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三章 火场救援
罗纳德看了不少书。
但对于化学或者力学之类的专业领域，他并非专门系统性学习的人，所以也只限于普通人程度的了解。
现在面对下方的爆炸现场，罗纳德也只能亲身实地的去看看情况。
好在有【守护天使】这样的万能防御法术。
所以在自己安危方面，罗纳德倒也没什么大的顾虑。甚至极度违反火场安全准则，他顶着火焰和浓烟就往下降落了过去。
然而很快，他身旁的海洛伊丝脸色就开始不对：
“罗……罗纳德，这里不太对劲。”
“我有些头晕，而且胸闷。”
只是听到描述、甚至不用去看，罗纳德就明白海洛伊丝现在缺氧了。剧烈的爆炸和不断的燃烧在加速消耗这片地区的氧气，两人在如此快速地接近这里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以自己的身体素质，罗纳德倒是能撑得下去。
但海洛伊丝显然没有离谱到他的地步。
稍作思考，罗纳德马上作出决定：
“海洛伊丝，你先去外面一些的位置吧，里面的情况我自己看看。”
海洛伊丝脸色相当难看，但还是选择支持罗纳德。
“没问题。”
“你……自己小心。”
两人现在的默契程度无需更多矫情，罗纳德挥手用【均轮】送海洛伊丝往外飞去，自己则一头冲进下方还在燃烧的区域。
少了需要照顾的同伴，罗纳德动作比之前更快，没花多长时间就来到了和地面相当近的位置。【守护天使】的白色光膜覆盖在罗纳德体表，帮他抵御外界火焰和烟尘带来的伤害。
而在这个位置，罗纳德也终于能够看清地面现在的惨状。
相较于外面火焰零零散散的状态，这里连成一片的红色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无论残破的建筑还是破碎的地面，每一处都是火焰。
非要找个准确的词来形容这里的状况。
那只能是‘一片火海’。
将这一幕惨状映入眼中，罗纳德一边继续深入，一边估算着【守护天使】的防御强度。全方位的火焰和高温、以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其他伤害，带来的是防御法术的不断衰减。
差不多每过去一分钟，罗纳德就必须重置一次【守护天使】。这种消耗速度和绝对不会间断的频率，比和普通神秘侧的施术者战斗可要累得多。
继续深入火海，罗纳德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在整片灾难现场。
——同时也唯一处于爆炸中央。
——被‘暴怒’之力感知到的三个活人。
罗纳德原本以为这三个幸存者，是和这件事有关的神秘侧施术者，利用法术成功苟活下来。但是来到近前，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三个幸存者所在的地方，实际上是一处工厂办公楼地下的保险库。位于地下，又有出色的密封和坚固程度，这才是他们能够幸存的原因。
不过这样的局面，现在亦成为了束缚罗纳德手脚的情况。他原本的想法，是帮忙把能够自保的三位施术者救出去，可现在要面对的，却是对火焰没有任何防御能力的普通人！
别说这些人被火焰和烟雾弄死的概率了。
就算看到罗纳德施法的场景，这些人之后也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但如果放着不管……
虽说这些人现在还是安全的状态，但火焰的温度逐渐蔓延到地下，迟早也能把他们闷熟在里面。
“……”
“还是救人要紧吧……”
思索了几秒钟，罗纳德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啪——
轻打响指，【总领天使】的力量首先将保险库周围的土石和火焰挪开，同时加固了保险库本身坚硬程度。
趁着火焰避开的短暂时机，罗纳德立刻操控‘暴怒’之力钻进其中，将这三个普通人直接弄晕，同时也充当接下来动作的缓冲。
“从对整个地球和天空的关系的出发，将开始构成我们的认知。”
接下来就是《天文学大成》的【测定长度】。
罗纳德将圣卡特琳娜之剑斜叠在地面横插入保险库下方，然后将双方的距离定义为最长。随后，就是他全力一脚踩在长剑露出的另一端。
砰！
一声突兀的爆裂声后，这个地下保险库就这样猛地向上飞了出去。
在罗纳德临时构建的杠杆帮助下，他的本就强悍的力量被再次放大数倍，竟是硬生生把整个保险库挑飞到高空之中！
注视着往上飞窜的保险库，罗纳德收回圣卡特琳娜之剑的同时紧跟而上地飞去。
砰砰砰——
又是连续几脚的狠踹，此刻保险库的外形也被罗纳德硬生生踹得扭曲。
当然，这也让它的位置再次拔高。
在保险库的高度，来到普通人不会立刻毙命的位置以后，罗纳德立刻挥剑将其斩开，然后在保护三人安全的‘暴怒’之力黑雾将他们带出。
这三人的具体情况和罗纳德猜想的差不多。
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这座工厂的主人；一位身穿工人装的年轻男子，毫无疑问是工作在工厂里的工人；最后一位脸上肮脏、身形瘦弱的小男孩，应该是工厂里的童工了。
刷——
几乎同时，被高高抛起的保险库残骸从罗纳德身边坠落下去，下面没有任何活人，火焰笼罩的地方也没人会过来查看。
最后瞥了一眼地面那一片炙热的红色。
罗纳德微微叹气，然后带着手上的三人往灾难现场的外围飞去。
在空中飞行，要脱离危险范围还是很快的。
一边避让着可能被人看到的位置，差不多一分钟时间过去，罗纳德就找到了之前被他送出来的海洛伊丝。
此刻海洛伊丝身边并非只她一人。
一个昏迷的小姑娘被她抱在怀里，身边还站着两个脱去外套的男人。
罗纳德救援火场中央这三人的时候，周围尽忠职守的调查员也大量地汇聚于此展开活动，其中自然少不了有人发现海洛伊丝，然后上前询问情况。
而看到自己同伴现在的情况。
罗纳德也立刻飞了过去：
“菲丽丝，你这边怎么样？”
第四百九十四章 人为的灾难
“罗纳德先生？”
“您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菲丽丝照顾着怀中的小姑娘还没开口，一旁的面容凝重的调查员就先上前一步。因为在局里就知道面前这位原典持有者的实力和态度，他开口询问得也非常直接：
“负责这边的调查员刚才也被这次爆炸所害，现在除了尽可能对人们进行救援，我们目前没有很好的头绪来处理这次事件。”
“……”
听到调查员的问题，罗纳德先打量了一下海洛伊丝。确认自己的同伴没有任何问题，他才放下手中三人回答道：
“我发现这边动静的时间就是爆炸刚开始的时候。”
“起码从我开始观察的时间算起，这边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魔力波动。而且爆炸中心现在已经被彻底摧毁，想要找出什么线索基本不可能。”
调查员的脸色非常难看。
接下来对罗纳德的回答，也非常符合他的施术者的认知。
“连原典持有者都能瞒过去的法术？”
“今晚工业区明明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到底是……”
“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这位调查员还想继续分析下去，然而罗纳德立刻开口将其打断，“我是说这次爆炸并非某个人法术的效果，而是单纯人为失误造成的工业灾害。”
“……”
听到罗纳德的话，调查员第一时间理解了话中的含义，但又没法完全理解。注视着面前神情严肃的罗纳德，他的表情一片愕然。
“哈？”
“这……您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普通人怎么可能弄出这种规模的爆炸，只有法术……”
看着面前完全不信自己的调查员，罗纳德这次直接伸手指了指周围：“你再仔细看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之前的爆炸来得突然，你们没能准确观测也就罢了。”
“可现在这些燃烧的火焰呢？散落的火星就是从爆炸里直接飞出来的，它们带没带有魔力波动你总不会看不出来吧？”
“事实就在眼前，相信它吧。”
“……”
和罗纳德对话的调查员沉默了。
他扭头看了看灾难中央还在燃烧的地方，然后又看看周围不远距离就有的火灾现场，最后茫然地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倒是和他一同行动的另一人在此刻走上前来，然后对罗纳德尊敬地点了点头。等到表示出自己对罗纳德的尊重，他才指着地上三个普通人说道：
“罗纳德先生，我也代表不了什么，就以个人先感谢您立刻前来施以援手的行动了。像您这样强大的施术者，救出来的人应该也不简单吧？”
这位调查员行事比另一位更加直接而高效。
他看上去根本不在乎这次爆炸的起源，神秘侧也好、工厂事故也罢，总之先从面前的原典持有者口中尽可能得到消息，才是他作为调查员最重要的工作。
罗纳德面对这样的询问，当然也不会隐瞒什么。
“这是我在爆炸中央，一个封锁起来的地下保险库里找到的幸存者。看他们还能有时间躲进去保命，对这次爆炸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
调查员眼前一亮：“是这样吗！”
他立刻走到昏迷的三人面前，用调查员的手法做了一遍检查，而得到的结果，和罗纳德说的一般无二。
“一点魔力使用的迹象都没有，果然不是施术者啊……”
小声喃喃地感慨着，这名调查员念着“十一卷二百六十页第六目”激活了测谎仪咒术，随即扭头看向站在后面的罗纳德。
“罗纳德先生，能先放开这位先生身上的法术吗？”
“其他两个先睡着就好，只是他一人。”
调查员指的是三人当中的那位成年工人。
商人打扮的家伙可能胡搅蛮缠，小孩子对事情的理解又可能出现问题，在这种需要最准确信息的前提下，还是深入一线的工人最适合盘问。
面对调查员完全合理的要求，罗纳德自然同意地解除了控制。
被‘暴怒’之力限制的思维回归身体。
地上躺着的男人立刻有了反应。
紧紧闭上的眼皮微微一颤开始睁开，贴在地面的胳膊也随之弯曲。
“唔……”
“我……你们……”
啪——
眼看这名工人就要彻底醒来，调查员伸手就在对方脑门上轻轻一点。
效果立竿见影。
工人才睁开的眼睛立刻变得茫然，但也没有真的昏迷。
这显然是一种用于审问人的法术。
紧随其后，调查员也如罗纳德所预料的那样开口了：
“你的名字？”
“亚当斯。”
“姓氏呢？”
“没有。”
“身份？”
“莫德化工站，第二组的工人班长。”
“……”
一些最基本的问答直到个人隐私。
调查员从工人口中得到了对方的具体信息。
这是一名叫做亚当斯的穷人，从贫民窟那边被人选中带到工厂做学徒，然后和大部分工人有着一样的生活，平时也没有和神秘可疑人员接触。
一直问到这里，调查员也能通过【测谎仪】实时监测对方的状态。这个男人完全处于法术的控制当中，回答任何问题都没有丝毫变化。
也正是确认了这一点，调查员才继续开口道：
“那么亚当斯……”
“你对这场爆炸，知道些什么？”
法术控制中的工人直接就回答了：
“今天晚上，我在夜间巡逻的时候发现被人压力管道出了问题，结果就在通知老板的时候，我们听到外面工厂里闹出很大的动静，然后老板就带着我们就躲起来了。”
“……”
听到这一串回答，调查员眉头紧皱。
工人给出的回复和罗纳德的说法有很高的符合性。
难道这次的爆炸，真的是因为工厂操作失误造成的灾难？不是某些危险组织的针对行动？
就在调查员为此而思索的时候。
