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三十八章 亲情为套
清君侧的条件，朱棣的确是没有说错。
父皇当初的确是下过这样的旨意，朱权也是知道的。
因此，朱权也没有办法反驳朱棣的话，只得毫无底气的劝慰道：“四哥，朝中现在还好吧，百姓丰衣足食，应该算不上朝中无正臣吧？”
“现在朝中就是无正臣！”朱棣大喝一声：“韩度竟然当中杀死兵部尚书齐泰，而皇上还一味的包庇他。甚至为了韩度一人，而逼迫朝中大臣纷纷辞官。现在韩度在朝中一手遮天，你说这还有正臣么？”
“还有！韩度也欺压过贤弟吧？你看看，他从来就没有把咱们这些藩王放在眼里。这一次他要对付的是四哥，但四哥一旦倒下，你说他下一个会对付谁？”
藩王当中，燕王的实力当属最强，其次便是他宁王。
若是韩度真的要将藩王的兵权统统削去，那么一旦四哥兵权被削了，下一个就是他朱权。
而且比起四哥，他更加没有反抗的余地。
可即便是如此，朱权也不看好朱棣，摇摇头叹道：“四哥，就算是你想要清君侧。但是朝廷兵多将广，你不可能有胜算的。还是算了吧，四哥不如来大宁。咱上奏皇上，皇上念在咱们兄弟之情的份上，或许还能够做个安乐王爷。”
“四哥也知道自己兵力不足，这不是正要向贤弟求救吗？”朱棣淡淡一笑，不等朱权反应过来：“想来贤弟应该不会让四哥失望才是。”
朱权猛然一瞪，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抬手指着朱棣，厉声问道：“你，你想做什么？”
朱棣脸上带着大功告成的笑容，站着原地一动不动，也没有解释。
而这个时候，朱权耳朵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喧哗之声。他猛然回头，正好看到林子里外面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量的军士，正将他的亲兵牢牢包围起来。
“燕山卫！”朱权猛然转身质问：“四哥的燕山卫不是被傅友德给接管了吗？难道四哥刚才是在骗小弟？”
朱棣一脸平淡走到朱权身边，长叹一声：“四哥怎么会骗贤弟呢？”
看着燕山卫将宁王府亲兵层层围住，大局已定。
“皇上真的下旨让傅友德接管北平城和燕山卫，不过韩度太过小瞧本王了。本王宁愿站着死，也绝不向他跪着生！”
朱权满脸惊容，指着朱棣道：“所以，你，你杀了傅友德？”
傅友德麾下可是有十万大军，就算燕王想要杀他也不容易。而且更加关键的是，若是燕山和傅友德之间爆发大战，他距离这么近不可能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没有！”朱棣想到他那样轻易的拿下傅友德，心里便忍不住高兴：“四哥只是将他关押起来，并且接管了他的十万大军罢了。”
亲耳听到朱棣竟然真的将傅友德拿下，并且还夺取了他的十万大军，朱权心里忍不住一阵震惊。
这可是十万大军，而且还有傅友德统领。就算是十万头猪，朱棣想要全部抓住，那也要大费周章才行。
十万大军落入朱棣手中，他却没有听闻丝毫风吹草动，这不禁让朱权对朱棣的手段感到恐惧起来。
朱棣能够在悄无声息之间便拿下傅友德，那拿下他也不会有丝毫问题。
呃......貌似他现在也被四哥拿下了！
“所以呢？四哥现在看上了小弟手里的大宁卫了？”到现在，朱权哪里还不知道朱棣打的是什么主意？
什么想要和他狩猎，其实就是想要他手上的八万带甲之士罢了。
朱权一阵心冷，没有想到他空有善谋美名，却被如此轻易的算计。
可是朱棣此次是以兄弟之情来下套，朱权再怎么提防，也不会提防朱棣啊！
朱棣脸色变得凄苦，抓住朱权的手臂，痛哭流涕的道：“贤弟也知道朝廷兵强马壮，若是没有足够的兵马，咱如何与韩度斗？还请贤弟助为兄一臂之力！”
朱权满眼无力的望着朱棣：“四哥，你清君侧也好，针对韩度也罢，还请看在兄弟之情的份上，不要将小弟带上。”
朱棣哪里能够答应？他现在麾下虽然不缺谋士，但是宁王善谋之名也是天下闻名。这个时候，谁还会嫌人才多啊？
朱权见朱棣没有说话，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便退而求其次：“四哥非要如此逼迫小弟吗？”
“贤弟啊，不是四哥逼你，而是四哥被韩度逼迫的无路可走啊！若是贤弟此时都不肯帮四哥一把，那四哥可是会伤心的。”朱棣意味深长地说道。
朱权沉默着看了一眼被团团围住的亲兵，又看看和燕王妃待在一起的妃子和儿子。
“四哥，大宁卫给你。还请四哥高抬贵手，让小弟一家安居大宁城如何？”
朱棣脸上挂着无辜的笑，手臂张开，猛然将朱权抱住：“贤弟说的什么话？四哥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吗？虽然四哥的确是需要贤弟的兵马，但是贤弟放心，四哥愿意与贤弟同富贵！”
朱权被朱棣大力的一顿揉搓，脸皮忍不住直抽抽。他不想要什么富贵，他只想要安安静静的和一家老小待在大宁城。
再说了，朱权对朱棣一点信心都没有。就算是朱棣现在的兵马，加上大宁卫，那也不过才三十万而已，就这点兵马能不能打败朝廷大军都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朱权不想掺和进来。
朱棣却没有管朱权心里在想些什么，继续说道：“贤弟手里可不止大宁卫，还有兀良哈三卫呢？”
朱权愣然看向朱棣，随后便苦笑道：“四哥，兀良哈三卫可不是小弟的兵马。原本小弟就只有对兀良哈三卫的节制之权，后来更是连这节制之权都没有了，如何能够指挥的动他们？”
“你指挥不动兀良哈三卫？”朱棣瞬间变了脸色，整个人一下子阴厉起来。
“当然指挥不动。”朱权看到朱棣神色便会，心里不禁有些后怕。
朱棣既然都敢起兵反抗朝廷了，那么对于他自然不会客气。
刚才之所以一直对他和颜悦色，那是因为朱棣还想要从他手里拿过大宁卫而已。
朱棣来此的目的，除了八万大宁卫之外，最重要的便是兀良哈三卫的骑兵了。
骑兵在战场上威力极大，可以长途奔袭截断粮道、探明敌军情况，甚至可以提前设伏以多打少消灭敌人。
朱棣最为擅长指挥骑兵，他的善战之名全都是靠着骑兵打下来的。
“那当初你是怎么把兀良哈三卫交到韩度手里的？”
朱权用力的摇摇头：“四哥误会了，当初小弟只是帮韩度联系了兀良哈三卫。至于兀良哈三卫愿意跟着韩度，那完全就是他们自己决定的。”
“要不，小弟也帮四哥联系一下他们？”
面对朱权突如其来的主动示好，朱棣心里不禁一动。
随后哈哈大笑着道：“四哥怎么敢劳烦贤弟呢？既然贤弟可以联系他们，那四哥岂不是也可以？这样吧，贤弟将兀良哈三卫的行踪给四哥，咱自己派人去联系他们。”
朱棣才没有那么容易相信朱权，不可能朱权说他对兀良哈三卫没有指挥之权，朱棣就信了。
若是让朱权联系兀良哈三卫，万一他能够指挥兀良哈三卫的话，那该怎么办？
朱棣可没有信心仅凭他带来的这点人马，就能够抵挡得住兀良哈三卫铁骑的攻击。
“这......好吧。”朱权不得不低下头。
朱权没有选择，不得不将和兀良哈三卫联系的信物交出来。
朱棣大喜着接过，立刻吩咐人前去联系兀良哈三卫。然后是笑非笑的看着朱权，下巴朝那些被围住的亲兵示意了一下。
朱权连忙会意：“四哥放心，小弟这就让他们放下刀兵。”
说完快步上前，大喝一声：“住手！都是误会，放下刀箭！”
朱权的亲兵见王爷都下令了，哪怕是十分不甘，也不得不将手里的刀箭收了起来。
朱棣也背着手，走上来，大笑着说道：“都给本王把刀收起来，都在干什么？”
......
兀良哈三卫原本以阿札施里的泰宁卫最为强大，其他两卫皆以泰宁卫为首。可是自从阿札施里故去之后，泰宁卫便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被朵颜卫超过。
三卫都有着强者为尊的习惯，于是三位的话语权便落到朵颜卫指挥脱鲁忽察尔。此人行事鲁莽火爆，当初就看韩度极为不满。
朱棣的人找到朵颜卫，向脱鲁忽察尔说明来意。
听到大明燕王求三卫出兵反对韩度，脱鲁忽察尔瞬间就来了精神。
这些年脱鲁忽察尔最恨的就是韩度，韩度当初不仅逼迫他们三卫出兵草原，一路上损失了两三万人马。而且明明他们功劳极大，却被韩度给生生割裂开来，导致三卫实力大损。
兀良哈三卫一直都在暗中收拢蒙元部族，但是由于有着大明禁止草原卫所之间相互厮杀，哪怕是小部族也不愿意并入兀良哈三卫。
而偏偏还没有办法向以前那样，对反对他们的部族进行屠杀。
兀良哈三卫一直都只能够慢慢的收拢一些零零散散的蒙元人，直到现在三卫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一千六百三十九章 朱标慌了
朱棣在大宁等了大半个月，终于是等到脱鲁忽察尔的到来。
大宁城外，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
“脱鲁忽察尔拜见燕王殿下。”
脱鲁忽察尔名义上还是朵颜卫指挥，见到朱棣这位亲王还是要礼拜的。
不过拜归拜，哪怕是听从朱棣的命令也没有什么。但是好处是万万不能少的，否则他脱鲁忽察尔绝不会答应。
“哈哈哈，朵颜指挥多礼了。”朱棣连忙翻身下马，亲手将脱鲁忽察尔扶起来：“咱们曾经多次并肩作战，彼此就应该如同安答一般。”
脱鲁忽察尔虽然脾气有些暴躁，有时候也冲动了一点，但是却不代表他是傻子。朱棣一口一个安答，还不就是想要他白干活不拿好处吗？
他朵颜三卫已经被韩度给坑过一次了，岂能再被朱棣给坑一次？
脱鲁忽察尔微笑着轻轻摆手，让身边的亲兵都后退到远处守卫着。
朱棣见了，微微颔首，也将跟在身边的人挥退到身后。
当下只有两人和两匹马站在原地，其他人都识趣的退开。
“王爷，总不能让脱鲁忽察尔白白出力吧？若只是脱鲁忽察尔自己倒也无所谓，帮了也就帮了。可出兵的事情，不是脱鲁忽察尔一个人就行的，还需要族人们齐心协力。想来，王爷不会让朵颜卫的族人们失望才是吧？”
听到脱鲁忽察尔如此直言不讳的要好处，朱棣心里反而大定。
他不怕脱鲁忽察尔要好处，就怕他不要！哪怕是他张开血盆大口，朱棣都能够接受，反正他现在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舍不得的。
“说吧，什么条件你才肯出兵？”
脱鲁忽察尔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他没有想到朱棣竟然如此急切，甚至都没有和他讨价还价的意思，只等他开口。
既然如此，脱鲁忽察尔猛然改变了原本的计划，直接道：“咱要长城以外，整个辽河之地。”
“要地还是要人？”哪怕是朱棣早就准备对方会狠咬一口，却也没有想过对方会咬的如此之狠！
辽河之地，经过大明十几年的经营，又多次从关内迁徙民众前来定居。现在已经发展成了一处人丁超过百万，农商繁荣的地方。
就连大明朝廷都忌惮着辽河之地，严令此地只能够种植大豆，而绝对不能种植粮食。
谁都知道，既然能够种植大豆，那就绝对能够种植粮食。辽河一带土地之肥沃，世所罕见。一旦放开种植粮食，绝对会成为大明第二个粮仓，甚至还是最大的那个。
这样的地方，若是被朵颜卫占去，那只需要短短数年朵颜卫的实力就能够增加数倍。
因为在草原上，只要有了粮食就吸引浪流的蒙元人投靠。
若是脱鲁忽察尔只想要地的话，朱棣没有什么舍不得。但若是连人也要的话，那脱鲁忽察尔的野心就昭然若揭了。
脱鲁忽察尔脸皮皱起，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
“当然是都要。”
“怎么？燕王殿下舍不得？”
朱棣阴沉着脸，双眼死死的盯着脱鲁忽察尔。脱鲁忽察尔见朱棣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急。反正现在是朱棣求他，就算是谈崩了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朱棣沉默半响，狠狠的点头：“好，本王答应，只要事成之后长城以外辽河之地全部归你！”
“哈哈哈，这就对了嘛。”脱鲁忽察尔仰天大笑，随后装模作样的躬身：“从现在开始朵颜三卫听从王爷号令！”
“那就把你的兵马都带来吧，越多越好！”朱棣就好似一个吃了大亏的人，想着能够通过言语挽回一点损失的样子，“毕竟，兵马越多本王的胜算越大，你也越有可能得到辽河之地，是不是？”
“王爷放心，下官能够带来二十万铁骑！”为了辽河之地，脱鲁忽察尔也是下了血本。
朱棣听闻神色大惊，失声喝道：“你！你怎么有这么多兵马？”
脱鲁忽察尔得意的一笑，“王爷不是说越多越好吗？下官出兵二十万，王爷难道还不高兴？至于下官哪里来的兵马，王爷就不必深究了吧？”
脱鲁忽察尔之所以肯出兵二十万，除了贪图辽河之地之外，也是怕朱棣在事成之后反悔，算是提前警告朱棣。
“这.....当然，当然是越多越好。”朱棣声音有些干涩，好似他都被二十万铁骑给吓到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尽快将兵马带来吧。”
脱鲁忽察尔抱拳一礼：“请王爷再次等候十日，朵颜三卫必然前来听候差遣。”
“好，本王就等你十日。”
脱鲁忽察尔大笑着翻身上马，一提缰绳，和后面迎上来的亲兵一起，策马离开。
而朱棣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脱鲁忽察尔等人远去，直到消失不见。
脸上顿时露出冷笑的表情，这脱鲁忽察尔还以为他在心痛辽河之地，这也太过小看他朱棣。早知道脱鲁忽察尔有二十万骑兵，别说是辽河之地了，就算是整个长城以北，他都肯舍弃。
至于到时候脱鲁忽察尔能不能拿到，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王爷......”刘贞上前轻声问道。
朱棣回头，温和的朝他笑了一下。
没有过多的解释，上马满脸高兴的道：“走，回城！”
刘贞等人见到朱棣如此高兴，顿时明白事情谈妥了，纷纷跟着露出笑容。
......第九日的时候，脱鲁忽察尔果然带着二十万骑兵前来。
而朱棣盛情的为他接风洗尘，然后便带着大宁卫和朵颜三卫准备返回京城。
“四哥......”朱权眼睁睁的看着麾下兵马被朱棣夺取，却连在朱棣面前大声说话的想法都没有。
“贤弟这是怎么了？”朱棣笑盈盈的看着他。
朱权低头沉默一下，咬牙道：“四哥，四哥现在麾下兵强马壮，也没有用到小弟的地方。不如，就让小弟待在大宁吧。小弟毕竟在这里生活多年，住在这里要习惯一些。”
这是想要摆脱自己啊......朱棣心里冷冷一笑。
脸上却一副亲切的笑容：“贤弟说的哪里话？你这王府建了这么多年，都还没有建好，而且还这么小。不如去跟随为兄去北平，也住一住这前元的皇宫。”
朱权听到“皇宫”二字，心里猛然一突。他从这两个字当中听出了四哥的野心，或许所谓的受到韩度的针对，起兵是为了清君侧只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
他真正的想法，或许从他当初住进前元皇宫，也就是燕王府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心里萌生了！
“再说了，你这大宁城距离海边太近。若是四哥真的和韩度对上，他麾下水师的厉害你是知道的，到时候若是突袭了大宁城，贤弟你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我直接投降！
投向皇上，不比跟着你这个即将造反的藩王更强吗？
可是朱权既然猜到了朱棣的野性，他哪里还敢将这些话说出来？找死也不是这个样子。
朱棣见朱权低头，也不再和他理论。
直接带着大军和朱权所有家眷，一起返回北平。
......
