌头。
“钟意你个鬼！我发现自从带你去了花舫潇洒，你就学坏了！读书人的思想品德丢哪儿去了？满脑子男盗女娼！”
“石先生批评的是！我一定努力改正！呵呵！不过宾妹真很不错，我有听人家，松骨，马杀鸡什么的一级棒！”
石志坚乜斜他：“你是听人讲，还是亲身体会？”
胡俊才忙摆手：“冤枉啊，我真是听人家讲的！”
“我是说菲律宾女佣这个市场很大！”石志坚把话题拨正，“现在很多人家还流行自梳女，不过你看吧，用不了多久这种菲律宾女佣就会抢占雇佣市场！”
石志坚这倒不是在胡说，菲律宾女佣在香港雇佣市场兴起是七十年初，那时候恰好是自梳女短缺之时，这时候菲律宾女佣因为诚实勤快，懂得英文，而备受香港人欢迎。
尤其一些香港明星这时候最喜欢雇佣一些皮肤黑黑的宾妹。
比如大明星谢源，就是宾妹的坚定拥护者，他曾经在做客《香江钟点访谈》栏目时说过：“凡是在我家做工的宾妹，我都当做亲人看待。她们好勤快的，就算我半夜应酬完饮多了酒回来，她们也会为我煲了醒酒汤再睡！”
明星效应带来的结果就是在七十年代中期，菲律宾女佣在香港的雇佣数字从三万，一下子飙升到了十三万，足足提升了四倍！
对于石志坚这么肯定的“预言”，胡俊才将信将疑，又回忆了一下刚才在邹闻怀家情况，感觉这种菲律宾还真的很好使，最重要是显得高大上与众不同，连女佣都会讲英文，那么主人家岂不是档次更高？
胡俊才突然又想到，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成立一家菲律宾女佣的中介所？
在菲律宾招募女佣，再在香港给她们找好人家，两边拿回扣吃差价，那不赚大发了？
胡俊才双眼放光，呼吸急促起来。
他是做律师的，对于劳动雇佣方面的法律也很在行，当然明白这样的生意好不好做。
“你是不是很感兴趣？想要做中介？”忽然，石志坚一句话打断了他。
胡俊才“呃”了一下，猛地望向石志坚，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
石志坚笑笑，“你的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笑得那么猥琐奸诈！”
“咳咳，我……”
“我没批评你！想了就去做！虽然这生意小了点，却也很能赚钱，你拿出自己的积蓄尽管去搏一把！”
“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做律师不能做一辈子，老了怎么上法庭帮人辩论？还是有个事业支撑最好！”
“石先生，我……”
“什么也不必说！开劳务介绍所，我支持你！当然，纯粹精神上支持！”
石志坚野心勃勃，虽然知道“劳务中介所”很能赚钱，却还没放在眼里，胡俊才跟了自己这么久，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就看他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有时候，机会给你了，你没胆子去搏，也是白费！
胡俊才此时却已经有了决定，我要赚钱，我要赚很多的钱！
咬牙切齿完毕，胡俊才这才想起正事儿，忙问石志坚道：“石先生，我们这会儿去哪儿呀？”
石志坚径直朝自己的汽车走去，嘴上说：“远东银行！”
0172【将功补过】
荃湾青山公路135号。
远东银行大厦。
早期，远东银行仅是一家荃湾的小钱庄，随着业务的增大，规模也逐渐扩大，最终成为一家华资银行。
香港六十年代爆发银行危机，远东银行是遭受大量提款的银行之一，并且是香港银行业中唯一不符合《银行业条例》有关法定清傧力比率要求的银行。
1965年11月25日，远东银行香港仔分行遭到挤提，与此同时，香港汇丰银行宣布无条件支持远东银行，使得远东银行借此渡过难关。
差不多十点钟时候，石志坚带着胡俊才来到了远东大厦。
远东大厦一共高十五层，蔚为壮观，在这个年代属于香港一个地标性建筑。
与这座大厦比起来，石志坚公司所在的那座大厦就是个小弟。
搭乘电梯来到大厦八楼，也是远东银行总部所在地。
