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零一章 谁在念叨我?
“大人,这……如何是好?“师爷也是一筹莫展,不管是哪来的,他家大人这个区区知县,都得罪不起啊。
楼萧迁把牙一咬,“还能如何?升堂!“
泼辣女陈小暖的摇身一变成了晟王妃,不管皇子还是王爷,哪个不开眼的会跟她斗?这没准儿就真是个偷狗贼!
陈小暖家那大黄狗个大肉多,偷一个能顶俩,被偷狗贼看中了也不奇怪。
楼萧迁戴上乌纱帽,怒道,“这等刁民,不罚不打不足以服众安民!“
“且不说大黄出了事儿陈姑娘会如何、晟王会如何,但就这狗来论,这可是被圣上摸过,赐了项圈的!陈姑娘若告到御前,大人都难辞其咎。”师爷也抱起纸笔,觉得这贼挑大黄下手,简直是要绝了他家大人的上天路,“大人,这贼决不能轻饶!”
还没被建隆帝召见过的楼萧迁重重点头,“师爷言之有理!升堂!”
“大人,升大堂还是二堂?”衙役问道。
按理这种事儿是该升大堂的,但升大堂就会有百姓听案……楼萧迁沉默片刻,“二堂。”
万一呢……
当楼萧迁在二堂书案后一坐,就知道这个“万一”真应验了。
他娘的,下边跪得笔管条直、一脸正气、毫无惧意的汉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小贼,倒像个五六品的副将!
楼萧迁心里发苦啊,暗道这又是哪个庙里来的虾兵蟹将,让他如何是好?
“玄其大人归来时,木刑兄弟可跟着回来了?”楼萧迁侧身悄悄问师爷。
师爷低声道,“小人打听了,没有。“
天不佑我!
楼萧迁咬牙“啪”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下跪何人、哪里人士、为何偷狗,一一招来!“
压着华奋过来的玄迩先禀明事情经过,给他扣实了偷狗贼的帽子,才解开他的穴位,“你讲讲吧。”
华奋……
“啪!”惊堂木再响。
“威---武---”衙役怒喝。
“招!”玄迩一腿踢在华奋的后背上,心中痛快。这帮比苍蝇还讨厌的家伙她早就想揍了,只是捞不到机会而已,跟着姑娘就是比跟着三爷爽!
她这一脚让华奋向前扑倒,也给楼萧迁吃了一粒定心丸。
陈小暖的人能这么随意对付的,一定不是什么大人物派来的;就算是大人物,也一定大不过晟王去。陈小暖都不怕,他怕啥!
楼萧迁再拍惊堂木,“不招?来人,大刑伺候!”
这就大刑了?华奋抽抽嘴角,老实道,“大人容禀,小人是黔州人士,慕名到此一游,见大黄狗讨喜,所以才喂了只兔子,真无盗狗之心,请大人明察。”
楼萧迁一拍惊堂木,“户籍路引何在?”
不能亮出大内侍卫招牌的华奋沉默片刻,“小人没有路引。”
呦吼!还不是正路来的,这更好办了。楼萧迁再拍惊堂木,“你无凭无引到此,有罪;其二,你虽无盗狗之心却行了盗狗之事,有罪!双罪并罚,仗二十、罚银三十两、押六月!当堂行刑!“
楼萧迁一句话断了案,当堂打了二十大板后,直接将名字都没问的偷狗贼押入大牢中,此案算是了了。
当然,华奋被押入的是近两年关押了无数“大人物”的死牢。
为毛是死牢?当然是为了防着他逃出去再找小暖的事。既然拿了人,楼萧迁定要让小暖和晟王领他的请才好。
晟王这条大粗腿,他抱定了!
玄迩回到秦家村把堂审经过讲了一遍后,秦氏点头,“就该这样,这样的恶人不除,村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狗要遭殃!”
“就是,陈桃儿他们家的狗没准就是被他偷的!”小草搂住大黄的脖子,“还好咱们大黄聪明。”
大黄甩甩尾巴。
“他知道咱家大黄喜欢吃兔子,一定暗搓搓地盯了咱们好几天了!”秦氏越想越气。
村里的狗大多吃家里人吃剩的饭菜饭,没几个能天天抓到兔子吃。便是有人来偷狗,用的也该是大骨头或者肉包子,用兔子就一定是冲着她家大黄来的。
“小暖!”
“姐!”
“汪,汪,汪!”
小暖用力点头,“放心,他被关起来了,一放出来我立刻请楼大人将他逐出济县!”
“赶出登州!”小草觉得赶出济县还是不牢靠。
小暖点头,“好。”
一家人这才放了心。
这一场虚惊后,大黄立刻成了全家的关注点,顺毛的,挠脖子,拍脑袋的,让这厮的尾巴晃成了蒲扇。
小暖进到里屋才低声道,“去掉这一个,暗中定还有好几个,你们要小心防备。”
玄迩点头,“他们的目的应该是讨好大黄,以达到就近监听的目的。这次失败之后,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还会再起诡计。”
小暖知道这些人来的目的是什么。她得吸引住这帮人,让他们无暇去打探师祖的行踪,把师祖捉回去给建隆帝炼制长生丹。若是把建隆帝吃还好,万一他真多活几年,还不够给人添堵的!
所以得留着这些人,甚至吸引过来的人越多越好。
小暖捏住小下巴,“不能靠近院子,又想知道咱们在干什么、说什么,有什么办法?”
绿蝶立刻道,“化妆成咱们的人,潜伏在姑娘身边;或者以长工或仆从的身份进来伺候。”
“前者不可行,大黄能闻得出来;为了预防后者,你们做好防备。还有呢?”小暖再问。
玄迩眼睛一亮,“大内高手中能人不少,有善挖地道的,还有善唇语的。”
挖地道的有大黄在也不是个事儿,唇语的……
小暖眼睛一亮,这个说不定可以好好地利用上。她得琢磨琢磨该怎么利用这个棋子,让暗中的大内高手帮她做事……
“阿嚏!”在树林中的高仓颉揉了揉鼻子,抬头望着惊飞的莺儿,是谁在念叨他,圣上吗?
“大人,华奋被楼萧迁押入大牢中,六月后才能放出来,怎么办?让他越狱,还是炸死?”打探消息的华池赶回来了。
“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活着还有什么用!”高仓颉骂道。
华池立刻听明白了,“是,小人立刻去办。”
“慢着,让他在牢里住上半月再死,省得引起陈小暖怀疑。”高仓颉吩咐完,又问道,“陈小暖身边那个仆妇是什么来头?”
“三皇子身边没有这等年纪的女高手,应该是上清宫的高人。大人有所不知,秦家内,就连给陈小暖赶马的、帮着秦氏除草的都是上清宫的高手!”另一个大内侍卫愤愤不平,“真是牛刀小用!”
华池则暗暗羡慕,他暗中观察了几日,也手痒得很,很想混进第一庄当长工种棉花除草,那活儿看着老好了。
高仓颉则道,“上清宫如此重视陈九清,一定大有缘故,咱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第六零二章 东家喜欢谁
就在高仓颉为了怎么才能派人到小暖身边而抓耳挠腮时,却得了一个大消息:陈小暖病了。
高仓颉不信,那丫头昨日还活蹦乱跳的,“真病了?”
华池确认,“真病了,听说是昨夜受了寒气,院里有人熬药,秦家那小姑娘眼泪汪汪的来回进出,秦氏今天都没出来除草!”
那地里还有好些刚钻出来的小草眼儿呢,华池都恨不得亲自扛起锄头去把碍眼的草眼儿弄干净!
华强道,“人都紧张也就算了,那大黄狗进了陈小暖的屋子就没出来过!”
这是真病了,高仓颉忧心忡忡。三皇子样样好,就是命硬得很,他每次去拜见他母妃后,华嫔都要病歪几日;他喜欢的妹妹,死了;他订了亲的侧妃,死了;现在他订了亲的正妃,病了……
若是陈小暖也死了……
想到三皇子那张惨绝人寰的脸,高仓颉抖了抖又打了个喷嚏,“速探,看陈小暖有没有好郎中!”
若是陈小暖病危,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带着人撤走,免得晟王把怒火撒到他的头上。
小暖生病的消息像风一样刮过整个济县,有人欢喜有人愁,甚至有人说是赵书铎横尸刚归家时陈小暖就登门探望所以染了煞气,活不得几日了。
赵夫人、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等人前来探望,得知小暖只是有些低热,嗓子发干说不得话需要将养几日时,她们才算稍稍安心。小暖现在是赵展两家的大靠山,她若出了事儿,他们哪个都好不了。
秦氏为了让女儿好生将养身体,要搬到第一庄去住。因为有好些御赐的东西和晟王给的聘礼在秦家村的宅子里放着,秦氏不放心,让张冰请了玄其过来,将这些金贵东西暂放到严府去。
玄其带着几辆马车,来回三趟才把东西拉走。最后一趟临走时,他隔着帘子不放心地问,“姑娘,真不用玄某再派几个人?”
室内的小暖哑着嗓子道,“不要。”
这让三爷知道了如何是好……玄其发愁啊,给大黄放下一笼兔子走了。当天后晌,高仓颉亲眼看着小暖被人抱上了马车,去了第一庄。他更头疼了,第一庄比秦家村还难靠近,他这差事到底要怎么做!
第二日一早,要启程的秦日爰也不放心,带着“秦三”到第一庄探望小暖。
待“秦东家”随着秦氏出来时,含笑安抚道,“姑娘气色和精神都不错,过几日就该能起床了,安人莫忧心。”
秦氏怎么可能不忧心,“东家这一路要万事小心,咱们少挣点钱没啥,身子要紧。”
小暖抱拳,压着嗓子道,“日爰省得,安人照顾好姑娘,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
小草不舍地拉着秦日爰的衣裳,“东家要早点回来,槐花开前就回来。”
小暖摸了摸小草的头,又拍了拍大黄的脑袋,低声道,“你俩照顾好家里,秦某走了。”
“汪!”大黄摇了摇尾巴,与小草一起目送着秦日爰出门。
秦氏则回到房内,看着躺在床上的“大闺女”和旁边满脸郁闷的绿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秦日爰和闺女是一个人两张脸,后来多了个秦三,现在又多了个木黛。秦三扮的秦日爰带着木黛扮的秦三来探望装病的闺女,然后木黛扮的闺女躺在床上装病,闺女扮的秦日爰带着秦三出了门……
也亏得三爷手里人多,否则这倒腾来倒腾去的,早露馅了。
只是现在这雪球越滚越大,闺女的棋局也越来越让秦氏看不懂了。因为闺女说现在已经不光是赚钱的事儿了,是要把登州变成她们家的地盘,这是要咋变?
躺在床上的木黛看着发呆秦安人,慢慢闭上眼睛装睡,这趟的差事好办,她一句话也不用说,闲着没事儿咳嗽几声就行;旁边的绿蝶则郁闷非常,姑娘这趟出门只带了秦三和玄迩,让她留这里陪着“姑娘”!
她不想陪姑娘,她想跟秦东家出门啊。绿蝶用脚碾着地上的青石板,该想个什么法子追过去呢?玄迩由明转暗保护,所以不能露面,姑娘身边只带着秦三那蠢货,怕是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赶往登州的商船上,小暖与赵书彦在房内议事,蓝紫晨、黄子厚、秦三待在船舱内各自忙活,秦甫则来回跑着查看饭菜或茶水是否齐备。
看看左边抱着东家给的材料不抬头的蓝紫晨,又看看右边望着江面发呆的秦三,黄子厚往秦三身边凑了凑,“三弟在看啥?”
秦三转头,半晌才把绿蝶那张发飙的小脸从眼前抹去,换上黄子厚这张老实又精明的脸,“子厚哥今年十八了吧?相中哪家闺女了没,俺老三给你找媒人提亲去?”
黄子厚嘿嘿一笑,“哪个能看上咱,这两年生意忙的东家都没空娶媳妇,咱还是过两年再说吧。”
秦三默默点头,又望着水面不吭声了。看材料看累了的蓝紫晨抬起头看了秦三的侧脸一会儿,感叹道,“秦三打冷子一看,跟东家还真像。”
秦三吓得摸了摸左脸上长毛的黑痦子,心里才踏实了,“丁大嫂别笑话俺老三了,俺这模样哪能跟东家比。”
“真的有点像,只不过东家比三弟白了点、眉毛细了点,脸上也没东西,眼神也更亮,人也精神,一看就比三弟有主意。”黄子厚这一串说完,秦郁闷了……
看出秦三的不自在,黄子厚转移话题,低声八卦道,“,我听说赵夫人有意把姑娘许给咱们东家,你们说着亲事能成不?”