就在朱棣带着大军在返回北平路上的时候，一道十万火急的消息以超过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京城。
韩度正在书房看书，自从朝廷里增加了大量的书院进士之后，各部之间的运行效率瞬间加快了数倍。
或许这就是精通数学人的通病吧，经过数学严谨的逻辑思维的训练之后，他们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选择最为简洁，也最为效率的方式。
韩度的感觉最为明显，因为以往他这个从早忙到晚的内阁首辅，现在竟然有了空闲时间。
可是还没有等韩度看多久，门外就传来一个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还没有等韩度抬头询问，房门嘎吱一下被人打开。
“公爷，皇上急召！”
看到进来的是王钺，韩度心里的不满瞬间散去，听了他的话之后。
惊讶问道：“什么事这么急？皇上竟然让你亲自前来？”
“奴婢哪里知道？公爷还是赶紧进宫吧。”
韩度跟着王钺急匆匆的进宫，“皇上，发生了何事？”
若是寻常事情，朱标不可能让王钺亲自来召自己。只有遇到极为严重的事，在不放心其他人的情况下，才会派王钺亲自出宫。
朱标满脸的疲态，朝韩度挥挥手，示意他先坐下。
韩度也不客气，直接做到锦墩上。
“朕刚刚收到消息，朵颜三卫异动，脱鲁忽察尔率二十万骑兵南下！”
韩度眼睛一瞪，立刻忍不住厉声喝道：“他想干什么？找死不成？”
大明连整个草原都平了，岂会害怕他朵颜三卫的二十万骑兵？脱鲁忽察尔只要脑子还没有喂狗，他就不应该做出这样的举动才是。
“宁王镇守大宁城，朵颜三卫若是敢南下，宁王一定会出兵袭击脱鲁忽察尔老巢，让他首尾不能相顾。”韩度狠狠的建议。
这也是当初老朱设立大宁城，并且派朱权前去坐镇的意义。
朱标听了之后，没有丝毫的高兴，反而一脸沉重的摇头：“恐怕事情比咱们想的还要恶劣，据可靠消息朵颜三卫骑兵已经越过了大宁，正朝着喜峰口而去，而大宁卫却没有丝毫动静。”
一千六百四十章 缺粮
“这不可能！以宁王善谋的眼光，他不可能连朵颜三卫如此大的要害都看不到。”韩度满脸的不可思议，一时之间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从朱标口中说出来的消息，肯定不会是假的，那这之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忽然，韩度想到历史上朱棣造反，好像也是夺了朱权的兵马和得到了朵颜三卫的支持......
难道，朱棣准备反了？
韩度对历时上朱棣的看法和很多人都不同，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朱棣是被朱允炆逼迫之下，才造反的，但是韩度对此却要十分鄙夷的“呸”上一声！
在韩度看来，这个说法不过是朱棣获胜之后，千方百计的找人站出来替他洗白的。
历史就是一个任由胜利者摆弄的小姑娘，朱棣获得了最终的胜利，他当然要掀起对他有利的言论。
可是仔细一想就能够明白，造反可不是仓促行动就能够成功的事情。哪怕是一件寻常的事情，若不经过用心谋划，都还会失败了，更何况是造反这样的大事？
韩度宁愿相信朱棣是早有预谋，也不会相信他是凭借所谓的好运气。所谓的好运气，不过是精心策划的结果罢了。
朱标看着韩度脸色大变，忽然垂下眼帘。片刻之后，开口问道：“朕想召长兴侯回京，你以为如何？”
“长兴侯耿炳文？”韩度下意识的问道，想了一下重重点头：“皇上英明！”
若是朱棣真的谋反的话，那以善守闻名天下耿炳文，或许还真是朱棣这个以善闻名天下的克星！
“好！那朕就即刻下旨，召长兴侯回京。”朱标长长舒了口气，脸露微笑看了一眼韩度。
韩度倒是没有注意到朱标的神色，他心里还在想着朱棣有可能准备谋反的事情。
迟疑了一下，韩度还是决定提醒朱标：“皇上......”
“嗯？什么事？”朱标淡淡的回了一句。
“臣，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吧，和朕你还有什么话不好说的？”嘴上是这样说的，但是朱标心里猛然一跳。能够让韩度在他面前如此谨慎的，必然是了不得的大事。
韩度放下心来，点头凝重的道：“皇上，臣觉得大宁卫和朵颜三卫的异动，或许和燕王有关！”
朱标眼睛瞳孔猛然一缩，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吐出两个字：“为何？”
韩度低头缓缓摇了摇，“臣也说不上来，就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北平会有惊变，皇上要早做准备才是！”
即便是自己现在告诉朱标，朱棣在谋反，恐怕朱标也不会信，或许还会认为自己和蓝玉一样，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因此，韩度也只能够间接的提醒一下，希望朱标能够有点准备。
朱标深深的看了韩度一眼，忽然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认为四弟会造反吗？”
韩度猛然抬头，满脸惊讶的望着朱标，没有想到“造反”两个字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难道皇上也对朱棣的举动有了怀疑？若是没有怀疑，皇上为何会说出朱棣造反的话？韩度心里一阵激动，若是朱标自己认识到朱棣可能会造反的话，那有些话自己就好说很多了。
思量了一下，韩度沉重的点头，表示自己正是这样想的。
朱标出乎韩度意料的没有生气，反而往椅背上靠了靠，语气淡定的问道：“理由呢？”
韩度认真的组织起语言：“皇上，朵颜三卫直奔喜峰口，难道他们有十足的把握攻破此关吗？”
“喜峰口距离北平并不远，主要便是防备北边来犯之敌，而且可以随时得到北平守军的支援。朵颜三卫若是想要攻破喜峰口，并不容易。”
“而且在臣看来，若是朵颜三卫真的是要进攻大明，那他们最好的选择也不会是喜峰口，而是居庸关。”
“居庸关道路开阔可以通车，十分有利骑兵的行进。而喜峰口道路狭窄，只通人马，不能通车。就算是骑兵也只能够二三骑并行，若是遇到埋伏，这对于骑兵来说可谓是灭顶之灾。”
“朵颜三卫又不傻，他们为何要放着十分通畅的居庸关不走，而来对他们十分不利的喜峰口？”
“那你认为是为何？”朱标被韩度的分析所吸引，忍不住向前倾斜了一点。
韩度凝神注视着朱标，掷地有声的道：“喜峰口唯一的优势就是距离北平最近，一旦顺利过了喜峰口，可以在第一时间出现在北平城下。”
“但是臣想不通，北平城现在在颍国公的掌控下，朵颜三卫哪里来的信心，可以攻破喜峰口？”
朱标听完，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有件事朕没有及时告诉你......”
韩度听得一愣，下意识的望向朱标。
“本来傅友德接管北平城之后，应该要向朕禀报情况才是。可到现在为止，朕都没有接到傅友德的禀报！”
韩度心里一惊，急忙问道：“颍国公应该在什么时候送来奏报？”
“半个月之前。”朱标一字一句的吐出。
完了......傅友德一定完了！他根本就没有接管北平城和燕山卫，恐怕现在已经被朱棣反过来扣住了吧！
韩度心里猛然一紧，看着朱标吞吞吐吐的道：“皇上......或许，或许燕王已经......反了！”
朱标面无表情，但是心里却放下心来。
“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韩度直接摇头：“臣没有证据，但是臣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但愿是臣的感觉错了吧！”
“若是，四弟真的谋反的话，朕该如何自处？”朱标扫了韩度一眼，若有深意的道。
“立刻召回水师，准备征调粮草军械，京营加紧训练！还有，即刻派人前往北平打探燕王动向，最好是能够监视住他的一举一动！”
朱标静静的想了片刻，缓缓点头：“朕会下旨召回汤鼎，另外粮草军械的征调，你先准备准备吧。”
“臣，遵旨！”韩度躬身拜下，在朱标的示意下退出乾清宫。
看着韩度转身离开的背影，朱标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显然韩度的表现并没有让他失望。
可是当他低下头，脸色却禁不住沉了下来。只见从袖袍里滑出一封密函，上面赫然写着：“十万火急，燕王蓄谋造反，已经囚禁傅友德，并裹挟宁王，勾结朵颜三卫......”
原本一切都在朱标的掌控之中，但是他却真的没有想到，傅友德十万大军竟然被朱棣在无声无息之间夺走。
到现在，朱标都还没有想明白朱棣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更加离谱的是朱权，竟然也被朱棣给轻易裹挟，导致近十万大宁卫全部落入朱棣的手中。
再加上朵颜三卫的二十万骑兵，现在朱棣麾下雄兵数十万，光是骑兵就有三十五万！
朱标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事情急剧变化的太快，让他措手不及。不得不将韩度急召进宫商议，好在通过他的观察可以确定韩度是不可能和朱棣有所勾结的。
......
朱棣一改之前的颓废和惶恐，昂首挺胸的走进北平城，现在他麾下的兵马比朝廷都还多，哪怕是现在被朝廷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也无所谓了。
朱棣善战之名那是真刀真枪拼杀出来的，只要他手中有兵，他就不惧任何人！
“王爷现在麾下虽然兵强马壮，但是有件事还需要王爷早做准备。”冯胜趁着朱棣意气风发的时候，出言打断。
朱棣就好似被人给泼了一盆冷水似的，对冯胜这样插话的方式十分不悦。不过看在将来许多地方还需要仰仗冯胜，他顷刻间便将心里的不满给压了下去。
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问道：“敢问公爷，本王还需要注意什么？”
冯胜微笑着仰起头，他十分享受现在这种感觉。尤其是朱棣的身份比他更高，却不得不虚心低头向他请教，这让他的内心受到极大的满足。
“王爷，兵马多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兵马一多，每日的粮草消耗可不是一个小数，尤其是王爷麾下还有这么多骑兵。”
朱棣猛然回过神来，真心实意的再次躬身一拜：“多谢公爷提醒，否则朱棣可就误了大事。”
打仗，打的就是粮草。
若是粮草不济，那要不了多久就会不攻自败！
可是紧接着朱棣就皱起眉头，北平城当然有着粮草储备，不过这些都是为燕山卫那十几万人准备的。
现在麾下的兵马猛增了数倍，但是粮草却没有增加一粒粮食。若是光靠北平的话，恐怕只能够支撑三月。
姚广孝自从冯胜来了之后，他便感觉到好似被冯胜给夺了他以往所有的风光一样。现在见朱棣为粮草忧愁，立刻感觉到在朱棣面前立功的机会来了。
“王爷！”
“怎么？你有办法弄来粮草？”朱棣不等姚广孝说话，急切的问道。
姚广孝喉咙顿时哽住，他哪里有本事弄来粮草？他只不过是知道那些人能够弄来而已。
可是现在被朱棣如此追问，他该怎么回答？回答能，那弄不来怎么办？回答不能，那岂不是在朱棣面前自己扇自己的耳光，脸面丢尽！
生平第一次，姚广孝深深的恨自己说话为何要故意放慢拖延，若是刚才直接将话说完那该多好？
一千六百四十一章 半壁江山归附
姚广孝虽然没有能耐找来粮草，但是他甩锅却是一把好手。
“王爷可是忘了江南来的那些人了？”
“嗯？”朱棣神色一凝望向姚广孝。
姚广孝连忙解释道：“王爷，这些人当中可有不少都是江南大族。他们门生人脉广布天下，想要弄来些许粮草，简直是易如反掌。”
朱棣挑了挑眉头，露出大喜之色。这才想起来他忙着想方设法增加兵马，却是将前来的陈迪等人给晾在一边。
“快请几位大人前来商议。”
陈迪和暴昭严震两人这些日子并不好过，那么多人举家跟着他们来到北平。但是燕王殿下却只是给他们接风过后，便再也没有和他们见过。
三人还好，但其他有些沉不住气的人见燕王这么久没有动静，也不说给他们一官半职，便对三人有些埋怨起来。
面对众人的埋怨，陈迪等人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他们知道，若是还不能在燕王府里占据一席之地，他们三人都会被其他人给抛弃。
因此，得到燕王召见的三人，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前来拜见朱棣。
“老朽等，拜见燕王殿下。”
朱棣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这三个家伙竟然在他面前还要端起架子。若不是现在还需要仰仗他们，早就将如此狂妄之辈给拖出去了。
“哈哈哈，本王最近事务繁忙，怠慢了各位，本王在这里向三位致歉，还希望三位能够将本王的话带给其他人，以表歉意。”
陈迪等见到朱棣竟然如此礼贤下士，心里瞬间涌出一股幸福感！
和伪善狡诈的朱标比起了，朱棣竟然才是真正的仁义之君。
呜呜呜......不知道为何，陈迪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王爷言重了，王爷如此礼遇我等，我等毕将铭记王爷的仁德。”
朱棣笑着应付了一下，热情的让人搬来椅子，赐三人坐下。
然后脸色忽然一变，长叹一声道：“感激不感激的本王倒是不在乎，甚至就连本王还能够在这个王位上坐多久，都尚未可知啊！”
看到朱棣一副前途未卜的样子，陈迪心里猛然一动，知道机会来了。
连忙拱手笑道：“王爷想要做的事，老朽等也略知一二。对于王爷的难处，不知道王爷可能听老朽一言？”
“陈老大人请说。”朱棣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微微抬手。
陈迪微微仰了仰身躯，捋着胡子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王爷所忧虑者，无非不过是粮草而且。若是王爷肯答应老朽等一个条件，保证王爷不仅能够再也不用为粮草忧虑，还能够兵不刃血拿下半个大明！”
“嘶~”
哪怕是以朱棣的城府之深，听到陈迪的话都忍不住顿时惊变。
兵不刃血拿下半个大明！
这是什么概念？若是朱棣早知道陈迪这些人的能耐的话，或许他根本就不用犯险去大宁，也能够和朝廷一教高下。
好在朱棣深知到这世上不会有如此便宜的事情，这些人既然付出这么多，那么他们的图谋必然甚大！
“条件呢？”
陈迪躬身一拜：“老朽等不才，愿为王爷驱使！”
朱棣顿时一愣，不是因为陈迪的要求太难，而是因为他的要求太简单？
简单到朱棣都有些不好意思，不敢置信的问了一句：“就这么简单？本王还是很大度的，陈老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无论是金银、官职，甚至是爵位，本王无有不允。”
姚广孝在一旁听的呼吸急促，他跟了朱棣这么多年，都还没有捞到一星半点的爵位。而这三个老头子一来，竟然就可以任由挑选了？
面对如此诱惑，陈迪却摇摇头，淡淡一笑：“王爷能够赏赐一官半职，老朽等就心满意足了。”
见陈迪竟然真的没有主动提出，这倒是一下子让朱棣有些不好安排了。
陈迪原本是礼部尚书，虽然被辞官了，但是人家能够在这个时候前来投靠，朱棣怎么也不可能给他一个低级职位就打发了。
否则，世人岂不会认为他朱棣刻薄，还如何吸引其他人前来投靠？
沉吟片刻，朱棣凝神看着陈迪，道：“燕王府左长史一职，不知道陈老大人意下如何？虽然只是一个正五品，比不得陈大人当初的礼部尚书，但还希望陈老大人不要嫌弃。”
“臣多谢王爷！”陈迪立刻起身，一抖长衫，双腿直直的跪在朱棣面前。
燕王府左长史看似只有五品，但这官职在燕王府就只在朱棣一人之下，当属燕王府文官第一高位了，陈迪自然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道衍和尚姚广孝听了之后心里更是五味杂陈，他可是朱棣身边的第一谋士啊，自从来到朱棣身边他就对燕王府左长史之位虎视眈眈。
虽然朱棣一直没有把这个官职给他，但是在道衍和尚看来，这东西早就已经是他的禁脔了。没有想到，现在却眼睁睁的看着被陈迪给夺去。
朱棣见陈迪满意，他便急切的问道：“说说你的计划？”
陈迪瞬间进入角色，脸色一正道：“王爷请放心！随臣前来的皆是朝廷股肱之臣，他们门生故吏遍布大江南北。只要王爷肯派他们前往游说一番，臣敢保证山东山西陕西河南之地，可以即刻归附王爷！”
朱棣听了之后，神色猛然一变。
死死地盯着陈迪，半响之后深吸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必须要派遣这些人前往，这些地方才能够降本王？”
“当然。”陈迪一副理所当然的点头，“王爷若是派其他人去，如何能够说服各地官员？”
朱棣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胸中的怒气几乎快要压抑不住。
他早就知道天下间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到陈迪竟然在这个地方等着他！
若是这些地方必须要陈迪等人去才会投降的话，那山东山西陕西河南各地究竟是投降陈迪等人，还是投降他朱棣？
陈迪一脸淡笑的看着朱棣，看到他神色大变，自然猜到朱棣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等人的目的。
可是陈迪不在乎，他们在这些省经营数十年才有了今天的局面，怎么可能白白拱手送给朱棣？
朱棣若是识相，那他们当然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当然胜了之后他们的好处也不能少了。若是不识相的话，那顶多就继续隐忍潜伏下了，而朱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因此，陈迪根本不在乎朱棣心里怎么想。
不管朱棣心里怎么想，最终他都会答应下来，因为他除此之外无路可走！
道衍和尚看到陈迪如此逼迫朱棣，心里反而高兴起来。只要陈迪和朱棣一天各怀鬼胎，那么朱棣就一天需要他。
“哈哈哈，好！那就有劳你们了。”朱棣高兴的大笑起来，好似刚才他的神色变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无论是谁，只要是能够说服一县归降，本王便封他为县令；能够说服一府归降，本王便封他为知府。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本王决不食言！”
“好！”陈迪也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如此大度，连忙问道：“那若是下官能够说服一布政司归降呢？”
“那你就是本王的布政使。”朱棣淡淡的笑着。
第一次突破的时候，朱棣痛到心里滴血。可是有了第一次之后，这第二次朱棣就觉得无所谓了。
此战对上朝廷，他心里根本就没有底。若是战败生死，那这些身外之物对他有何用？若是胜了，那就等到那时侯再说吧。
“下官等多谢王爷，请王爷放心，下官等必然不会让王爷失望！”
陈迪三人个个满面红光，朝着朱棣拜下。
朱棣摆摆手示意：“快去快回，本王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遵令！”
等三人走了之后，冯胜才淡笑着点头：“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王爷能够兵不刃血拿下四省之地，再加上北平和大宁。不仅稳固大后方，而且还能够直接将兵锋推到黄河以南，兵锋直指应天府。”
朱棣听的连连点头，若是真的能够拿下这四省之地，那么他就真正的有本钱和朝廷一教高下了。
其作用一点都不比他刚刚收拢的几十万大军小，甚至还要更加重要一些。
......