与很多大公司一样，这个年代的香港人都喜欢搞个前台，再聘请个前台小姐充作门面担当。
前台小姐是个时髦女郎，波浪卷发，浑身散发着法兰西香水味道，让跟在石志坚身边的胡俊才使劲儿吸溜鼻子。
时髦女郎询问石志坚有什么可有帮助，石志坚说要见邱德旺先生。
时髦女郎就拿出记录薄，询问石志坚有无和邱先生约好，石志坚说没有。
这次胡俊才学聪明了，抢先一步掏出五十元钱压在名片下递过去，龇牙咧嘴对时髦女郎说：“麻烦你，通融一下。”
时髦女郎皱了皱眉头，接过名片和五十块钱。
这时石志坚说：“你告诉邱先生，结善缘的人来了！”
时髦女郎诧异地看了石志坚一眼，说道：“您稍等！”转身扭胯，带着香风而去。
胡俊才忙问石志坚：“结善缘是几个意思？”
“意思就是，你不用多出那五十块钱！”
“呃？”胡俊才还在发愣。
时髦女郎已经再次过来，这一次脸上笑容无比亲切，“邱先生在办公室等你们，请你们进去！”
石志坚道了声：“多谢！”
胡俊才抱着公文包跟在石志坚屁股后头，朝时髦女郎频频回首，想开口要回刚才塞出去的五十块钱。
时髦女郎却朝他摆摆小手，一脸的笑意。
“扑你个街，笨死了！白白丢了五十块！”胡俊才拿手狠狠敲敲脑袋，心里充满后悔。
……
“请问你是石志坚先生吗？”
等到石志坚来到总裁办公室门口，一个踩着一双高跟鞋的美女恰好手里拿着份资料从房间内出来。
“是的，我就是！”石志坚朝对方礼貌地点了点头。
“你好，我是邱先生的女秘书邱嘉雯。”
美女主动伸出手。
石志坚与她握手。
胡俊才只觉眼前美女眉目如画，琼鼻樱唇，秀发盘起如花，要比前台那个时髦女郎漂亮十倍，最主要是很有气质，看这傲娇小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秘书是公主。
胡俊才见邱嘉雯主动和石志坚握手，当即也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也忙伸出手，涎着脸想要与邱嘉雯握手。
邱嘉雯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石志坚说：“你稍等！”利落转身，先行去了前台吩咐那时髦女郎道：“把邱先生十点钟的行程推迟一个小时，如果有人问起就说邱先生有重要的客人要会晤。”
“明白，邱小姐！”时髦女郎对邱嘉雯很是恭敬。
邱嘉雯就又踩着高跟鞋走回来，对着石志坚点了点头，这才伸手轻扣三下房门。
“请进！”邱德旺的声音在里面响起。
邱嘉雯推开总裁办公室房门，这才引领石志坚和胡俊才走入。
……
办公室宽敞明亮，古朴典雅。
左边放着红木大书架，右边放着这个时代比较高端的唱片机。
当头墙壁上还悬挂着一副磅礴大气的书法作品，写着：厚德载物。
当邱嘉雯引着石志坚进来的时候，邱德旺正在埋头签署一份文件，抬起头看见石志坚，就笑着指了指沙发：“有缘人，请坐！”
然后又吩咐邱嘉雯：“邱秘书，麻烦你帮我们准备三杯咖啡。”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扭头问石志坚，“你钟意饮咖啡，还是饮茶？”
“都可以。”石志坚说着，找了对面沙发坐下。
胡俊才也学着他模样在沙发上坐下，却不敢坐实了，习惯性地坐了半拉屁股。
“邱先生，我今天过来主要是谢谢你昨天帮我斟的那杯酒。”
说这句话的时候石志坚表情风轻云淡，脸上春风和煦好像真的是来感谢邱德旺昨晚之举。
邱德旺也笑眯眯地听着，只不过两人都知道多谢什么斟酒只是借口，石志坚既然过来必定有事协商。
邱德旺把手中签署好的文件合拢起来，又把钢笔插上笔帽，这才抬头看向石志坚，微笑道：“一杯酒而已，石先生又这么年轻有为，不必想太多！何况我昨晚有讲过，我只是借此与你结个善缘，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
“邱先生客气了，你叫我阿坚就好了！”