什么?秦三吓得一哆嗦,“不能吧?”
蓝紫晨则警告道,“这种舌头根子少嚼,东家才十六,离着成亲还早着呢。这种话别人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从咱们嘴里说出去,让赵少爷知道就麻烦了。”
黄子厚嘿嘿一笑,“这不是都是咱们自己人嘛,子厚才不会给外人说,丁大嫂觉得为啥不成?”
蓝紫晨笑了,“东家看赵姑娘的眼神,没那个意思。”
秦三倒好奇了,“那大嫂发现咱们东家看哪个姑娘有那个意思了没?”
秦三也冒着亮光凑过来,脑袋里闪过无数人,甚至连大黄都过了一遍。
蓝紫晨捂嘴笑了,“你们这俩还没媳妇的毛头小子,先把自己的事儿整明白再好奇东家的吧!”
黄子厚眼睛一转,凑到蓝紫晨面前,“丁大嫂想说的是陈大姑娘……”
秦三跳起来,“才没有,你可别瞎说,这是要杀头的!”
黄子厚胳膊肘将秦三压在椅子上,怒道,“你嚷嚷啥!子厚想说的是陈姑娘身边的绿蝶姑娘!”
“更不可能!那个只会动粗的臭丫头,我……东家怎么会喜欢!”秦三又嚷嚷道。
黄子厚不服气了,“那你说东家喜欢啥样的?”
“俺哪知道……”秦三咕哝着坐下,心跳得飞快,老不安稳了。
蓝紫晨摇头,叹了口气。
第六零三章 你当如何
蓝紫晨这一声长叹把秦三的寒毛都催了起来,“丁大嫂,你倒是说啊,你这样俺老三都透不过气儿来了!”
黄子厚看着秦三,惊奇道,“往日也没见你对东家的私事这么上心,今儿是咋啦?莫非你看上了哪个喜欢东家的姑娘不成?”
“俺老三才没有!”秦三理直气壮道,姑娘看上的可是三爷,他就是有一万个熊胆,也不敢打三爷的主意啊。
蓝紫晨也没抻着秦三,“以前东家还闲着没事儿去怡翠楼听听珠绿姑娘弹琴唱曲儿,现在东家忙得连珠绿抱着琴找上门来,他都没空听了。”
济县最大的青楼怡翠楼的头牌清官人珠绿倾心秦东家的事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秦东家对珠绿始乱终弃后,珠绿仍然痴心不改,真是让一众男儿唏嘘不已。
秦三深深低头,这又是他的锅。姑娘没拦着他去听曲儿,可一来那琴声还不如林子里的鸟叫好听,二来珠绿老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他哪敢多去啊。
黄子厚握紧拳头,“都怪咱们不中用,如果咱们再本事大点儿,东家就能去听曲了!”
蓝紫晨也道,“子厚说得对,咱们要飚着劲儿的干,让东家能歇一歇。不能说每旬,起码每月能听一次曲儿也是好的。”
秦三头更低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的小暖抽抽嘴角,若是她一月跑一趟怡翠楼找珠绿听琴,怕是三爷马上就得从京城杀过来……
想到与小暖当年在怡翠楼听琴品茶的日子,赵书彦嘴角噙着略苦涩的笑意。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哪个能想到两年前还在秦家村被众人围着欺负的小丫头,转眼之间就需要他抬头看了呢。
秦日爰的管家秦甫见自家少爷出来了,立刻被人收拾桌椅摆饭,一桌子都是少爷爱吃的东西。用完饭后,小暖自午睡。正朦朦胧胧之间,悠扬婉转的笛声传来,小暖躺在床上,随着船身的摇晃,静静听着。
虽然啥才艺也没有,但小暖生就了一双好耳朵。这笛声或舒缓、或急促、或跳跃,诉说着春江的无限美景,也缠绕着一股挥不去的愁思。
这船上能有此本事的也只有赵书彦了,小暖从来不知他会吹笛,还能吹得这样好。
他的愁思会是什么?为难啊……小暖闭上眼睛,这让她如何张嘴。
两曲吹罢,赵书彦收笛,遥遥远望,有所思。小暖拍着手掌上了甲板,故意轻快地笑道,“日爰不知表哥还有这般本事。”
赵书彦回眸笑道,“可惜你只喜欢听弦乐。”
不是她只喜欢,而是这里弹曲儿的姑娘,不是用琵琶的就是用琴或筝,她没得挑啊。不过让赵书彦这么误会着也没什么不好,小暖坏坏笑道,“喜欢听笛子的好姑娘也大有人在,表哥肯定会遇到识货的。”
赵书彦看不得她这模样,转身望着江面,低声道,“可是我母亲与你讲了什么,上午在房内时,你便欲言又止的。”
自己还没开口就识破了呢,小暖揉揉小鼻子,坦言道,“临行前,姨母曾多次叮嘱‘日爰’,让我劝表哥早日将终身大事定下来。我听姨母的意思,有意让你与如晴妹妹亲上加亲……”
秦如晴是赵书彦的表妹,是秦家的嫡女,今年十五岁,又对赵书彦倾心多年。以赵家的近况,与秦家联姻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秦家让秦如晴在赵家一住便是半载有余,他们的意思也很明显,显然是同意这桩亲事的。
赵书彦望着船下一波波荡开的水纹,问道,“你觉得可好?”
知道他的心思可能还在自己身上,却要与他谈娶别的姑娘的事儿,小暖有些尴尬,“大哥今年十九岁,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若是你不喜欢如晴……”
自己不喜欢如晴,小暖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母亲?赵书彦嘴角上挑,无奈的笑,在家族利益面前,他喜欢哪个又有什么关系。
见赵书彦不说话,小暖只得硬撑着道,“姨母怕迟则生变,有意尽快将你们俩的亲事定下来。如果表哥另有打算,最好……最好尽早与姨母说明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天下这么大,你总能再遇到自己喜欢的姑娘的,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不是,我不是说你不用着急,就是说……待再遇到真得合适的……”
赵书彦不舍小暖为难,打断她道,“如晴那边我会与母亲讲清楚,我打算娶江家的姑娘,你觉得如何?”
登州江家?
小暖微愣。登州织绣最好的齐之毅家,但最大的布商却是江家,江家自然也不小暖拉入了此次合作之中。江家的少东江玺程心眼灵活生意手段老道,让小暖不能放弃也不敢轻易托付,她这次来登州,与江家签下详尽的合约便是主要任务之一。
可以说,绫罗霓裳与江家的合作方式,关乎到日后登州的布行局势。以如今的局面,江家生意铺得更开,登州城布料进出货的关卡在江家手中,而绫罗霓裳的优势是对棉布的优先控制权和背靠晟王这个大靠山。
所以若论拳头,小暖更强;若论实力,江家更大。
她要把生意做大做强,这次就不能靠着拳头拿下江家,而是要他们心服口服地与居次席,为此小暖与诸葛卿商谈多次,心中已有了一番谋划。但是不得不说,与江家联姻的确是简单粗暴又有效拉近双方关系的手段。
可是……
“不知表哥喜欢江家哪个姑娘?”
赵书彦失笑,“你晓得江玺程有几个妹妹?”
小暖摇头。她是生意人,只要知道江家有哪些生意能手就成了,哪会在意他家有几个妹妹。
“愚兄也一样,不过我听他提过‘舍妹’,想来该是有妹妹的。”赵书彦笑得一脸平和,“其实,让你娶江家姑娘是最合适的。”
“……”小暖无言以对。
“你不能娶,便让愚兄娶吧。你对我可放心?”赵书彦转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小暖。
若是赵家娶了江家女,就等于赵家与江家的实力大于小暖的绫罗霓裳的实力。将来一旦三方在生意上发生争执,小暖将处于不利地位。小暖笑了,“若是日爰连表哥也不放心,这世上还有几个能让小暖放心的人?”
小暖坦坦荡荡,“我们击掌盟誓过的,这辈子表哥是日爰的盟友不是对手,便是万一哪一日表哥站到日爰的对面去,也一定是咱们打算要走的路不同,而不是离了心。”
“那你当如何?”生意场上,没有一辈子的对手和朋友,只有共同或相反的目的,想到将来可能要与小暖分道扬镳的时候,赵书彦也是心如刀割。
第六零四章 上了贼船
若是到了那一日,当如何?这根本就不用考虑!
小暖笑道,“自然是带着我的人走到表哥那一边,等咱们坐到一条船上后,再与表哥谈怎么往下走!”
赵书彦的心为之颤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就这么相信自己,不怕自己为了给赵家谋利,害了她?
小暖与赵书彦比肩而立,也望着茫茫江面,低声道,“我知道大哥在想什么,我有自信,我能让自己明天比今天更有本事、更有用。所以只要我还活着,大哥与我合作就比与别人合作更好,能得到的益处也更多;反过来,大哥也是一样。”
“你不怕我变成小人加害于你?”赵书彦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小暖坦言道,“不怕。赵家家风正,大哥性情和底子都正,大哥很难变成唯利是图的小人。如若将来的情境真逼得大哥变成了小人,那我也大不到哪里去。小人与小人,还是同路。”
赵书彦转头,异常认真地问道,“愚兄再问一句不该问的:若是将来晟王为谋得更多权势,要你帮他做你不想做的事,还非要你做不可,你当如何?”
小暖挑挑眉,“虽然我觉得以我的本事走不到那一步,但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就我就弄破网,跑!”
“跑?”赵书彦笑了,以晟王之能定能布下天罗地网,她一个小丫头要往哪里逃。
小暖嘿嘿一笑,指着茫茫江面道,“江河湖海之外的风景如何,小暖也有兴致去看一看!”
赵书彦顿觉眼前的风景为之开阔,“若是到了那一日,你定要带上愚兄。”
“大哥放心,你我在同一条船上,真到了那一日,你还能不走?”小暖眨眨眼睛,得意地笑了,“大哥现在就已经上了贼船了!”
“哈哈哈”赵书彦朗声大笑,惊得船舷上的两只晒翅膀的水鸟高高飞起。
暗中的玄迩默默盘算这,如果姑娘真跟三爷闹掰了,她是跟着姑娘走,还是留下来呢?好像她也挺想去海上看看的……可扔下三爷似乎又不大稳妥……
既然如此,只能求个两全了。若真到了那一步,她一定要提前跟玄散那厮合计合计,将三爷也偷偷弄到船上去。
妥!
小暖见赵书彦开心了,便劝道,“家和才能万事兴,婚事乃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大哥当慎之又慎。”
“你觉得以愚兄之能,稳不住内宅?”赵书彦一笑自是儒雅端方,只是眼里并没有什么希翼,“自古以来男女有别,男当撑门立户,女当相夫教子。女子嫁人求的是夫家家底殷实、人品端正,嫁过来后能夫妻相敬如宾,各自安好。愚兄挑个不笨又本分的女人为妻,相处起来应是不难。”
这世上像小暖妹妹这样的奇女子只有一个,还让他错过了。错过了小暖,赵书彦对成亲再无期待。
真如赵书彦所言,这个时空的女人对幸福的要求非常低,大多数人求的就是丈夫能够尊敬她,不让小妾压在自己头上就好,谁让这个时空的女人要靠着男人养活呢。
小暖看着天边飞来的一排大雁,笑而不语。赵书彦是个重心重情的人,他这样的性子只要放下了心事,娶个不错的女子,定能与她安稳一生,和气融融。那女子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会想尽办法抓住他再钻到他的心里去,到那时候自己与赵书彦就是最最稳妥的搭档了。
虽然没能劝说赵书彦同意娶表妹,但他肯娶亲也算达成了赵夫人的托付,小暖心情甚好地伸伸懒腰,“日爰下去做事了,表哥待会儿下来后咱们一起用饭,秦甫说晚上吃素包子。”
赵书彦默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下意识地摸出竹笛子置于唇边却又放下,只靠在船舷上,平静而柔和地望着江面。
海外吗,何时才能去?