陈迪乘坐马车出北平，直奔济南府而去。
他之所以要闻朱棣那句，就是因为他有着把握能够说服山东归附。他当初在国子监的时候，有个监生正好在他名下求学，此人叫铁铉！
此时铁铉正是山东参政。
铁铉刚刚回到家里，就被仆人告知。
“老爷，傍晚的时候有人前来求见，说是老爷的故人。”
“故人？”铁铉脸上不禁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他自己是什么人，铁铉心里很清楚。正是因为他太过直冷，导致他不管在哪里做官，几乎都没有什么好友。
他这么一个生人勿进的人，竟然有人自称是他故人？这莫不是骗子吧？
“人在哪里？”铁铉心里升起有趣的心思，淡笑着问。
“回老爷话，他说若是老爷回来了便派人去贵客来客栈告知一声。”
一千六百四十二章 铁铉的抉择
铁铉洒燃一笑，颇为好奇究竟是哪里来的笨贼，竟然主动送上门。
点头道：“那就去把人叫来，让本官见识见识。”
“是。”
铁铉先是宽衣，然后便静静的喝茶等着。
等到仆人带着一个老者进来，铁铉下意识抬头，却瞬间愣住。
陈迪淡淡一笑：“鼎石，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铁铉下意识把茶杯放下，禁不住起身，喃喃自语道：“真是先生？先生不是辞官回乡了吗？”
陈迪低头朝椅子看了一眼。
铁铉顿时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拱手行礼，“学生铁铉，拜见先生，还请先生上座！”
陈迪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当仁不让走到上位坐下，而作为主人的铁铉却陪居一侧。
“快，给先生上茶！”
等到仆人重新沏壶茶端上来，铁铉亲手给陈迪倒上一杯递给他。
疑惑的问道：“先生怎么会来济南府的？”
陈迪端起茶抿了一口，长叹道：“世人皆以为老夫是辞官回乡，但是却不知道根本不是老夫想辞官啊。”
“哦？听先生的意思，这其中还有内情？”
陈迪点点头，随后便大怒起来：“都是韩度那个小人，仗着巧言令色迷惑皇上，才会逼迫的老夫不得不辞官！”
“这......镇国公逼迫先生辞官？这不可能吧！”铁铉也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寻常人根本就入不了他的眼。
放眼整个大明朝，镇国公韩度绝对是能够让他仰望的人物。不仅仅是因为镇国公地位尊崇，而是因为他多有利国利民之举。
光是一个极力推动开海禁，就让铁铉佩服的五体投地。大明自从开了海禁之后，整个大明的精气神都好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年无数的渔获和粮食从海外而来，极大的弥补了大明粮食不足的窘境。就算是这济南府的百姓，时不时都能够吃上一口海鱼，这在没有开海禁之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若说其他人会排挤同僚，铁铉或许会信。但是说镇国公会排挤陈迪，哪怕陈迪曾经教导过他，铁铉也并不怎么相信。
“怎么？你不信老夫？”陈迪察觉到铁铉话里的怀疑，心里顿时一沉。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铁铉竟然宁愿去相信一个从来没有过交集的人，也不愿意相信他这个曾经的先生。
铁铉见先生生气，连忙摆手解释：“不，不，不，先生误会了。不是学生不信先生，只是......此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陈迪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有什么误会？你可知道，兵部尚书齐泰是怎么死的吗？”
铁铉疑惑点头：“齐泰，不是因为故意阻挠嘉峪关粮草，导致梁国公兵败身死，嘉峪关被破，然后被论罪处死的吗？”
“哼！什么阻挠嘉峪关粮草，导致梁国公兵败身死，嘉峪关被破......这不过是韩度的一面之词！而且，齐泰根本就不是被论罪处死的，他是被韩度在兵部直接杀了的！”
“什么！”铁铉震惊的跳起来，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也不敢相信吧？老夫也不敢相信！”陈迪冷冷的道：“堂堂兵部尚书，即便是有罪，那也要三法司会审，之后再由皇上下旨才可以行刑，他韩度凭什么无罪便杀一部尚书？”
铁铉心潮剧烈起伏，重重的点头。
此举的确是韩度的过错，铁铉自然不会认为韩度做的对。
陈迪见了，神色顿时缓和下来。
换作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长叹道：“老夫就是因为此事向皇上启奏，希望能够治韩度的罪。却没有想到皇上对韩度的宠信竟然到了如此地步，不仅没有治罪韩度，反而还将朝着一百多位大臣全部辞官！”
“这！这不可能吧！”铁铉今晚听到的消息一个比一个震撼，他简直有些怀疑这消息的真实性。
“这个消息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是你这里距离远了一点，还没有传过来罢了，老夫有骗你的必要吗？”
铁铉禁不住相信了陈迪的话，朝着京城方向望了一眼，叹道：“皇上啊......”
他是坚定的皇权拥护者，哪怕是知道皇上做出如此糊涂的决定，但是这两个字他也不愿意从口中说出来。
陈迪见铺垫的差不多了，便故意借着这个机会，怒骂道：“这根本就没有半点明君之相，昏君才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铁铉听了，不满的望了先生一眼，忍不住开口道：“先生此言不妥，皇上毕竟是皇上。或许，皇上只是一时之间受了蒙蔽。”
陈迪重重的点头，附和道：“老夫也认为皇上是受了韩度的蒙蔽，可恨皇上十分信任他，老夫上奏弹劾韩度，反而被逼得辞官！可恨如此奸贼竟然堂而皇之高居庙堂，若是不能诛此奸贼，老夫此恨难消！”
铁铉张了张口，想要说以他的看法，韩度应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再一想到先生刚才的话，对韩度的为人也不由得怀疑起来。
正在铁铉踌躇的时候，陈迪图穷匕见的道：“好在还有英明之主在世，我等还有希望。”
“嗯？”铁铉猛然瞪大眼睛，沉下脸色问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到了这个时候，陈迪也不再掩饰他的目的，摊牌了。
铁铉紧紧的盯着陈迪的眼睛：“先生说的英明之主，应该是皇上吧？”
“非也！”陈迪淡淡摇头，笑盈盈的回望着铁铉。
“先生这是何意？”铁铉豁然起身，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陈迪毫不掩饰的道：“燕王殿下神武非凡，类太祖皇帝，当为英明之主是也！”
轰！
铁铉脑海里一个惊雷炸响，震的他脑瓜子嗡嗡的。
“你......燕王想要造反？”
“非也！”陈迪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淡笑着道：“是清君侧！太祖皇帝曾在《皇明祖训》中言：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
“而现在朝中正臣皆被逼辞官，奸佞韩度秉政，燕王举兵诛讨韩度，乃是顺应太祖皇帝旨意，名正言顺！”
嘶！！！
铁铉禁不住为陈迪和燕王的做法感到震惊，他不傻，知道什么清君侧之类的话，不过就是为了给他们的造反找一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但不幸的是，还真的被他们给找到了，而且还是来自太祖皇帝的《皇明祖训》。
铁铉深深的看了陈迪一眼，低头语气凝重的问道：“那今日先生前来找学生，应该不是恰好路过的吧？”
“当然不是！”陈迪随意道：“早在两个多月前，老夫就到了北平了，现在是燕王府左长史。”
“哈......呵呵......”铁铉意味莫名的干笑两声，冷冷拱手道：“那学生倒是要恭喜先生，看了先生离飞黄腾达不远了。”
陈迪心里十分得意，他现在是燕王府左长史，若是等到燕王入主帝京之后，恐怕他就是新的内阁首辅了，怎么能不高兴？
“那不知道先生不远千里来找学生，想要学生做些什么？”铁铉语气平静的问。
陈迪没有听出不对劲的地方，以为已经说动了铁铉。点头道：“燕王殿下举义兵清君侧，天下莫不影从。大宁都司、陕西都司、陕西都司、河南都司皆已归附王爷，若是你可以主动带领山东都司归附王爷。老夫必然在燕王面前为你美言，一定让你拨此头功！到时候，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都不在话下！”
铁铉心里大惊，他知道先生或许为了让他乖乖就范在夸大其词。但是他知道，既然先生这样说了，那么至少说明他们的目的是要拿下这些都司。
大宁、陕西、山西、河南，若是再加上北平和山东，那整个北方半壁江山都要落入燕王手中。
“怎么样？”陈迪微微催促一下。
陈迪之所以要来说服铁铉，那是因为铁铉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参政，但是山东现在却没有布政使，也就是说整个山东其实是铁铉一个人说了算。
铁铉故作难色的道：“先生，学生还有家眷在邓州......”
陈迪顿时明白了铁铉的意思，那就是他有家眷在邓州，他也不知道陈迪刚才的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倒也罢了，若是假的话，那他一旦答应，在邓州的家眷岂不是有危险？
陈迪哈哈一笑：“无妨，你心有顾虑老夫也是理解的。既然如此，那不如老夫就派人将你邓州的家眷，送到济南来？”
“多谢先生！”铁铉猛然一拜。
陈迪高兴的离开，派人去邓州将铁铉的家眷接过来。
而铁铉在陈迪走了之后，浑身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仁、义、礼、智、信......等等在他心里不断的来回浮现，不过片刻时间，铁铉下定决心。
猛然站起来，亲手磨墨，立刻将燕王谋反，并且数个都司皆有可能会反叛的消息写下。
吹干墨迹，折叠起来用油纸封好。
“来人！”
“老爷请吩咐。”
“去吧铁力找来。”
“是。”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形瘦小，但是却给人一种精悍异常感激的人走进来。此人最为奇特的地方，便是他那一双滴溜溜转动的眼睛，有着一股灵动的意味。
“老爷，您找我？”铁力痞笑着躬身。
一千六百四十三章 玉石俱焚
“交给你个事，把这封带到京城，交给......”
铁铉甩手将信放到铁力手里，却忽然想不到应该交给谁。他生性喜静，也不热衷攀附，根本就没有几个能够和他交好的人。
铁力接过书信，抬头看着老爷正在发愣，不解的道：“老爷，小的把信交给谁？”
这封信最好是交给镇国公，但是镇国公在兵部杀了齐泰的举动，让铁铉也有些不满，于是他犹豫了。
沉默了片刻，铁铉道：“交给大明皇家书院金先生。”
没有人知道，铁铉曾经和金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而且两人还相谈甚欢。只是两人都是属于生性喜静的性格，因此即便是两人曾经同时在京城里面，也没有见过一次面。
“是，老爷。”铁力笑嘻嘻的点头。
铁铉见了，不由得提醒道：“你不要轻忽此事。”
“老爷放心，小的一定将书信送到。”
铁铉还是有些不放心，想到刚才陈迪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姿态，忽然觉得整个济南府好似一座牢笼，将他紧紧的牢锁在其中。
“不要走官道。”铁铉斩钉截铁的摆手。
铁力这一下懵了，“不走官道？那小的走哪里，难道走羊肠小道？”
一个浓浓的危机感包围着铁铉，立刻摆手：“走水路！你去青州府，想办法出海。”
“出海？”铁力实在是难以理解老爷的想法，不解的道：“老爷你不会以为小的凭着一艘小船，就能够从青州府到京城吧？”
“你当然到不了，不过青州府附近海上有着水师巡视。你只要能够找到巡逻的水师，以书院金先生的名义，想来他们会帮助你到京城的。”
这样不仅能够确保书信送到京城，而且速度上甚至比走官道还快。
“好吧，既然老爷认为如此，那小的便冒死走上一趟便是。”铁力没有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铁铉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接着道：“正好明日布政司有人要去青州府视察公务，老夫将你安排近随行的队伍里面。记住，把你的性子给老夫收一收，尽量少和其他人搭话，千万别让人探出你的目的。”
“是。”铁力浑身一振，刚才嬉皮笑脸的举动瞬间消失感激，变得果敢精悍起来。
隔日，铁铉将铁力送走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
而他今日还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和陈迪摊牌！一来，是为离去的铁力做掩护，二来是他想要知道这济南府里，究竟还有多少人已经和陈迪勾结。
至于他自己安危，在将铁力送走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铁铉下令。
“去，请陈迪过来叙话。”
陈迪来到布政司衙门，见到铁铉正穿着一身官服，端坐在上位。
正要笑着开口，却没有想到铁铉一声令下。
“将乱臣贼子拿下！”
两边墙壁后面顿时冲出来十数人，七手八脚的将陈迪按在地上。
脸被挤压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陈迪清醒过来。他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厉声道：“铁铉，你的尊师重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竟然如此对待老夫！”
铁铉见陈迪被牢牢的抓住，这才起身一步一步走下来，冷冷道：“师道再重，也重不过君臣大义。”
陈迪气的满脸通红，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没有想到竟然被铁铉这个二愣子给玩了。
若不是铁铉以往的所作所为给了他先入为主的印象，觉得铁铉就是一个做事老老实实的人，十分好欺骗，他又怎么会贸然孤身走进来？
不过陈迪不怕，他昨晚已经联系到了济南府不少的官员，现在至少有半个济南府是掌握在他手里的。
“铁铉，现在整个济南府都在老夫的控制下，你还不赶快放开我！”
铁铉脸色一变，死死的盯着陈迪，咬牙切齿的道：“济南府果然有人和你们勾结！”
“哈哈哈！”陈迪哪怕是被人控制住双手，他也仰天大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铁铉你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老夫看在你曾经是老夫学生的份上，还可以对你网开一面。”
“若是你执迷不悟，那就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铁铉没有贸然反驳陈迪，因为他知道以陈迪的老谋深算，不会没有后手。
果然，见铁铉没有下令放开他。陈迪立刻冷笑着道：“铁铉，虽然老夫没有料到你如此的执迷不悟。但是老夫也不是没有准备，实话告诉你，若是老夫没有及时出去，就有人立刻包围你这里。”
铁铉脸色一变，若是陈迪说的是真话，那就说明现在济南府里掌握兵权的人已经投靠了他。
“来人，快，快关门！”
“哈哈哈......”看到衙役一个个神色大变急匆匆的去关门，陈迪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肆无忌惮的大笑。
盯着铁铉，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一个时辰，铁铉你只有一个时辰的考虑时间。一个时辰之后，若是你还不放了老夫，那你就等死吧！”
实际上铁铉的时间根本没有一个时辰，甚至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或许是因为布政司衙门大白天突然关闭，让外面的人起了疑心。
仅仅一刻多钟之后，就有人猛然敲打布政司的大门。
“砰砰砰......”
“开门！开门.......”
陈迪听闻之后，顿时高兴起来：“哈哈哈，铁铉，你现在放了老夫还来得及。”
铁铉恨恨的瞪了陈迪一眼，立刻大怒朝衙役道：“去，问清楚他们是哪里来的人。这里是布政司衙门，他们也敢围堵，是想要造反吗？”
衙役去的快，回来的更快，神色惶恐，满脸哭腔：“大人，外面的人根本就不搭话，只一个劲的要咱们放了，放了......”