“阿坚？呵呵，这样称呼倒也亲切！”邱德旺对石志坚似乎很是满意，脸上始终笑容满面，“却不知阿坚你今天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没等邱德旺把话说完，石志坚就站起身：“实不相瞒，邱先生，我今天过来是有事相求！”
邱德旺刚要开口询问，这时邱嘉雯恰好端着三杯咖啡走了进来。
石志坚很是礼貌地朝邱嘉雯笑了笑，表示感谢。
邱嘉雯看他一眼，也回应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
“石先生，请饮咖啡。”邱嘉雯把一杯咖啡放到石志坚面前茶几上。
“多谢邱小姐。”石志坚表示完感谢之后，继续看向邱德旺：“邱先生，想必你也早已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是我糊涂，竟然饮醉酒惹出那么大的事端！”
“现在我恶了邵先生不说，还得罪了水务署的高级顾问柏丽高先生！最重要的是引得媒体舆论针对石硖尾点评不断，上面对此事更是焦头烂额！”
“哦？”邱德旺看了一眼冲完咖啡就站在一旁的邱嘉雯，这才对石志坚说道：“你刚才提及的我都有所耳闻，不过你讲这么多……”
“我是来向你求救的！”石志坚道，“我原本想要亲自过去道歉，让大家原谅我的鲁莽，可是……我知道大家在气头上定不会接受！所以恳请邱先生充当中间人帮我说和说和！”
“让我当中间人？”邱德旺意味深长地看了石志坚一眼，“却不知如何一个当法儿？我又该如何说服那些正在气头上的大佬？”
石志坚语气诚恳道：“我会将功补过，掏钱买下石硖尾那块地！然后在那里建工厂，顺便忙那里的居民解决吃水难问题！”
“噗嗤！”却是邱嘉雯在旁边忍不住笑了。
邱德旺瞟了邱嘉雯一眼。
邱嘉雯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失礼了！”
石志坚丝毫不在乎被人打断自己激情演说，“石硖尾那个地方很穷，上面要开发就要拿钱出来，现在我出！石硖尾有很多剩余劳动力，搞不好就容易出事儿，我开工厂招募他们，让他们有事可做！上面禁制私人建造水塔私自供水，我搞工业开发，顺势而为，旁人也无话可说！”
“这一切，都是我在赎罪！还请邱先生帮忙成全！”石志坚说完朝着邱德旺深深一鞠躬。
邱德旺笑了，起身走到石志坚身旁，笑眯眯地拍拍他肩膀说道：“不错！真的很不错！你这番话，我差点就信了！”
0173【携手合作】
石志坚抬起头，双目看向邱德旺，表情诧异道：“邱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邱德旺笑了笑，“可能是我话没讲清楚，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什么叫做请我成全？阿坚你既然找上我，那就是看得起我邱某人！再说，听完你的这番话，我深深感受到你要为政府，为石硖尾人民做好事儿，解决问题的决心，所以，我一定会帮你！不过----”
邱德旺语气忽地一缓，“你可知石硖尾那片地有多大吗？你又是建工厂，又是安置穷人，帮他们建水塔饮水，这笔花销可不少啊，你能拿得出吗？”
石志坚也笑了，朝邱德旺拱手道：“那就请邱先生你再帮多一次，从贵银行贷款咯！”
邱德旺拍拍石志坚肩膀，“这个忙，我帮定了！”
……
就这样，作为石志坚的律师代表，胡俊才帮石志坚旗下神话公司与远东银行签订了高达300万港币的抵押贷款合同。
合同内容显示----
石志坚所持有的“神话食品饮料股份有限公司”，将旗下“元朗方便面工厂”抵押给远东银行，获取远东银行300万港币的贷款支持。
神话公司必须尽快将元朗工厂的各种财务报表，营业报表，以及资产报表等，全部交给远东银行进行审核。
远东银行审核通过后，会逐步发放300万资金贷款。
贷款将以支票和现金两种方式以三个月为期限，进行阶段性支付。
至于贷款利息方面，当然要比香港传统的渣打，汇丰银行高出三厘钱。
等到双方合同签署完毕之后，石志坚带着胡俊才离开了邱德旺的总裁办公室。