小暖出了济县没多久,赵夫人就带着女儿到了第一庄。正坐在“小暖”身边缝衣裳的秦氏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低声道,“你先歇着,我去看看。”
木黛点头,乖乖闭上眼睛。绿蝶也跟着站起来,“姑娘,绿蝶也去看看。”
丫鬟也走?木黛刚要张嘴就被绿蝶瞪了回来,又老实地闭上眼睛,睡觉。
待到坐在小厅内,赵氏先拿出两瓶雪梨膏送与秦氏,“这膏儿是去年冬天我带着梦舒熬的,勉强还能入口,安人给小暖尝尝。”
秦氏谢过,“待小暖醒了后,我就给她吃了。”
听到小暖睡了,赵夫人的声音又低了些,“还是不好?”
秦氏摇头,“我觉得她是回来这几日忙里忙外地累着了,才想让借这个机会她多歇歇。”
赵夫人点头,这一大家子大小事儿都压在一个十四岁的丫头身上,能不累么。不过小暖睡了,自己让女儿进去陪着她就显得不对了。她正犹豫着,小草已经站了起来,过来拉住赵梦舒的手,“姐姐,咱去看兔子好不好?我家的兔子生了两窝小兔子,小小的红红的跟耗子一样,可好玩了。”
赵夫人立刻笑了,“跟你妹妹去玩吧。”
赵梦舒红着小脸跟着小暖出去后,赵夫人才道,“安人,其实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
秦氏脑袋里把女儿教的话暗自过了一遍,才道,“嫂子请讲,若是能帮的,我一定帮。”
赵夫人微微颔首致谢,也没跟秦氏绕弯子,因为怕绕得多了她听不明白,“我想请夫人为我的梦舒做个媒。”
果然是这事儿!秦氏面上欢喜道,“这是好事啊,不知嫂子看上了哪家的少爷?”
赵夫人仔细观察着秦氏的脸色,“安人觉得梦舒和日爰,可还般配?”
“咔!”绿蝶的拳头响了一声,惊得赵夫人和秦氏回头看过去。绿蝶平静地给她们添了茶,又退到秦氏身边,假装啥也没发生。
“嫂子喝茶。”秦氏回神,把茶往赵夫人面前推了推。还真是什么都让闺女料到了,赵夫人过来真是为了赵梦舒和秦日爰的婚事。
说真的,秦氏觉得秦三那愣头青配不上赵梦舒,可是若说是自己的女儿假扮的秦日爰,秦氏又觉得赵梦舒配不上了。
第六零五章 今非昔比
这种感觉相当的玄妙……
一直注意着秦氏的赵夫人见此心就沉了,轻声问道,“安人觉得梦舒和日爰不般配?“
秦氏摇头,“不瞒嫂子,前几日子去嫂子家里回来后,我就跟东家提了提这庄亲事。“
“他咋说?“赵氏倾身急切问道,她们都是过来人,秦氏能看出梦舒的心思放在秦日爰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秦氏照着女儿吩咐的讲道,“东家说他心里有人了。“
有人了?
赵夫人被这一瓢水泼得拔凉拔凉的,“日爰可说他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秦氏叹口气,“我也这么问她,她就是不说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这么有福气,能入了东家的眼。“
可不是么!赵夫人也沮丧不已。
秦日爰虽出身不明,但他靠着一身的本事,十六岁便在济县开创了绫罗霓裳的盛世。去年他雇了秦氏看棉田,小暖一家靠着棉衣攀龙附凤,秦日爰也借此得了朝廷赏识,疏通了人脉,得以和朝廷的人合作,种棉织布。
这可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
因循惯例,朝廷对关乎民生的物品多行禁榷,如茶、盐、酒糟等。禁榷之物由朝廷派人经营,赚的大头自然就归了朝廷,参与其中的商户得的不过是残羹冷饭罢了。
这次的棉布生意却不同,朝廷竟然让秦日爰带头做,这是多大的脸面,这里又有多少油水?怎不由得人动心。
肥肉谁都想抢,但秦日爰竟能依靠小暖的关系,拉了晟王帮他清路!
这就无异于喷香的肥肉披了层针,摇身一变成了刺猬,若非有一口的铁嘴钢牙,哪个还敢下嘴?
不能直接下嘴夺肉,就只能跟在他身边等他分肉。登州的大商号江家和齐家已经坐上桌了,赵家因为赵书彦与秦日爰素来亲厚的缘故,也被允许上桌。
但赵家的营生主要是在酒楼和茶肆、当铺等行当,布料这一行还未起步,根本没有和别家比的本钱。没有本钱就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赵家怎能如此被动?
所以,在秦日爰启程北上后,赵夫人急匆匆来了第一庄看能不能与秦日爰亲上加亲;赵老爷将家里的事交给管家后,就带着人南下扬州,为开染布作坊拉拢人手、疏通货源。
齐家主刺绣、江家主店面路运、秦日爰是织布、制衣和店铺,还缺的环节就是染布了。秦日爰言明了这一块让赵家做,赵老爷怎能不喜,怎能不急。他不用去看也知道,秦日爰到了登州后,会有多少家染布作坊的东家在岸边等着吃肉!
第三日近午,登州码头上,几十号有头有脸的商家东家、掌柜翘首以待,场面甚是宏大。岸边船上歇脚的艄公都跟着手搭凉棚向岸上望去,暗道这些人要接的到底是哪个大官?
莫非登州衙门口上要换人了?没听说万大人要走啊。
“来了,来了!“岸上有人认出了九号镖局的旗号,欢呼起来。秦日爰出行必有九号镖局的一等镖师保护着,这排面旁人可用不起。
“先生,来了!“一个青衣小童儿欢呼着,身着棕袍的诸葛卿含笑点头,“是东家到了。”
听得诸葛卿这么说,岸上的人又信息又害怕,能让跟了晟王三年的诸葛卿叫声东家,秦日爰的身份,更得重新估量。
船上,站在小暖身后的秦三看到岸边那一大片饿狼一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往自家姑娘身后靠了靠,他万分庆幸这趟打头的是姑娘,而不是他秦三。
这帮做生意的一个比一个滑头,他可玩不过他们。
小暖与赵书彦并肩而立,笑容满面,热血沸腾。
“大哥,江家我去办,齐大哥和十几家小作坊,交给你了。”
赵书彦笑得越发温润,“你放心,手到擒来。”
船靠岸搭上舢板后,赵书彦第一个下船,抬手请了小暖下来,主次地位鲜明。
小暖下船后,引来山呼海啸般的打招呼声,挤在最前边的齐之毅、江玺程和诸葛卿的耳朵嗡嗡直响。
待这阵问好声过后,小暖含笑拱手高声道,“劳各位跑这一趟,秦某惶恐又感激,待秦某与表哥拜会万大人后,晚上在聚贤楼与大伙一起吃茶。”
人家要去见登州地界最大的官,谁敢拦着?各商家挨个到秦日爰面前报号刷了存在感后,便簇拥着他与赵书彦、诸葛卿上了马车,齐之毅的马车紧随其后。
赵书彦笑道,“你看江玺程的脸,便知他有多紧张了。”
相由心生,江玺程装得再镇静欢喜,也掩盖不住他的紧张。赵书彦接着道,“万伯庸的庶女嫁与江家次子为妻,所以万伯庸一定会帮着江家抢生意,你要小心。”
小暖点头,“万伯庸是个老滑头,咱不用与他多纠缠,把他交给卿叔对付。”
诸葛卿笑道,“东家放心就是,万伯庸不敢独大。”
不得不说,三爷待小暖真的是非常用心了。诸葛卿是登州诸葛家的重要人物,更是晟王幕僚中有头有脸的,有他在秦日爰身后一站,就代表了诸葛家和晟王站在秦日爰一边,哪个能不买秦日爰几分面子!
这擂台,有的打了!
赵书彦握拳,诸葛卿这一场之后就是他和小暖亲自上场了,最难的是小暖那里,他这边由于赵家之变增了难度,但他决不能拖后腿!
他们这边冲锋陷阵,济县的秦氏也不得闲,她一边照顾“生病”的小暖,一边忙着田里的事。
棉花,要破土皮了!
这日秦氏正要带人下田,展宏图的娘亲小吴氏到了。
小吴氏见秦氏这身打扮,小声问道,“姐姐田里可缺人手做事?“
看她这愁眉苦脸的样子,秦氏就知道有人托关系托到了她的头上,便笑道,“缺自然是缺的,不知弟妹的人能做些什么?”
小吴氏摇头,“没有人,就是我……姐姐,我可否在田庄里住下来,帮着姐姐做事?”
展家败了后,吴氏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两个孙儿度日。展宏图跟着宁山长读书,一旬才得回一次家,小吴氏整日在府里面对着婆婆和大嫂,实在是无趣又难受。
小暖一家回来后,这两人整日磨着小吴氏,让她说通秦氏,给展家一条活路走。他们说的展家,不过是大房罢了,小吴氏才不想管,可又不敢顶嘴拒绝,只得忍着。
展宏图昨日从县学归家听了娘亲抱怨后,便让她住到第一庄来。
小吴氏当然想来这里躲清静,只是小暖身份不一样了,她们还会念着旧情,让她住进来么?
毕竟现在她和图儿都是无用的人,帮不上她们什么忙的,只能算做累赘罢了。
第六零六章 华池来了,又走了
就在母亲犹豫不决时,展宏图跟她讲,“娘去吧,小暖姐姐不会不让娘住的。”
“可她们现在……”小吴氏咬着唇,“娘觉得自己……”
八岁的展宏图倒背着小手,有模有样地道,“娘去住,欠下的恩情,图儿长大后十倍的报。小暖姐说过,树苗还小的时候,得有人给它浇水施肥,它才能有力气把根立进土里,足够深了,就能自己吸水再长。”
“小暖姐还说,一棵树有多大,它底下的根就是树的十倍大,这样才能立得稳当,大风大雨也吹不倒!娘,图儿现在是棵正在长根的小树,十年后就是大树。小暖姐图儿成了大树的时候再结果子,现在不急,太早结果长不高的。”
小吴氏忍不住想说一句,你是男儿怎么能结果子呢……
可儿子和小暖的意思她明白,夫死从子,小吴氏是个没主见的,所以自然而然的,她现在什么都听儿子的。
所以儿子让她来,她就来了,当然她自己也想住在这里,没有婆婆妯娌烦着。
可站到秦氏面前有没有儿子在身边,小吴氏鼓起的劲儿又一点点落下去,于是她又加了一句,“虽然田里的活我做不好,但做饭做羹还是行的……”
秦氏看她这怯生生的样子像,忍不住笑了,“弟妹这是说啥呢,你来了我就能有个人说话做针线,还能喝上徐妈妈的汤,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妈妈也跟着笑了。一个人品行咋样,不是看她落魄的时候,而是看她发达了怎么做事待人。老夫人没看错,秦氏真是个能打交道的好人,“小暖姑娘这两日上了火,奴婢这就去熬些去火的汤。”
秦氏陪着小吴氏说了会儿子话,便站起身道,“今儿日头好,弟妹先歇着,我去地里看看。”
小吴氏很想说现在秦氏已经是晟王的丈夫娘了,为啥还去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脸皮都黑了。
可是转念一想,她自己晒不黑又怎么样,丈夫死了后还有谁看……
小吴氏又忍不住悲伤起自己的命来,坐在屋里想哭又不敢哭,一脸一肚子的难受。
翠巧进来请安时,见着她这样的脸色,便端着轻快道,“少奶奶,今日天气好,奴婢把您的被褥拿出去晒晒,晚上睡着也舒坦。”
翠巧以前是赵老夫人跟前的红人,如今更是秦氏跟前的红人,小吴氏不敢怠慢,站起身倒了谢,看着翠巧勤快地带着两个丫头帮着把被子晒了后又急匆匆地出了院子,才轻声与徐妈妈道,“翠巧比之前更精神了。”
徐妈妈也替翠巧开心,“安人和小暖姑娘身边缺人,翠巧又能干,受重用是一定的,这人啊,有了心气才能精神好。”
可不是么,自己就是没了心气儿,小吴氏轻声道,“不过她刚成亲就这样夫妻两地分着,未免也……”
小吴氏习惯了话说一半,但徐妈妈明白她的意思,“主子能给个体面,比啥都有用。如果翠巧留在京城庄子里,哪有现在的体面?”
小吴氏轻轻点头,徐妈妈又道,“少奶奶,今日天气好,奴婢陪您到庄子里转转吧?”