罗纳德上前一步，看着面前的工人开口询问道：
“你检查压力管道有没有发现问题出现时的细节？”
“人为破坏还是单纯的设备老化？”
工人又老老实实回答了：
“人为破坏。”
第四百九十五章 难以断定的事物
人为破坏！
工人话一出口，罗纳德表情就是一变。
他看了看面前被自己救出来的三人，脑海中瞬间出现了一个令人不愿去想的假设。然而根据现在的情况，这个假设拥有非常大的可能性。
“……”
罗纳德在纠结中沉默了，他不确定自己立刻说出这个假设是好是坏。
而在罗纳德纠结于此的同时。
半蹲在工人面前的调查员已经开始进一步地追问：
“你说是人为破坏？”
“知道是谁动的手吗？或者有没有头绪？工厂里的什么东西能造成这种规模的爆炸？除了这些你还看到了什么？都告诉我！”
调查员态度有些激动。
然而连续不断的问题，却直接让迷茫之中的工人卡壳了。
花费了比之前明显要长的时间，这名被法术控制的工人才在迷茫中断断续续地开口：
“我……没看到动手的人是谁……但对方一定很熟悉工厂运转，不然也不会挑在……人少这个时间，对压力管道动手。”
“爆炸的东西可能……大概是原料，我只听人说过……那个叫甲什么二什么的东西，很危险。”
“其他的……我不知道。”
“……”
工人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可不容易。
等到问答结束，时间也过了一分多钟。
期间一边听着这些回答，同时还调整着自己的状态。等到工人把话说完，这位发问的调查员脸上一开始的焦急也开始褪去。
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卷的香烟点燃。只是一口深吸，烟卷就下去了接近六分之一的长度。
“呼——”
吐出一团不成样子的灰色烟雾。
安抚了自己的大脑后，这名调查员才语气复杂地开口了：
“罗纳德先生，调查局向来以保护斯普林斯这座城市的安全为己任，任何神秘侧的案件放在面前，我们都有十分充分的把握去处理。”
“但是今天这件事……”
“诚如您所说的那样，大概率、甚至本就和神秘侧关系不大，正常情况下应该交由城中的警察部门进行处理，但是这么大的……”
调查员此刻的表情复杂而深沉。
话说到这儿，他竟犹豫得无法继续说下去。
对这个男人而言，眼前面对的是超出他认知常识的事件，普通人闹出问题，但造成的破坏却是连施术者也很难造成的可怕光景。
这样的事情如果按照规定交给城内的警察系统。
他们真的有能力处理好，然后做出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吗？
甚至他现在和罗纳德的对话。
作为一名调查员，他好像也不太适合与一个外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
“……”
看着调查员一脸纠结的模样，罗纳德倒是能体会到对方的难处。放在平时，对方作为经验丰富的调查员当然能很快得出一个处理方式。
但是面对这种冲击三观和认知的局面。
即便是斯普林斯的精英调查员，一时间也陷入迷茫。
罗纳德心中感慨着这种场景，然后还是开口了：
“先生，先把这个工人打晕吧。”
“我们接下来问这个孩子一些问题，或许会有收获的。”
调查员顺着罗纳德的吩咐点头道：
“啊，好的，我知道了。”
打晕工人叫醒小孩，再对这孩子释放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法术，几乎肌肉记忆般的动作流畅而迅捷，被叫醒的孩子果然也进入迷茫的模样之中。
不过这一次，已经有些无措的调查员没有立刻开口。
而是主动把询问的优先权让给了罗纳德。
罗纳德上前一步，第一个问题随即抛给了面前的小家伙：
“孩子，你是怎么躲进地下保险库的。”
“跟着亚当斯大哥。”
罗纳德看了看一旁昏迷的工人，继续他们之间的问答：
“你平时一直都跟着亚当斯？”
“亚当斯大哥是班长，我平时没资格跟着他。”
罗纳德继续发问：
“那你今天为什么会跟着他一起走，他可是去汇报老板的？”
“因为我知道，工厂要爆炸了。”
“……”
这个回答一说出口，周围几人全部陷入沉默之中。
就连在一旁照顾小女孩的海洛伊丝，都在此刻扭头看向了小男孩这边。
对于一位童工而言。
这种回答意味着的东西实在有点多了。
亚当斯知道管道被人破坏，然后跑去汇报尚且能够理解，但这个孩子正常哪会有这样的警觉度？
也就在这种低沉的空气中，罗纳德继续提问了：
“工厂的压力管道，是不是你破坏的？”
“是的。”
“……”
果然如此。
听到这个回答，罗纳德就明白自己糟糕的预感没有出错。
导致工厂出问题最后发生爆炸的罪魁祸首，就是面前这个未成年的孩子。不然一个只能打打下手的童工，没理由能这么快地察觉到问题，然后和负责工作的工人、以及工厂的老板一起及时躲避。
这个孩子，提前知道一切。
视线在周围几人身上扫过，看到其他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之后，罗纳德还是继续提问了：
“你为什么要破坏压力管道？”
“我的弟弟死在工厂的工作里，我要对老板报仇。”
“……”
“你……”
罗纳德下意识地想要质问这个孩子，这家伙到底明不明白这种事意味着什么。他的报仇举动固然是成功了，但被牵连在内的人可不只是他们老板一个！
看看这灾难级别的破坏……其中死去的人甚至无法统计！
只不过话到嘴边，罗纳德还是停下了。
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工厂迫害童工的行为简直就是社会默许的行径，这孩子用这种方式反抗，然后幼稚的行为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这种事情，哪里是罗纳德三言两语就能断定的。
扭头看了看神情震惊的调查员，罗纳德结束了自己的提问，最后说道：
“我先去其他位置帮助救援了。”
“你们……按照正常的规定处理问题吧。”
话音落地，罗纳德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直接到周围帮助其他人拯救还有一线生机的遇难者。
比起难以断定的事情，对于拯救还在危险之中的普通人。
这才是他现在需要去做的。
第四百九十六章 试一试
现场的救援活动一直持续到太阳升起。
其他事情姑且不提，仅说在法术能力支援下的调查员们，在救人的效率上绝对能够称之为高效。
再加上罗纳德这样的友好人士一同援助。
所以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起码还能活下来的普通人已经基本救援完毕。
完成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
罗纳德和海洛伊丝也缓缓往河岸区的公寓走去。
现在不赶时间，又是容易暴露的白天，他们两人也没使用什么法术帮着赶路，就和其他普通行人一样走在斯普林斯的路上。
当然，罗纳德现在的表情不在正常范畴。
穿越以后的他一直生活在还算舒适的环境，最落魄的时候也有火车站职员这样的安稳工作。甚至比起穿越前的个人处境，他在生活本质上的变化也没有太大。
然而对罗纳德来说，他心中是明白这个时代的人到底是如何生活的。但这种沉重的东西，平时都没能映入他这位‘原典持有者大人’的眼中。
——直到今天。
这次爆炸后遇到的事情，将一切直接暴露在罗纳德面前。现在人虽然走在平静的街道上，但罗纳德心中就好像有人举着扩音器对他大喊，这世界是个什么样子！
非要说罗纳德心中所想，他自然希望自己能帮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
但这种事情……
肩负他人的希望和生命，可不是只喊口号说说就行，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才能明白这是多么沉重的事情。
一路脸色凝重地行走在街道上，在离开进入工业区进入教堂区的时候。海洛伊丝看着罗纳德的表情，终于还是开口找了个话题：
“罗纳德，今天还要去城里搜露米尔吗？”
“今天……今天就算了吧。”
听到海洛伊丝的询问，罗纳德无力地罢了罢手。
今天的心情，实在无法支持他继续搜查露米尔下落的行动。除非【九戒密会】来一手提前行动威胁整个世界的安全，不然他今天什么事都不想去干。
“海……菲丽丝，今天帮我向办事处请个假吧。”
“我实在没什么心情去上班了。”
“我知道了……”
海洛伊丝体贴地点头表示明白。又走出一段距离，她才关切地问道：
“罗纳德，你的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这件事我知道会很令人震撼，但是你也不至于低落到这样的吧？那孩子说到底……”
罗纳德直接开口打断海洛伊丝：
“菲丽丝，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孩子的复仇、不计后果的举动，我都能理解他的动机和想法，也知道这件事里存在的对错。现在真的让我纠结的，是……”
话说到这儿，罗纳德的话音逐渐减弱。
他思索了几秒，然后才整理出一个比较合适的说法：
“菲丽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比世界上有一个国家，那里存在稳定的社会结构，人们虽然不一定能如同自己想象中一样美好的生活，但起码也能不愁温饱，生命健康、或者说最基本的做人的权利也有保障。总的来说，就是一个正在发展的美好国家。”
“然而有一天，这个国家中享受着美好生活的人离开了那里，格瑞德这个正在进入工业化的社会之中。社会下层的普通人……”
“罗纳德！”
突然，海洛伊丝开口打断了罗纳德。
少女虽然声音不大，但语气和眼神都非常认真且专注地说道：
“起码在我的眼中，格瑞德是一个很好的国家。”
“就在隔壁，恩特罗德军政府对人民的压迫可不是工厂劳动这样的水准；在更远一些，像马尔顿、海逸苑这样的国家，被当作奴隶买卖的人也还是被认可的正规制度；未开发地区的某些部落，血腥的人祭甚至也有存在。”
说完这一串，海洛伊丝松了口气。
然后总结似地说道：
“那位女王的统治，对于格瑞德而言真的是很好的事情，在世界其他国家，电力甚至是一个搞不明白的词汇。这样的国家，对普通人而言已经很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美好的地方了。”
“……”
看着海洛伊丝说完这一长串话。
罗纳德心中有些犹豫。
以海洛伊丝的人生经历和见识，她现在所说的是毫无疑问的正确观念，罗纳德要以穿越者的身份去批驳她的想法，绝对不是什么合适的态度。
然而就在罗纳德思索该如何回答对方的时候。
海洛伊丝突然抓住罗纳德的手，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罗纳德，能给我讲讲你说的那个国家吗？”
“虽然对这个世界而言可能有些早，但我还是想听听她是什么样子。”
“……”
罗纳德看了看海洛伊丝，此刻少女的眼神犹豫而忐忑。
问出这个问题，她似乎也拿不准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
看着这样的海洛伊丝。
罗纳德则是紧紧握住了少女的手。
“当然可以！”
“我想象中的那个国家，是一个科学技术持续发展，人们不需要任何神秘侧法术就能前进的地方。国家的公民受到法律的保护，人的性命不是随便就能夺去的东西。任何达到年龄的孩子，都能接受老师的教育学习知识……”