作为女秘书，邱嘉雯送走石志坚等人后，第一时间利落转身重新回到办公室，对邱德旺道：“阿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赚钱！”邱德旺很是惬意地躺靠在老板椅上，拿右手捏了捏眉心。“何况这个小伙子很有意思不是吗？”
邱嘉雯咬了咬嘴唇，“可是帮他拿下石硖尾这块地，最终获得最大利益的也是他！”
“这个我当然知道，拿下地，招人，建厂房，他石志坚还不赚爆？可傻女，做生意要眼光放长远点，我们这次与他有了合作，以后就可以水到渠成继续合作！”
“还合作？你为什么这样看好他？”在邱嘉雯印象里，父亲邱德旺很少对人青睐有加，尤其对方还是个年轻人。
“那是你昨晚没有见到他对未来香港前景侃侃而谈的那种架势！那种气魄！”“我从未见过一个年轻人像他那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邱嘉雯张了张嘴，将信将疑。
“所以我才要和他结个善缘，因为----这个人，不简单！”邱德旺睁开眼，语气笃定。
……
石志坚带着胡俊才离开远东大厦，从怀中摸出香烟，埋头，磕出一支叼在嘴里。
胡俊才忙掏出火柴拢手帮他点燃。
石志坚眯着眼抽了一口香烟，仰首吐向天空。
如今他手中现金才有50万，而石硖尾那片地区可获得开发的面积就高达1000亩，相比元朗几十万就能拿下500亩地，这1000亩地的价格要高出许多。
因为元朗属于新界区域，新界又属于香港最不发达的乡下，那500亩地更是张九鼎当年利用“丁权”从当地人手中买来的廉价地皮。
而石硖尾隶属九龙区域，平均地价要比新界高出两到三成。
也就是说，按照这个比例，石志坚想要拿下石硖尾1000亩地，最起码要花费200万港币！
除此之外，还要建工厂，购买生产线，招募工人，这些全都需要资金来运转，粗略计算最起码也要150万。
如今石志坚手头资金总共才50万，缺口300万。
凭借石志坚现在的实力，300万可以在任何一家银行都可以办理借贷，但他这次必须要在远东贷，这笔利息必须要被远东赚走，双方没直说，却都是明白人，邱德旺帮石志坚拿地解决问题，石志坚通过贷款让远东赚利息钱。
如今元朗工厂每个月纯利润高达50万港币，土瓜湾汽水厂也高达30万，未来还贷这300万毫无压力。
对此，石志坚毫不担心。
石志坚担心的是邱德旺是否会真心帮助自己，帮自己拿下石硖尾那片地。
众所周知，如今香港房地产陷入疲软期，整个地产开发陷于停顿状态，另外石硖尾属于公共邨屋区域，那些想要赚钱的地产公司都不会打这片地的主意。
因此石志坚要在这里投资建厂不是不可能，问题是上峰会不给他这个机会？
一切都是未知数，只能等待。
……
三天后，石志坚得到消息，远东银行那边约他晚上在杜里士酒店的西餐厅见面。
当天晚上，石志坚开着小轿车八点钟准时赴约。
餐厅内，石志坚老远就看见那位自称是邱德旺女秘书的邱嘉雯小姐在餐厅靠左一侧的餐桌旁等着他。
石志坚整理了一下白色西装，捏了捏领带，信步走了过去。
看见石志坚过来，邱嘉雯并未起身，只是很有礼貌地朝他笑笑说道：“不好意思，石先生，本来我约你在这里见面只是饮杯咖啡，谈谈贷款的事情，没想到肚子里有点饿，就点了一份法国鹅肝，你介不介意我把先这份超昂贵的鹅肝吃完再谈事情？”
石志坚拉一把椅子坐下，随手掏出香烟和火柴放到餐桌上，笑道：“您请随意。”
“你要不要也来点？”
“我吃不惯西餐。”
“可惜了，西餐很美味的。”
石志坚就这样很是镇定地翘着腿，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抽着，看着邱嘉雯十分惬意地把一份鹅肝全部吃完。
邱嘉雯吃完鹅肝，取了餐巾纸擦拭了一下嘴唇，这才停止用餐，抬头对石志坚说道：“你的300万贷款已经审批下来，另外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邱嘉雯再次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石志坚，等待他开口询问。
可惜，石志坚双眼平视着她，表情显得很平静。