小吴氏顺从的站起来,由徐妈妈和丫鬟陪着出了庄子。
到了外边就见秦氏正跟人说话,那一圈除了秦氏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一个仆妇,都是男人,小吴氏看着就替她揪心。
“东家,咱这边的长工派给第二庄和第三庄各拨过去十个,这是换回来的那边的长工。“管事牛大水指着身后的二十个人,跟秦氏介绍道。
这庄子本来是秦东家的,但是秦东家今年把庄子给了秦氏,所以现在秦氏就是他们的东家。
他们这些干活的下人,跟着哪个东家都是吃饭,再说秦氏素来和气,他们也是一直跟着她干活的,东家还是大管事,有什么分别。
秦氏的目光一一看过去,落在人群中一个壮实的大汉身上,这个不像是干活的,像是来打架的,“这个是?”
华池立刻拱手,“东家,小人叫华池,是打东边过来的,以前跑码头扛大包,有一把子力气,田里的活也会干。”
牛大水也道,“这人在第二庄里干了好几天了,李管事说他能干,小人也看着他是块材料,所以就带了过来。”
原来是个干力气活的,秦氏点头,“田里都是精细活,仔细着别伤了苗。”
这就……成了?这么轻易就打入内部了?华池望着农田,咧嘴直笑。
“汪!汪!汪!“大黄忽然从院子里冲了出来,冲着华池一顿狂吠,吓得这厮手里的锄头差点当刀用了,旁边的小吴氏也吓得摊在徐妈妈身上,大黄这样是真的唬人啊。
“大黄,咋啦?”秦氏安抚地拍它的脖子,“这些都是咱们庄子里新来的人,过些日子就熟了。”
“汪!汪!”不理旁人,大黄就冲着华池叫,呲牙像是要咬他。
华池倒也不慌不忙,既然请了命来,他就知道要过这一关的。
“娘,大黄觉得这人身上气味不对劲儿。”小草拎着割草的小刀子过来了,看着华池也不顺眼起来,大黄不喜欢的一定不是好人。
早有准备的华池立刻道,“东家,咱以前是杀猪的。”
秦氏和小草都皱了眉,“村里和城里几个杀猪的,大黄见了都摇尾巴。”
因为杀猪的摊子上有骨头,大黄喜欢吃骨头,也从来不讨厌杀猪的。
华池暗自咧嘴,“东家,也不晓得为啥,小人自小就被狗撵,不讨狗稀罕。”
第一庄的人都无比同情地看着华池,牛大水也皱了眉头。
在第一庄不讨狗喜欢,怎么可能留的下,大黄在东家眼里可是不比两个姑娘差的宝贝疙瘩。
“东家,小人这就把他送回去,再换个人过来。”
华池真咧嘴了,“东家,您可不能这样啊。”
小草压住要窜上去的大黄,“这个大哥,不是咱不留你,实在是怕你让大黄给咬了,那多疼啊。”
“是啊,就是不咬,它每天见了你就这样折腾一顿,你也不安生。咱们这几个庄子里的工钱是一样的,你回第二庄去还能安生些。”秦氏怕的是他被大黄追着踩坏了棉花苗。
被赶出第一庄的华池回头看了一眼还冲着他呲牙的大黄狗,气得牙疼。
第六零七章 京中之变
华池回到密林中的小茅屋,垂头丧气地站在高仓颉面前。
高仓颉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失败了,沉着脸问道,“为什么没进去?”
“秦氏说怕属下被狗咬了。”华池纳闷了,“大人,您说属下上辈子是不是个杀狗的?”
高仓颉才没工夫跟他说废话,“统领已派了会唇语的李千耳过来,你速去定州跟踪师无咎。”
就算李千耳来了,他也不必去定州啊,他还想看看棉花叶子长开了是怎么个模样呢。
华池讲道,“大人,秦氏说让属下回第二庄做事,若属下突然失踪,怕是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不如属下回去再干几天,属下与第二庄的管事李春山还算说得上话,可以先将李千耳引入第二庄,让他由第二庄进第一庄会更稳妥。”
高仓颉想了想,点头,“言之有理,给定州那边去信儿,让他们跟紧师无咎,他与任何老不死的东西接触,都要立刻弄清对方的身份!”
华池好奇问道,“大人,定州不是去京城也不是来登州的必经之路,为何师无咎会去定州呢?”
高仓颉摸着停在小臂上的鸟儿的翅膀,若坐稳坐中军帐的蜘蛛精,“一是为了引开我等的注意力,二是在寻找什么线索,无论是他在干什么都必须跟紧了,陈小暖这两日如何?”
“她在屋中养病,屋门都没怎么出过。不过应是病得不重,属下见第一庄的郎中今早出庄子进城与药铺的郎中吃茶。”负责监控第一庄的华强答道。
高仓颉皱起眉头,“陈小暖不是能闲得住的人,若是病得不重却又闭门不出,定是有什么猫腻。你们给我盯紧了!还有,秦日爰那边的人也再督促一下,他与陈小暖之间应该关系匪浅,师无咎可能通过他与陈小暖联络。”
“是!”
“这个秦日爰是晟王的人,注意点分寸。”高仓颉叮嘱道,晟王查了羽林卫半月就参了羽林卫大将军高冲一本,只这一本,就让威风凛凛的一品将军被贬为五品押粮运草的粮官去谪守漠北,这件事震惊朝野。如今晟王风头正盛,任谁都不想惹着他。
“报!”忽然,树林里飞也似得蹿来一个身影,单膝跪在高仓颉面前,颤声道,“刚刚送来消息,司天监中正官袁天成被人卸了一条胳膊。”
“什么?”高仓颉惊得站起身,停在他胳膊上的小鸟扑棱棱地才窗口飞出了茅屋,“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何人所为?”
“昨日丑时,在京城北的……琴鸣山内,兄弟们死了四个,伤了八个,不知是何人所为。”来人小声道。
琴鸣山……
高仓颉又瘫软在吱呀做响的竹椅上。完了,完了,圣上怕是要震怒了。旁人不知,但他们这几个大内侍卫头目都知道,琴鸣山乃是袁天成为圣上炼丹之处。
大周开朝太祖吸取前朝之鉴,在位之时下令禁了长生丹这等巫术,言道此术祸民耗财,子虚乌有。但当今圣上未登大统之前便暗迷此道,登基之后也未收敛,秘密派人搜集天下奇方,想求得长生不老、年华永驻,袁天成身为炼丹圣手,深得圣上信赖。
这到底是何人所为?简直该千刀万剐!
皇城内,大发雷霆的建隆帝将手里的茶杯摔到跪在殿下的大内侍卫统领冯江兆脸上,“查!便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那人给朕挖出来!”
本就消瘦的封江兆面无惧意,只用舌尖舔掉流到唇上的血线,犹如十八凑地狱里逃出的恶魔,“主子放心,不拿住此人,小人自挖双目!”
建隆帝气得胡须都在颤抖,袁天成的胳膊没了就不能炼丹,他以后就没有丹药可吃,这让他如何是好!
跟在建隆帝身边三十多年的封江兆晓得此事必须让建隆帝把怒火转移到旁人的头上,否则他定死无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琴鸣山杀人伤人还能全身而退的人,哪是那么容易抓的?就算找替罪羊,他也得费些功夫不是?
封江兆低声道,“主子,此事的确是小人护卫不周,但是袁大人被人砍伤,怎么会连对方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没看到?他的功夫可不算差。”
建隆帝的眉头渐渐皱起。
封兆江继续说道,“小人这几次到袁大人时都觉得他有些魂不守舍。袁大人精通玄学奇术,按常理来说,若是他心有不安,不该毫无防备才对。但他昨夜却偏偏把所有人赶出山洞十丈外,连个烧丹炉的童儿都不留,独自在内炼丹。”
“你的意思是……”
“小人不敢乱猜,只是道出其中的不妥之处。”依照建隆帝多疑的心性,接下来的事根本就不用他多说。
果然,建隆帝眯起眼睛道,“为琴山供血灵芝的赵书铎死后,袁天成跟谁接触过?”
“袁大人一向深居简出,并没有与任何司天监之外的人接触。不过他在前日派人去玄妙观下帖,请师无尘到府一叙,但是师无尘道长正在闭关,并无应约。另外,这几日袁天成的弟子曾两次到京南方家集边的天师庙上香。”
天师庙,天师弟子师无尘……建隆帝眯起眼睛,袁天成虽属道门,但他并非天师一派,与师无尘也不亲近,为何忽然给她下帖子,他的弟子又为了什么去天师庙?
建隆帝看着玉案上的卷轴,眉头皱得更深了,莫非此事与天师张昭成有关,亦或与天师留下的图稿有关?
京城袁府内,封江兆阴沉沉地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袁天成,“袁大人去了一条胳膊,但封某却死了四个弟兄,封某这条命也压在圣上的桌前,难道袁大人就不打算表示点什么?”
袁天成缓缓张开眼,眼底一片清冷,“封大人,袁某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少说废话!”废了一条胳膊,就失去了价值,封江兆才不再把这老东西放在眼里,“你最好痛痛快快地把事情说清楚,否则莫怪封某的刀快!”
第六二六章 龙阳之好(为护法MandyBerry的加更)
玄迩下马后,小暖支开李春山才低声问,“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京城那边传来消息,有人在大肆调查姑娘的师祖天师张昭成的下落。”玄迩按计策,找准站位回话。
小暖诧异地皱眉,“师祖已经几十年没露面了,是谁在找他,我师姑吗?”
绿蝶肯定地点头,“姑娘不是从神像里找到了一副图吗?观主说天师已经将近二十年没出现过了,观主一定是想她的师傅了。”
小暖微微点头,“有道理。我师父估计也得到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干,咱们也给出点力才是。可惜咱不知道师祖的长相,没法帮着找。”
师无尘会如此大肆宣扬地找张天师?这帮人的脑子有病吗!除草的李千耳停了锄头。
“这个女人的脑袋可不像好使的!”李千耳嘀咕一句,转头低声与华池嚼舌头,,“就这样要啥没啥的,晟王到底是怎么看上的?你……“
李千耳看着跟长工们飚劲儿往前赶了十几丈的华池,暗骂这小子到底是抽了什么疯!
小暖给李千耳散完师门也不知道师祖在何处的消息,又关心了一圈田庄里的农事,才进了城。
过几天登州齐家和江家的织布工匠能手将齐聚济县,与绫罗霓裳织布行的工匠们一起切磋研究织布工艺。这可是大事儿,小暖得提前跟织布行的管事贺冬柏讲明白其中的利害,让他心里有底。
小暖刚与贺管事说完话,玄舞便进来道,“姑娘,那鱼儿进了秦家村南边的树林,估计是报信去了,可要把他们的窝端了?”
小暖摇头,“这些人先留着,我还有用。”
玄舞出去后,玄迩见自家姑娘笑得坏坏的,便提醒道,“姑娘,这帮人怎么说也是大内侍卫中的高手,来的小头目高仓颉虽然脑袋不大灵光,但打起来也是个硬茬儿,若是惹毛了他,对咱们也没好处。”
小暖点头,“圣上让封江兆去守琴鸣山后,任大内侍卫的统领是何人?”
“还是封江兆,圣上虽多疑,但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也不会轻易办了封江兆,毕竟这是跟了圣上几十年的心腹。”玄迩道,“封江兆与德喜,是圣上最信任的人。”
“我明白,就好像三爷身边的姜公与玄散一样。”小暖捏着下巴,如果是这样,去了封江兆就等于去了建隆帝一条胳膊,建隆帝元气大伤啊。
玄迩提醒道,“姑娘,还是不一样的,姜公不是太监。”
小暖……
“走,去看看绿蝶那丫头干得怎么样了。”小暖站起身,转了转发麻的肩膀。
玄迩跟过来问道,“姑娘让绿蝶去霓裳,真是为了让她管铺子?”
小暖笑眯眯的,“你觉得呢?”
果然是这样!
玄迩翘起嘴角,跟了姑娘果然是绿蝶的好福气。暗卫中女子是少数,而她们为了保持战斗力鲜少在二十五岁之前成亲生孩子,譬如她自己,譬如玄舞。如此看来,绿蝶倒有可能成为她们这少数中的例外了。
霓裳布庄的掌柜房内,绿蝶正在与秦三比眼睛大小。
有桌子挡着,秦三不怕绿蝶揍到他,梗着脖子问道,“秦某为何要帮你管着霓裳?”