衙役朝着陈迪看了一眼，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陈迪则满脸笑容，轻描淡写的瞥了铁铉一眼，道：“铁铉，你输了。”
铁铉却不理会陈迪的威胁，直接下令：“把他给本官绑了。”
衙役立刻拿出麻绳，套在陈迪脖子上。
陈迪细皮嫩肉的脖颈被套上麻绳，瞬间就感觉到一股锥心的刺痛。
“铁铉你敢绑我！”
铁铉不再理会陈迪，直接下令：“来人，守住大门。外面的逆贼只是少数，只要咱们坚持到守城军到来，他们就死无葬身之地！”
而外面的人见大门迟迟不开，也失去了耐心，直接下令攻门。
轰！轰！
沉重的撞门声想起，铁铉脸色大变，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外面的人竟然能够动用攻城锤。
对方敢肆无忌惮的使用如此激烈的手段，显然是不怕被人看了去。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整个济南府都落入了对方手里。
在攻城锤的巨力撞击下，大门根本就没有坚持多久，便出现门板出现裂缝，门柱也开始断裂。
终于，在一声轰隆中，大门被直接撞的四分五裂。
“吼吼......”
大群军士杀进府衙内，衙役见对方人多势众，瞬间掉头就跑。即便是没有跑的也赶紧放下手里的腰刀，抱头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铁铉，多年不见，老夫竟然没有想到你会如此的不识时务！”陈迪看到军士攻进来，身上的麻绳勒的也不痛了，一副对铁铉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夫再给你个机会，现在把老夫放了，老夫可以既往不咎！”
连抓住陈迪的衙役听了，都不免动心，下意识的便放开了手。
到了此刻，形式已经明了，任何见了都会继续挣扎下去，毫无意义。
但是铁铉不同，他直接抽出衙役的腰刀架在陈迪脖子上。
“铁铉，你，你疯了，你想干什么？”冰冷的刀口贴着他的脖子，甚至陈迪还能够从皮肤的触感察觉到腰刀的锋利。
冲进来的军士看到，也连忙停下脚步，他们怕稍微刺激铁铉一点，就会让陈迪命丧当场。
铁铉却坦然的面对军士，朝中衙门外面冷冷的大喊：“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现身吗？老夫即便是败了，也想要看看究竟是败在谁的手里。”
话音落下，密密麻麻的军士往两侧退开，一个满身甲胄的人大踏步走了进来。
铁铉看到来人的时候，心里猛然变冷。
“原来是你！”
“铁大人，不仅是末将，整个济南府守军都已经投降王爷，铁大人您想要等候的守军，不会再来了。”
铁铉顿时感到十分孤独，整个济南府，甚至整个山东都司，都好似与他格格不入，甚至容不下他。
“铁大人，放下刀吧。”
面对来人的劝说，铁铉却是双眼一瞪，厉声喝道：“本官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岂能投降贼寇！”
“铁铉！”陈迪顿感不妙，颤抖着声音道：“燕王殿下也是太祖高皇帝亲子，而且王爷只要诛杀韩度，何来乱臣贼子之说？”
铁铉冷冷的侧头看向陈迪：“燕贼而已，本官不信你们入了京城，会真的只杀韩度一个......”
大家都不是傻子，若是燕王真的攻破京城，岂会放过皇帝陛下？
陈迪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不在乎。就算是把朱标杀了，燕王自己坐上帝位，那岂不是更好，到时候他就越发的能够加官进爵了。
“臣虽不才，蒙太祖高皇帝简拔于草莽之间，今日唯有仗义死节，以报太祖高皇帝大恩！”
“不！”陈迪脸露惊恐。
可是铁铉右手用力一挥，陈迪脖颈上瞬间飙出一道鲜血。
陈迪摔倒在地上，任由鲜血洒落一地，眼神无比的惊恐，可是他除了不受控制的蹬腿之外，却什么也做不了。
陈迪完了，断气也就算顷刻间的事情。
一想到陈迪死在自己面前，来将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
猛然朝中铁铉挥手，喝道：“杀了他！”
铁铉却满脸笑容的抬起双手，松开腰刀让它随意的掉在地上，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就好似看到了先帝的音容笑貌。
唰唰唰......
数刀穿透铁铉的身躯，哪怕是到死的一刻他还是望着太阳，脸上笑容依旧。
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消息可靠吗？
北平城。
接到陈迪死在济南府的消息，朱棣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倒不是他和陈迪之间又多么深厚的感情，两人相处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实在是难以建立什么感情。
而是朱棣觉得，陈迪毕竟是他刚刚任命的燕王府左长史，却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就死了。这让他不由得认为，在这起兵在即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颇为不吉利，让原本信心十足的他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铁铉的刚烈举动让朱棣猛然惊觉，他好似小看了天下人。现在有一个铁铉反对他，说不定明天就会冒出更多的铁铉出来。
心有余悸的朱棣立刻下令，加快兵马粮草准备，他要尽快起兵！
......
另外一边，铁力果然如同铁铉预料的那样，在海上遇到了正准备回京的水师战船。在表明身份之后，水师并没有为难他，将他带到了京城。
铁力来到书院门口，深吸口气上前。
“站住，书院重地，闲人免进！”
铁力满脸笑容的拱手一礼：“这位小哥，俺是来给金先生送信的。”
“金先生的信？”守门的杂役疑惑的盯着铁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真假来。
“是的。”
杂役却还是摇头：“金先生可是连家人都没有，怎么会有人送信过来？”
“是金先生的一位故人的信。”铁力连忙回道，随后靠近一步，拿出几张宝钞，悄悄的塞进杂役手里。
杂役虚着眼睛一看，心里怦然心动，足足五贯！
“还请小哥帮忙。”铁力笑盈盈的道。
杂役犹豫了一下，觉得只是送个信而已，就能够白捡五贯很是不错。而且今日金先生正好在书院里，他一去一回，跑的快点都不用顿饭功夫。
瞬间下定决心，“好吧，你把信给我，正好金先生在书院里，我立刻给你送过去。”
“多谢小哥。”铁力连忙将书信交给杂役。
杂役一路狂奔，来到金先生的书斋，屈指轻轻扣房门。
“何事？”金先生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杂役深吸口气平复一下急促的喘息之后，连忙回答：“金先生，有封自称您故人送来的信。”
金先生有些疑惑，他的故人老的老死的死，现在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能够想起来给他写信的，更是少之又少。
想了一下，金先生放下手里的书册，起身打开房门。
“金先生，请。”杂役连忙将书信奉上。
“铁铉？”金先生疑惑出声。
杂役心里一紧，连忙问道：“金先生不认识吗？”
这要是不认识的话，那他贸然传信的后果就严重了。
“啊？不！认识倒是认识，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给老夫写信。”
“呼！”杂役大松了口气，连忙递上书信：“请先生过目。”
金先生随手拿起书信撕开，只看了一眼瞬间神色大变。猛然将书信合上，厉声问杂役：“送信的人呢？”
杂役不知道怎么回事，下意识的朝着书院大门方向指了指：“就在书院门外等着呢。”
“去，赶快把他给老夫带过来！”
“是，先生稍待！”杂役连忙转身，又是一路狂奔来到书院门口。
看到铁力还在，杂役顿时松了口气。连忙上前拉住铁力手臂，喘着粗气：“快，随咱去见金先生。”
铁力一挺，原本绷紧的手臂顿时柔软下来，跟着杂役来到书斋门口。
在杂役的示意下，铁力走进书斋。
金先生抬眼扫了一下，沉声问道：“这信是你送来的？”
“是。”铁力低头，乖乖的回答。
“你是铁铉什么人？”
“老爷是小的表亲的叔父。”
金先生微微颔首，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至亲至信之人送才能够放心。
“你可知道这封信里面写的什么？”
铁力使劲摇头，“老爷没有说，小的也没有问。”
金先生点点头，朝门外喊了一声：“来人。”
“金先生请吩咐。”杂役连忙进来躬身一拜。
随后金先生朝铁力道：“事情有些重要，恐怕需要你在京城多待些时日。这些日子，你就住在书院里吧。”
“去，给他找一间空着的宿舍，让他住下。”
“是，先生。”
说着，便示意铁力跟着他出去。
走出门外，杂役还一脸羡慕的朝铁力道：“你真是好福气啊，竟然被金先生留在书院里。”
“啊？这有什么好处吗？”铁力不明白，他猜测金先生可能是看他在京城无处可去，才将他留在书院住下的。
杂役一脸得意的仰头，：“你真是孤陋寡闻，咱们书院乃是大明第一书院。每次科举不知道要考中多上进士老爷，人们都说咱们书院有文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进来沾沾文气，哪怕是住上一晚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啊？这个......俺还真不知道......”
金先生看着放在案桌上的书信，他早就趁着杂役离去的时候，将信里面的内容给仔细看了一边。
可是在看之前，他也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棘手的事情。燕王谋反，恐怕就连铁铉自己都是真假未知，更遑论是这一封书信？
但万一这又是真的呢？
犹豫再三，金先生决定将这个麻烦抛出去。
坐上马车出了书院，直奔镇国公而去。
......
韩度今日正好待在府里，没有出门。
忽然看到五叔带着金先生走进来，韩度连忙上前迎了上去。
“金先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对于金先生的性格，韩度自认为还是了解的。他来书院这么多年，韩度屈指一算，这好似他第一次主动来府里找自己。
金先生连忙拜下：“拜见镇国公，拜见公主殿下！”
韩度连忙将他扶起：“你这是干什么？咱们之间还需要这样生分吗？”
金先生淡淡一笑，随后道：“公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韩度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又回头望了望安庆。
这里就只有自己和安庆两个人，金先生却都还不肯直说？什么事情这么重要？
安庆笑盈盈的站了起来，素手轻轻搭在韩度肩膀上：“正好，娘那边身子骨不好，我过去看看。”
韩度轻轻拍了几下她的手背，“代我照顾一下娘。”
等安庆将内院的侍女都带走之后，韩度笑容依旧，不解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么郑重？”
金先生从怀里拿出书信，推到韩度面前。
“这是山东参政铁铉送来的书信。”
“老夫曾经和铁铉有过一面之缘，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会给老夫送来一封这样的书信。”
见金先生说的郑重，韩度好奇的问道：“哦？既然是送给你的，那我能看？”
看着面前的书信，韩度没有贸然伸手。
金先生盯着韩度的眼睛，意味深长地道：“老夫看来，这封信应该是给你的。只是，可能怕送不到你面前，才转而送到老夫这里。”
这么奇怪？
韩度不由得多看了金先生一眼，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韩度也没有什么好客气的，直接抽出书信打开。
只看了一眼，韩度瞬间就瞪大眼睛，震惊的情不自禁站起来。
随后目光飞快的一行行扫下去，韩度越看脸色越是凝重。
金先生见了，不解的轻声开口：“这上面说的，难道是真的？”
韩度看了金先生一眼，随后露出苦笑：“恐怕......八九不离十！”
嘶！
金先生顿时震惊的瞳孔放大，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竟然是真的。
若是这话不是从韩度口中说出来，他根本就不会信。
韩度看了金先生一眼，叹息一声：“这件事......还请先生暂且守口如瓶！”
“老夫省得！”金先生连忙点头：“老夫就是一个送信的，既然现在信已经送到，那就和老夫无关了。”
“那，韩度就多谢了！”
韩度拱手一拜，让后派人将金先生悄悄送出府。
“来人，备轿，本公要求见皇上。”
......
韩度在乾清宫见到朱标。
朱标神色当中有着疲惫，看到韩度的瞬间都是强自打起精神。
韩度明锐的察觉到了朱标的精神不振，关切的道：“皇上还是不要太过操劳，应当多加注意修养才是。”
朱标自己的身体，他自己当然清楚。他也想要修养，可是事急从权，他也没有办法。
随意摆摆手，揭过这一话题。
笑着问道：“你如此匆忙的要见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韩度叹息一声：“将书信拿出来，递给王钺。”
王钺在皇爷的示意下，走下来接过书信。
朱标看完了书信，心顿时沉了下来。
顿了顿，语气凝重的问道：“老四真的要反了？消息可靠吗？”
韩度微微摇头：“铁铉这个人，我也听闻过，先皇曾经多次称赞他铁面无私，想来不会拿如此大事当作儿戏。”
“而且，就算燕王的消息不能证实。但是也能够证实一件事，那就是陈迪等人的确是在打山东都司的主意。既然真的有人打想要兵不刃血拿下山东都司，那么其他都司恐怕也危矣。”
“若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再加上北平都司，皆落入燕王手里。那么他反，或是不反，又有什么区别？”
一千六百四十五章 火器巅峰
是啊，若是老四真的坐拥半壁江山，那反或是不反就真的没有丝毫分别了。
甚至，假如朱棣的所作所为还不为人知的话，反而更加可怕，更加麻烦。
韩度紧紧的盯着朱标，等着他的决断。
朱标闻声点点头，厉声下令：“传旨，召朱棣回京。无论有什么理由他都必须回京，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给朕绑来！”
“另外，传旨耿炳文，要他加快速度，三日之内必须赶到京城！”
接连下了两道旨意，朱标抬头望了韩度一眼。
“你去军器局看看，神雷铳、左轮、震天雷、大炮、子弹都有多少，备战！另外，召集卫所兵入京营，加紧训练。”
“臣，遵旨。”
......
韩度走出宫门，直接左转来到军器局。
“公爷，今日怎么有闲暇来了？”林墨听说镇国公来了，连忙前来迎接。
韩度看了他一眼，林墨虽然穿着官服，但是双手袖腕处却坑坑洞洞的。
林墨低头一看，连忙解释道：“公爷，这有时候忙的忘记脱下官服，做事的时候又容易被火星烧到，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韩度微微点头，赞赏着叹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凡事亲力亲为啊，怎么就没有想过让其他人代劳？”
“下官就是干这个的，不亲自动手，那怎么能够知道那种料多了还是少了？”林墨陪着韩度边走边说，“若是下官自己都不知道，又怎么去教下面的工匠怎么做？那不成了瞎指挥了吗？”
两人边说边朝里面走。
林墨陪笑着说了一些他的境况，然后好奇的问：“公爷今日来此，可有要事？”
镇国公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军器局了，现在突然到来必然不会是平常之事。
“就是因为太久没有来过了，一来是想看看你，二来是看看军械生产如何。”韩度随意找了一个理由，并没有将缘由说出来。
林墨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连忙笑着点头回应：“多谢公爷挂念，军器局一切都走上正轨，现在不管是神雷铳，还是其他东西都挺好的。”
“要不，就让下官带公爷去看看？”
“好！”
林墨此言，正合韩度的心意，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在林墨的带领下，韩度转了一圈发现一切都和记忆当中没有区别，所有人匠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做着手上的活计。
韩度挥手止住了旁边官员想要大声提醒匠人的举动，就这么轻手轻脚的从无数匠人当中穿过。
又看了储备军械的地方，韩度总算满意的点头。
“现在军器局有多少匠人？”
“做活的匠人有四千六百一十二人。”林墨想都不用想，直接脱口而出。
韩度又问：“若让你把每日产出的数目增加一倍的话，你的人手够吗？”
“够的。”林墨点头，“若是有足够的原料的话，就现在这些人增加产出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是还要更多的话，那就需要再征调匠人了。”
“好，原料你不用担心。回去之后，我就再给你拨一百万贯来，给你三日时间，把产量给我增加一倍，能做到吗？”韩度指着林墨问。
林墨知道韩度的脾气，连忙浑身一振，高声回答：“请公爷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韩度离开军器局大门的时候，忽然想到陶成道的万家庄。
自从陶成道故去之后，韩度就再也没有来过万家庄了，也不知道他的徒弟们研究火龙出水，研究的怎么样了？
“去万家庄。”
韩度坐进马车里面，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小眯一会儿之后，韩度忽然感觉到马车停下。
“公爷，万家庄到了。”
“嗯。”韩度起身走下马车，抬头看着比以前还要冷清的万家庄，抬步走上石阶。
守门的弟子看到韩度前来，连忙上前拱手一拜：“镇国公大驾光临，万家庄蓬荜生辉，公爷请！”
“其他人呢？”韩度一边抬步迈进房门，一边问道。
“大师兄带着其他师兄弟，正在后院准备再试一次火龙出水。”弟子连忙回答。
“大师兄？”韩度疑惑。
弟子连忙解释：“大师兄陶潜，公爷应该是见过的。”
“哦！”应该是见过，但自己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随后想到弟子的话，哈哈一笑道：“看来我的运气不错，一来就看到想看的。”
“公爷请！”
韩度跟着弟子来到后院，见几十个弟子在正围在一个木架上的火龙出水，正在仔细检查着什么。
“呀？”韩度看了一眼，情不自禁的惊讶出声。
只见正静静放在木架上的火龙出水，通体黝黑，整体圆润当中泛着光泽。最关键的是一前一后，镶嵌着两组八片小叶片。
陶潜看到镇国公来了，连忙过来问候：“陶潜拜见公爷。”
韩度眉头一皱，满脸的疑惑：“你就是陶潜？”
自己的确是在陶成道身边见过此人，不过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他可不姓陶啊！
陶潜好似猜到镇国公的疑惑，连忙笑着解释道：“小的本家并不信陶，不过恩师对小的恩重如山，又将这些都传给了我。反正也不知道生身父母在哪里，干脆就自己跟着恩师姓了。”
原来如此......韩度微微点头，笑着道：“你倒是有心了。”
随后看向木架上的火龙出水，不禁问道：“这东西怎么样？”
陶潜立刻露出笑容：“托公爷的福气，应该是成了！”
“哦？”
以为镇国公不信，陶潜连忙指着它解释道：“小的已经试过了好几次，现在它能够笔直的飞出去六七里地，远超大炮的射程。”
明军经过改良之后的大炮，重三百多斤，射程能够达到四里。
“哦？真的？”韩度眼睛一亮，若是这东西的射程*真的能够达到七里的话，那真是一件利器。而且这东西还没有面世过，很有可能会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那爆炸呢？能够控制了吗，威力怎么样？”
陶潜脸上忍不住露出兴奋之色，指着火龙出水的顶端和躯干解释道：“小的将前面爆炸的部分和后面分开，在中间地方用引线连接在一起，这样就可以通过引线的长短来控制爆炸的时机。”
“小的尝试了很多次，总算是得到了引线适当的长度。”
韩度心情激动的抚掌，对于陶潜的行为十分理解。在没有办法将引线燃烧速度数据化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得到引线合适的长度数据，那以后不管造多少，效果都不会偏差太大。
“那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赶紧试试，我要看看效果。”韩度催促。
“准备好了，就等公爷一声令下便可以点火。”陶潜挥挥手，示意围在木架旁边的师弟们离开。
“好，那就点火，让本公好好见识一番吧。”
“是。”
陶潜亲自举着火折子上前，拉出小指粗的引线，点燃！
呲呲呲......