邱嘉雯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追问，感觉有些扫兴。
“邱先生已经帮你谈好了地皮的事情，上面同意你在那里建厂，1000亩地要你230万，你没意见吧？”
虽然多出来30万，但石志坚还是能够接受，因为他知道这30万在那边八九不会入账。
“谢谢你的这个好消息。”石志坚露出笑脸，弯腰冲烟缸内弹了弹烟灰。
“不要高兴的太早，还有一个坏消息我没有告诉你。”邱嘉雯习惯性地停顿了一下。
“水务署那位高级顾问柏丽高先生说不接受你的道歉！说你的所作所为损害了他的名誉，并且伤害到了他的心灵！”
石志坚微微一怔，没想到那个鬼佬那么难缠。
邱嘉雯继续道：“你应该也很清楚，即使那块地批给你，你拿了230万买下来，如果水务署不批准你使用工业用水，那么你的厂子照样建不起来！”
邱嘉雯说完之后，一双乌黑眼眸看向石志坚，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个稍显俏美的笑容：“那么现在，你要怎么做？”
0174【取长补短】
石志坚抽了一口香烟，徐徐吐出来：“怎么做？拿钱砸咯！那些鬼佬不是都很贪钱吗？找个中间人，要不你亲自去做，问他想要几多？！”
邱嘉雯笑了笑，“不好意思，据我所知这个鬼佬柏丽高是个怪胎，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钱！”
“呃？”石志坚愣了一下，眼中明显有一丝莫名其妙的诧异，把香烟轻轻碾灭在烟缸内，“我第一次听说在香港的鬼佬不爱钱！”
“那么你现在已经听说了。”邱嘉雯说完之后，整理了一下裙衫起身，“今天的约会就到这里，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至于你怎么对付那个鬼佬柏丽高是你的事情。我只希望你能够知道，我们的合约已经生效，从明天开始就要计算你的贷款利息！”
石志坚点点头，也从椅子上起来，“我送送你？”
“不必了，多谢！”
“那么最后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很好奇，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邱先生放心让你过来和我商谈？”
“我是他私人秘书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告辞！”
“不送！”
等到邱嘉雯转身离去之后，石志坚才吐出一句：“你姓邱，他也姓邱，秘书个鬼！”
那边，邱嘉雯来到西餐厅收银台处要求结账。
收银员看了一下记录告诉她：“您好小姐，您的账单刚才那位男士已经帮你结过。”
“呃？”邱嘉雯微微一愣，回头朝石志坚看去，却见石志坚正坐在那里，斜着身子朝她俏皮地挥手。
……
神话食品饮料公司。
如今刘鉴雄安排的招募工作已经完毕，除了石志坚的私人秘书之外，工作人员基本全部到位。
石志坚之所以没有选中合适的私人秘书，主要是他觉得暂时让苏幼薇来做就蛮合适的，虽然这小丫头有些懵懂无知，却很是乖巧听话，尤其在石志坚郁闷烦躁的时候，总喜欢逗一逗她。在逗完之后，石志坚就会立马觉得身心愉悦，比吃了任何灵丹妙药还要有效。
另外苏幼薇学东西也很快，至少接人待物的基本礼仪已经全部学会，现在正处于实践当中。
此时，总经理办公室内，石志坚皱着眉头翻看着那位水务署高级顾问“柏丽高”的个人资料。
柏丽高，四十八岁，英国伯明翰人，英国皇家海军出身，并无不良嗜好，生活习惯简单枯燥，周末去教堂祷告一次，偶然带家人去外面吃一顿饭，除此之外就是上班，下班，然后就窝在家里读书，看报，听音乐。
从石志坚的分析来看，这完全就是一个宅男，毫无破绽。
是人都知道，如今水务署署长快要到期退休，手中权力早已下放给了这位所谓的“高级顾问”。
说得再直白点，未来这位柏丽高先生就是水务署下一任署长接班人，现在所谓的“顾问”其实就是一个交接过程。