“什么叫帮我管着!绫罗霓裳本来就是东家‘您’的,东家有空,为何不能亲自管着?”绿蝶的拳头又痒了,想揍他。
秦三莫名其妙地看着绿蝶,“你哪只眼看到秦某有空了?”
“我两只眼都看到了!你别给我……”绿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秦三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瑟着,“绿蝶姑娘,陈姑娘让你来帮着‘日爰’做事,自然是因为日爰事多忙不过来啊。”
他现在是秦日爰,绿蝶更不敢揍他了。
绿蝶的拳头握得噶巴巴直响,“这么说,你是不帮了?”
秦三见这丫头气得眼圈都红了,也不再跟她闹,站起来拉了把椅子请她坐下,劝着,“陈姑娘派你过来自然有她的道理,你咋还这么偷工减料的,到底出了啥事儿,看把你急的。”
绿蝶坐下闷声道,“我跟玄舞大人约了一年后比斗,如果我不能在她面前走二十招,以后就不能在姑娘身边伺候了。”
“玄舞不是你的……”还不等秦三说完,就被绿蝶狠狠踩了一脚,他这才想起可能隔墙有耳,连忙改口道,“……是你的强大对手,这是个紧急事儿。”
“姑娘罚我出来做事在前,玄舞大人下战书在后,我不能让姑娘收回成命,只能来找你了。这个忙你帮不帮?”绿蝶的声音虽然还是强硬的,但态度明显已软了不少。
秦三也知道暗卫之间的比斗容不得半点儿怠慢,痛快应下,“成,那这段日子你先在这儿练着,秦某尽快找个能干的人给你当助手。”
绿蝶鼓起腮帮子,“你不成吗?”
“我……也成。但是秦某有条件,你的功夫秦某也想学!”秦三跟了姑娘这么久,怎么也学了点谈生意的皮毛,这么有利于自己的大好机会,当然不可错过。
绿蝶皱眉,“独门功夫不成!”
秦三连忙点头,“秦某就是想学点防身,不敢奢望绿蝶姑娘的独门功夫。”
待小暖到了霓裳后,见绿蝶和秦三之间居然有了那么点儿默契,便挑了挑眉头。
这俩家伙的进度,倒是比她想得要快许多。
“陈姑娘,快里边请。”秦三见到小暖左边的玄舞和右边的齐嫂,也替绿蝶感到揪心。
齐嫂在三爷身边是什么身份他不晓得,但玄舞可是响当当的二号人物啊。这俩人一左一右的,姑娘身边还真是没了绿蝶的地方。
对了,除了这俩,玄其大人也在这儿呢。姑娘这真是要被三爷捧上天了。
秦三恭敬地弯腰拱手,“姑娘,请里边坐。”
待小暖进了内室,有玄舞这等高手在,秦三也不怕被人听了墙角,请示道,“姑娘,秦某想去怡翠楼转几圈。”
绿蝶一听眼睛就瞪了起来,小暖扶额,刚说他俩有进步,秦三一脚又回去了,“你去怡翠楼做什么?”
秦三吭哧道,“现在不知道哪个王八蛋传日爰有龙阳之好,日爰要去怡翠楼给自己正正名。”
第六零八章 你不说,我不问
刀快?
袁天成冷笑一声,“老夫还真想试试封大人的刀到底有多快。”
闪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压在袁天成的断臂上,袁天成闷哼一声,额头见了细汗,这是真的钻心噬骨的疼,比起猛然看到自己的胳膊落地,先茫然、震惊再感受到的疼还要让他无法忍受。
封江兆收回匕首,寒光在袁天成面前闪成了一个球,“砍了你胳膊的男人到底是谁,你为何要瞒着?”
袁天成不语。
封江兆也不急,“袁大人半年前开始咳嗽后,就一直好不利索,这半年琴鸣山丹洞内出的废丹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四个月前你让徒弟进丹房,但两月前又不让他进了,是为什么?”
袁天成依旧冷静。
“因为你那蠢货弟子,学不会练不出吧?”
封江兆阴沉的笑着,“谁让你这老东西把徒弟当杂役使,挑得都是又蠢又听话的呢?你看张昭成,人家的徒弟个顶个的好啊。”
见袁天成的眉心皱了皱,封江若小丑般的嘴角又翘高了几分,果然天师才是这老东西心中的刺,“昨天要杀你的,是天师张昭成?”
袁天成冷笑,“那老东西就算活着也九十多岁了,封大人觉得他还挥得动大刀?”
“原来是大刀啊“封江兆满意地点头,“袁大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看到嘛。”
袁天成再次闭口,暗暗懊恼。
封江兆低下头,“袁大人说,封某要是跟圣上讲您作业炼的是自己的救命丹而不是圣上的长生丹,圣上会怎么处置你和你的门人?”
袁天成眼中精光爆涨,“封江兆!”
封江兆手一停,光球没了,成为狭长的匕首,他开始用匕首柄挖耳朵。喜欢随时掏耳朵是他的怪癖之一,所以才着人特制了这又能杀人又能掏耳朵的匕首,方便得很。
“昨夜怕是什么天时地利的好日子吧,也是你成丹的好日子,所以你才把所有人赶出去。但是这好日子旁人也算出来了,跑去琴鸣山借机断了你一臂,还让你不能说出他是谁。天下能做到这一点的,怕也有天师张昭成了。”
看着袁天成脸上越发明显的抽搐,封江兆低低笑了,“张天师好本事啊,算准你就算栽了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这是为何?”
“因为圣上一旦寻到张昭成,你就真真正正成了废物!”
袁天成待他说完,才冷冷说了一句,“封大人好本事,将此案算到张昭成的头上,既能消了圣上的火,还能勾起圣上寻天师的兴趣,保住你的狗命!”
封江兆笑出了声,“要不然呢?袁大人告诉某谁是凶手?”
袁天成冷笑一声,闭目不语。封江兆满足地站起身,飞刀割断袁天成的帘勾,青纱帐幔落下,遮住了袁天成的脸。
“袁大人一卦卜天梦,这些年你得了多少初出襁褓的婴儿尸体?可要封某派人去琴鸣山的山阴涧里挖出来数一数?“
封江兆的快刀又无声削断帐幔,露出袁天成惊愕的脸,“有些事,你不说,我不问,圣上自然无从知晓,毕竟脑袋谁都只有一个,是不?”
“我再问一句,是谁砍掉了你的胳膊?”
袁天成闭目咬牙,“你都知了,何必还问老夫!”
“袁大人不说,封某怎会知道?”封江兆得逞地呵呵笑着。
“张昭成!如你所愿。”袁天成的左手成拳,紧紧压在床头。
封江兆的笑声越发渗人,“天师怎么伤了袁大人,怕是大人也想不起来了吧?无妨,某给你几天功夫慢慢想,待想起来了再来寻某。”
封江兆出了袁府,抬头眯眼看着刺目的阳光,叹道,“了不得了啊,先去找师无咎呢,还是……陈九清?”
“封大人要寻人?”靠在袁府墙上晒太阳的玄散嘴里叼着草叶,懒洋洋地问道。
“可用得着地某搭把手?”玄散身边的地胤嘴里也嚼着一片叶子,不过这叶子的滋味明显不咋好,他的眉头皱得死紧,满脸嫌弃。
封江兆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怎么,二皇子和三皇子派你们来的?”
“怎么会,咱是出来晒太阳,偶遇封大人而已。”玄散懒洋洋地拍了拍身边的空地,“封大人也来歇歇?”
封江兆冷笑道,“某没你们的胆子,怕被旁人看了去。”
二皇子的亲卫头目和三皇子的暗卫首领、圣上的侍卫统领坐在一起晒太阳唠嗑,这是找死!
玄散笑呵呵的,“怎么会,这种事你不说,我不问,上边自然无从知晓,毕竟脑袋谁都只有一个,是不?”
这话?封江兆杀意弥漫,刀又在手中旋转成一个光球。
玄散的眼睛亮了,“封大人的耳朵又痒了?来,借着这地儿亮堂,某帮你掏掏?”
封江兆看着这俩在自己面前毫无惧意的死小子,恍然间若看到了当年自己还是皇子亲卫时,挑衅皇宫侍卫统领的场景。
时转事移,怎得时间就过得这么快!怎么可能!他封江兆还没风光够呢!
封江兆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地胤待他走了,立刻“呸”地一声把嘴里的叶子吐在地上,这兔子才吃的玩意儿,有什么嚼头!
玄散又递过来一片桑叶,“第十八片!”
“老子帮你气走封江兆,就能抵一片叶子?咋滴也得十片吧!”地胤不干了。
玄散斜了他一眼,“吃!”
认赌服输!奶奶的,木刑那小子老子早晚得收拾了!地胤憋屈地接过来嚼着叶子,“真是天师?”
玄散又懒洋洋地看着树上叶子,“要不你自己去问问袁大人?”
这片桑叶的滋味比上一片杨树叶子稍好好,地胤总算能耐得住了,“你家王妃了不得啊,一拳头就捅破了天。”
“那可不是一拳头,而是一巴掌拍破的。”
听着这厮得意洋洋的口气,地胤一生气,把桑树叶子……咽了?!
“第十九片。”
玄散又递过一片,憋屈的地胤扫见是糖叶,立刻眉开眼笑,“算你小子还有点儿良心!”
第六零九章 我亲自过去
“三爷,夜袭袁天成的到底是不是天师张昭成?那就是多岁的老爷子,果然还活着?”玄散将封江兆和袁天成的对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主子听后,也是满满的好奇。人老之后筋骨渐衰,江湖高手也是在四五十岁后退隐江湖,还从未听说过哪个老家伙九十岁了还能蹦的。
莫非天师果然非一般人?
三爷凝眉,“只要圣上相信是,就是。给玄舞拨二十个人,让她去秦家村守护。若是封江兆的人敢对秦氏母女不利,杀无赦。”
“是!”玄散立刻应下,这二十人可不是一般侍卫而是三爷的暗卫,派到小暖身边去也就是要归绿蝶管着了,那丫头肯定越发地得意了。
“三爷,小暖姑娘如今在登州,您看要不要加派人手过去?”小暖姑娘胆子大得很,去登州只带了玄迩一人,这如何使得。
三爷摇头,“不必了。”
“可是……”
“登州我亲自走一趟。”
玄散立刻没话了。
袁天成伤了后,京中的气氛变得异常微妙,三爷羽林卫的差事已经办完了,建隆帝还没想好让他去做什么,借此空闲去一趟登州也无不可。只是三爷这样明晃晃地追过去,合适吗?
玄散摇头加叹气,出门准备去了,自打有了陈小暖后,三爷越发地有人情味了。这算好事儿,好事。
三爷放下手中的书,倒背着手望着窗外的斗角檐牙沉思。天师张昭成浪迹于江湖多年,三爷连张昭成的模样都没见过,更别提他的为人品行。但从师无咎和师无尘二人的品行来看,张昭成不该是恶人才对。自从小暖从天师庙中取出天师的留图之后,三爷就觉得小暖亲手拉开了一块幕布,有些事正在逐渐显露出来,目前福祸未知。
若昨夜袁天成断臂真是天师或正一道派所为,那就能证明两件事:第一,正一道派与袁天成的全真派由暗斗转成了名争;第二,正一派的实力被众人严重低估了。琴鸣山有封江兆的人亲自把守,个顶个都是不弱于玄舞的高手,在此情况下正一派的高手竟能杀人断臂后全身而退,其实力让人胆寒。
建隆帝现在一定非常不安,急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但这若不是正一道派所为,那么由封江兆所主导的这场祸水东引,获利的会是谁?
牵扯到正一派,自有师无咎和师无尘去烦心,已经放弃争夺皇位的三爷不打算插手,这些自有二哥或大哥、四弟去烦心。他现在只要不被牵扯其中,再把可能被牵扯进去的小暖拉出来保护好就成。
所以登州这一趟暗他必须去,一是保护小暖,二是有些话要亲口问她。
登州城第一布商江家的会客厅内,秦日爰正在与江玺程父子三人吃茶闲话,厅内看似暖意浓浓,实则剑拔弩张。
赵家拿了印染,齐家拿了刺绣,绫罗霓裳掌握着织布和制衣、店铺销售,而江家所控的是织布、店铺销售和货运。所以在这次的棉花生意中,绫罗霓裳的业务与江氏布行多处重叠,这为合作埋下了许多隐患。
谁主谁次是江家前几日考虑的问题,但秦日爰来了登州后,获得了上达登州知府万伯庸,下至诸葛家、赵家、齐家和登州过半的大小商户的支持,所以现在居于主位这件事儿江家是不敢想了,只想能多捞点实际的好处。
他们无法用货运拿捏秦日爰。因为秦日爰与九号镖局关系非常匪浅,他让镖局运啥,镖局二话不说就去,价钱还低得令人发指!