一阵青白烟气带着火焰冒出来，仅仅过了一息时间，一股拳头大小的火焰猛然出现，火龙出水受到一股巨力推动，瞬间从木架上朝天空飞射而去。
“来人，牵马过来！”
韩度立刻翻身上马，朝着火龙出水消失的方向追出去。
陶潜等人自然也立刻骑马赶上去。
刚刚策马跑出万家庄，韩度远远的便看到远处正在朝着地上坠落的火龙出水。清清楚楚的看到它还没有坠落到地上，瞬间一团光芒一闪而过，变成了一团烟尘。
等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听到一声轰隆传进耳朵里面。
韩度策马上前，看到山谷当中竖立着极大一片木桩、稻草人等物。
陶潜来到这里，根本顾不上韩度，反而是在找寻着什么。等到他找到之后，又开始计算起来，最后说道：“和计划的偏离了大概十丈，偏的还是这么多......”
“怎么？你还嫌多了？”
飞了七里多远，才偏离了十丈，在韩度看来这已经很厉害了。
陶潜十分沮丧的摇头：“小的已经想尽一切办法了，但是却始终没有办法做到更准一些。就算是偶尔一次没有打偏，但下一次小的却怎么也做不到。”
韩度一看陶潜就知道他太过异想天开了，这东西虽然已经做到了大明工艺的极致，但是以韩度来看仍然是简陋无比。
能够只有十丈的误差，这已经是十分幸运的事情了。
看着千疮百孔的木板，韩度下马查看了一下。三指头厚的木板被轻易的洞穿，这威力若是打在人身上，就算是穿着铁甲也根本挡不住。只要被打中，必然非死即伤！
“这些，是你准备的吗？”
“是的。”陶潜愣愣点头。
韩度亲切的拍着陶潜的肩膀：“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自责。”
“可是打不准的话，这火龙出水还有什么用？”火龙出水的杀伤范围可还不到十丈，也就是说，这东西几乎是打不准目标的。
在陶潜看来，就完全没有用。
但是在韩度看来，一个火龙出水当然是没有多大用处，但若是一次几百上千个发射呢？
打不准有什么关系，这东西能够爆炸，而且杀伤力巨大。
相比大炮的开花弹来说，不仅射程更远，而且威力也更大，这东西在现在就是无敌的！
“把这东西交给朝廷吧，本公为你在皇上面前请功！”
“嗯！”陶潜没有丝毫的介意，反正以前他恩师造出来的众多火器，都是被朝廷无偿给拿走了的。
“走，随本公进宫！”
不由陶潜分说，韩度便拉着他上马，朝着京城而去。
一千六百四十六章 发檄文，清君侧
北平城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陌生的兵马，自然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其中，北平右长史葛城虽然是燕王府要员，但是他心里从来没有想过燕王竟然会谋反。
等他发觉不对劲之后，便立刻悄悄将燕王想要谋反的事情上奏朝廷。
而朱棣在不久之后，也察觉到了葛城的异动，直接将他拿下，严加审问之后朱棣才知道谋反的事情已经被葛城密奏皇上。
正好这个时候，朱标的旨意到了燕王府。措辞之严厉，让朱棣心里大恐！
急忙将冯胜和道衍和尚找来议事：“皇上恐怕已经知道咱们的谋划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说完，朱棣满脸希冀的看向两人，希望能够从他们口中得到答案。
道衍和尚等朱棣话音一落，立刻抢先道：“王爷，此事本就不可能永远的隐瞒下去。现在王爷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还有六个都司之地在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刻起兵正当其时！”
自从朱棣身边的能人越来越多，道衍和尚再也维持不住以往的淡然了。以前朱棣只有他一个询问的对象，他不管怎么慢慢拖延都没事，因为朱棣只有他一个谋士。
可是现在，若是他稍微慢一点，恐怕朱棣就要转头询问其他人了，由不得道衍和尚不急功近利。
朱棣听了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转头看向冯胜。
冯胜捋着胡子，微笑的点头。
“王爷，奋起一搏，就在今日！”
道衍和尚看见朱棣的举动，脸皮忍不住抽了抽。他绞尽脑汁才想出的对策，接过在朱棣看来却没有冯胜的意见重要。
朱棣听完冯胜的话，果然重新拾起信心，双手忍不住用力握拳，“好，那本王就和朱标一教高下！”
手臂猛然一扫，将刚刚到的圣旨扫落在地，再也不看一眼。
“发檄文，清君侧！”
“檄文就由大师来操刀吧，大军调动就有劳宋国公费心了。”
“遵命。”
“遵命！”
隔日，朱棣亲自在燕王府召集众将，身穿甲胄，腰悬宝刀，立于堂前。
大声喝道：“......夫昔我皇考广求嗣续，惟恐不盛，今奸臣欲绝灭宗室，惟恐不速。我皇考子孙，须几何时，已皆荡尽。我奉藩守分，自信无虞。不意奸臣日夜不忘于怀，彀满以待，遂造显祸，起兵见围，骚动天下，直欲屠戮然后已。谓以大义灭亲，不论骨肉，非惟杀我一身，实欲绝我宗祀。当此之时，计无所出，惟欲守义自尽，惧死之臣，以兵相卫，欲假息须臾，然后敷露情悃，以祈哀愍，冀有回旋之恩，滂沛之泽。书达阙下，左右不察，必求以快其欲......”
七月初四，朱棣亲自下令兵出燕王府，迅速控制住北平九门，牢牢掌控住北平城。
消息传开，数日之内通州、蓟州，遵化、密云、居庸关、怀来纷纷主动归附。陕西、山西、河南、山东、大宁各地纷纷宣布归附朱棣，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大明半壁江山倒戈。消息传到京城，朱标怎么也没有想到，铁铉书信里的消息竟然全部成真。
愤怒的一拳锤在御案上，怒喝：“陕西、山西、河南、山东、辽东各地是怎么回事，难道朕就如此不得人心吗？”
韩度、还有刚刚赶回京城的耿炳文和汤鼎，以及武定侯郭英、景川侯曹震、鹤寿侯张翼、舳舻侯朱寿、定远侯王弼、东筦伯何荣等等，皆站在这里。
面对愤怒的朱标，韩度想了想开口：“皇上，大宁归附燕王倒是并不意外。毕竟燕王想要心无旁骛的应对朝廷，他就必须要先扫平周边才是。”
“那其他四地呢？”朱标怒气冲冲的看向韩度。
韩度沉吟一下，语气凝重的道：“原本臣一直都想不通，那就是陈迪那些人为何不顾一切的要去北边。”
朱标听着也不由得沉思起来。
“原本臣以为他们是去投靠燕王，但是现在看来，或许北方四都司之地归附燕王，这其中恐怕是这些人的功劳。”
“你的意思，这些人早就做好反叛的准备了？”朱标豁然变了脸色。
韩度点点头，“臣后来仔细翻阅过吏部所有的任命文书，发现从洪武二十三年开始，北边官员的任命就开始和浙东大族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洪武二十三年，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吏部尚书是詹徽吧？”
韩度淡淡点头。
朱标脸色十分难看，曾经他还对詹微颇为赏识，甚至在韩度和詹徽对上的时候，他还在韩度面前为他说过好话。
没有想到，詹微竟然早就心怀异心！
“原来，这些人从来就没有效忠过朕，亏朕当年还极力在皇考面前为他们求情。”
洪武年文官多出浙东，朱标对此当然清楚，当韩度说出刚才这番话的时候，他只感觉到一片真心都喂了狗！
深吸口气，朱标目光扫向众人，沉思问道：“现在老四起兵，朕该如何应对？”
众人纷纷暗暗吸口气，在没有确定朱标对燕王的态度之前，众人都不敢贸然开口。毕竟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谁知道两人私底下的感情如何？
“韩度！”
朱标见众人鸦雀无声，等了片刻之后，开始点名。
韩度见躲不过，只好顶上。
站出来，恭敬一拜：“皇上，燕王虽然是藩王，但是他罔顾先皇希望天下太平兄弟和睦之愿望。无道起兵，霍乱天下，论罪当诛！还请皇上祭告太庙，下旨削朱棣宗室属籍，废为庶人！”
现在最大的阻隔就是朱棣的燕王身份，只要削去他的这层身份，那韩度就能够放开手脚了。
而且，韩度知道朱标肯定不会公开对朱棣喊打喊杀，毕竟他是兄长要注意影响。因此，这话只好由韩度来说！
而韩度不在乎什么名声，反正自己已经和朱棣是同水火不死不休了，还在乎名声干什么？
朱标看了韩度一眼，直接忽略了他前面一句话。
转而说道：“朕明日便前去祭告皇考，削去朱棣宗室属籍，贬为庶人。”
“现在，诸位爱卿先讨论一下朱棣会出兵攻打哪里？长兴侯？”
耿炳文连忙站出来，躬身一拜：“皇上，现在山东和河南都落入朱棣手里。臣以为，朱棣若是想要进攻直隶之地，要么从河南而来，要么从山东而来。”
朱标听完微微颔首，“长兴侯以为朱棣会从哪里进攻？”
“很有可能是山东！”耿炳文抬头望着朱标，满脸坚定的回答。
朱标听了之后，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韩度。
“你以为呢？”
韩度脑海里飞速运转，一个个念头如同光芒一眼闪烁成一片。
忽然一个念头跳了出来，韩度眼睛里一阵清明。
“韩度？”
面对朱标的再次追问，韩度定了定神，连忙躬身问道：“皇上，臣有一问。”
“你想问什么？”朱标眉头一皱，疑惑的看了韩度一眼。
韩度直起身来，昂首挺胸的问道：“朱棣虽然坐拥北方六地，但是和大明实力比起来如何？”
“当然远远不如。”朱标毫不犹豫的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北方六地几乎占据了大明近一半疆土，但是可别忘了，现在大明可不止一京十四省。
大明在海外还有着广袤的疆土和众多总督府呢。
“所以，朱棣想要获胜，那就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兵南下，在最短的时间里攻破京城。否则，一旦皇上下旨命天下诸藩勤王，藩王和海外各总督府的兵马齐聚京城，那么他就必败无疑！”
韩度掷地有声的道：“而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攻到京城，只有一条路可走！”
“哪条路？”朱标听了韩度的分析，顿时心里大定。只要拖延下去，他这边的优势就会越来越大，直到将朱棣轻易的淹没。
现在只要知道朱棣会走哪条路，然后提前阻截他，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了。
“大运河！”
随着韩度的话音落下，殿内众人纷纷露出惊异的神色。
就连朱标都惊了，从古至今，打仗就没有沿着大运河突进的道理。但是韩度的话的确是没错，大运河的确是北平最快能够抵达京城的道路，虽然是一条水路。
而且，大运河原本的初衷便是用来将南方的粮草运送到北边，根本就没有设立关隘。
若是朱棣真的选择从大运河南下，那真是一路势如破竹！
朱标想到朱棣大军瞬间出现在帝京城下的场景，他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还好，还好韩度目光如炬，看到了这个致命的破绽。
深吸口气，朱标望着韩度问道：“大运河连一个关隘都没有，若是朱棣真的沿大运河南下，该如何抵挡？”
韩度淡淡一笑：“皇上，虽然大运河上并没有关隘，但是却又狭窄之处，并且能够被杂物给阻塞河道。只要找到一处地利之地，不难阻截朱棣。”
“哪里？”朱标连忙问道。
“徐州！”
一千六百四十七章 血战徐州
徐州！！！
朱标思考良久，并没有武断的赞同韩度的意见，转而看向郭英：“武定侯以为徐州如何？”
郭英还沉浸在内心的震撼当中，他和韩度并不熟悉，以往对韩度的了解还止步于“这是个会赚钱的”“海战不错，陆战不咋地”“先帝面前的宠臣”。
但是刚刚听了韩度的那番话，郭英才猛然惊觉先帝对韩度的恩宠不是没有道理的。
细想也知道，先帝就是靠着识人之明起家的，从义军带出来的淮西二十四将个个都是世间少有的人杰。
既然先帝能够毫无原则的恩宠韩度，那韩度又岂能是平常看到的那善财童子的模样？
郭英连忙拱手：“皇上，臣以为镇国公目光如炬，徐州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朱标有看向耿炳文：“长兴侯以为呢？”
耿炳文一直低沉着的神色，总算是露出难得的笑容：“皇上，镇国公此言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徐城三面阻山，一面临河，南引邳宿，北控兖济，西扼汴泗。一泻千里之势，以保障江淮险要之设旧矣。”
“南不得此，无以图齐鲁，北不得此，无以窥江东，乃是胜负转战之地。”
朱标见郭英和耿炳文皆同意在徐州阻截朱棣，心里的疑惑大去。
抬头望向韩度：“仔细说说的你的想法。”
韩度微微点头：“请皇上看地图。”
得到皇爷允许，王钺连忙挥手让人把地图搬进来。
朱标起身走过来，站在韩度身边。
韩度朝着地图北方各都司一指：“皇上，现在北方六都司皆落入燕贼手中。朝廷和燕贼之战若是拖的太长，北方六都司或许会慢慢真真的倒向燕贼。”
“因此，不仅燕贼急于和朝廷一战。若是有条件的话，朝廷最好也是速战速决，尽可能的将燕贼谋逆的影响降到最低！”
朱标听得连连点头，朱棣毕竟是大明亲王。一个亲王谋反，就算是他朱标占理，但也难免会被人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拨乱反正，消除对他负面的影响。
“臣以为朝廷应该屯兵徐州，在此与燕贼决战，毕其功于一役！”
朱标虽然也赞同屯兵徐州，但他心里还是有着疑虑。“燕逆麾下现在可谓是兵强马壮，朝廷现在能够动用的大军也就三十万，就算是把水师加上也只有四十万，你有把握在徐州打败他吗？”
朱棣也是举世闻名的猛将，朱标有所担心也是理所当然的。
“水师不能驻守徐州，水师还是在船上才能够发挥出威力。与其被困住徐州城里，还不如分出一部入运河，保证徐州城的粮草补给。另外一部直上大沽口，攻打北平！”
北平可谓是朱棣的老巢，水师可以直接北上攻其必救，的确是要比放在徐州城里更加有意义。
朱标点点头：“继续说。”
韩度心里早有预料，指着地图上徐州城的北边道：“皇上担心的兵力不足，也无需担心。徐州周围的山丘山势陡峻，整个城市就是坐落于峰丛中的河畔，形势非常险要，防御非常便利。”
“黄河（泗水）自西而东，大运河（汴水）自北而南，皆合于徐城之东北而下，城阻河势，河阻城势。黄河和大运河就好似徐州的两天天然护城河，徐州城可以凭借汴泗河道补给长期坚守，又因山河之限，大量兵力又很难在城外集结布阵，尤其是骑兵在此根本施展不开，难以对徐州造成威胁。”
“因此皇上不用担心燕贼兵马多，他有再多的兵马在徐州城下也施展不开！”
“若是他绕开徐州，直逼江东而来呢？”朱标又问。
韩度呵呵一笑：“那他就更加是找死了，绕开徐州，那臣就可以沿着泗水直达北平。和水师夹击之下，北平必破！”
“臣还可以沿着汴水衔尾追击，再加上水师截断长江，那么淮扬吴越之地就是朱棣的死地！”
韩度手在汴水和长江之间画了一个圈，中间的地方就好似一个瓮一样，瓮中捉鳖！
朱标总算是放下心来，点头赞叹道：“皇考曾经也说过，徐州乃是北方咽喉、京师锁钥。”
韩度猛地点头：“是啊，当年先皇就是因为提前占据徐州，才有了横扫齐鲁完全千古以来由南平定北方的壮举！”
“是啊，没有想到朕今日又要学一学皇考了。”朱标感慨一声。
随后转身回到丹陛上，庄严肃穆的扫了众人一眼：“诸位爱卿！”
“臣在！”
韩度带头，所有人齐齐躬身拜下。
“传旨，拜韩度为大将军，耿炳文、郭英为副将，率三十万大军驻守徐州。”
“另外！传旨，命天下藩王起兵勤王！”
......