因此石志坚想要拿下地皮后建工厂，就必须打通柏丽高这一关。
既然旱路走不通，就走水路。
想到这里，石志坚又拿出另外一份资料看了起来。
这份资料是关于柏丽高独生爱女柏乐蒂的，柏乐蒂，今年十八岁，被父亲柏丽高管教很严，刚刚从英国来香港不久，只知道平时除了去教堂祷告外，喜欢去唱片公司转悠，偶尔去百货商店购置衣物，具体资料不详！
“这岂不等于没说？”
石志坚看完这些资料，有些怀疑人生，有些泄气地靠在了椅子上，拿手揉捏眉心，面对这位水火不侵，滴水不进的鬼佬，他真的是没了办法。
这时候苏幼薇端了咖啡进来，石志坚一看见咖啡立马就胃疼起来。
这么多天石志坚算是明白苏幼薇的咖啡就是传说中的“七步断肠散”，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冲的，那个苦啊，简直无法形容。
苏幼薇见他愁眉苦脸，就道：“石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我刚冲了一杯热咖啡，你要不要喝点？”
石志坚指了指办公桌，让她把咖啡先放下，然后问道：“幼薇，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们女孩家最喜欢什么？”
“呃，什么？”苏幼薇不明白。
“我问你，比如手包，衣服，还有钻戒，项链什么的，你喜欢什么？”
苏幼薇愣了愣神，摇摇头，“衣服我倒还明白，可钻戒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石志坚闭嘴了，差点忘记这丫头来自海上，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够有一双崭新的鞋子穿。
见石志坚又开始皱眉头，苏幼薇就怯生生道：“石先生，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石志坚摇摇头，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叫我坚哥就行了，不要石先生来石先生去的！对了，我新教你的那首诗会背没有？”
“嗯，我背会了！”苏幼薇美眸一亮，双手背后，冲着石志坚背诵道：“凉州词，唐，王之涣。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声音清脆，很是响亮。
石志坚点点头，“背的不错，会默写吗？”
苏幼薇忙点头，“会的！昨天我自己默写了三遍！错字按照你的要求罚抄了五遍！”
“那么这首诗的意思呢？”
“这个我……”苏幼薇撅着小嘴，“我还没理解全。”
石志坚起身道：“幼薇啊，像这种诗词光会背默是不行的，必须要理解它的含义才行！尤其这首诗的最后一句，春风不度玉门关，你知道春风为什么度不了玉门关吗？”
苏幼薇撅着小嘴，摇了摇头。
石志坚把一只手搭在她香肩上，语重心长道：“玉门关把守那么严，春风又怎么吹得进去？”
苏幼薇懵懂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我……”
“好了，你下去吧，好好琢磨一下这句诗词的意境。学习诗词不要那么死板，要学会举一反三，只有这样以后你才懂得取长补短！”
苏幼薇点点头，觉得石志坚说的很有道理，是自己太笨理解不了。
“石先生，哦不，坚哥-----咖啡快要凉了，你不要忘了喝哦！”
“放心吧，你冲的我一定会喝。”
苏幼薇俏美一笑，这才甩了辫子离开。
……
苏幼薇这边刚走，来公司上班才四五天的臭鱼明就提着水桶，拿着拖把和抹布进来，先是很恭敬地朝石志坚鞠了一躬，这才抬头说道：“石先生，我可以帮忙打扫卫生吗？”
石志坚看看时间，原来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怪不得臭鱼明会提了水桶过来。
“地面挺干净的就不用拖了，这窗户玻璃有些脏，你帮忙擦一下擦吧。”
“好的，石先生。”