讲述这一切的时候。
罗纳德尽可能地放慢语速，让海洛伊丝能理解他说的东西。期间少女偶尔也会询问一些这个社会遇到的、或者解决了的问题，得益于罗纳德比较丰富的阅历，他能够对问题一一进行回答。
等到一番认真的谈话交流结束，罗纳德和海洛伊丝也走出教堂区，顺着来到维斯河来到了河岸区的街道。
此时此刻，两人的手仍旧牢牢握在一起。
但海洛伊丝已经不再询问罗纳德任何问题。
行走在清早街道上的少女，现在完全陷入了刚才对话的思索。就算周围很近的地方有马车行驶过去，她也不像平时似的立刻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对方。
一直到两人接近他们居住的公寓，海洛伊丝终于松开了手。
她突然往前走了几步。
然后眼神认真地对罗纳德提议道：
“罗纳德，你要不要写一本书试试？”
第四百九十七章 小小的目标和邀请
某些事情对现实造成的影响往往令人猝不及防。
以罗纳德的亲身体验为例，化工厂爆炸这一事件就造成了他没有料到的变化。
本质上真的没有神秘侧参与的工厂灾难，后来自然被斯普林斯官方对外进行公告，除了灾难本身造成的巨大损失，城中之人也大多明白了这是多么危险的东西。
几乎是顺应着事情的发展。
效命于天海宫的政务官制定了一套只有雏形的安全手册，更加详细的律法条文和规定也在制定之中。而罗纳德通过银杏叶商会的内部消息，也知道最近格瑞德有时可能会推行童工管理的相关条例。
掌握整个国家的女王，并没有在这件事中拿复仇心切的童工当作话题，而是着重描述了工业生产可能带来的问题，并且传出建立专门工业地带计划的风声。
身处港口区附近的办事处。
罗纳德这几天也能听到相当多的小道消息。
有人认为格瑞德新的工业地带将会位于斯普林斯周围，作为这座伟大城市的卫星区块，同时也能继承之前斯普林斯积攒下来的天然优势。
其中也有人认为，一座新兴的沿海城市已经在女王的计划书上。等到计划开启，汇聚斯普林斯、或者说汇聚了格瑞德全国最顶尖工业力量的城市即将开始建设。
当然，也有人认为女王放出的风声只是一种试探，实际上丹特里安不会放弃现有的斯普林斯工业体系。虽然发生了影响极坏的严重事故，但只要进行合适的应对，斯普林斯这个庞大的机器仍旧会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
诸如以上三种主要观点之外，城中实际上还有不少其他小规模的传言，甚至新老贵族的争端，也在这种影响下开始往这件事上靠拢。
也就在这种情况下，罗纳德在白星区的办事处也真的出现了一些工作，商会中和商会外的部分人士，不知道为何产生了他对这件事非常清楚的错觉，频繁地有人来上门拜访。
比如说今天。
来自行商公会一位中年商人就敲响了他的房门。
两人进行一番没什么营养的接近结束，太阳也开始贴在沉日洋远处的天际线上。
“罗纳德先生，那么最后做个总结，您觉得工业区会不会取消呢？”
“这种事情不可能现在就得出结论。要掌控时时刻刻发生变化的社会，女王陛下不可能制定一个死板的计划，灵活可变算是必须要考虑到的东西。作为商人，在这种变化的社会中把握商业，也是每个人必须要去思考的东西。”
“今天和您谈话，真是非常荣幸。”
两人对话结束，行商毕恭毕敬地离开了罗纳德的办公室，临走前还替代海洛伊丝的工作主动带上房门。
听着对方离开时的声音，海洛伊丝才面露好奇神色地坐回罗纳德腿上。
“这是我第二十一次听到你用同样的话来应付这些家伙，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我又不是丹特里安肚子里的蛔虫。”罗纳德无奈地耸了耸肩，神情瞬间从之前的自信和强势，变得懒散而呆滞，“这种事情要让我说，肯定是要搬离斯普林斯的居住区的。可正确的事情人人都知道，但现实谁又说得准？”
“建立斯普林斯的工业区，那可是花费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努力才能办到的事情。真要考虑面前的实际利益，不搬离工业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听到罗纳德的回答，海洛伊丝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这种事情哪是随便猜猜就能知道的。”
“如果我干的还是以前那份间谍工作，这种事情的准确情报，绝对值得拉莱耶抛弃掉一个地区支部进行交换，其中的价值可想而知。”
这种和商人们虚假交涉的工作。
罗纳德进行之后总感觉有些心虚，毕竟他本就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作为银杏叶的专业顾问，这就是他仅有的实际工作内容。
——不干活影响不好。
表情有些纠结地和海洛伊丝聊着天。
罗纳德同时取出了自己抽屉里的稿纸，笔尖沾了沾墨水就开始构思上面的内容。
从之前和海洛伊丝的聊天之后，他的创作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罗纳德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穿越之前，他阅读社会经济学的书籍虽然不少，但细致专业的研究却从未进行，所以只能算是个半吊子。
因此在书写这本寄托了他想法的书籍中，罗纳德并没有选择那些剖析社会本质的原理叙述，而是创造了一个关于未来幻想的小说故事。
——实际上就是描绘他穿越前的生活。
简单直白、但又富有想象力的故事，这是能够让所有人轻松阅读，并且产生对未来畅想的文字。
就好比罗纳德很喜欢的一位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
在十七世纪那个工业化黎明曙光才照进大地的时候，这位伟大的小说家就用他丰富的想象力，为人们创造了一个个可能的未来。
罗纳德现在以绝对能完成的科学系统，描述一个生活便捷、科技发达、人与人之间交流密切的世界。
如果这本书能够顺利出版，想必也会起到一定的作用。
起码对未来有着希望的孩子们，看过以后会心生对那种未来的憧憬。
这样就够了。
罗纳德的目的也就这么简单而朴素。
心中畅想着这种可能性，罗纳德完成一页稿纸之后开始在上面进行修改。也趁着这个功夫，他又和海洛伊丝搭起话来：
“海洛伊丝，你说这次研究会邀请我过去，目的到底是什么？”
“会不会是和我这个皇家学会会员的身份有关？”
海洛伊丝处理着办公桌上的商会文件，甚至头都没抬：
“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去不就好了？”
“他们【书卷研究会】总不可能设伏准备讨伐你吧？”
罗纳德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
这个话题源于昨天早晨。
当时在出门买早餐的路上，罗纳德从公寓的邮箱里拿到了一封信。
信封里放着的就是【书卷研究会】邀请他，在今天晚上十二点以后前往维斯大学图书馆，商讨一些非常重要的事情。
由于具体邀请的缘由在信件里语义不详。
罗纳德现在也只能这么猜测。
第四百九十八章 真实的召集者
差不多又过去两个小时。
罗纳德结束了今天的书写，海洛伊丝也整理好了今天的工作。
两人一起在商业街吃过晚饭。
之后海洛伊丝带着书稿返回河岸区的公寓，罗纳德则独自一人前往维斯大学，准备参加【书卷研究会】今晚的这次邀请。
倒不是他不想和海洛伊丝一起行动。
只是在邀请函上，【书卷研究会】专门提到这次召集要保证隐秘性，所以未受到邀请的人都不能参与。
——维斯大学。
——这地方罗纳德可是相当熟悉。
因为本来就在这里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罗纳德轻车熟路地进入大学内部，直接就往【书卷研究会】所在的图书馆走去。
今天晚上的维斯大学……
根据罗纳德在路上的观察，这里并没有特殊的人员变动。虽然罗纳德提前了几个小时，但校园里来玩的学生比起往日没有丝毫变化。
甚至再走到图书馆，这里也没看到调查局加派人手提供安保。
如果要罗纳德来做形容。
在进入内部之前，今晚的【书卷研究会】完全没给人什么紧张的气氛，就和平时的研究会没什么两样。
如此一来，可能性就变成两种了。
——这次邀请实际上就是私下的秘密聚会，所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因此一切正常。
——这次邀请的重要程度超乎想象。在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书卷研究会】甚至连大学这边也做到了最细致地伪装，力求不走漏任何风声。
“应该没有我想的那么严重吧……”
挑了挑眉，罗纳德思索着走进图书馆大楼。
想着身上没有曾经的研究员通行证，他直接走向二楼研究会的办公室。
然而才走上楼梯，一身简约打扮的缪丽就和他迎面撞上。
看着面前的罗纳德，少女语气有些惊讶：
“罗……罗纳德，你这么早就来了？”
罗纳德马上回答道：
“我这不是才下班嘛。想着能省点路，顺便看看乡先生的情况，所以就先过来了。”
罗纳德这也算是实话实说。
白岸城堡的事件当中，因为【九戒密会】后续动作的影响，乡先生的治疗最后还是遭到了拖延，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现在仍然处于昏迷之中。
面对没能完成承诺的局面，【书卷研究会】对罗纳德保证会对这位老人进行高规格的救治，然后便把人留在了【书卷研究会】。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意外的打扰。
【书卷研究会】的能力还是可以信赖的。
在罗纳德几次探访之中，乡的身体状况都在逐渐康复，只是针对失控原典魔力的谨慎，这里的救治方案还是选择保险起见，因此并未唤醒他的意识。
“这样啊……”
“那我带你走吧，咱们先去看看乡先生。”
能遇到罗纳德，缪丽现在的心情显然不错，马上就带着他前往图书馆中被法术隐藏起来的救助室内。
坐在老人身边，罗纳德握住对方的管理进行检查。
在【书卷研究会】认真而小心地治疗下，乡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一周时间这名老人就能彻底恢复健康，同时恢复自己的意识。
罗纳德心中感觉到有些踏实，于是对缪丽笑着说道：
“缪丽，真是麻烦你们了。”
少女立刻起身摆了摆手：
“不不不，这本来就是研究会的失职。为了挽回我们的失诺，再怎么样的行动都是要进行的。”
罗纳德随即回应道：
“你们的态度我都看在眼里。”
“说声谢谢是必须的。”
虽然是【书卷研究会】这边先出了问题，但那也是因为【九戒密会】的行动，本质上责任不在他们。
罗纳德作为一名原典持有者，自然也明白失控的原典魔力有多么棘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稳定治疗，【书卷研究会】要付出的努力也是猜得到的。
在昏迷的老人这边坐了一会儿。
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罗纳德一边起身，一边对面前的少女打听道：
“缪丽，你知道今晚邀请我过来是要干什么吗？”
“说是要严格保密，我还挺好奇的。”
罗纳德话才出口，缪丽的表情就是一变。
少女脸上的表情瞬间紧张起来，然后下意识看了看房间北面的窗户。
只是这一个反应，罗纳德就明白自己之前的猜测是对的。