朱棣发出檄文，原本以道衍和尚说法，他此篇檄文必然能够让天下景从。
可是结果却和道衍和尚预料的大大不一样，边塞九王除了朱棣自己和被他裹挟的朱权之外，没有一个人兄弟支持他。
好在，他们虽然不支持，但是也没有出兵讨伐他。毕竟现在朱棣兵强马壮，没有谁会傻到用鸡蛋碰石头。
不仅藩王不支持，就连百姓也不支持。
百姓是最不愿意打仗的，尤其是他们还能够衣食无忧的情况下，更加没有人愿意兵烽再燃。
而且朱标自己掏钱让天下男童都能够进县学读书，百姓对皇帝感恩戴德还来不及，怎么会跟着朱棣一个藩王反叛？
相比之下朱棣给过百姓什么，一根毛都没有！
要不是还有着大小官员的支持，朱棣自己恐怕多没有信心造反。
可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朱棣除了一条道走到黑之外，再也不可能有第二个选择。
“诸位，本王的檄文传到京城，朝廷必然会派兵前来。你们以为，该如何应对？”
“王爷，贫僧以为此战应当速战速决！”道衍和尚生怕被冯胜抢先，连忙道。
朱棣微微点头，他当然想要速战速决，毕竟他也知道越是拖下去，形势就会对他越是不利。
“北平想要最快抵达京师，最好的办法就是走海路。可是海路是水师的天下，此路不通啊！”
“王爷，不仅海路不通，而且贫僧以为王爷还需要防备着水师突袭。”道衍和尚略带尴尬的提醒。
没有办法，谁让北平距离大沽口这么近呢？
水师若是几万人悄悄在大沽口上岸，那骑兵只需要一日之间，便可以突袭到北平城下，实在是不得不防！
朱棣的脸色一黑，一想到老巢都在水师的兵锋威胁之下，他就隐隐有些后悔。他真是误信了道衍和尚和文官的鬼话，才想着能够取而代之。
见朱棣脸色大变，冯胜眼底光芒一闪，怕朱棣失去信心。
淡淡一笑，道：“王爷无需多虑。”
“哦？宋国公有何高见？”朱棣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满脸希冀的望着他。
道衍和尚的脸色一黑，却又不能在此刻说些什么。
冯胜点头：“北平距离大沽口太近，的确是极为容易被水师突袭。”
朱棣心里微微一沉，这是地理限制，恐怕谁也没有办法。
“不过，王爷既然起兵清君侧，那么就应该一鼓作气直接打到金陵城下。那么这北平城，守与不守，就不再重要了。”
朱棣听了沉吟一番，抬头试探着问道：“宋国公的意思是，本王将家眷也带走，留下一座空城？”
“放弃北平城虽然会有些不便，但是比起将来王爷首尾不能相顾起来，还是值得的。”冯胜耐心的解释。
朱棣低头沉吟一番，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没有办法水师的实力太强了，一旦他带兵南下，就北平城的那点守军，神仙也守不住。到时候家眷被朝廷抓去，那他就更加的被动。
“王爷若是想要快速直逼京城的话，老夫建议可以走大运河。”冯胜捋着胡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走大运河？”朱棣瞬间大喜，走大运河虽然比不上海路，但是的确要比官道快捷多了。
“好，就走大运河。”
“来人，传令下去，征调所有船只，大军沿大运河南下！”
朱棣现在麾下六十万大军，步卒和骑兵差不多各占一半。行军速度都是被步卒给拖累了的，只要让步卒上船顺运河快速南下，根本就不用担心骑兵的问题，就可以达到最快的行军速度。
而且，船只还能够运送粮草军械，大大的节约时间。
......
韩度回到家里，安庆迎上来，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韩度不解。
安庆连忙抓住韩度手臂，涩声道：“四哥，四哥真的反了吗？”
韩度感觉到安庆的手颤抖个不停，微笑一下将手放在她手背上，安慰道：“你听说了？”
安庆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微微点头。
韩度示意安庆先坐下，然后才叹声道：“皇上命我带兵北上，可能要不了几日就要出发。”
安庆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忙抓紧，急切的道：“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四哥，夫君若是遇见四哥，不知道能不能饶他一命？”
一千六百四十八章 血战徐州二
韩度立刻沉默下来，静静的看了安庆半响。
“怎，怎么了？”安庆不解的问。
韩度淡淡的道：“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够全身而退，你让我怎么留他一命？”
历史上朱允炆倒是干过这样的事情，很多人都把朱允炆败了的原因归咎到他那句“今尔等将士，与燕王对垒，亦须善体此意，毋使朕负杀叔父名”上了。
但是韩度认为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朱棣不能由朱允炆来亲自诛杀，因此朱棣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自杀，但不能俘虏后押回南京，由朱允炆亲自下令处决。
大将们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此朱棣并没有因为建文帝的命令，而像赵子龙一样在战场上七进七出，反而多次差点阵亡。
先锋大将平安曾经冲进燕军阵中，以马槊攻击朱棣，险些刺中；都督瞿能追杀朱棣，也是险些用大刀砍中，瞿能儿子瞿郁一箭射中朱棣头盔；济南守将铁铉诈降，用千斤闸将朱棣困在瓮城中，再命弩手齐射，要不是卫士拼死保护，朱棣已经被射成刺猬。
只有李景隆一个人把“毋使朕有杀叔父名”这条命令当真了，下令不得伤害燕王朱棣。
从此朱棣开始有如神助，甚至率领十多名骑兵窥探李景隆大营，被发现后也无人敢攻击，大军目送朱棣离开，连一个放箭的都没有。
当然，从李景隆后来打开金川门，让朱棣不费一兵一卒进城，也让人实在是难以揣测李景隆的立场。
金陵城是老朱呕心沥血用了一辈子打造的，完完全全就是天下最为坚固的城池。
北平城年久失修，就这样李景隆五十万大军都没有攻破！
若不是李景隆偷偷打开金川门，朱棣还真的不一定能够攻破金陵。
安庆听到韩度的话，瞬间惶恐起来。一边是夫君，一边是她的四哥，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当然希望两人都平安无事，可是战争却把两人推到了对立面。
“我，我......”安庆脸色痛苦的低下头。
韩度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声安慰：“你不用担心，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做好准备的了。”
......
虽然朱标早有准备，粮草军械都已经备齐，但是大军出征还是用了十日时间。
这一天，朱标带领百官登台拜韩度为大将军，北上镇压叛乱。
大军渡过长江，顺着大运河北上，直达徐州。
来到徐州的第一时间，韩度就下令将大运河给堵了。沉船、杂物、沙袋......所有能够扔进运河里的东西，都被扔进去，直接把运河堵了上百米，堵得死死的。
走进徐州城，韩度站在城墙上向四周张望过去。
笑着朝耿炳文道：“好一个北国咽喉、京师锁钥，今日咱算是见识了。长兴侯善守之名，闻名天下，这徐州城的防务就有劳了。”
“镇国公客气了，末将领命！”耿炳文脸上无喜无悲。
韩度点点头，知道耿炳文生性不善言辞。但是没关系，又不是打嘴仗，只要耿炳文能够守住徐州城就行。
而韩度也对耿炳文充满了信心，以他以往的战绩，把徐州城交给耿炳文自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韩度才不会让耿炳文带兵出击，他善守和不善攻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进攻的事情自己来，都要比耿炳文厉害的多。
一门门的大炮被搬上城头，韩度只看了一眼忙碌不已的耿炳文，便施施然的走下城墙。
论守城耿炳文是大师级的，根本就不用自己建议什么，或许自己的建议反而会拖累耿炳文的布置。
......
朱棣到达济南城，在此休整一日之后，立刻率领大军南下。
“前面是哪里？”朱棣骑在马背上，身边跟着冯胜和道衍和尚。
“王爷，前面是沛县，以如此速度要不了半个月，王爷就能够兵临京师城下！”道衍和尚带着恭喜的笑容回答。
朱棣却没有他那么高兴，心里反而隐隐冒出不安。
冯胜的脸色也是沉凝入水，张口叹道：“王爷，沛县后面便是徐州，老夫担心朝廷会在徐州阻拦咱们。”
“哈哈哈，朝廷阻拦又如何？”道衍和尚根本不屑一顾，“这些天咱们也不是没有遇到阻拦，结果都如同乌合之众一样不堪一击。”
冯胜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沉声道：“你不会以为朝廷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吧？咱们这一路走的越是顺利，那就越是说明朝廷把兵力集中起来，准备和咱们决战呢！”
“那也未必吧？朝廷就算是要和王爷决战，为何偏偏要选择徐州？”道衍倒不是觉得有其他的可能，但是他就是不想看到冯胜在朱棣面前继续立功。
长此下去，朱棣就更加信任冯胜了，哪里还有他道衍和尚的位置？
朱棣早知道两人不和，但是却从来没有出言阻止过，在他看来正是因为两人不和，才更加有利于他控制住两人。
但是现在和朝廷大战在即，他需要两人携手共进。
便开口想要缓和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徐州乃是江东咽喉之地，若是徐州失守，金陵便再也无险可守。因此，朝廷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放弃徐州的。”
见两人不再相互针对，朱棣又道：“是与不是，派人去一探便知。”
“来人！派探马去徐州，探明情况。”
韩度根本就没有丝毫的掩饰，直接就在徐州城头挂起帅旗。
因此，燕军探马很快便探到徐州城的情况，连忙回去向朱棣禀报。
“报，徐州城头旌旗招展，有大军驻守！”
朱棣的脸色一黑，听到最坏的消息，他心情能好才怪。
“看清楚是谁镇守吗？”
“镇国公，韩度！”
朱棣的脸色更黑了，长长吐了口气，才平复下心情。
“还探到什么？”
“回王爷，运河被堵了，咱们的船过不去了。”
“什么？运河堵了？怎么回事？”比起韩度在徐州的消息，朱棣对运河被堵更加关注。
若是不能走运河，那他就没有办法快速抵达京城了。
“能够疏通吗？”
“不可能！”来禀报的校尉使劲的摇头，“被人用杂物堵了数十丈，完全水泄不通，想要疏通除非另外挖一条河道将水引走才行。”
“走，带本王去看看。”朱棣脸色无比的难看。
冯胜和道衍和尚的脸色也不好，连忙策马跟上。
朱棣来到被堵上的地方，看到长长一截被堵得严严实实，久久没有说话。
“韩度！本王和你势不两立！”朱棣朝着满运河的杂物，无力的大吼一声。
勒转马头，回身走了。
这运河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疏通，朱棣即便是守在这里也没用。而且，这里距离徐州城并不远，韩度也不会让他安安心心的把运河疏通。
......
韩度站在城头上，通过望远镜清清楚楚的看到大量的燕军朝着徐州城围过来。不仅没有丝毫的担心，反而脸上露出笑意。
“长兴侯，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镇国公放心，燕贼想要从徐州城过，除非从末将的尸体上踏过去！”耿炳文淡淡的道，他的确是有资格轻视朱棣。
朱棣看了城头上高高飘扬的“韩”字大旗一眼，又看了看面前河流山头，一股深深的无力甘充斥他的心头。
深吸口气，叹道：“宋国公怎么看？”
冯胜沉吟片刻，叹息道：“徐州自古以来便是易守难攻，想要攻破此城，恐怕并不容易！”
朱棣当然知道不容易，要不然他也不会感到如此无力。
“本王想问宋国公，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攻破此城？”
“没有办法。”冯胜长叹：“徐州千年以来，大小战数百场，能够想到的办法都被前人想完了。”
冯胜有句话没有直说，想要攻破徐州城只能够一寸一寸的用人命填过去。
朱棣当然也知道只有这个办法，只是他不甘心啊。他麾下虽然有六十万大军，号称百万。
但就算是攻破徐州城，还能够剩下多少人马，他也没有把握。
若是在这里损失太大，他拿什么去攻破金陵？
至于避开徐州城，直接进攻金陵，朱棣丝毫不考虑。他知道，若是那样的话，韩度一定会衔尾追击，置他于死地。
朱棣下令：“来人，继续打探，务必把徐州城的情况给本王打探清楚。”
当天夜晚，朱棣便拿到了徐州城大概的情况。
“主帅韩度，副将耿炳文、郭英......徐州城屯兵三十万，粮草军械充备......”
朱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止不住的往下沉，甚至他宁愿不知道这个消息，那样或许他的心都还要好受一些。
不仅是朱棣，就连其他人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神色。
耿炳文善守之名震惊天下，现在他来守徐州这样的坚城。想要攻破，简直就是难于登天。
“耿炳文不是在守卫嘉峪关吗？怎么会把他给召回来？”道衍和尚也听闻过耿炳文的鼎鼎大名，语气当中带着不忿。
冯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心里冷哼，真是天真，都不看这是什么时候，难道朱标还会放着良将不用吗？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朱标可不会犯这样的傻事。
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血战徐州三
绕又绕不开，打又心里没底，一时之间朱棣心里五味杂陈。
偏偏他还是所有人的主心骨，谁都可以将心里的情绪表露出来，但他绝对不能。
“哼！不就是耿炳文和韩度吗？耿炳文今年六十有七，本王就不信他还如当年那样厉害。至于韩度，不是本王看不起他，他也就海战厉害一点，陆战他打过一次像样的仗吗？”
不管怎么说，有了朱棣这番话，众将的士气大振，一扫刚才的阴霾。
燕山中护卫千户丘福立刻大声喝道：“王爷，就让末将去试试耿炳文和韩度的斤两。”
朱棣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喊口号是一回事，真刀真枪的干是另外一回事。
面对耿炳文和韩度，就算是朱棣心里都十分没有底气，即便是要攻城，那也要从长计议。
......