这可是大周第一镖局啊!他们难道就不要面子吗?!
除了大周第一镖局,还有潮州大商号秦记!这等跺一脚潮州就得颤三颤的大商号,居然也跟秦日爰勾搭上了,登州秦记分号的管事木船跟秦日爰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
九号镖局的镖师捆绑上秦记的船运货运路子,他江家拿什么跟人家比?莫说合作,秦日爰能不能抬眼看江家货运都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江家父子不甘又无奈,现在能一争的,也就是织布和店铺了。江老爷咳嗽一声,笑问道,“日爰的织布作坊钻研棉布纺织技艺,近日进展如何?”
小暖笑道,“尚好,伯父这边呢?”
“也尚好。”江老爷虚晃了一枪,暗道进展个屁!去年为数不多的棉花都被秦日爰握在手里,他们也只得了几斤而已,东西都没得,拿什么钻研!
江玺程笑道,“日爰,愚兄想带人去你那织布作坊观摩几日,可行?”
那是人家的家底,能给你看?江老爷和江二少埋怨江玺程冒失,他这是要把天聊死么。
没想到,他们却见秦日爰点了头,“当然可行,其实我昨日已与齐之毅大哥商量,想着近日将三家作坊的能手集中在一起,共同钻研棉布的纺织技巧。研究出来的技巧三家可共用,江大哥觉得如何?”
果然大气!江玺程含笑点头,“甚好,不知是怎么个共用法?”
小暖依旧笑眯眯的,“这个咱们再商量,总之前提就是咱们不起内讧,不彼此消耗。”
小暖深知棉布的研究不能只靠着自己那十几个人,必须集合几大家的工匠的智慧。因为没有专利保护,所以大周的商号都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捂得紧紧的,生怕别人学了去害的自己没饭吃。这是无法改变的现状,所以要合作研发就必须商量好以后的技术如何共享使用,这件事小暖交给了本土人士齐之毅,让他去犯难。
江老爷笑道,“日爰说得对,咱不内讧、不彼此消耗,其他的都好谈,都好谈。”
说着好谈,江家父子面上却没有一点放松。接下来就是他们最关注的布庄了,这可是大头。以现在铺设开的店面数量来说,江家远远多于锦绣霓裳,他们不想让步。但现在问题就在于,整个登州的棉花都被秦日爰和赵书彦握在手里,你说气人不气人!
现在不是他们肯不肯让,而是秦日爰能以什么价格,卖多少棉花给他们的问题!这是大生意,若是秦日爰一点不让,定会被众商家埋怨,成为众人针对的目标。秦日爰不是傻子,独家生意做一年得罪大伙,实在犯不上。
现在的问题就是,他肯分出多少棉花,又分给谁,江家自然是多多益善。
掌握着主动的小暖对此早有考量,他拿出三张纸来,“伯父,这是日爰拟定的关于给各布庄配售棉布的计划,三位先看看如何?”
江老爷慎重接了,商量道,“这是大事,可否容老朽考量几日?”
“当然可以。”秦日爰笑眯眯地点头。
江玺程立刻道,“饭菜已备好了,咱们移步花厅?愚兄记得日爰喜食鹿肉,今日可品一品我家厨子的手艺与天香楼比起来如何。”
秦日爰扫了一眼身后的秦三,从善如流地站起身。喜欢吃肉的秦三惭愧低头,怪他,怪他上次跟江玺程吃饭时没忍住多吃了几口,便被这厮记住了。
去往花厅的路上,小暖与江玺程两兄弟“偶遇”了前去给江夫人请安的江家二姑娘江佳姗。
第六一零章 原来他好男风!
江佳姗。江家嫡女,十五岁,未定亲,这三条满足了赵书彦选媳妇的初步标准,如果她再不笨、本分,赵书彦八成会来江家求娶她。
现如今,江家人让江佳姗过来与自己偶遇,显然是有意把这小姑娘许给自己,那怎么行!小暖头也没抬地半退到江玺程身后,拱手客气道,“江姑娘。”
“秦少爷,安。”江佳姗福身还礼,不同于秦日爰的退避,心怀期待的江佳姗微微抬头时,偷看了这位年轻的霓裳掌舵人一眼,耳边慢慢浮起了红霞。
江玺程看在眼里,晓得挑剔的妹妹这是中意了,“二妹去何处?”
“去见母亲。”见到大哥戏谑的眼神,江佳姗略带羞涩。
江玺程抬手咳嗽一声,“荣华说母亲已去了花厅,日爰来了,母亲也好奇得紧呢。”
江家上下都是这态度,真把自己当女婿人选了。小暖拱手笑道,“怎敢劳烦夫人跑一趟,论理该日爰去给夫人请安的。”
江玺程摆手,“咱们商户人家,不讲这些虚礼。”
江玺程继续往前走,江佳姗自然而然地跟在他的右侧,小暖跟在他的左侧。小暖与江玺程闲聊时,江佳姗带着浅笑听着,她目光清亮,眉眼温和,模样中等偏上但胜在妆容合适,看起来娴静舒服。小暖觉得赵书彦若是娶了她,应不会后悔。
江佳姗也在偷偷地打量秦日爰,见他鼻直口方,浓眉亮目,举手抬足间带着道不尽的自信和洒脱。这样气质干净的男子,在江佳姗见过的众多商家子弟中可称独树一格。与这样的男子共度一生,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江佳姗期待着他能与自己的目光相遇,好判断他对自己是否有意。
可惜一路走到花厅,秦日爰都未看过她一眼,江佳姗微微失落。
在花厅内,小暖与江夫人行礼后闲话几句,江夫人便带着女儿离开了。出了花厅后,江夫人赞道,“样样都好,就是身体单薄了些。你觉得怎么样?”
江佳姗脸色驼红,“女儿觉得他对女儿没有那个意思。”看都不看她一眼,这可不是仅为了守礼,而是有意回避了。
江夫人自信笑道,“若是你相中了,他没有这个意思,娘也会让他有了。放眼登州,还有比你更合适他的姑娘?”
饭后,小暖告辞出来,江佳姗也正好要出门,又巧遇了。江佳姗暗暗觉得自己与秦日爰有缘,怕他误会自己是不知礼数追出来的,立刻跟大哥解释道,“玲妹妹约我去郊外放纸鸳,她的马车已到了门外。”
小暖抬头看去,果然见到一辆精致的马车停在门外,车边的婆子正满脸喜色地迎上来。
江玺程笑问,“今日的风光正好,日爰要不要同去?”
怎么可能!小暖拱手推辞,“日爰俗务缠身,实在不得清闲。”
江佳姗也未多言,待婆子进来后便与大哥和江玺程话别,离去时还忍不住看了秦日爰一眼,芳心已动。
待她刚刚出门,门外街上就传来一阵躁动,小暖与江家兄妹都抬头看去,只见一容貌无双的男子骑马而来。
他一出现,世界都为之褪了颜色,小暖眼里只剩他一人。小暖提袍子跑下台阶迎了几步,拱手行礼,“三爷!”
刚到登州还未来得及去寻她的行踪的三爷,见她自己跳出来了,心情也是非常地好,“你也在登州?”
“来了好几日了,您老也来登州了!”小暖恨不得蹦起来,太惊喜了有没有。
三爷微微颔首,目光在江家大门口转了一圈,发现有个女人的目光竟紧紧盯着自己的小丫头,心下微微不悦。江玺程紧走几步来到秦日爰身边,“江玺程拜见……三爷。”
虽然不知晟王因何前来,但江玺程知道秦日爰的登州之行会因为晟王的到来,变得更加顺畅。没见这小子眉飞色舞地跟见了心上人一样!
三爷微微点头后纵马而去,江玺程才问道,“晟王怎么会来登州?”
小暖摇头,“日爰也不晓得,怕是圣上有什么差事要晟王办吧。”
见到秦日爰的目光追随着那位貌若天神的男人,看也不可她一眼,江佳姗皱着眉上了方芸玲的马车。好友对那马上男人的声声夸奖,在江佳姗听来都极其地刺耳。难怪秦日爰见了自己没有一点反应,原来他好男风!
这样的男人,绝对嫁不得!
小暖与江玺程告别后,恨不得立刻去追三爷。可那样只会引来旁人的怀疑,小暖还是压着兴奋,按照原本的行程继续忙碌着。
待她回到客栈时,赵书彦还未归来。小暖回到自己的客房后,立刻沐浴更衣漱口,不大一会儿功夫,三爷便从窗户进来了。
小暖一见他进来后便关了窗户,就知道暗中有人埋伏着,不由得紧张起来,“三爷,出事儿了?”
三爷先将小丫头抱在怀里闻了闻,“吃酒了?”
“只吃了一小杯,今晚人很多,大家都吃酒,我一杯也不吃总说不过去。”小暖暗吐舌头,她都沐浴更衣漱口喝茶了,三爷还能闻出来,这鼻子也不比大黄差了。
三爷带着她到桌子旁坐下,手却并未放开,“师无咎可派人跟你联络过?”
小暖摇头,紧张问道,“是我师傅那边出事儿了么?”
“袁天成被人砍掉了一条胳膊,圣上的人怀疑是张天师所为。你这两月不要进京,先避过这个风头再说。”三爷叮嘱道。
小暖又惊又喜,袁天成不是什么好人,他出事儿对大家来说就是好事儿。
三爷见这小丫头眉飞色舞的,也觉得好笑,“你这边可有张天师的消息?”
小暖看看紧闭的门窗,贴在三爷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三爷听完,眼中精光乍现,原来张天师真的在京城,而且师无尘还发现了他!
难怪那日在天师庙,师无尘不让自己派人去查那老道的下落。
张天师曾在小暖出生那年到过秦家村,他口口声声说小暖命不好,十几年后师无咎却收小暖为徒。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上月他又在京中天师庙露面,他一定是知道师无尘在那里前去与她见面,只是没想到会被秦氏认出来。
他找师无尘是要做什么?
为何师无尘自那日之后只进宫见了圣上一面,便开始闭关,再未踏出玄妙观一步,她是在避嫌?
三爷沉思过后,握紧小暖的手,“小暖。”
小暖抬眸,明亮的眼睛坦荡荡地望着他。
三爷轻声道,“张天师是张天师,你师傅是你师傅,不可混为一谈。”
第六一一章 陪我
张天师虽声名远播,小暖却未见其人;师无咎,小草的救命恩人、小暖的恩师,帮过她数次。张天师是师无咎的师傅,但与小暖并无直接关系。三爷对于这个未曾谋面,又可能主动搅入的袁天成一案的张天师,并无信任可言。
“三爷……”
三爷忽然捂住小暖的嘴,指了指门外。
小暖倾耳,果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的房门被敲响了,“表弟,可安歇了?”
“没有。”是赵书彦回来了!小暖示意三爷到屏风内暂避,但却推不动他!三爷眼神很明确,不肯回避。
这人!让赵大哥发现没什么,可让别人看到呢,还不晓得会传出什么话!小暖急了,低头在三爷脸上连亲了好几口,三爷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去了屏风后。
小暖这才去打开房门,笑道,“表哥回来了,谈得如何?”