能让缪丽做出这种反应，今天这次的邀请恐怕是超出他想象的严肃问题。
所以……【书卷研究会】到底要做什么？
就在罗纳德自己思索着，想要推导个结果出来的时候，缪丽眼神之中带着纠结，语气声音极小地开口了：
“罗纳德，这件事我不方便多说，有极强大的因果法术保护着今晚要发生的事情。你……我只能告诉你，那边的主人今晚也会来的。”
说话的同时，缪丽伸出洁白的手指，朝着房间北面的窗户指了指。
罗纳德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能在窗户里看到一片闪烁着灯光的夜空。
【书卷研究会】、或者说维斯大学的北方。
而且还有因果法术保驾护航。
思维在斯普林斯的地图上逐渐拉远，罗纳德把目光从维斯大学转移到整个河岸区，然后才锁定在河岸区的北方。
——皇冠路所在的皇宫区……
——【天海宫】……
——丹特里安！
这个瞬间，罗纳德明白了缪丽手指指的到底是什么。
今晚【书卷研究会】的这次邀请，居然还有丹特里安女王要来参加！
不，这个说法不准确！
应该说今晚的邀请，就是丹特里安女王为了保密，所以借用【书卷研究会】的名义发出的！
也难怪外面看不到什么加派来的调查员了。
别说那些位高权重的大佬今晚会不会现身于此。
整个斯普林斯，甚至全世界最强大的原典持有者今晚就在这里，还有什么东西能比这个更能代表安全保障！
咕咚——
罗纳德僵着表情咽了口唾沫。
注视着面前的同样表情严肃的缪丽，他开口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今天晚上，是不是要来很多厉害的大人物？”
缪丽点了点头：
“是的。”
第四百九十九章 会议室的众人
罗纳德和缪丽一同来到图书馆地下。
才来到研究会的中转点，今晚这次召集的严肃性就直接展现在罗纳德面前。
比起地面上的风平浪静。
地下部分的建筑已经全面戒严。
别说转角或者大厅这样的关键节点，就连普通走廊之类的地方，隔上几米就有调查员来回踱步。
罗纳德之前的估计还是出了点问题。
丹特里安并没有自大到实力够强就忽视安保，只是最精锐的防备力量，都被安排在了图书馆地下。
有这种程度的防卫力量……
今晚【书卷研究会】的警戒，甚至比上次的白岸城堡还要强大！
察觉到罗纳德的眼神和反应，缪丽身上的气质开始逐渐产生变化。一边往前走的同时，少女声音有些低沉地对罗纳德招呼起来：
“罗纳德，我们走吧。”
“嗯……”
感觉到缪丽身上气质的变化，罗纳德意识到少女的主导意识已经发生改变。小声应着对方，他也一起走了过去。
两人的目的地是一号实验室所在的隧道。
这里除了最重要的研究部门，属于研究会的大型会议室和处理事务办公室也被安置于此。顺着通道走进百米左右，两人左转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缪丽女士，罗纳德先生。”
才一开门，守在门口的调查员就对他们弯腰行礼。
这名调查员的瞳孔呈现出极为特殊的紫色，其中还能感觉到魔力流动的迹象。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负责入场人员检测的法术。
接受着面前男人的打量，罗纳德没有感觉到任何魔力触及自身，只有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徘徊。
过去差不多两个呼吸的时间。
男人快速完成检查，然后为他们让出了走进会议室的道路。
一号实验室的会议室面积很大。
半圆形的阶梯式空间分成讲台和坐席两个部分，在保证每个座位存在足够宽度和间隔的前提下，数百人同时在场也没有问题。
大概环绕一圈，罗纳德才开口问道：
“缪丽，我们坐哪儿？”
缪丽马上回答道：
“我之后要和研究会的人坐一起。”
“至于罗纳德你……嗯，以你的身份，第二排或者第一排随便找个位置就行，今晚也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来找你的麻烦。”
话音落地。
缪丽转身往会议室左边靠中间高度的位置走去。
罗纳德顺着少女前进的方向一看，比如修斯这样的身份的研究领导者有几位已经坐在那里，普通的打下手的研究员却一个不见。
当缪丽坐在这支队伍的前方之后。
他们那边马上有人开始搭话、然后开始小声讨论。
隐约之间，也能看出在这个意识作为身体主导的前提下，缪丽应该是研究会中地位很高的存在。
在这个过程中，周围也不断有目光投在罗纳德身上。
“……”
罗纳德坦然接受了这些注视，然后自己坐在第一排靠右边的座位上。
虽说时间还没到会议正式开始的时候。
但这里也有不少人已经入座。
回头仔细看了看会议室。
罗纳德发现这里还坐着不少自己的熟人。
左侧【书卷研究会】下方，三个有着白金色头发的贵族坐在前排，他们是来自尼克劳斯家族的剑士，分别为帕特莉希娅和她的亲人。
而在会议室中央的前排座位上，罗纳德通过交际活动见过一面的调查局顶层、三部部长就坐在第二排。而在这三个位高权重之人身前，还有一个眯着眼的中年男人正在小憩。
能坐在三部部长身前……
恐怕这就是【格瑞德神秘事件调查局】的总局长了。
同时让罗纳德在意的，还有这位总局长的身侧。
现在的他并非孤身一人。
左右两边还有分别坐着一位表情严肃的女仆，以及神情一丝不苟、坐姿挺拔，且带有佩剑的年轻男人。两人身后也各自坐着一些明显是他们手下的人。
至于罗纳德和这批人之间……
面带微笑的老朋友们，正穿着统一的神职人员装束身处于此。其中有罗纳德在三灵隐修院认识的朋友，也有如教位司祭这样的绝对高层。
贵族、调查局、教会、王室直属人员……
忠心于国家的神秘侧的大人物，今晚基本上都在这了。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会议室里只有这些人的存在。罗纳德现在坐着的右侧，还有距离讲台最远的一整圈座席，就有不属于这个行列的施术者。
其他商会的顶级施术者，大学派的代表人物……
这些身份的人基本都坐在这里。
不过他们和罗纳德也有区别。这些人基本只坐在中间靠上的位置，没有人像罗纳德似的直接坐在第一、或者第二排的座位。
回过头收起打量的目光，罗纳德小声感慨起来：
“这样看来，我现在的地位真是不低了啊……”
“……”
会议室中的人们有刻意注意自己发出的声音。
所以这里还是比较安静的。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参加今天会议的人也在逐渐入场。其他官方机构的施术者填充着坐席，格瑞德之外的一些强大的施术者，或者地位尊重的也开始出现。
像是和罗纳德关系不错的女伯爵蕾蒂西亚，她在入场以后就坐在罗纳德左手边的第一排，期间还专门朝罗纳德打了个招呼。
面对这个人数越来越多、甚至要接近百人规模的会议室。
罗纳德心中思考着这次召集的可能性。
进入【书卷研究会】之前，他真没想过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召集。这种程度的施术者，可以说任意抽出十个都能组成攻城拔寨的战略级武力。
那位女王陛下，把这些人全部同一时间召集过来……
只可能是和收获日这个重要节日有关了吧？
只可惜罗纳德这个推测，很快就被堪称离奇的现实所推翻。
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一个身穿洗到褪色的西装，手上捧着盒夜间炒饭的男人通过检查，然后进入到会议室内。
这可算是熟人了。
罗纳德只是一眼，就认出对方的身份。
邪教术士——巴普罗尔！
第五百章 入座的学问
搞什么？开玩笑？
邪教术士的头子也能参加这次会议？
如果罗纳德的记忆没有出错，巴普罗尔这家伙，绝对是被格瑞德这边标记为危险人物，甚至正在被通缉的吧！
罗纳德还是比较信任门口负责检查的调查员的。
巴普罗尔能通过对方的检查和地面的【书卷研究会】那一关，大概是真的被邀请了才能来这。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罗纳德大脑一片混乱，然而走进会议室的巴普罗尔视线在这里晃了一圈，马上就锁定了坐在右侧的罗纳德身上。
顶着罗纳德一副‘你不要过来’的表情。
这个邪教头子好像什么东西都没有察觉似的，直接笑着往他这边走了过来。
同样是坐席第一排，就紧贴着罗纳德右侧坐下。
巴普罗尔立刻就打起了招呼：
“罗纳德先生，好巧啊！”
“你今天也在呢~~”
“……”
面对巴普罗尔的举措，罗纳德真感觉自己倒了大霉。
动作小心翼翼地，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了一圈会议室。
巴普罗尔的身份看上去保密得相当不错，虽然有人注意到这个新坐在第一排的男人，但他们大多也没有继续关注下去。
唯有那位小憩的调查局总局长，脑袋的方向似乎朝这边歪了歪；以及教会这边领头的神职人员，也开始面带微笑地注视起巴普罗尔。
然后，这位邪教术士头子非常礼貌地控制了说话音量，对教会和调查局的领头人挥了挥手：
“两位，好久不见哈——”
“……”
巴普罗尔这么热情地一打招呼，教会和调查员那边也应付不住了。
他们明显认出了这个邪教术士头子的身份。
但碍于某种原因，却不能在这出手拿下这个家伙。
于是同时转过注意力，他们开始小声对神职人员和调查员吩咐起来，再也没有看向巴普罗尔所在的位置。
面对这种局面，巴普罗尔满意地点了点头。
然后才对罗纳德开口道：
“看来大家还都挺欢迎我的，对吧？”
“……”
“你……你是怎么来这儿的？”
罗纳德看着一脸得意，仿佛取得了什么重大胜利似的邪教术士，忍不住发问道：“没记错的话，你这家伙应该和斯普林斯这边关系不好吧？”
巴普罗尔表情一丝不苟，立刻就回答了罗纳德的问题：
“关系这种东西，总是能改善的。”
罗纳德表情相当怀疑：
“发生了什么事，才能让你和斯普林斯改善关系？”
“……”
“还没发生。”
“那你给我说这个！”
“我就是表明一下这种可能性嘛，罗纳德你别激动啊。”
被罗纳德接二连三地追问，巴普罗尔最后还是挠着头发回答道：
“其实就是丹特里安邀请我过来了，而且话里还明着说这次的事情非常重要，甚至关系到全体神秘侧的任何一个群体。”
“像我这么深明大义，当然也要来了。”
罗纳德认真看了看面前的男人。
打量了足足三、四个呼吸的时间，最后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脑子确实问题不小：
“真亏你敢来……”
巴普罗尔似乎觉得罗纳德这是在夸他，于是得意又谦虚地笑了笑：
“哈哈哈，你过奖了——”
“……”
和邪教术士的交流实在让人头大。
聊了几句以后，罗纳德也学着调查局总局长一样眯起眼睛，装作正在座位上小憩的模样。
这样才算摆脱了巴普罗尔那诡异的谈话。
时间继续在等待中流逝，罗纳尔和巴普罗尔周围也一直没人想坐过来。
距离会议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这个微妙的局面终于被人打破。
在会议室的入口，单手提着雨伞的美丽施术者从那里进来，她没有费心思去打量会议室里的其他人，进来的同时就目标明确地往第一排走来。
也就在这时，她看到了罗纳德这边的情况。
于是神情没有任何犹豫，她贴着罗纳德的位置坐在了左侧，随即语气友善地打起招呼：
“罗纳德，晚上好啊。”
“艾丽娅？”
听到这个声音，罗纳德睁开双眼看了过来。
敢在这种情况下坐在他旁边的，赫然就是白岸城堡事件当中，独自用法术砸开山丘的强大施术者艾丽娅！
“你也来了啊？”