徐州。
徐成斐跟在韩度身边，巡视着城墙。
忽然问道：“梅殷麾下有四十万大军，而且就镇守在淮安，你为何不派人去与其联合，共击燕贼？”
韩度听闻之后顿住脚步，回头望向徐成斐。
颇有深意的看了他几眼，才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提起他来？”
徐成斐愣了愣，反问：“怎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问题？我只是看到旁边有四十万大军在侧，你就算是不将梅殷召来徐州一同驻守，也应该让他在外伺机而动才对啊。”
徐州虽然是大城，但是也的确不可能将七十万大军都放在城里，没有这样打仗的。
至于为何不联系梅殷，一来是韩度对梅殷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对朱棣的态度太过奇怪了，不得不防。还有就是，连朱标都没有下令梅殷协助自己，自己怎么能够擅自调动他？
略微一想，韩度含含糊糊的说：“朱棣虽然有六十万大军，但是咱们是占据地利的一方，难道你还怕了燕军不成？”
“这怎么可能？”徐成斐淡淡一笑。
韩度两手一拍，“这就对了嘛，若是朱棣真的能够攻破徐州，那再调梅殷前来支援也不迟。”
徐成斐还是非常疑惑，不解的看了韩度一眼。或许在其他人眼里，韩度这是想要抢功，但是徐成斐十分清楚，韩度对于功劳根本就不看重。
当年那么多的机会，都没有看到韩度抢过功劳，还主动把功勋分给其他人，现在怎么可能是想要抢功？
“山字营准备的怎么样？”韩度见徐成斐低头沉思起来，连忙转移话题。
果然，徐成斐的注意力一下子就回到山字营上，连忙回道：“休整了几天，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而且火药、子弹充足，随时都可以投入战斗。”
韩度背着手看向城外的燕军大营，露出淡淡微笑：“不急，咱们是守城的一方。还是先让朱棣尝尝长兴侯的厉害，好让他清醒清醒。”
“竟然敢起兵反叛，我看他是在北平呆久了，脑子被暴风雪给冻成了石头，不知道天高地厚！”
......
朱棣最终还是选择攻城。
丘福的话虽然粗鄙，但是十分有道理，谁强谁弱还是要打过才知道。
“丘福！”
“末将在！”丘福脸色大喜，第一战就点他的将，他当然高兴。这说明，他在燕王的心里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点精兵两万，攻城！”
“得令！”
听到燕军大营传出阵阵号角声，韩度连忙登上城头。
耿炳文胡子花白，朝韩度抱拳：“镇国公，燕军要攻城了。”
韩度点头：“我看到了，守城之事就全靠老将军了。”
耿炳文十分高兴的点头，韩度能够把守城之事全部交给他，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而且还是一副就在一旁看看，绝不干涉的样子。换成是其他人，就算是全权让他守城，恐怕也会偶尔插手指挥。
“全军戒备！”耿炳文转身举起手中的宝刀，一声大喝。
“杀~~~”
徐州城外有一左一右两道丘陵，正好在中间形成了一个不大的开阔地。这点地方起兵根本施展不开，也就只有步卒才能够排上用场。
朱棣麾下几十万起兵基本上就被这复杂的地形给限制的死死的，只能够在外面呆着发挥不了作用。
但是开阔地后面却是汴水和泗水形成的护城河，想要通过填平的方式通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因此，想要攻徐州城，必须先抢夺到唯一的护城桥。
想要在城内守军密集的攻击之下，抢夺到唯一的一座桥，其难度有多大，可想而知。
而朱棣没有这样死板，他并没有派兵强行夺桥，而是打造了木筏移动到汴水上方一点，让木筏顺汴水而下，直接登临徐州城下。
耿炳文看到此举，也是大为赞叹出乎他的意料。
“开炮！把燕军都打到汴水里喂鱼！”
这么远的距离，就算是神雷铳也不可能攻击到，只能够依靠大炮。
随着明军开炮，燕军当然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渡水将士一味挨打，立刻开炮还击。
大明第一次大规模的炮战，就此拉开序幕。
大战从日出开始，直到日落西山双方才不得不收兵。
期间燕军多次一度占据桥头，但是都被明军给生生打退。桥头的位置是完全暴露在明军的攻击之下，燕军根本就顶不住神雷铳凶猛的火力。
仅仅一日，燕军便付出上万伤亡的代价。
“末将损兵折将，还请王爷治罪。”
丘福浑身染血，他是亲自带兵攻到了桥头上死战不退，可是最终也没有能够将桥夺下，在亲兵用身躯为他当盾牌的情况下，才侥幸活了下来。
要不然，丘福恐怕会成为燕军当中第一个战死的千户。
朱棣将白天的战斗全部看在眼里，丘福不可谓不勇猛，燕军也舍生忘死的拼杀。
但是无奈徐州城实在是太过险要，付出这么惨重的代价，却什么都没有捞到。
亲手将丘福扶起来，反而安慰道：“今日之败，非战之罪，起来吧。”
“多谢王爷！”丘福满脸愧疚的起身。先前他还对耿炳文不屑一顾，可是经过一日的厮杀之后，他才深深的感觉到对方的厉害。
鏖战一日，损失上万人马，他连耿炳文的底细都没有摸到。虽然有着徐州城易守难攻的缘故，但是这也太过离谱了。
“明日之战，谁愿意为先锋？”朱棣见丘福神色沮丧，知道明日是靠不住他了。只好抬头望向众人，希望有人能够主动站出来。
可是，场面一阵寂静，落针可闻。
就在朱棣心生恼怒的时候，张玉一步迈出：“王爷，末将愿意为先锋。”
“好！”朱棣大喜，这个时候只要还有人敢站出来那士气就能够保住，否则恐怕士气会一泻千里，这仗就没有办法打了。
“点五万大军，明日继续攻城！”
“是。”
张玉指挥着燕军拼杀了整整三日，结果虽然要比丘福好，但是好的也不多。也就是堪堪摸到城墙而已。
“末将无能！”张玉也不得不跪拜在朱棣面前亲求责罚。
朱棣还没有昏聩到分不清好坏的地步，自然是不会责罚张玉。甚至因为张玉主动站出来承担起先锋的重任，让朱棣心里感激。
可是接连两次攻城失利，不可避免的让众将士气有些低落。
正当朱棣愁眉不展的时候，冯胜缓缓起身，声音轻微的道：“看来耿炳文还是宝刀未老啊。”
朱棣眼里露出惊喜之色，一脸希冀的看向冯胜。
冯胜淡淡一笑：“论行军打仗，老夫当年连开平王都没有服过。也就是老夫不是先帝从淮西带出来的，才让徐达专美于前。”
“老夫平身所愿，就是要向世人证明，大明第一名将不是别人，正是老夫！”
“王爷，让老夫来会会耿炳文吧。”
朱棣连忙站起，一脸惊喜的握住冯胜的手：“有老将军鼎力相助，本王可高枕无忧矣！”
......
隔日，韩度看在日上中天，对面的燕军大营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笑着看了耿炳文一眼：“看来，朱棣是知道长兴侯的厉害了。恐怕在他没有想好对策之前，是不会再攻城了。”
耿炳文微微点头，随后提醒道：“公爷可千万不要小看朱棣，他也算是一个能将。若是没有徐州城的话，老夫也不会如此的轻松。”
韩度淡淡点头，朱棣的本事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也从蓝玉口中听说过。
以蓝玉的高傲，都能够对朱棣行军打仗的本领称赞，甚至提醒朱标要小心防备朱棣，可想而知朱棣的才能。
数日之后，燕军大营当中再次传来号角声。
冯胜浑身甲胄站在高台上，他的出现让燕军士气大增。
“来人，把老夫的旗帜挂起来。”
一个硕大的冯字旗被升起，迎风飘扬，发出阵阵咧咧声。
“冯？”韩度看到望远镜里飘扬的帅旗，疑惑看向耿炳文：“燕军里面有谁姓冯吗？”
耿炳文也十分疑惑，这世上姓冯的名将当然有，但是却不应该出现在燕军当中才是。
来不及细想，看到燕军开始攻城，冯胜顾不得深究，立刻开始指挥反击。
出乎韩度的意料，这一次燕军的进攻和前两次完全不同，虽然不是十分猛烈，但是却又一个坚定稳固逐渐推进的架势。
这种步步为营，稳扎稳打的方式，让韩度心里一跳。
“不好，桥头恐怕要守不住！”
果然，就在韩度紧张的盯着桥头的时候，坚守了数日的桥头在燕军的攻势下，不过两个多时辰便被燕军占据。
“所有大炮听令，炸桥！”耿炳文毫不犹豫的下令。
一千六百四十九章 血战徐州四
密集的铁球朝着桥头飞过去，刚刚被放下的木桥瞬间被打的直接断成两截，连人带木板全部掉入汴水当中。
后面的燕军急忙止步，只能够眼睁睁看在汴水里的人挣扎着沉没下去。
铛！铛！铛！
冯胜果断收兵。
呼~韩度看到燕军仓惶退走，才舒出一口气。
晚上，耿炳文找到韩度，一脸凝重的说道：“大帅，今天的攻城有些不对劲。”
韩度点头，“我也看到了，大炮和火器压制的时机非常的精准，要不然也不会被燕军轻易的将桥头给占去。”
“不仅如此。”耿炳文继续道：“对方的战法，让老夫想到了一个人。”
“谁？难道长兴侯看出来了？”韩度心里大喜，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是能够知道对方是谁，那应对起来就会从容多了。
耿炳文缓缓点头，“老夫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只是觉得此人的战法非常像冯胜。”
“冯胜？”韩度瞬间想到白天升起的冯字帅旗，心里不由得惊讶道：“难道真是他？”
“可是，冯胜不是回凤阳居住吗？他是怎么去了北平，又是如何与朱棣勾结在一起的？”
韩度十分疑惑。
耿炳文听了却摇摇头：“大帅知道，老夫对这些一窍不通。大帅都想不明白的，老夫就更加想不明白。”
“不过老夫有九成的把握，今日指挥燕军的就是冯胜。”
见韩度没有说话，耿炳文继续解释道：“冯胜用兵有排山倒海之势，论步步为营天下谁也比不过他。”
“洪武四年，大明三路大军北伐。就连中山王尚且战败损兵折将，但是冯胜却是大获全胜斩获众多，不仅俘虏无数，还俘获牛羊等十余万。”
这一战韩度听徐达说起过，当时徐达对冯胜就极为推崇，赞他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徐达当初就是因为太过冒进，才会导致惨败。
“若真是冯胜的话，那咱们的麻烦大了！”韩度仰头一声长叹。
耿炳文也附和着点头，冯胜或许没有他善守，但是冯胜是攻守兼备毫无弱点啊。
原本他和韩度两人，一个善守，一个善攻，配合得当对方朱棣没有问题。
但想要凭此击败冯胜，耿炳文都没有十足把握。
韩度思量良久，才道：“派人出城，打探究竟是不是冯胜。咱们先按兵不动，燕军若是攻城的话，还需要长兴侯费心了。”
“老夫省的。”耿炳文点头答应。
不过三日，韩度便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果然是冯胜。
韩度站在城头上，看着冯字帅旗，眉头紧皱，十分不理解的道：“冯胜位居国公，朱棣究竟能够给他什么，让他不惜反叛朝廷？”
忽然想到当初自己在老朱面前为冯胜求情，韩度就感觉到自己当时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了，才会冒着被老朱收拾的风险，极力保全冯胜。
现在看来，还是老朱识人的眼光更胜一筹。若是当初处死冯胜，自己现在就没有这个麻烦了。
自从由冯胜开始指挥燕军开始攻城之后，韩度明显的感觉到面对冯胜灵活多变的进攻，耿炳文开始有些疲于奔命。
一阵嘹亮急促的号角，越来越多的燕军士卒搭上梯子，艰难的一步一步朝着城墙上爬。期间大多数士卒还没有爬一半，就被各种火器击中从梯子上摔下去。
哪怕是爬到城墙顶的士卒，也在长刀的猛刺下受伤掉落下去，生死不知。
长剑与弯刀铿锵飞舞，长矛与投枪呼啸飞掠，密集箭雨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火器鸣响直使得山河颤抖！
铁与血的碰击，死不旋踵，狰狞的面孔，带血的刀剑，低沉的嚎叫，弥漫的烟尘，整个城池都被这种原始搏杀的惨烈气息所笼罩所湮灭......
“杀！”韩度一声大吼，双手持着左轮便冲了上去。
随着砰砰声接连不断的响起，一个个燕军士卒被韩度格杀在地。
子弹很快打完，韩度正分神想要重新装弹。
“公爷小心！”
郭英一声大吼，飞身上前将韩度撞开，反手一刀将一个士卒砍死。
韩度只感觉到身子不受控制的一歪，眼前有大片白光闪过，随后便看到郭英手刃士卒的一幕。
“多谢！”救命之恩，韩度无论如何都要有所表示。
“末将护着公爷先过去。”郭英长刀一横，守在韩度面前。
韩度一眼扫去，城楼之上遍地都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这种近身战的情况下，虽然左轮火力十分凶猛，但也不是没有弊端。
一旦子弹打完之后，根本就没有时间重新装弹。有这时间，极为容易被对方抽出的长刀给砍死在地。
深知道自己并不是玩刀的料，韩度点头在郭英的护送下朝着城头而去。
“滚下去！”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看到韩度无事，耿炳文才松了口气。
“公爷刚才过激了，就凭现在的局势，冯胜还攻不破此城。公爷切记不可再鲁莽，一旦公爷有失，军心必然大乱，那才是无力回天之举啊。”
韩度重重的点头，表示自己不会了。
......
又一次打退了燕军的攻城，韩度浑身甲胄沾满了鲜血，不过这些血迹都是燕军的。靴子里更是如同进水了一样，每走一步都发出库茨库茨的声响。
“咱们守多久了？”
“一月有余了。”耿炳文毕竟年纪大了，经过这么长时间高强度的打仗，他的精神有些不济。
韩度顿时沉默下来，这一个多月徐州守的十分艰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燕军当中的火器一点都不比韩度少。
大炮不要钱一样日日开炮，轰了这么久了竟然也没有丝毫渐弱的迹象。
要知道燕军可不是朝廷大军，他们手里的火药和子弹都是受到限制的。
按照原本的预计，燕军的火药和子弹最多只能够坚持五天的攻城作战。可是这都一个月了，却还是十分的充足。
正是因为如此，徐州这一个多月才会守的如此艰难。
军器局根本不可能多给朱棣一丝一毫，燕军哪里弄来的火药和子弹？韩度禁不住疑惑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就算是要追究那也要等到此战获胜之后。
“一个多月了，恐怕朱棣也习惯了咱们只守不攻了吧？”韩度咧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耿炳文愣了一下，“你想要袭营？你不会以为，冯胜对此毫无防备吧？”
韩度摇摇头，朝着正在开火的燕军大炮一指：“咱们最大的威胁根本就不是朱棣那几十万大军，而是大炮和火器。”
“若是能够把朱棣的火药和火器毁了，那他想要攻破徐州简直是做梦！”
耿炳文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怔怔的看向韩度：“如此重器朱棣必然防备深严，想要毁掉并不容易吧？”
“若是大军袭营当然不容易，可若是只派少数人摸进去呢？还是有可能的。”韩度微微一笑。
像耿炳文冯胜朱棣这样的人，几乎没有派小股精锐渗透作战的理念。
在他们看来，打仗就是两军对垒真大真枪的对拼的。
但是在韩度看来，只要能够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削弱对方的实力，那就是可行的。
“只去几个人有什么用？”
韩度笑着摇头：“不需要几个人，只需要一个人能够摸进存放火药的地方，扔进去一个震天雷......”
“轰！”
韩度握拳做出一个爆炸的动作，“整个火药库都要飞灰湮灭！”
耿炳文瞬间明白了韩度的意思，的确若是没有火药的话，只摸进去几个人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用处。
但是有火药就不同了，哪怕只是一个人都能够将所有的火药彻底毁掉！
虽然点火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这世上从来都不缺死士。
“你有这样的人吗？”
韩度点头：“山字营当中有这样的人，虽然不多只有十个，但是也足够了。”
“好，那老夫就等着大帅的好消息。”耿炳文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死士这个太过敏感，一个不好就会给韩度带来麻烦。
韩度回去找到徐成斐，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一遍。
徐成斐禁不住点头：“虽然从你提出这种作战方式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可事到临头，还是有些......”