“对了明哥，你在这里工作还习惯吗？”
“好习惯的！”臭鱼明朝着窗户玻璃哈口气，使劲儿擦着玻璃一脸兴奋地说，“在这里上班好舒服的，只需要做好卫生就好了，一天还管两顿饭，我吃不完还能打包回家！尤其那个什么叉烧饭，红儿可喜欢吃了！”
石志坚笑笑，“你习惯就好！好好干，如果干的好到时候给转正！”
臭鱼明当即又是一番感谢。
石志坚这边端起咖啡思忖着，要不要违背良心一次，把它给倒掉？
这时臭鱼明回过头见石志坚端着咖啡发呆，就忍不住道：“石先生，你端着的东西是不是叫咖啡呀？”
“是啊，怎么了？”
“我在公司工作这几天总见有人饮，却从没喝过。”臭鱼明舔舔嘴唇，“所以有点好奇。”
石志坚一笑，把咖啡递过去，“那你要不要尝尝看？”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那多不好意思！”臭鱼明嘴上说着，却早已放下抹布，双手使劲儿在工作服上擦了擦，然后谄笑着接过石志坚递过来的咖啡。
这段时间他都好奇死了，每次见到那些办公室白领男女端了咖啡做出一副很甘甜很美味的惬意姿态，他的馋虫就涌上喉咙。
猜想，这咖啡一定很好喝，说不定味道就跟评书里的琼浆玉液一样。
此刻再也顾不得许多，臭鱼明接过咖啡就猛怼一口。
然后，他脸上肌肉抽搐，表情丰富到无法形容。
“还喝的习惯吗？”石志坚问他。
“嗯嗯嗯！”臭鱼明闭着嘴猛点头。
“那就多喝几口。”
臭鱼明努力挤出笑容把一大口咖啡咽下，“这咖什么啡实在太好喝了，我想留着慢慢喝。”
石志坚点点头，“随你，不过这东西喝多了伤胃，要节制点。”说完又看了一下腕表，“我还有事情要做，先走了！”
臭鱼明忙点头，“您慢走！”
石志坚整理好文件和资料，打算先去香港有名的跳蚤市场转一转，既然柏丽高和他女儿柏乐蒂都喜欢听音乐，那就去淘几张老唱片。
这种东西既不显得寒酸，也不显得奢华，反倒是最好的见面礼。
没错，石志坚打算和柏丽高见上一面。
这边石志坚刚开门出去，后面臭鱼明就呸呸呸，猛吐唾沫，“这是乜鬼？真苦！”
0175【无言以对】
香港旺角。
旺角有很多家老旧货跳蚤商店，大多都是售卖古玩的。
这些老板都有社团背景，懂得简单一点的英文，甚至会说多国语言，把店内一些瓶瓶罐罐还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卖给来香港旅游的鬼佬，以及其他游客。
当然，也有一些败家子会偷偷拿了祖传的宝贝来这种地方寄卖。
此刻石志坚光临的这家古玩店就是旺角最有名的“齐宝阁”。
老板大金牙穿着唐衫，擦着鼻烟，左手拿着鎏金象牙折纸扇帮石志坚介绍他店内积攒的宝贝。
放眼看去，无非是一些真假难辨的瓷器，还有字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西洋大挂钟，海盗用的单缩望远镜，以及八音盒，外文古董书籍等。
石志坚对这些不感兴趣，询问有无黑胶唱片之类的。
大金牙一听这话当即竖起大拇指：“原来先生是个文化人！我这里除了这些破铜烂铁，泥瓦瓷片之外，倒还真有一些老旧唱片，不过藏的不多，你要是喜欢，尽管随便挑选。”
说着话，大金牙就把石志坚领到了一个货架旁，与那些摆放瓷器的高大上货架相比，这货架寒碜了些，上面乱七八糟的塞着一些唱片之类的东西。
这个年代的唱片还没变作古董，除非是名家作品，要不然根本卖不上价。
大金牙见石志坚本来穿戴光鲜，还以为遇到一个大客户，可以搵一大笔钱，没想到石志坚只对唱片感兴趣，也就没了心情介绍，自顾拿了鸡毛掸子去一边掸扫瓷器灰尘，偶尔停下擦一口鼻烟，抿一口老茶，自得其乐。
没有大金牙在一旁聒噪，石志坚反倒也可以静下心来挑选那些唱片。
唱片各种类型都有，不但有当下香港正流行的粤语戏曲，黄梅戏小调，还有英国摇滚乐，美国爵士乐，以及男女高音意大利歌剧。
石志坚挑选了半天，选中了一张猫王的唱片，又扒拉半天，眼睛一亮，却是当下最红摇滚乐队披头士的首张专辑《PleasePleaseMe》。
五年前这张专辑创下连续30周位居英国流行音乐专辑榜榜首的纪录。