“办妥了。江家那边呢?”赵书彦见小暖已换了衣衫准备歇息,便站在房外没有进屋,她虽是男装,但毕竟是女子,该守的规矩赵书彦从不逾越。
小暖点头,“已经把咱们拟定的合约给了他们看,想必三日内会有回音。”小暖本想与赵书彦说一说江佳姗的事儿,可三爷在屋内,着实不方便。
“喝酒了?”赵书彦微微皱起眉头。
得,又一个狗鼻子。小暖解释道,“只喝了一杯,今晚上见的是方家的少东,若是不喝,他不依不饶的。”小暖倒不是怕与他纠缠,只是这厮喜欢动手动脚勾肩搭背,小暖实在受不了他身上的脂粉气。
赵书彦的眼睛眯了眯,屏风内的三爷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以后方家人交给我来应付,你少喝酒,醉酒误事。”这丫头喝些酒就容易犯迷糊,绿蝶不再她身边跟着,赵书彦着实不放心,“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早膳后你、我与诸葛先生一起去见新上任的粮科官宁大人。”
小暖点头应下。
前任登州粮科官齐青安因贪墨被革职查办后,宁秋盛被万伯庸提拔为粮科官,负责登州内的田产登记、旱涝、虫灾等农田的灾难的预防和救治等事务。宁秋生这人小暖还未见过,但是三爷曾提过让她等新任的粮科官上任后,再与他商量登州几处棉花田的事儿。所以这人应该是三爷掌过眼的,小暖对他倒不担心。
说起来,三爷真得是帮她做了很多事呢,小暖油然生出一股亲近感,关上房门后快步走到屏风后,打算哄他几句让他开心,“三……”
还没来得及哄,小暖就被三爷拉入怀里,亲了个天昏地暗。他的动作急切又有些粗鲁,咬得小暖的唇麻酥酥又带着些许的疼。
这是吃醋了吧?小暖悸动又心疼,配合地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子,纵容他的放肆。她如此,三爷倒不好再欺负她了,浅尝几口便停下来,轻声道,“宁秋盛那里不必你亲自去,明日我带你四处走走。”
动了情的三爷,嗓音尤为动听,小暖立刻就点了头,“好。”
真乖!三爷伸出大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已示鼓励。
这是真拿她当孩子了,小暖含笑道,“三爷放心,张天师和我师傅的不同,小暖非常清楚,我有我的底线在,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这丫头的底线在在乎的人面前,低得吓人。
三爷将她扣在怀里,目光里染了冰霜。也罢,若是师无咎和张天师这些人对小暖对不利,暗中处置了就是,何必让她心烦。
小暖则美滋滋地在三爷怀里蹭了又蹭,“三爷,我觉得咱俩明天会发财呢!”
想到小暖每次发财的缘由,三爷决定明天多带几个人,省得抓得人多了,明日不好带回来。
第二日一早,小暖到了大厅时,赵书彦已点了暖胃的茶汤等着她了,“宁秋盛年方四十,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且齐青安是因为贪墨被查办的,他便是有什么想法,刚上任应也会有所收敛。不过有一点咱们得注意:他的妻子是江家女,算是江玺程的远房姑姑,咱们先探一探他的口风再做打算。”
“表哥。”小暖不好意思地道,“三爷昨日到了,他让我今日跟着他四处走走。”
赵书彦微愣,然后迅速调整表情笑道,“甚好!三爷带着你走一圈,与咱们的生意绝对大有益处。”
让登州人见到秦日爰跟在晟王身边,就等于又给秦日爰贴了一层金,让人更不敢小窥。话虽如此,但赵书彦心里怎么可能不发涩?
小暖也有些尴尬,给赵书彦添了一杯茶汤后,讲道,“宁秋盛与江家的关系表哥不用太在意,江家立于登州百余年,族人甚多,宁秋盛应与他们不是一路。”
若是他真的与江家一路,三爷也不能选他当粮科官。
用饭后,赵书彦去见诸葛先生,小暖带着秦三去找三爷,却见这厮在后边磨磨蹭蹭的。
小暖回头,“嗯?”
秦三仗着胆子嘿嘿笑道,“东家要陪着三爷,不如让小人替您去拜见宁大人吧?”秦三前一段日子差事办得不好,实在不敢去见三爷。再说人家小两口闲逛,三爷嫌他碍眼咋办?
小暖合上折扇在手心一敲,端得是潇洒风流,“你想好了,真不要跟去?本少爷觉得今天是发财的好日子呢。”
想到自家姑娘是怎么发财的秦三,许久不打架的秦三眼睛立刻亮了,“去,小人去!”
小暖得意一笑,翻身上马去驿馆寻三爷。他到驿馆门前时,见知府万伯庸家的三公子万学权满脸笑地与她打招呼,“日爰也来拜见晟王?”
也?小暖笑着点头,“三公子已经去见过晟王了?”
“尚无,我也是刚到。”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的万学权含笑道。
他今年春中了秀才,现在正是准备乡试的紧要关头,若非来的是晟王,他才不会放下手中书出门。父亲说了,若他能入了晟王的眼,比考中状元都有用!
“那,在下陪三公子一起进去?”小暖心知肚明,把马交给秦三,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待到二人到了三爷住的跨院前,值岗的玄咎刚露出笑意,立刻又恢复了板正脸,目光扫过万学权,这厮来作甚?
小暖暗笑,上前拱手道,“劳烦这位大哥通报一声,万大人家的三公子万学权、济县秦日爰前来拜见。”
玄咎点头进去找玄散嚼舌头,“秦日爰到了,不过多来个了小白脸!”
三爷已经准备好早餐等着了,多来个小白脸算怎么回事儿?这不是扫兴么!
第六一二章 人情
见到玄散皱眉,玄咎的手立刻抬起来往下一落,恶狠狠道,“大人放心,某绝不让他走不到三爷房门口!瘸了还是断了?”
“胡闹!”玄散把玄咎的胳膊往下一打,“让他进来。”
“可是……”
“去!”
玄散转身走回屋内,跟刚活动完拳脚的三爷道,“三爷,秦日爰到了,万伯庸家的老三万学权也来了。”
三爷眉头都没皱一下,“让他们进来。”
进了晟王所居的跨院,看着一个个冷脸侍卫,再想到屋内晟王的恐怖,万学权的腿肚子开始打转,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秦日爰身后。
小暖回头看看白脸的万学权,再看看绿脸的秦三,一阵好笑。莫怪三爷总冷着一张脸,这确实能免去一些麻烦。
待进屋见到晟王,万学权更是连头都不敢抬了,“晟……三爷,家父得知您来此地散心,特让学生前来为您引路……“
小暖忍不住勾起嘴角,学生?他在三爷面前自称学生合适吗?这不是书院的学生见到夫子,或者科考的举子见到主考时才会用的称呼么?
“哪个告诉你们,本王是来散心的?”三爷反问道,声音带着丝丝寒气。
不是来散心的?
万学权腿一软跪在地上,“王爷恕罪,是学生私下猜的,并不是家父讲的。”
三爷把茶杯放下,“圣上挂心登州农事,特派本王前来查看,本王不想扰民才未带仪仗。”
“学生无知,请晟王息怒。”万学权磕头如鸡吃米。
小暖摸摸自己的脑袋,就见三爷的目光扫了过来,她知道三爷是想让自己落这个人情了,便拱手替万学权求情,“三爷,万大人和万公子都是出于好意,还请您恕罪。”
这丫头还是嫩了些,不过这句话的意思也算勉强到了,三爷点头,“起来吧。”
“是。“万学权站起身,额头上的土都不敢擦,就低头站在秦日爰身边,不敢说话了。
“三公子近日来闭门苦读准备秋闱,已多日不出门了。”小暖见这俩人都不说话,便开口打圆场,“日爰以前就听三公子多次提过钦佩您的才学,若非您来,日爰怕得到秋闱之后才能见到他了。”
万学权既然在三爷面前自称学生,怎么也得有点缘由吧?小暖如是想。
三爷含笑看了这机灵丫头一眼,开口道,“乡试准备得如何?”
没想到这么快就进入正题的万学权赶忙道,“学生日日秉烛夜读,勤学不辍。只是我大周才子济济,学生只求能以微薄之力报效朝廷栽培之情,报答父母养育之恩。”
一说到学业,这家伙总算能说句囫囵话了。
三爷点头,“出京之前本王巧遇宁太傅,听闻此次来登州主持乡试的乃是国子监的王致知大人。王大人乃是云清先生的高徒,善识良才,让如此伯乐来登州,乃是圣上对登州学子的殷殷期待,是你们的福运。”
万学权大喜过望,跪地谢恩。
“你且回去读书准备,本王此次去查看农事,有秦日爰陪着即可,不可大肆张扬,扰民劳作,违了圣上的本意。”三爷说完正事,就开始赶人了。
万学权此番前来已经超额完成,自是欢天喜地离去。小暖将他送到门口,恭贺道,“日爰祝三公子金榜题名,荣登榜首。”
登榜首?
万学权脸的笑浅了,莫说登榜首,便是登三甲都不可能!上一科的废状元陈祖谟败了登州举子的名声,这一科绝对没登州学子什么事!他万学权又不是读书奇才,中举后进京能谋个进士出身已是不错了。
该死的陈祖谟!
小暖见他一脸吃瘪的表情,就知道他想起了谁,心中暗爽。
万学权拱手低声道,“日爰今日的情学权记下了,待秋闱后学权定亲自登门答谢。晟王这里还请日爰多替家父美言几句。”
小暖拱手,“万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日爰何须美言,只需照实讲就是。”
万学权连连点头,快步离去。
小暖回到屋中时,早膳已摆到桌上,见到桌上有两碗粥,便净手坐在三爷身边,陪着三爷再吃一顿早膳。
玄散关上门,立刻替三爷刷好感,“三爷昨晚回来就吩咐人熬的醒酒养胃粥,姑娘多吃一碗。”
“边上站着。”三爷冷声道。
玄散立刻颠颠地跑到墙角欣赏博古架上的宽口瓶。
“这粥真好喝。”小暖乖乖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继续喝,果然见到三爷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这家伙,怎么有时候跟孩子一样呢,好可爱……小暖道谢,“多谢三爷为日爰做人情。”
“万伯庸虽无用,但也是一方父母,恩威并重方能让他服帖。”三爷说道,“万伯庸想为儿子谋个前程,我只不过是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提前知道谁是主考,万家就能提前打点,甚至让人捉刀给万学权写几篇符合王致知口味的文章,这样他的乡试便能万无一失。
小暖给三爷盛了一碗粥,表示受教了。
难怪这么多人喜欢权势,皱眉抬眼间就能让人跪地发抖,稍微和颜悦色一些就能让人感激涕零。这样的滋味一旦尝过,怕是再也不想失去了。
三爷放弃皇位,到底是放弃了多少东西,他是如何做到说放弃就放弃的?
“在想什么?”三爷剥了一枚鹌鹑蛋,放在小碟子里递到小暖面前。
小暖一口吃下去,抬头笑道,“三爷要不要去看棉田?这里的棉花苗也钻出来了,一排排的可好看了。”
听了这话,角落里的玄散吓得手一哆嗦,宽口瓶脱手,还好他反应快,抬脚将瓶子踢起又用手接住,有惊无险。
小暖疑惑地扫了玄散一眼,又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三爷,暗道提起棉田玄散就这么大反应,莫非三爷对第四庄里种的棉花干了点啥?
“三爷,第四庄的棉花苗出得怎么样?”
三爷满意点头,“很是齐整整齐。”
当然齐整,能不齐整吗……玄散默默擦掉额头的冷汗,面墙不敢回头。
小暖则笑道,“咱们去棉田可好?还是三爷有更想去的地方?”
三爷又给小暖夹了个小包子,“本就是陪你散心,你想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
得,又成散心了。
小暖笑眯眯地点头,“那就去棉田吧,登州这块棉田边上有一条河,上次我去时听到有人打鱼网虾唱小调,甚是动听,咱们一起去听小调,吃烤鱼!”
两人用完饭,三爷坐马车,小暖出马随行,一路招摇着出城。
现在登州认识秦日爰的不在少数,都暗自想着能让他亲自陪着的人会是谁。知道三爷身份的,则是满脸羡慕。
小暖含笑向前,忽见路边一辆香车内露出半张小脸,正是江佳姗。
江佳姗见小暖看过来,立刻甩下帘子。陪着个男人就能笑成那样,不是好男风是什么!
小暖摸摸鼻子,昨日不还含情脉脉的,这江家姑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女人的心思果然很难猜。
第六一三章 财在树上?
隔着车窗,三爷也瞧见了这一幕,转眸见自家莫名其妙的傻丫头,嘴角微微翘起,以小暖单纯的小脑袋,怕是想不明白别人在气什么。
“那姑娘对你有意思?”
小暖点头又摇头,“江家想用江佳姗商业联姻谋利,就算不是日爰也是别人。”
“别人?”
小暖老实道,“比如我表哥。”
赵书彦要成亲?这可是个好消息,三爷嘴角翘得更高了。
“三爷,我表哥的二叔的事儿算是了了吧?”