艾丽娅将伞横放在腿上，然后点头回应道：
“女王陛下邀请，自然是要过来的。”
“不过我之前倒是没想到，罗纳德你居然和这个邪教术士关系不错的。”
眼看终于有人过来聊天，巴普罗尔表情激动极了，马上就开口插话道：
“罗纳德可是老好人了，还请我喝过茶呢。”
艾丽娅则冷笑着挑了挑眉：
“哦——是这样的？”
“你这脑子有坑的家伙，恐怕是自以为是地贴上去的吧，你知道这样会给人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巴普罗尔则立刻争辩起来：
“怎么会，我和罗纳德可是好朋友啊！”
“再者说了，一般人看到我和施术者关系密切，也只会以为我又想要陷害某人，这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
敢情你还不是第一次了啊！
这个瞬间，罗纳德真想跳起来给巴普罗尔一拳。
但此刻巴普罗尔和艾丽娅的争执，已经引来了会议室大部分人的注意，他这么做也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不，或许可以换个说法。
罗纳德现在大概做什么都是错的，甚至连沉默不语这样的动作，本身也是一种错误。
和这个邪教术士头子扯上关系。
真能算得上是他最为重大的失误之一。
“两位，我建议你们还是声音小点比较好。”
“……”
也就在这时，一个爽朗的声音从三人背后响起，让巴普罗尔和艾丽娅闭嘴的同时，也挽回了逐渐变糟的局面。
罗纳德扭头一看。
恩特罗德的间谍头子拉莱耶，此刻正一脸微笑地坐在他身后。甚至在罗纳德和他视线相交的时候，对方还友好地挥手打了个招呼！
虽说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能帮自己解围……
等等！
这个瞬间，罗纳德打了个激灵。
他甚至都没有扭头，而是在心里想了想自己周围的情况。
邪教术士、帝国间谍、危险的原典持有者……
自己现在坐着的位置。
是不是出了点技术层面的问题？
第五百零一章 两份报告
“……”
在罗纳德如坐针毡的心情当中，后续还有不少人进入这个会议室。
等到完成还有五分钟就到会议时间的时候。
这个足够大的会议室，竟然是一大半的席位有人入场。
咔——
罗纳德敏锐的听力察觉到后方出现一声轻响。
扭头看过去，是两位调查员关上了会议室的大门，同时也在设置单向隔音的术式。
这次会议……终于要开始了。
就在罗纳德转过头，同时心里跟着《布拉德肖铁路指南》的时间倒数时，坐在他身旁的艾丽娅对他小声开口道：
“罗纳德，那位大人来了。”
“……”
顺着艾丽娅的提示看过去。
就在会议室讲台侧面的单扇门那边，一位身穿休闲装的女士，在几位施术者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位女士并没有身穿多么华丽的服饰，而是以自身舒适为优先考量。但即便如此，她身上那种几乎与生俱来的气质，也足以让人意识到她的身份。
刷——
会议室内的人动作相当统一。
无论教会还是调查局、格瑞德本国之人还是他国来客、民间人士亦或者身居高位之人……
所有人皆是从座位上起身。
然后对这位格瑞德的统治者行礼表示尊敬。
这就是格瑞德帝国的女王——丹特里安，她的身份所能造成的影响。
面对参与会议人员的动作，丹特里安的视线在场内环顾一圈，然后伸出手掌凭空压了压。
“好了，大家都坐吧。”
“今天之所以召集大家过来，我心中所怀的身份并非格瑞德的女王，而是作为施术者这个庞大群体中的一员，诸位并不用考虑社会层面的身份。”
台上的女王开口讲了两句。
看来是打算用比较温和的语气，缓和一下会议室内的紧张的氛围。
然而就在丹特里安话音落地之后。
坐在罗纳德旁边的巴普罗尔就开口了：
“那么丹特里安，你作为神秘侧的一员，今天召集大家过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没看错的话，这里可没有【九戒密会】的朋友们呐！”
听到这相当不识抬举的声音，丹特里安瞥了一眼巴普罗尔，语气中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
“巴普罗尔，你这家伙还真敢来啊？”
邪教术士的头子则没心没肺地笑了笑：
“被人这么认真地邀请，过来看看可是作为人最基本的美德，这种道理我还是懂的。”
“哼——”
丹特里安冷笑一声，随即继续道：
“别在这儿弄你那蹩脚的试探了。放心吧，今天要谈的事情比你这家伙重要百倍，邀请你也只是通知一下，之后收获日上不要闹出什么天大的笑话。”
丹特里安这么一段话说出口，巴普罗尔立刻变得老老实实，朝身旁的罗纳德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他当即不再开口。
“……”
讲台上，丹特里安表情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看向会议室众人的时候，这位女王脸上之前的表情逐渐褪去，凝重和认真的眼神传递给在场的所有人。
“今天被我邀请来的客人确实不少，其中也有人彼此之间心系冤仇，但考虑到这件事的严重性，还是请你们都暂时安分一点吧。”
丹特里安话音落地，抬手向一旁找了找。
之前拱卫她进来的施术者中，立刻有一个管家打扮的人走上前来，为女王陛下递上一份资料。
丹特里安接过资料展开，然后清了清嗓子。
“咳咳——”
“各位，我现在公开两份这几天时间的记录。”
“八月二十五日，侦查术式一切正常，斯普林斯城内施术者人数比例尚在安全线内，郊外二十公里内并无异常聚会和活动。
八月二十九日，侦查术式一切正常，斯普林斯城内施术者人数比例尚在安全线内，郊外二十公里内并无异常聚会和活动。
九月一日，侦查术式一切正常，斯普林斯城内施术者人数比例尚在安全线内，郊外十九公里内并无异常聚会和活动。”
重复度很高的一串资料念完。
丹特里安的视线随即转移到教会众人坐的那边。
“如各位所见。”
“这是教会向我递交的日常统计。”
女王陛下话音才落，教会的领导者立刻起身朝周围行礼。
“这份资料上的每一个字！”
“都可以用教会的声誉进行担保！”
“……”
会议室内没人开口，起码所有人都在表面上认可了这份资料上的数据。
稍稍等待了几秒。
教会的领导者坐下，丹特里安则继续开口：
“八月二十六日，斯普林斯城内违法斗争次数总计十六次，现场处决恶行施术者四人，直接经济损失二千一百格特。
九月二日，斯普林斯城内违法斗争次数总计十一次，现场处决恶行施术者一人，直接经济损失一千六百格特。
九月五日，斯普林斯城内违法斗争次数总计六次，现场处决恶行施术者无，直接经济损失七百格特。”
这次不用丹特里安女王本人开口。
数据才念完，调查局那位懒洋洋的总局长就主动起身，然后用他那懒散的声音对会议室众人说道：
“这个数据，是我们调查局认真总结出来的，大家也该都还认可吧？”
“……”
会议室内没人回应总局长，陷入一片沉默。
通过这两组数据，所有人都能清楚地意识到斯普林斯治安程度的好转。
但要说这事关系到全体神秘侧的施术者……
老实说。
没人会认可。
沉默持续了接近一分钟。
最后还是【黎明咒术学会】的一位老施术者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叹气着开口了：
“女王陛下，斯普林斯城内的情况大家都看在眼里。”
“今天来这的人不少人，其实都还茫然无知。”
“这件事……您就直说了吧。”
“……”
罗纳德看了看对方，他和对方有过一面之缘。
这是【黎明咒术学会】的原典持有者，名字叫做怀特曼的强大施术者。
而在怀特曼开口打破沉默以后。
女王表情严峻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
“怀特曼你说的没问题，那我就直说了！”
“今天这些数据，并非全部是调查局工作得来的。”
“同时，这还是起源于现实变化的影响，而最终导致的结果！”
第五百零二章 早已发生的起因
一瞬间，罗纳德以为会议室就要变成嘈杂起来。
丹特里安这一句话说出口，周围马上有人按捺不住想要沟通意见，窃窃私语的声音一多，这种地下会议室马上就能变成蜂窝般的吵闹。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罗纳德预料的一样。
在最初几秒钟的杂乱之后，会议室的众人马上就变得安静下来。
——原因很简单。
女王陛下凝重的视线在周围一扫。
本就注视着她的施术者们，马上就乖乖闭嘴了。
“……”
会议室安静下来。
又间隔了几秒，丹特里安才继续开口：
“我刚才说的可能不太明白。”
“为了不让各位产生不必要的误解，那么我仔细说一下。”
“从去年年末开始，相信不少人都察觉到自己法术能够造成的效果正在提升，甚至也有人因此产生了本来不该产生的想法。”
“……”
周围脑子慢点的人尚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女王陛下把话说到这个地步，罗纳德已经意识到了今天召集众人开会这件事最后的可能性。
不知道是高兴还是紧张。
罗纳德控制着心情，在今天这个会议上第一次开口了：
“女王陛下！”
“难道说刚才的数据，同样是因为这种变化的出现才造成的？”
听到罗纳德的询问，丹特里安朝他点了点头。
随后语气继续严肃地说道：
“实际上现在就在各位面前，新的变化也在悄然之中发生。”
“从上个月月末开始直到现在，教会的侦查法术效果出现明显下降，这才是侦查范围降低的真正原因。而调查局统计报告中的数据，也是受到了法术成效降低的影响，最终才得出的结果。”
“……”
轰——
场面瞬间失控。
原本还能维持安静的会议室，这一刻直接变成吵闹的菜市场。
首先，丹特里安的身份就是一种可信度的保证。
这位女王郑重其事地说出这种话，本身就有极强的说服力。
其次，即便这是谎言。
丹特里安也不会拿出这种一戳就破的东西。
任何一位施术者离开会场，自己马上就能验明这个说法的真伪。
最后，就是这个说法的意义了。
神秘侧法术效力的降低，影响的可是所有人实际利益的巨大问题。
没有任何人会不在意这种事的发生！
“……”
身处于这种吵闹的环境，罗纳德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
一部分大型学派的代表、教会和调查局的领导者、直属王室的领导人员、甚至是罗纳德身边这几个‘不法分子’。在面对丹特里安的发言时，这些人的表情都没有变化。
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或者说对这个情况了然于胸。
所以才在此刻无动于衷。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丹特里安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会议室的吵闹。
这位女王明白现在要给这些一无所知的人一些时间。
所以她并不急着打断他们的交流。
“……”
逐渐地，嘈杂声开始减弱。
毕竟有人还记得这是谁召集大家过来的，所以不可能继续闹腾下去。
于是闭嘴的人从一到多。
经过几分钟的热闹以后，会议室还是恢复到了安静之中。
不过此刻不比之前。
安静下来才十几秒钟，就有施术者忍不住开口了。
“女王陛下，我们相信你说的一切。”