韩度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但是却别无他法。拍了拍徐成斐肩膀：“我知道你和他们感情很深，不过现在形式危急，若是他们不去恐怕也会死在攻城战当中。”
“与其如此，还不如让他们死的更加有价值！”
徐州城若是被朱棣攻破，那死得就不是几个人，或者是几万人了，三十万大军最少要搭进去一半。
而且一旦朱棣占据徐州，必然会震动天下，整个徐州往北都会落入到朱棣手里。到时候再想收复徐州，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的事情了。
这其中要付出的代价，更加巨大的可怕。
一千六百五十一章 血战徐州五
陈亨掀开帐帘，见朱棣正坐在上位低头处理着军务，连忙上前轻声道：
“王爷，咱们的火药不多了。”
朱棣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轻松的道：“没有就让匠作营多做一些。”
然后又皱眉低下头。
陈亨欲言又止，双腿一动不动。
朱棣察觉到他没有离开，再次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王爷，没有硝石硫磺了，匠作营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朱棣愤怒的把毛笔摔在桌子上，浓黑的墨汁四处飞溅。
“韩度！”
朱棣双眼就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的低吼。
“还有多少火药？”
陈亨连忙躬身，小心翼翼的道：“就算是把匠作营的加上，也最多支持半月所用。”
半个月，半个月怎么够？
朱棣被阻在徐州城下足足两月了，哪怕是冯胜都没有能够一鼓作气攻破此城，到现在都还在外城墙上拼命争夺！
“命匠作营把所有火药都做出来。”
“是！”陈亨立刻抱拳躬身。
看着转身就走的陈亨，朱棣沉吟一下，道：“去请宋国公来见本王。”
陈亨瞬间顿住脚步，回头躬身一拜：“是。”
今日没有攻城，冯胜将事务安排下去之后，便在自己的帐篷里休息。他年事已高，接连两月的征战快要耗尽他的精力，现在的他只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休息一番。
得到燕王召见他的命令，冯胜不敢耽搁，强打起精神来到王帐外面。
掀开帘子走进去，“王爷何事召见老夫？”
朱棣心里微微一动，对冯胜倚老卖老的语气有些芥蒂，可是现在还需要依靠冯胜。他不仅没有丝毫不满，反而脸上瞬间露出笑容。
招呼道：“宋国公快快请坐！”
朱棣连忙起身，亲手招呼着冯胜坐下。甚至他连主位都不做，反而专门坐着冯胜下首位置，完全是一副后辈虚心像冯胜求教的姿态。
偏偏冯胜最吃朱棣这套，跟在朱棣身边的这些日子，冯胜才感觉他低头了一辈子，总算是能够昂起来。
朱棣亲手奉上茶水，才缓缓问道：“宋国公，咱们已经被阻在徐州两月了，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破城？”
冯胜听了，脸色瞬间变了，满脸不高兴的道：“怎么？王爷这是嫌老头子无能吗？若是这样的话，那还请王爷另选贤能吧。”
“不不不......”朱棣双手连忙摆动，“放眼天下谁还能够和宋国公相比？只是本王被阻在这里，朱标可不会闲着啊。本王担心，若是继续拖下去，等到勤王大军赶到，那咱们就完了！”
朱棣也不想如此在冯胜面前低声下气，但是没有办法，谁让他有求于冯胜呢？
冯胜征战一生，破城无数，论攻城经验没有谁比得上他。这一点，就连朱棣自己都清楚的明白他不如冯胜多矣。
冯胜重新端起茶杯，低头沉思起来。的确，燕军的时间可不是无穷无尽的，若是不能尽快攻破徐州。
那等到勤王大军到来，他冯胜再厉害都无力回天。
“宋国公？”见冯胜沉思，朱棣等了片刻之后不得不轻声呼唤。
冯胜抬头，长叹一声：“徐州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易守难攻，耿炳文无愧善守之名。”
朱棣的心情猛地往下沉，“难道，就连宋国公都没有办法吗？”
冯胜看了他一眼，叹道：“除非耿炳文现在死了，只要他一死老夫保证在三日之内攻破徐州城。”
朱棣满心无语的看了冯胜一眼，他早就想耿炳文死了，谁不知道只要没有了耿炳文，就凭韩度根本守不住此城？
可是耿炳文躲在徐州城里，这徐州城就像是个乌龟壳一样，怎么都砸不烂，他那耿炳文有什么办法？
若是诅咒耿炳文能够把他咒死的话，他朱棣现在就去摆香案。
“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朱棣满脸的不甘。
冯胜暗暗撇嘴，其他可能倒是也有，但是都不会比这个的可能性大。
“若是守军从徐州城出来和老夫作战的话，那老夫也有十足把握能够败耿炳文。”
朱棣无语的看着他，这话说了完全就等于没说。
除非耿炳文发疯，否则谁会放弃城池的优势，选择和他在野外开战。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棣不死心。
冯胜沉重摇头：“若是王爷想要在短时间内攻破徐州城的话，除此之外，没有！”
朱棣满心失望的低下头，感觉就好似被无形的绳索勒住了胸口，让他满心绝望。
“若是......”顿了顿朱棣又道：“本王是说，若是本王退兵的话，有没有机会把守军给勾出来？”
冯胜呵呵笑着摇头，“若是只有耿炳文的话，王爷此计或许还能起作用。但是韩度此人狡诈非常，王爷对他也是了解。难道王爷以为，仅仅是假意退兵就能够瞒过韩度的眼睛？”
“难道本王就没有一点办法？”朱棣拳头捏紧，狠狠的捶在自己腿上。
“除非......”冯胜心中一动，认真的思量朱棣的话，反而开始沉吟起来。
“除非什么？还请宋国公明言。”朱棣听闻，眼睛一下子瞪大，满脸惊喜的望向他。
冯胜缓缓抬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朱棣：“除非是韩度自己主动来袭，并且让王爷遭受大败。毕竟王爷假意退兵，韩度一定会怀疑，但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怀疑他自己。”
“这......”朱棣忍不住皱起眉头：“韩度都在徐州城里龟缩了这么久了，丝毫没有要反击的意思，又怎么会来偷袭？”
冯胜也是微微一叹：“所以，这只能看天意......”
天意......道衍不止一次的说过天意在我，希望这次也不会例外......上苍保佑。
朱棣抬头望着帐外的天空，一片蔚蓝，看不到一点云朵。
......
夜里，一队人悄悄的从城墙上通过吊篮放下去。落地没有一丁点声响，几个呼吸之间便消失在夜幕里，再也不见半点踪迹。
次日太阳逐渐升起，徐州城左边的山丘之上，一片青草覆盖下面，一个望远镜从草丛中探出来。
这里居高临下，轻易的就可以将燕军大营一览无余。
“什长，发现燕军的火药放在哪里了吗？”左边一人背上捆着就地取材的草，用来当作伪装。
这样的伪装完全和此地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急什么？燕军还没有开炮，他们不去搬火药，我怎么知道他们把火药藏在哪里？”什长训斥了一句。
看了一眼属下把草根放进嘴里，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什长心里猛的来了火气。
“咱们这是在燕军的地盘，你能不能收起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
“什长你就放心吧，这里距离燕军大营这么远，根本就不会有人会过来！”
什长还没有开口，右边一人顿时低声厉喝：“噤声！有人来了！”
什长瞬间将望远镜收回，藏到草丛下。
左边一人再也不见放浪形骸的样子，立刻侧身让伪装将自己严严实实的遮住。
随着不急不缓传来的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草丛下的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甚至就从众人面前不过几尺的距离走过。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众人紧绷的精神慢慢的平缓下来。
燕军的探马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一来是明军这么长时间一直都缩在徐州城里，从来没有出来过，这些探马自然会放松警惕。
二来，燕军探马恐怕从生下来都不会想到会有如此伪装的方式，自然不会仔细的去观察脚边的草丛有什么异常。
仔细观察过后，发现那些探马并没有回来。
什长长长吐了口气，同时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都给咱把招子擦亮，谁再吊儿郎当，老子把你们的屁给捏出来！”
老大发疯了......
周围百来平米的范围内，十来个草丛同时颤动。
老大一个能够提笔写蝇头小楷的人，发起疯来也极度的恐怖。
什长训斥了众人一句，再次拿起望远镜看向燕军大营。
“咦？”
“老大，又发现啊？”
“闭嘴！”
“好好好......”
什长看着一群人搬着一筐筐的东西放到大炮旁边，视线顺着来来往往的人流，最终落到了大营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继续观察了片刻，什长确定了火药存放的地方。
一股巨大的喜悦充斥心头，禁不住低呼出声。“找到了。”
“真的？在哪里？”左边那人是个话痨，根本忍不住。
好在什长也没有和他计较，探出手朝着燕军大营一指。
“看到没有，就在那座寨子的旁边，那一个小房子里。”
此人也举着望远镜顺着老大指向的方位看去，“看到了，那就是存放火药的地方？若不是老大说，咱还以为那是一个茅厕呢。”
他也的确是没有说错，燕军大营里面几乎每个寨子旁边都会有这样一个小房子，无论是谁第一次看到都会以为这是茅厕。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你懂不懂？”什长教训了此人一句，“燕逆可是能征善战的名将，他岂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火药这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放在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反而他放在茅厕一样的房子里，更能够掩人耳目。”
一千六百五十二章 血战徐州六
“什长，咱们今晚就去干他一票？”右边的士卒也看到了，忍不住激动的问。
什长两手捧起，发出“咕咕”声。
所有的草丛缓缓移动，很快就围着什长聚集起来。
什长看着草丛下半张半张的脸，语气沉重的开口：“咱们去燕军大营，几乎是十死无生。”
“有可能咱们还没有进入大营，就被燕军给发现。就算是咱们顺利摸进大营，一旦咱们炸毁火药，那也必然会惊动燕军，一样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一片沉寂，没有一个人开口，全部静静的等着什长接下来的话。
什长深吸口气，沉声道：“咱是一定要去的了，但是你们若是不想去。可以等我走了之后，自己离开。”
“反正不管咱是被燕军抓住，还是炸掉火药，都是尸骨无存的下场，谁也不知道你们活了下来。只要你们往后隐姓埋名，想来还是能够过完这一生的。”
什长的话音落下，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草叶的微弱声响。
“呵呵......”左边士卒发出一声轻笑。
什长抬头瞥了他一眼。
士卒继续发笑，淡淡的道：“看来老大是看不起咱们啊！”
“是啊，凭什么老大你一个人去？难道就你有胆量，咱们都没有吗？”
“俺知道老大是想要报恩公爷，可是公爷又不止对你一人有恩......”
“要不？咱们把老大打翻了，咱们自己去？”
“你敢！”什长见众人越说越离谱，眼珠子猛然一瞪。
见众人没有动手，什长送了口气，叹道：“好吧，既然大家都去。那就必须要听从咱的吩咐，咱尽力将你们带出来。”
什长当然知道活着离开燕军大营的机会几乎是没有，但他是真的怕这些手下将他打晕。
旁边两人暗中运力的手掌，在听到老大的话之后，齐齐松懈下来。
的确，论谋略他们没有一个比得上老大。若是老大不去，他们都没有把握摸进大营去。
......
夜幕将临。
朱棣还沉浸在听天由命的纠结当中，说实话他虽然时时刻刻把天命在我挂在嘴边，但其实他是最不信天命的人。
挂在嘴边只是为了忽悠麾下的人罢了，他更加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轰！！！”
一声巨响传来，朱棣站在帅帐门口，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得缩成一团。
循声望去，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升起，翻滚着的光焰让整个大营都亮如白昼！
“王爷！”
“王爷。”
“王爷，没事吧？”
朱棣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看着还在蒸腾的火焰，脸色铁青。
怒吼：“究竟怎么回事？”
陈亨奔跑到朱棣面前，一脸惊恐的道：“王爷，火药......火药被人炸了！”
“什么？”朱棣怒目一瞪，虽然刚才看到爆炸的方向，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是真的得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愤怒到极致。
火药可是他攻打徐州城唯一的依仗，若是没有了大炮支援，恐怕就连冯胜都打不到城头上去。
没有火药，这仗还怎么打？
朱棣一步当先，急匆匆的朝着火药库跑去。
“王爷。”
“王爷......”
所有人都被如此巨大的动静惊醒，冯胜、道衍、丘福张玉等人全都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朱棣来到曾经火药库所在，原本的火药库早就已经消失无踪，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就连旁边的营寨都被炸毁了一大半，睡在里面的士卒死伤无数，满地一片哀嚎。
朱棣脸色铁青，下意识张口想要问是谁干的，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这种时候，除了徐州城里的大军，还能有谁？
“人呢？人呢！”朱棣发疯似的朝着四周看去。
刚才的光焰早就消失了，大营又重新被夜幕笼罩。只有大坑周边还有散落的火在烧着。
“末将......末将没有，没有抓到人......”陈亨声音颤抖。
朱棣猛然回头，血红的眼睛在火光一明一暗的闪烁下，显得分外吓人。
“啪！”一巴掌扇在陈亨脸上。
“废物！还不快去找？”
陈亨忍住脸上的剧痛，连忙低头：“是！”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冯胜忽然出声：“等等！”
冯胜看着低头沉吟的朱棣，不由得道：“找人不用让陈千户去，现在最紧要的是先救治这些士卒啊！”
朱棣下意识的看了满地哀嚎的士卒，深深的看了冯胜一眼，大喝：“救人！”
所有人都是一脸奇怪的表情，可是朱棣没有任何解释，直接一挥衣袍离开。
......
巨大的爆炸声震十里，韩度也被如此巨大的动静惊醒。
衣服都没穿跑出门，看到燕军大营那边火光冲天。
“哈哈哈！成了！”
耿炳文满脸笑容的来到韩度面前，“没有了火药，就算是冯胜也不可能攻破徐州城，他们输定了！”
是啊......韩度欣慰的点头。
见识过冯胜攻势之后，韩度一想起来心里就好似被冰冷的刀尖给指着。也就是耿炳文还能够勉强抵挡住冯胜的攻势，若是换成自己的话，徐州城早就破了。
不过在高兴之余，韩度望着燕军大营的火光，心里不由得黯然。
虽然炸了朱棣的火药库，但是去的那些人显然是回不来了。
这本来就是一去不回的任务，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的义无反顾！
“公爷也不必太过悲伤，这都是将士的宿命。”徐成斐知道韩度是在痛惜什么，开口劝慰。
韩度缓缓点头，战之上谁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一定能够活下去。
“封赏加倍，万万不能亏待了他们的家人！”
“公爷放心，咱会办妥的。”徐成斐一脸坚定的保证。
韩度这才放下心来，有着徐成斐亲自安排，能够保证这些人的家人能够得到应得封赏，还不会被人给觊觎，更加没有人敢欺负他们。
转头看向耿炳文：“还请长兴侯费心坚守城墙，以免朱棣发疯来攻打。”
“大帅放心，没有了火药，冯胜也休想攻进来。”耿炳文抱拳一礼，转身去安排防务。
韩度刚刚回到房间里，这么久的心病瞬间一去，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
隔日一早，韩度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穿上衣衫开门，看到徐成斐站在门口。
“怎么了？”
徐成斐满脸的古怪，顿了顿之后才道：“那些人......他们回来了。”
“回来了？谁回来了？”韩度被惊醒的，脑子还没有开始运转。
“去炸火药库那些人。”
韩度眼睛眯起来，不敢置信的问：“你说什么？这是真的？”
徐成斐微微一叹：“要不，你亲自去看看吧......”
“走。”韩度猛然点头。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帅帐里面，韩度看着整整齐齐站成一排的十个人。虽然他们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有两人伤的很重，哪怕是经过郎中的包扎之后，都只能够躺椅子上。
但是他们竟然一个不少的回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或者是奇迹！
开什么玩笑，燕军几十万大军，就算是机缘巧合让他们摸进大营，但是没有道理在炸了火药库之后，还能够全身而退啊！
若不是昨天晚上韩度确定朱棣的火药库千真万确的被炸了，韩度都要怀疑朱棣是不是在和这些人唱双簧。
“辛苦了，都下去休息吧。往后的大战，你们都不用上阵了。”
韩度虽然满心疑惑，但是却什么都没说。笑了笑，摆手让众人退下。
徐成斐也笑着道：“恭喜你们能够活着回来，放心，昨晚公爷将你们的封赏增加了一倍，原本是准备给你们的家人的。既然你们回来了，那随时都可以把封赏领走。”
“多谢公爷，多谢侯爷！”
众人听到封赏加倍，一个个惊喜莫名，连忙躬身一礼。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韩度神色古怪的思量着。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徐成斐径直在韩度身边，淡笑着问道。
韩度看了他一眼，摇头轻笑：“我就不信你没有察觉出奇怪的地方，燕军大营竟然被十个人来去自如，你说这可能吗？”
徐成斐略微沉吟一下，“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他们提前策划好撤退的路，趁着爆炸让燕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逃脱生天。”
“只是......这需要运气！”末了徐成斐补充一句。
韩度摇头轻笑，运气？这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运气？
所谓的语气，都是有心人精心的编织！
不过韩度也没有继续谈论下去，知道徐成斐也清楚这其中必有古怪。
接连三日，燕军都没有再攻城，好似那天晚上的爆炸对燕军造成了极大损失。也有可能是失去了大炮，燕军再也没有攻破徐州城的勇气。
正当韩度虚心的向耿炳文学习着守城经验的时候，郭英大踏步走进来。
满脸惊喜的道：“大帅，燕军退了！”
韩度豁然站起，“真的退了？”
“千真万确！”郭英连连点头，“今日一大早，末将就察觉到燕军大营不对劲，派人去查探发现整个大营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