“已无事。”三爷回道,赵令德已经出京,他的确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做了什么。
现在想来,赵书铎的死、天师庙的图稿、袁天成遇刺,这三件事似乎是相关联的,或者说赵书铎的死是整件事的序幕。
给袁天成供炼丹的药材的人不止赵书铎一个,为何旁人都无事,偏偏赵书铎出事了呢?
不管他是畏罪自杀还是被人灭口,都该与药材有关。赵书铎知道袁天成的身份,定不敢用假药糊弄他,那么药会出什么问题?
三爷闭目,脑中一味味地过着赵书铎供给袁天成的药材……血灵芝……血!
三爷的眼睛猛然张开。
封江兆说琴鸣山涧里都是的婴儿尸体,那么这血灵芝……赵书铎两岁的孩儿……
三爷眉头锁紧,若真是如此,赵书铎死不足惜!
“玄散。”三爷唤了一声,玄散立刻把脑袋伸进车厢里听令,三爷低声道,“派人去查一查京城附近这几年添的双生儿都在何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令德家里是否有双生儿降世也仔细查查,派人暗中跟着赵令德和赵书铎的妻子,莫让他们死了。”
建隆帝一梦让双生儿成了百姓的噩梦,那些可怜的双生儿或被杀或被送人,各家都瞒得死紧,查起来并不易,不过若真查也不是没有办法。玄散点头表示明白。
“三爷,快到啦!”车窗外传来小暖欢快的声音。
三爷扫了一眼玄散,玄散立刻点头表示明白。这样残忍的事儿怎么可以让姑娘知道,他暗自派人去查,查出来也不能给姑娘讲,连玄迩也不能说,那家伙现在的心早向着姑娘了。
说来也奇怪,绿蝶,秦三,玄迩,这一个个跑到小暖姑娘身边的人,都对她死心塌地的,小暖姑娘的御下之道也真是可圈可点。
想到已经出发去了秦家村的玄舞,玄散又开始糟心了,万一她也转了心思向着小暖姑娘,可要咋办?他这媳妇还能娶的成吗?
玄舞已经够彪悍了,到了姑娘身边,怕是会更虎了……
马车已经停下,三爷扫了一眼还将脑袋堵在车门口的玄散,这厮才猛然清醒过来,嘿嘿笑着退出去。
三爷跳下马车,放目四望。
此处良田平阔,远山青翠,田间耕作的农人衣着整齐干净,地头的孩童也不吵不闹,或吃着糖块,或玩着一些小玩具,老人家在田头做针线或下棋,其乐融融,好一副田园风光。
小暖扫了一圈,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万伯庸真是有点过了,田里干活的人们怕是把过年穿的新衣裳都穿上了,她看着都替他们心疼。
“三爷……”
小暖都看出来了,三爷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万大人确是费了不少心思。”
“此处土壤肥沃,灌溉方便,是万大人指定的棉田之一,共三百亩。”这种面子工程拆穿也没必要,小暖介绍起此处的情况,“这片棉田的二管事是日爰前年从徐州找来的五个花匠之一,他去年在第一庄做事,今年初被秦安人安排到这里,指导棉田耕作。”
小暖正说着,梁花匠和这田庄的大管事已经快步走过来。
比起大管事的战战兢兢,去年在第一庄见过三爷几次的梁花匠就显得平静多了,他带头规规矩矩地给三爷和秦日爰行了礼,又引导着他们查看棉田的情形。
“今春雨水充足,这几日头又好,三爷、东家看,这里的棉花出得比去年第一庄的要齐整,都用不着补苗了。”
梁花匠望着这一大片棉田很是自豪。放到两年前,哪个能想到这在园子里赏玩的玩意儿,有一天会变成摇钱树,被几百亩几百亩的种植?而他也从小小的花匠,摇身一变成为大田庄的管事!
小暖看着绿油油的棉田和干净无草的田梗,满意点头,“确实不错,二位管事辛苦了。三爷?”
正盯着一棵长在苗队外的棉花苗的三爷抬起头,“恩,赏!”
两位管事接了银锭子,大喜过望。
小暖随着三爷往前走了几步,忽听得身后“刷刷刷”几声,回头见玄散正拿着他的佩剑在地上划拉,便好奇问道,“玄大人这是在干啥?”
玄散用剑指着地上的小草眼儿,“这里有草,某给除了。”
田庄管事……
小暖……
除草有用剑的?这要是让娘亲看到,怕是再也不会说玄散是个庄稼好手了吧。
不过……
“我怎么觉得这几棵苗跟刚才不一样了?”
小暖歪着小脑袋,疑惑地看着玄散面前的几棵棉花苗,方才有这么齐整吗?她记得有一棵长得靠边,她还仔差点给踩着呢……
“秦东家看错了,一开始就这样!”玄散信誓旦旦道,“不信你问梁管事。”
走在前边的梁管事回头,“这些苗种在哪里就是在哪里,没移栽过,就是这样的。”
玄散用力点头,对,就是这样!
“日爰,走了。”三爷唤道。
小暖望了眼玄散身边如被雷劈了的秦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小暖快步追上了三爷。
玄散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剑痕,自然地跟上,好像他就是除了几棵草而已。
秦三蹲下摸着被玄散用剑换了地方的青翠秧苗,半天才站起来问身边的暗卫弟兄,“这活儿……你们干了多少回?”
“第四庄有多少亩地?”身边的暗卫冷飕飕问道。
秦三瞪大眼睛,他回去一定要跟姑娘说千万不能让三爷去种田,千万不能!
否则……想到严府和晟王府里那规规矩矩的竹子,秦三打了个哆嗦,果然没有最整齐,只有更整齐。
在田里转了一圈后,小暖问了梁管事哪里鱼多,便兴致勃勃地跟着三爷进了林子。
走了一段隔绝了众人的目光,入目皆是高大的树木后,小暖才停住,转头道,“就这里吧,咱们叉几条鱼,再砍几个竹筒,吃烤鱼竹筒饭!”
秦三听完眼睛就亮了,抬头向着树上四处踅摸。玄散踹了这丢人的家伙一脚,“树上有鱼还是有竹筒!”
“不是……大人,我们东家说今天能发财,某看看这财是不是在树上!”
玄散……
第六一四章 大鱼!
虽说很是无语,但是玄散还是叮嘱手下,“多留心周遭,无论是树上的,还是树后的、土里的,只要有可疑之人,先逮住再说!”
玄散惊了,“大人,地底下不会有吧?”
“你不就经常在地底呆着么。”玄散不再理会这蠢货,回到三爷身边守卫,明里有他暗里有玄迩,此处安全无虑。
小暖与三爷分坐在河边巨石上,一边歇脚一边说闲话。
三爷随意靠在石上,神情放松,墨发长袍随风而动,风采难以评说,看得小暖眼睛都直了。
美人!
这个美人是她的,她的!小暖恨不得将三爷拉过来抱住,然后狂笑几声。她忽然有点明白建隆帝见到华嫔后急于占有的心态了……
不对!
小暖打了个哆嗦,她可比建隆帝强多了,建隆帝是占有不珍惜,她是占有且珍惜!
也不对!
“怎么了?”三爷见前一刻还花痴的小丫头忽然开始揉胳膊一脸别扭,立刻问道。
小暖哪好意思说出口,“没事儿,就是忽然想到了个很讨厌的人。”
看着他居然还能想到讨厌的人?三爷心情不好了,“既然讨厌,处理了便是,何必留着。”
她也想处理了啊,不是本事不够嘛……
“姓方的那小子?”三爷问道,眼里杀意满满,莫非那小子生的模样不差?
小暖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他,三爷别多想,那样的小人物还不至于让日爰心情不好。”
不是个小人物?
三爷眸光刚转,小暖就已凑到他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道,“三爷,咱去钓鱼,好不?”
三爷看着她白嫩的小手,又扫了扫抱着竹筒回来的秦三,暗道以后在她的手上也得下些功夫,免得被人认出来。
被小暖拉到河边的高石上坐下,接过玄散递上来的鱼竿,三爷开始垂钓。小暖则游目骋怀,欣赏着晚春的盎然喷发的绿意。
“三爷,鱼!”小暖猛地拉住三爷的袖子,跳起来指着遥遥路上一匹快马道,“鱼,大鱼!”
一听到小暖说大鱼,暗卫都停下手中的事奔过来,“三爷,属下去,属下去!”
三爷扫了一眼那狂奔而去的身影,放下手中的鱼竿站起来,“你等留在此地。”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三爷已一声唿哨纵身而起,出去几丈远。
小暖站在大石头上,看着三爷的身影在树梢间跳跃,很快就不见了,再见时,他已骑着白马,直追那匹快马而去。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小暖忍不住拍手叫好。
秦三看着姑娘,再看看鲜少亲自出马的三爷,用竹筒敲了敲身边的玄咎,“三爷这么干,是为了吸引我们东家的注意吧?就跟开屏的孔雀一样!”
玄咎斜了秦三一眼,“你要是有那本事,也开一个给咱瞅瞅?”
“胡说什么!三爷是怕鱼溜走了!”玄散回头瞪了一眼这俩不着调的东西,“生活,做饭,烤鱼!”
让他们这一折腾,小暖方才的激动劲儿也下去了,担忧道,“能抓住吗?”
“姑娘放心,那必须的,三爷的轻功登峰造极,三爷要是抓不住,咱们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成的。“玄散甚是骄傲。
小暖微愣,也就是说三爷的暗卫包括玄散和暗中没有露面过的玄迩他们在内,没有一个比三爷厉害?
玄散也琢磨过味儿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三爷天资高于常人,七岁开始习武便得名师指点,后来又在山上苦练多年,非我等能及。”
“双拳难敌四手,三爷再厉害也有疲累不及之时,没有你们保护是不行的,你们的功不可没。”小暖非常肯定暗卫的价值,就算三爷是猛虎,也得有暗卫这一群狼的守护,才能啸聚山林。
正说着,三爷已经提了人回来。众人的神情他早已习惯,只看到小暖眼里闪闪的光芒,让他感觉甚好。
小暖赶忙问道,“三爷,是大鱼不?”
三爷将已经揍晕的鱼扔在地上,众人愣了愣,目光都落在小暖身上。
“不是……鱼?”小暖诧异道,不可能啊,方才她见到这人时,他明明是金光闪闪又带着一身诡异啊。
“是大鱼。”三爷肯定,“玄散将附近十里清理一遍;秦三挖洞将他埋起来守好,入夜再弄下山。”
玄散带着人散入山林,秦三找地方挖洞。虽然他们没有多说,但是小暖看得出他们都紧张了起来。
小暖低声问道,“三爷抓了他,会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已有人换上了他的衣裳继续前行,应不会有大事儿。”三爷压低了声音,掩不住地兴奋着,“小暖,这真是条大鱼!”
“多少赏金?”小暖两眼闪着银子的光芒。
三爷捏了捏她的小脸,“无法用银子来估量,这是应该已经死在琴鸣山的大内侍卫之一!此事不可与旁人提起,可明白?”
旁人?小暖瞬间冷静了,脑袋转了一圈问道,“我师傅可以吗?”
“只有师无咎。”三爷叮嘱道,“事关重大,他若不来寻你,不可写信或派人告之。”
小暖点头,“多谢三爷。”
谢什么,这个小傻子。三爷低声道,“继续照着你的原计划行事,我会再派一人暗中保护你的安全,不必担心有人对你下手。”
小暖笑弯了眼睛,“恩,有三爷在,日爰从来不担心。”
这一句话就戳中了三爷的软肋,他又忍不住捏了捏小暖的脸。怎么就这么可爱呢,越来越可爱,让他恨不得握在手里再也不放开。
小暖看着三爷眼里的火热,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提醒道,“三爷再这样看下去,怕是要被人说有断袖之癖了。”
三爷轻轻笑了,自己会不会被人说尚不清楚,但秦日爰怕是已有人在讲了。
一行人依照在山里烤鱼吃竹筒饭,一直待到后半晌才出山回城。
小暖回到客栈后,见赵书彦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笑问道,“表哥这是怎么了?”
“表弟与三爷去了何处?”
小暖并不瞒着,“去了棉田,在那边吃了一顿野味,怎么了?”
赵书彦终是没有说出口,“无事。若是明日三爷再寻你,表哥陪你一同去,我也有些话想与三爷说。”
小暖点头。
可谁知第二日一早小暖才知道,三爷昨夜已经离开登州,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