“但是毫无征兆地发生这种事情，是不是有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丹特里安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询问，然后单手一挥示意这家伙坐下。随后酝酿了一番情绪，她才继续说道，“各位，这件事的征兆其实就在大家面前。”
“只不过因为和大家关系不深，所以诸位可能没人往这方面联想。”
话说到这儿，丹特里安语气放缓。
罗纳德坐在下面感觉时机差不多了，便帮忙接了一句：
“这件事……是否和工业区的事故有关？”
“没错！”
女王陛下直接承认了罗纳德的猜测。
丹特里安一边朝着右侧坐席这里投来赞赏的目光，同时继续开口道：
“工业区发生的事故影响重大，从而引发的问题也相当巨大，法术效力的下降就是影响之一！”
马上，有参与会议的人疑惑地开口了：
“尊敬的女王陛下，这未免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一个世俗工厂的事故，怎么可能影响到我们神秘侧的力量？”
丹特里安瞥了发问的人一眼。
她并没有开口和对方争论什么，而是直接解释道：
“因为人们都畏惧那震撼了全城的可怕爆炸。有人看报纸、有人相互打听、也有人去咨询学者，总之最后的变化，就是人们都清楚了这是一起化学物爆炸引发的事故。甚至因为斯普林斯的特殊性，世界其他地方也开始流传这个重大的新闻。”
继续有一无所知的人开口了：
“但是……这还是和神秘侧没关系啊！”
“即便人们再折腾出几次一模一样的爆炸，也……”
“谁告诉你没有关系的，你这个白痴！”
突然，罗纳德身旁的艾丽娅站了起来。
她毫不顾忌场合地伸出阳伞指着开口的人，然后声色俱厉地骂道：
“继续这样下去，全世界的人知道后会让法术本身的力量继续下降。而伴随着继续世俗社会技术的继续进步，你现在的一切甚至都会变成妄想。”
“到那时候，你就别想用你的法术去享受生活了！”
“……”
艾丽娅一番辱骂不只让开口的施术者闭嘴。
会议室现在也是一片宁静。
等了几个呼吸之后，竟然是丹特里安女王开口安抚起了艾丽娅：
“艾丽娅，你先坐下吧。”
“这些普通施术者不了解情况也是正常的，对这个世界没有正确的认知，当然不会明白我们看到的东西。”
被丹特里安劝阻。
艾丽娅回过神来露出歉意的表情，随即坐回席位。
而此时此刻。
丹特里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叹了口气，这才继续开口：
“各位都知道，获得了法术知识的人会成为【种子】，从而对世界产生影响。那么你们有没有想过，格瑞德工业体系本身也是建立在知识之上的。”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这种知识，了解这种知识。”
“由此，这种另类而崭新的【种子】逐一诞生，同样也会对世界产生影响！”
第五百零三章 讨论
“陛下，危言耸听了吧？”
由丹特里安发言激起的讨论潮中，第一排又有一个男人开口发言了。不像其他普通施术者那样畏惧着丹特里安，这家伙话中很有条理地说道：
“我们的施术能力，可是拥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也绝难理解的奥秘，把这种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了解的知识，当作能够诞生【种子】的东西……”
“神秘侧的法术系统一直以来都具备相当稳定的特质，这种变化或许也只是一次小小的波澜。所以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好好研究一番才能继续讨论。”
丹特里安尚未开口。
一旁【书卷研究会】的奥本海姆就先站起身子。
几乎和这个男人针锋相对的，这位老施术者开口大声道：
“齐里曼，女王陛下召集大家过来可不是让大家把头埋在沙子里的。一年前法术效力突然上升的状况大家都看在眼看，你不要因为尝到点甜头就无视现实的警告！”
“这种选择造成的结果，你承担得起吗？”
“……”
被奥本海姆称呼为齐里曼的男人并没有开口回应。
他注视了一眼讲台上看似没有表态的丹特里安，然后自己摇头叹气地坐了回去。看那样子，就好像是被人用强权欺压了一样。
这个插曲也为会议室中的讨论降了温。
又是十几秒过去，在稍稍安静一些的会议室中，一位独立学派的代表起身行礼，然后对丹特里安女王开口了：
“陛下，我们大概也能理解您召集我们来这的目的了。”
“但也像之前几位提出问题时一样，关于这种从未有过的变故，我们大部分人还是处于茫然无知的状态，甚至对于未来可能的变化也不敢妄自揣测。”
“所以……”
“所以我可以先为大家做一个推测。”
突然，坐在罗纳德身后的拉莱耶站起身来。这个恩特罗德的间谍头子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刚才施术者的发言，然后又很礼貌地朝周围弯腰行礼，之后才开口说道：
“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在未来的世界，普通人心中的知识种子将会彻底铺散在整个人类社会，人们都会对科学造就的技术体系深信不疑！”
“到了那时候……普通人能达到什么地步尚不清楚。但是在人数上的绝对差距压制下去，双方的【种子】数量必然失去平衡。世界的偏向此消彼长，我们这些施术者在那种环境之中，恐怕会被打压到连个火苗都弄不出来吧？”
“啊，对了！擅长预言法术的或许还能在街上糊弄一下普通人，毕竟这种东西还是比较好操作的。”
“……”
拉莱耶一番话说完。
整了整衣领就神态从容地坐回到椅子上。
然而他发言之后造成的影响，可就没这么好平息了。
此时此刻，会议室内安静得吓人。
这些往日高高在上的施术者心中，一开始只把这件事当作‘以后法术可能会变弱’这种程度的事情，完全没有往‘彻底失去法术’的方向去想。
拉莱耶口中这个可能发生的变化。
对他们来说是有违常识的。
然而只要结合之前丹特里安女王的发言，以及每个人对于神秘侧的实际认知，就不难明白一点：
——拉莱耶的推论，是很有可能的！
而失去现有的施术能力……
对在场的任何一位施术者而言，都是难以接受的变化。毕竟法术效力的整体变化可没有什么针对性，无论是最强的原典持有者，还是某个学派最底层的学徒。
他们都会无一例外地受到影响。
此刻的地下会议室内。
整体的压抑气氛已经造成相当不妙的环境。
身处于这样的场所，终于有一位来自他国的学派领袖站起身来，然后对丹特里安开口了：
“女王陛下，在下冒昧提问。”
“您今日的目的，难道说是希望打算击败那些过去的敌人，然后扩大我们神秘侧的知识传播吗？”
“……”
听到这位施术者的提问，罗纳德投去目光的同时心中就明白过来。
——这是个对神秘侧知根知底的家伙。
对那段历史不了解的人，当然会畏惧于【世界的异化】这个骇人说辞。但真正了解的人，就能洞悉其背后意味着的东西。
这位施术者话里的意思也很明显。
他觉得丹特里安召集众人来此的目的，就是想要扩大神秘侧知识的传播，然后让过去时代被放逐的敌人再次回归。只要能够将这些敌人击败消灭，那么神秘侧传播知识的限制就能瞬间清除。
到时候再借助官方身份和他们尚未消失的力量。
想要把世界的发展方向控制在自己手中，倒也是完全可行的一条道路。
“弗丁老爷，您难道忘了世界的异化吗？”
“这种事情绝对不行啊！”
“真要传播开我们的知识，整个世界可就完蛋了！”
很快，一连串无知者的提醒就在周围响起，他们甚至还占据了在场之人的绝大部分。
此时罗纳德在会议室环顾一圈。
实际上罗纳德自己周围这一圈人、教会的领导者、调查局的领导者、极少数的大型学派代表、丹特里安女王本人……
真正明白弗丁话中意思的人。
也就不到三十人的规模。
就好像之前罗纳德费尽心思才从教会那边得到信息一样。神秘侧在对信息的保密程度上，还真是对得起‘神秘’二字。
就连这些现今神秘侧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们。
也有如此之多的人，对那个时代发生的事情完全一无所知，彻底被前人编织的迷雾蒙在鼓里。
而身处于这样的环境，真正的少部分知情者眼神中却没有丝毫动摇。几番眼神的交流之后，讲台上的丹特里安女王缓缓摇头地开口了：
“事到如今，世界的局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这些掌握真相的人，可能也是时候做一个表率，将真相公之于众了。”
讲台上的丹特里安压了压手掌。
场内瞬间变得安静下去。
“今天，作为传承了历史和真相的一员。”
“我就给大家讲一个故事，一个和我们神秘侧息息相关的故事吧。”
第五百零四章 效力足够的诱饵
“把那群人干掉然后传播神秘侧知识……”
“他们这是认真的？”
台上的丹特里安女王在给参与会议的施术者揭露世界真相，过程中引起的讨论和震惊自然不少。
可围绕着罗纳德坐着的一圈人。
他们现在的反应，可就和其他施术者完全不同了。
以艾丽娅为首的疑惑小声问出，邪教术士头子巴普罗尔马上就开口回道：
“认真不认真什么的可还是算了吧。”
“就算真把那群老古董弄出来全部宰了，也别想要这群人好好传播神秘侧知识！”
听到巴普罗尔的话，罗纳德忍不住点了点头：
“这个倒也确实。”
“即便能够解除传播知识的限制，恐怕大多数学派的施术者还是不会愿意把知识传授出去。对于很多人而言，失去力量和分享力量，尤其是把力量分享给自己之前看不起的普通人，这是很难接受的事情。”
参与在对话之中，艾丽娅脸上的表情也不算太好。
“是啊，不少施术者就是如此。”
“人性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这绝非一个领导者站出来振臂一呼，就能直接引导众人思想的事情。”
朝罗纳德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艾丽娅又转头看向巴普罗尔，眼神也不似之前的模样。
“你这个邪教头子平时脑子不怎么样，但是今天倒还是有些用处嘛？”
巴普罗尔相当开心地笑了：
“哈哈哈——”
“多谢夸奖，多谢夸奖。”
“能被您这样的施术者夸赞，这话我回去就当作家训给我孩子传下去，真是太难得了！”
“……”
听到邪教术士一番离谱的回应，艾丽娅表情瞬间变成‘你果然还是脑子有问题’的模样，扭过头就不再搭理巴普罗尔。
但此时此刻，坐在他们后面的拉莱耶倒是开口了：
“巴普罗尔，你这家伙居然还有孩子吗？”
“藏得不错啊，这事可是连我这边都没有任何程度的消息呢。”
“……”
面对间谍头子的发问，巴普罗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那是当然了！”
“我骄傲的女儿不只在学习法术上的天赋比我要强，脑子更是灵活地去做间谍也没问题。只可惜她好像不太看好我这个父亲的工作，所以一直不太愿意加入我的学派啊。”
艾丽娅立刻插话嘲讽：
“比起你这家伙，你女儿脑子看来是真的不错。”
邪教术士头子耸肩笑了笑：
“哈哈哈——”
“总之就是这样了。”
“……”
一圈人在坐席上搞小团体嘲讽其他施术者，话题就在不知不觉中歪到了九霄云外。
而在会议室的主流氛围中，女王的讲话还在继续。
从久远时代的战斗到现今的发展，丹特里安没有提及诸如学派印记这样的知识，话题被她牢牢把握在两股势力关系的天然对立当中。
花费了不少功夫让人们接受了这个现实。
这位女王陛下才话锋一转：
“所以诸位，我们现在要面临的局面真的非常复杂。”
“有可能破界归来的旧日之敌，逐渐改变的施术环境，都是切实影响到所有人的东西。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世界，还有一个潜伏起来的敌人。”