石志坚刚要伸手去取那张黑胶唱片，旁边却有一双玉手也同时去拿那张唱片。
那只玉手明显慢了一步，抓在了石志坚的手上。
“对不起，先生！”石志坚旁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石志坚扭头一看，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戴并不是很洋气，反倒打扮的很古朴，乌黑秀发盘起在脑后，身材高挑，犹如上一世嫩模，面容娇美，看样子像是混血，一双眼睛湛蓝明亮，鼻梁高挺，樱唇丰润，皮肤光滑细腻，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
“哦，没关系，”石志坚发现对方说的竟然是粤语。
“那个……”混血美女表情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忍不住指了指石志坚手中拿到的那张黑胶唱片道：“不好意思啊，我好钟意这张唱片的，你能不能让给我？”
石志坚低头看了看唱片，抬头看了混血美女一眼：“对唔住了，我也好钟意这张唱片，披头士的首张专辑很难找到的！”
混血美女脸上瞬间光芒黯淡下来，俏美的模样我见犹怜。
“先生，你可以提出条件的，我会拿任何东西和你交换这张唱片。”混血美女再次鼓起勇气，似乎不想错过这张难得一见的披头士专辑。
石志坚知道了，眼前这位美女就是披头士的“死忠粉”，像这种粉丝前世都有走火入魔的迹象，看她咬牙切齿做出决定模样，估计中毒不轻。
石志坚摇摇头，刚要拒绝，就听大金牙在那边喊道：“柏乐蒂小姐，你上次要的那本古董书《爱伦坡故事集》我已经帮你找到，你要是不要？”
混血美女当即回头朝大金牙道：“当然要了，多谢先！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好勒！”大金牙很开心，这种洋鬼子书籍很难卖，在他店内积压不少，现在是卖一本赚一本，并且这位柏乐蒂小姐往往递价不菲。
柏乐蒂买到自己心爱的书籍本来应该很高兴，可她更喜欢的却是石志坚手中那张披头士唱片，所以又立马回头看向石志坚，等待他的答复。
石志坚在大金牙叫出“柏乐蒂”名字的时候就楞了一下，心说不会这么巧吧，当即有了决定。
“对不起，柏乐蒂小姐是吗？这张唱片我真的不能转让给你。”
柏乐蒂一听这话，当即心灰意冷。
石志坚：“但我可以买下来之后送给你！权当是第一次见面的礼物！”
峰回路转，柏乐蒂别提多开心了，当即笑道：“谢谢你，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石志坚很是绅士地歉然了一下，然后开始找大金牙结账。
大金牙在那边听得清楚，石志坚和这个混血鬼妹在争抢这张唱片，本来他一张唱片顶多卖十块钱的，可是现在有人争抢，那么价格要是不翻上几翻就说不过去了。
所以等石志坚拿了唱片结账的时候，大金牙立马做出一副你发现了宝贝模样，摸着那张披头士唱片爱不释手道：“没想到我喜欢的唱片被你给扒拉了出来。这张唱片我本来是不想卖的！”
石志坚是什么人，一看大金牙龇牙咧嘴超级浮夸的表情，就知道他演技不行。
“你开个价吧！”石志坚生怕大金牙说少了，这样混血美女柏乐蒂承自己的人情就轻了几分，于是就故意提醒大金牙：“我知道这张可是快要绝版的披头士专辑，在海外也很难买到，但它毕竟是件商品，应该有它自己的价格！”
大金牙知道鬼的披头士，披麻戴孝他倒是知道。
“先生，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好意思开价了，毕竟你也说了这是很珍贵的唱片。要不就五……”
大金牙一个巴掌伸出，正要开口要价“五十”，石志坚抢先道：“好！五百就五百！我们一言为定！”
大金牙都傻了眼，不过很快清醒过来，努力憋出一张苦瓜脸对石志坚说：“先生如此精明，我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