听到丹特里安的话，会议室中立刻有人发问：
“女王陛下，您说还有潜伏起来的敌人？”
“没错，潜伏起来的敌人！”
丹特里安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解释道：
“【九戒密会】——”
“一个各位可能听过，也可能没听说过名字的组织。”
“从古老的过去直到现在，他们一直致力于将那些腐朽的家伙重新唤回这个世界。而且即便是长期被教会压制，他们一直以来也没有放弃和我们的对抗。”
“发生在埃尔平原的【火雨事件】、极地学派的【妖歌悲鸣】、斯尔地摩的【大崩落】……甚至是前段时间白岸城堡的问题，【九戒密会】都要负直接责任！”
“……”
丹特里安一番话说完，会议室又开启了一番新的讨论。
罗纳德通过这些时间以来的不断学习，也知道这位女王陛下口中说的名词，都是神秘侧史上影响非常不好的东西。
【火雨事件】一百二十年前发生在南方一块大陆。
当时因为那里发生了非常大规模的神秘侧斗争，甚至于让一片草原染成火海，事件幸存者不到三位数。
【妖歌悲鸣】则发生在二百年前。
名为极地学派的大型神秘侧学派，就在那次危机中彻底毁灭，原典带着传承者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大崩落】就更加简单了。
六十三年期，斯尔地摩永久失去了一块领土，世界的异化成功将一片地区彻底吞噬。
而最后的白岸城堡……
在场的众人本来就身处于斯普林斯，当然也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彼此之间交流意见的同时。
敌视【九戒密会】的态度几乎马上得到统一。
在丹特里安女王亲自说出这种消息，还有很多大型学派人物的保证下，这种情报属于欺诈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然而此时此刻，罗纳德看着周围会议室的众人。
心中却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够，这群施术者对【九戒密会】的敌视程度还远远不能让他们全心全意地出力。
神秘侧向来小心行事的习惯在束缚这群人。
即便明白这个敌人的危险，这些施术者也不会
对付这些人，需要一个有着绝对效力的诱饵才是最稳妥的。
于是，罗纳德从第一排站起身来。
像之前每一个人发言时似的，对众人弯腰行礼：
“诸位，我其实和【九戒密会】发生过多次矛盾，其中也获知了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现在为了整个神秘侧的安全，我个人打算把这些消息分享出来。”
丹特里安看了看罗纳德。
这位女王认为面前的年轻人，只是在贯彻一直以来和【九戒密会】的敌对态度，所以立刻点头示意罗纳德继续。
于是，罗纳德也就开口了：
“据我所知——”
“【九戒密会】现在实际上掌握了一本能够破译任何原典的《诠释之书》，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力量肯定会以非常可怕的速度变强！”
“……”
话一出口。
全场寂静无声。
第五百零五章 消息传递
“海洛伊丝，你觉得丹特里安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
“挺难猜的……虽然知道她肯定和【九戒密会】不是一路人，但直接公布法术效果降低的消息，这种举措还是太冒险了。”
“是啊，太冒险了……”
九月份中旬，罗纳德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眼睛盯着自己面前整齐叠成一摞的文件，有气无力地和海洛伊丝交流着。
发生在【书卷研究会】地下会议室的那场讨论，目前才结束不到一周的时间。
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扩散消息，正在或者准备作出应对举措。
但因为时间尚早。
目前也还没有对这个世界造成什么十分显著的影响。
至于像罗纳德和海洛伊丝这样处境较为独特的人，通过商会的渠道也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位于大陆南方的杰尔科群岛，五个世界级学派的首领已经向全世界发布通知，准备在那里召开一次规模空前的神秘侧集会。
会议主要打算讨论的话题有两个。
——确定世界未来的发展方向。
——搜索并讨伐【九戒密会】。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次集会可以看作是【书卷研究】这次召集的后续。在丹特里安公布了消息以后，有着各自心思的人们正在行动。
罗纳德当天爆料的消息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参与之前那次讨论会的人们，不少人都有辨别真假的能力，部分人所属的势力，甚至连较为精准的预言法术也可以使用。
于是消息一经验证，自然是勾起了这些家伙的贪婪。
能够安全破解自家学派拥有的原典，这是对神秘侧施术者而言无法抗拒的诱惑。
不过坐在办公室。
罗纳德现在脑海里想的倒不是这些。
这些日子为了把露米尔从斯普林斯找出来，他已经很勤劳地搜索了接近三分之二面积的城区。使用到滚瓜烂熟的‘暴怒’之力，几乎被他变成了固定在身上的被动技能。
然而即便如此，罗纳德还是没能在城中找到属于露米尔的情绪波动。对罗纳德而言，这也是少有的能给他带来挫折感的事情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海洛伊丝还在一旁帮忙处理文件。
少女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男人，眼角忍不住往上挑起：
“罗纳德，手抬一下。”
“哦，好的……”
“抬左手不是右手。”
“唉……？”
“你压到申请表格了！”
“抱歉……”
罗纳德讪笑着抬起左手，海洛伊丝立刻抽出表格，然后速度极快地在上面填写起文字。
趁着工作的时间，海洛伊丝同时开口道：
“话说罗纳德，我那个老上司、还有那个脑子有问题的邪教术士，他们最近没有找你联系过了？”
“这个真没有。”罗纳德马上摇头否认，“会议那天就是我和他们最后一次碰面，之后完全就是失去联络的状态。当然，这玩意除外……”
说话的同时罗纳德指了指办公室的柜子。
巴普罗尔之前留下的‘信封’就在里面安静地躺着。
如果非要和这个邪教术士头子联系，激活这个信封倒也算一种选择。毕竟是对方的法术造物，直接将其引爆之后，巴普罗尔多少会有点反应——大概吧？
“唉……”
看到罗纳德的回应，海洛伊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巴普罗尔那个邪教术士脑回路不正常，自己老上司有多危险她更是一清二楚。罗纳德今后要和这种人打交道，可真难为他了。
哐哐哐——
就在此刻，敲门声在办公室门口响起。
海洛伊丝说了声“进来”，一楼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立刻笑着进来，然后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上。
“罗纳德先生，这是商会总部那边发来的东西，指明要交在您手上。”
罗纳德点头表示明白：
“多谢你把它送上来。”
简单客套两句，工作人员离开办公室返回楼下。而海洛伊丝也难得放下手中的工作，轻轻跳起坐在办公桌上拿起这个文件袋。
一边拆开纸袋，少女同时对罗纳德露出笑容：
“猜猜是工作还是什么。”
罗纳德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我倒希望是提前发了下个月的工资。”
“……”
“那你的希望大概是要落空了。”
白了罗纳德一眼，海洛伊丝取出文件袋里的东西。
文件袋内的资料一共分为两组内容，她简单将其分开，然后和罗纳德一人一份。
分别阅读其中的内容，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发生变化。
——是周边地区商会传来的消息。
【七月十六日，邓波尔分部传来消息。有一位身穿陈旧女仆装，单手提着一口箱子和雨伞路过邓波尔，登记的身份为‘艾德勒家族直属佣人’。】
【八月二日，康尔镇子同样出现该人物。不过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没有更换，只是有简单洗涤的痕迹，手中提着的箱子也伤痕累累。】
【八月二十九日，海伊分部同样观察到此人。考虑到总部顾问罗纳德先生的身份，特此整理信息进行传递。如无特殊情况，此女佣前进速度应是全程步行穿越大陆，预计将在十一月份左右抵达斯普林。】
——城内线人递交的反馈。
【近日以来，贫民窟周围反映，有人目睹了能够变化更改体型外貌的少女，并且在贫民窟进行活动。根据总部顾问要求，调查之后特将此人信息进行递交。】
【海蒂·莫斯利。
一个月前出现在斯普林斯，登记身份为家传法术的神秘侧施术者，希望能在斯普林斯发展个人能力。目前和莫桑纸业达成合作，主要活动于南部各城区。】
“……”
沉默中看完各自的文件，罗纳德又和海洛伊丝进行交换。
等他们一同看完手上的东西。
目光再次对视之时，两人的表情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罗纳德，你们家还有这么厉害的女仆？”
“徒步横穿整个格瑞德国境，而且看这个速度，还是用的是普通人一样的脚程！”
这个问题罗纳德也不好回答，于是他晃了晃手中的纸页：
“女仆的事情现在不急。”
“我觉得这个叫海蒂的家伙，才是我们要注意的东西啊。”
第五百零六章 意外的回答
——九月十七日晚，23点43分。
——斯普林斯市贫民区。
进入斯普林斯之后，罗纳德又一次来到了这个地方。
今天的他到这里的目的非常简单，寻找海蒂、并且验证对方的身份。
如果这家伙真是露米尔重新伪装的。
那结果也很简单，今晚肯定是要动手了。
走在铺设的电灯已经损坏的街道上，罗纳德和海洛伊丝并肩而行。有了明确的目标，商会收集情报的能力就显得极为出色。
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
那就统统不成问题。
所以拿着商会后续给出的详细资料，他们两人几乎没走一点弯路，很快就抵达了今晚的目的地。
位于贫民区的一幢二层小楼。
虽然外面看上去其貌不扬，但从没有破损的建筑墙体、以及修理整齐的外围篱笆，这处居所也绝对是贫民区非常不错的地方了。
不过大概是深夜的缘故，面前的房屋并没点灯，一片漆黑的房屋看不出任何动静。
驻足于此，罗纳德注视着这幢建筑缓缓点头。
“人就在里面，不过是在地下室。”
在对方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暴怒’之力的侦察还是好用。不作提前准备，那么对方的处境就是单方面被罗纳德洞察情况。
海蒂倒也是个遵循神秘侧‘传统’的家伙。
在夜晚搞一些自己的事情，都不忘钻到特地开辟的地下空间。
此时站在罗纳德身旁，听到提示的海洛伊丝微微点头：
“罗纳德，我走前面吧。”
“没问题。”
一问一答之后，两人轻松越过篱笆跳进院落，随即直接侵入到了建筑之中。
海蒂居住的房屋是存在预警设施的。
侦查普通人的小陷阱、针对施术者的法术防御、甚至还养了容易发出动静的宠物，这些东西都有很好地设置在院落和房屋之中，为海蒂提供基础防御。
只可惜……
这些东西今天遇到的，是专家中的专家。
——海洛伊丝。
身为恩特罗德这种国家培养出的间谍，这种普通人会觉得棘手的防御，对她而言只是小孩子打闹程度的东西。
小陷阱一眼识破。
法术防御几秒钟就能看出底细然后破解。
甚至海蒂养在屋子里的宠物，都没有发出动静的机会就被敲晕过去。
紧跟在海洛伊丝身后，罗纳德看着少女这一连串流畅的操作，也忍不住小声赞叹起来：
“海洛伊丝，你这可真是够厉害的啊。”
然而面对罗纳德的夸赞，海洛伊丝却没有显示出任何满意的神情。
“我还差得远呢。”
“罗纳德你不是见识过我的老上司吗？”
“今天换做是那家伙，结果就是他通过这里之后也不会触发任何翻译，整个人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罗纳德回想了一下拉莱耶的能力。
随即也只能点头承认。
“确实，那家伙神出鬼没地连原典持有者也很难捕捉到踪迹。见识拉莱耶之前，我都没想过你们那个学派的原典，居然能达成这种效果。”
听着罗纳德的感慨，海洛伊丝也开口道：
“我也觉得我们学派不行。”
“以我老上司那个家伙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掌握了其他原典的法术才对。”
“这样啊……”
两人小声交流着。
很快就在房屋之中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入口。
不过在拉开地下室的门之前，罗纳德还是先铺散开地狱之力的黑雾，保证地下室的海蒂没办法逃走。
咔嚓——
眼看罗纳德彻底封闭了这幢房屋。
海洛伊丝手上发力，将本就没有锁死的地下室活板门一把拉开。
这种动静可就没法掩饰了。
活板门拉开的下一秒，地下室中就传来一个紧张的女声：
“嗯？”
“是谁——！”
紧随其后的，就是快速凝聚起来的魔力。
突然有人毫无动静地来到自己家中，下方海蒂几乎本能似的准备使用法术进行反击。
面对这种情况，罗纳德轻轻打响指，然后一言不发跳了下去。
啪啪啪——
几乎在他双脚落地的同时。
【守护天使】的白色光芒在罗纳德身上亮起。
海蒂使用法术的速度很快，某种速度难以捕捉的细长物体撞在他身上，马上就激活了防御法术。
只可惜……
这种法术的攻击力实在是弱了点。
一阵密集的响声之后，【守护天使】法术的白光甚至都没有黯淡多少。真要进行一个统计，这只怕是罗纳德面对过的最弱攻击之一。
反观海蒂，少女现在可真是害怕极了。
她全力释放的攻击法术打在入侵者身上，竟然一点作用都没起到。
作为独自一人活动的施术者，她几乎马上意识到面前的敌人和自己不在一个等级，即便拿出全部本领，能不能攻破这层防御都是个问题。
通过战斗得到胜利，已经是用不着去思考的选择了！
“你……你是什么人！”
脚步接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自己的试验台上，海蒂才退无可退地继续开口：
“我，我这里的东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拿走！”
“只求你饶我一命！”
“……”
罗纳德站在海蒂面前，心里有些无奈。
看这个反应和使用的法术，以及对方心理活动和状态，面前的少女几乎不可能是露米尔。
在彻底确定今晚白跑一趟之前。
他只能想问些问题，祈祷还能有些收获了。
“十一卷二百六十页第六目。”
小声念起了测谎仪的咒文，罗纳德这才开口道：
“女士，你不用太紧张，我来这里只是调查一些事情，对你本人没有恶意。”
听到这话，海蒂充满恐惧的眼神开始思考：
“调查……你想知道莫桑纸业的什么事？”
“不，我想知道的事情和这个无关。”罗纳德摇头否认，然后干脆直接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想问的是一个人。一个叫做露米尔的家伙。”
“这家伙精通改变身体外貌的法术，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为了保证她不做出一些伤害其他人的事情，我才会找到你这来。”
然后，惊喜就来了。
表情紧张的海蒂只是微微思索，然后就开口反问起来：
“露米尔……”
“你说的露米尔，是不是一个肩上受伤的小姑娘？”
第五百零七章 莫桑纸业的合作伙伴
【测谎仪】术式工作正常。
‘暴怒’之力反馈过来的情绪也没有超出常理的变化。
在两种不同体系法术的保证下，罗纳德能确定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准确的。
“你说得没错，她确实是肩上受过伤。”
罗纳德话一出口，海蒂的眼神总算在慌乱思考之余开始思考。
也正是注视着对方这个表情。
罗纳德轻轻吐了口气：
“呼——”
随后他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认真，同时语气低沉地说道：
“海蒂小姐，我首先希望你能明白一点。”
“此刻站在这里和你对话，我本人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海蒂眼神一滞，靠着试验台的身体也僵住了。
她思索着罗纳德的话，隔了几秒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所……所以我只要提供露米尔的信息，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罗纳德点头回道：
“在我验证消息的时间当中，以及证明你所说的皆是事实之后，你的安全都能得到保证。”
“……”
几句对话下来，海蒂目光中的慌乱也逐渐褪去。
意识到罗纳德和自己之间的实力差距之后，作为生活在贫民区的施术者，她当然立刻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
“好的，我都明白了。”
“这位先生，我相信您来这里之前应该也做了调查，所以我就说得直白一些。进入斯普林斯以来，我一直和莫桑纸业存在较为密切的沟通，双方各取所需也算合作愉快。”
“同时为了加强自己的法术研究，我也对莫桑纸业进行了委托。大概在上个月月初，我在得到的名单中发现了一位和我一样精通易容法术的家伙，所以也和对方开始联系。”
罗纳德眼神一亮：
“所以联系到的这个人，就是露米尔？”
“没错。”海蒂点了点头，语气相当平稳地继续道，“这位露米尔小姐平时很少和外界联系，我也是通过莫桑纸业才知道有她这么一位施术者。”
“如果需要的话，我现在将把她在城外的住址告诉您。”
“……”
果然是住在城外啊……
听到海蒂的解释，罗纳德心中有些感慨。
也难怪他这段时间在城内找不到露米尔的踪迹了。
除非罗纳德能正好在露米尔进城的时间段和对方撞上，不然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城内找到对方的身影。
【十二女巫】那边提供的消息，看来是出了些问题啊。
心中这样想着，罗纳德也为海蒂让开位置摆了摆手：
“那么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城外看看？”
“……”
咕咚——
听到罗纳德的话，海蒂肉眼可见地咽了咽口水，语气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您……您是打算在晚上出城？”
“恕我直言，选择在最近的斯普林斯夜间出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选。调查局和一些大型学派的强者每晚都游荡在街道上，我们这种普通施术者出去会很危险的！”
“……”
真是颇有正经施术者安全意识的回答啊……
实际上从【书卷研究会】的那次讨论之后，斯普林斯的夜晚又一次开始往危险的方向发展。部分可疑的施术者走在街上，甚至不用调查员过来盘查，就有可能被其他人先一步劫走。
所有人都知道【九戒密会】准备在斯普林斯展开的活动。
于是所有人也开始在斯普林斯活动。
对不少大型学派来说，如果能抓到一个【九戒密会】的人并逼问出一些情报，那么能获得利益绝对超过付出，这是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只可惜就像罗纳德现在看到的一样。
这件事虽然大大不利于【九戒密会】这个组织，但同时也对普通施术者造成了非常大的影响。
心中叹着气，罗纳德也随即开口道：
“放心好了，我们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只要和我走在一起，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家伙来找麻烦。”
“唉……？”
海蒂口中发出疑惑的声音，脸上则是不信任和畏惧杂糅一起的模样。
“可是我们……”
这次不等海蒂说完罗纳德就将其打断，手中同时召出原典晃了晃：
“看看这个，能明白了吧？”
“……”
“原……原典……？”
海蒂这下彻底没了反应。
罗纳德可以成天和原典持有者、甚至学派领袖混迹在一起，但对于普通施术者而言，这种身份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可望而不可即的阶层。
就以海蒂为例。
虽然她能在贫民区保持不错的生活，甚至还能和莫桑纸业这样的企业达成合作，但真要说接触原典与其持有者，那也是前半生扳着手指都能数清的次数。
而今天夜里呢？
平时根本无法触及的大人物就在眼前，甚至还态度不错地和她进行交涉沟通。
这……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自己继续向上，甚至摆脱现在阶层的机会！
海蒂脑海中飞快地意识到这一切，然后她之前的恐惧和不安就消失了。
宛如一次进入斯普林斯时的激动一样。
她立刻站稳身躯，然后毫不在意两人距离地走到罗纳德面前。
“大人，我明白了！”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带您去找露米尔！”
“……”
罗纳德耸了耸肩，语气自无不可地回答道：
“那就行，咱们走吧。”
海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同样在他的预计之中，如果能达成今天的目的，罗纳德倒也不介意帮帮这位新认识的施术者。
而看到罗纳德的表情，海蒂反应更是迅速。
她也顾不上去收拾刚才还在进行工作的地下室，甚至连一些必要的法术道具都不去翻找，径直走到楼梯那边，她穿着长袍就往地面爬去。
“罗纳德先生，我先去换件衣服。”
“不会花太长时间的！”
话音落地，海蒂立刻钻进自己的卧室打扮起来。
而此刻独自一人站在房屋之中，罗纳德的眼神看了看偏僻位置的黑暗。
此时此刻。
他不得不赞叹海洛伊丝作为间谍培养出的习惯。
在罗纳德和海蒂于地下室交谈的时候，海洛伊丝听到两人的对话就直接选择藏身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中。
她就是罗纳德随时可以去信任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