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一章 木呆
若是往日,这样的话三爷一定不会搭茬,一来他根本不晓得太后嘴里这些姑娘都有什么不同,二来也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不过他想到方简荣对方挽离的在意,三爷一反常态地点了头,“模样记不得,不过似乎是个踏实本分的。“
若是太后注意起方简荣嗲女儿,他定不会在在意方挽离。
太后惊喜,“你也这么觉得?那丫头今年十二,也该琢磨琢磨她的亲事了……“
比小暖还小两岁呢,那真是个小丫头了,三爷琢磨了一下,“这个年纪,您得从重孙辈中选了,各亲王家里十二三的小辈不少。”
太后……
出了慈宁宫后,三爷与送他出来的太监安顺道,“御膳房现在是哪个管着?“
安顺立刻回话,“还是钱安。“御膳房的钱安是安顺的同乡,又与他一起进的宫,两人感情还好。
三爷点头,“他擅长烹制山珍?“
这是有好事了,安顺立刻笑道,“您记性真好。“
送三爷出宫后,闻音知意的安顺,立刻跑到御膳房讨喜钱。
钱安听了大喜,立刻塞给安顺几块御膳房精制的点心,让他在晟王下次进宫时,一定要给自己透个信儿。
晟王不是多话的人,既然提起自己,就一定是有事儿了。在御膳房做了半辈子的钱安,觉得一定是好事儿,大好事儿。
三爷出宫后先去了羽林卫。
在他的整饬下,羽林卫的散漫之风有所改善,行走操练,有条不紊。
羽林卫被降了一阶的将军高冲见晟王来了,立刻迎出门,“王爷,陈莫到了。“
高冲的话音刚落,兵部尚书陈莫已从屋内迎出来见礼,虽说现在晟王不领兵部衙门领的差事,但陈莫是被晟王发掘并一路提拔上来的,他对晟王一直心怀感激。所以听闻晟王要见他,陈莫立刻找了由头奔来命。
进屋后,办事向来利落的晟王径直道,“本王得了消息,新任漠北匈奴王虽派人前来议和,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尚存攻破黑山口夺取漠北荒原之心。“
“岂有此理!“高冲立刻跳了起来,“王爷,末将请令去收拾这帮老小子!“
陈莫白了老伙计高冲一眼,“什么老小子,老的已经死了,活着的都是小子。“
高冲急得跺脚,“你这只会弄笔杆子的,就知道揪高某的话头!”
“王爷有何事要下官去做?“陈莫也是个爽快性子。
三爷吩咐道,“去年底的血战中,漠北军的车马弓箭大量折损,至今还未补齐。你想办法在一月内筹备一批至少能供五万兵士使用的精良兵器,挑个合适的机会派人送过去。“
高冲的眼睛又亮了,凑上来急切地道,“王爷让末将去送吧,末将在京城待得快长毛了!“
“再长毛你就真是个熊了!“陈莫话虽说得损,但却也是在帮他求差事,“王爷既然让你进来,就是存了让你跑腿的意思。你再说这么不上台面的话,莫说王爷看不上你,连本官也不放心把兵器交与你押送!“
高冲见晟王也没有开口反对,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大声道,“多谢王爷开恩,末拼尽这一腔热血,也不能负王爷的提拔之恩!“
“这不是提拔,而是降职了。“三爷点道。一品羽林卫大将军乃是要职,若被派去漠北征战沙场,至多只是四五品的将军而已。
建隆帝让三爷来整饬羽林卫,整饬来整饬去,只罚了几个首恶副将,但一直未动羽林卫的筋骨,建隆帝自是不满的。
羽林卫的筋骨在谁身上?自然是高冲。
高冲是个铁血汉子,虽治军不利,但仍有征战沙场的豪情,三爷见此,便动了让他去漠北的心思。
高冲去漠北,一来,乌羽也算有个真正的帮手;二来,降职让羽林卫大将军亲自押送兵器去漠北御敌,羽林卫上下见此也该警醒;三来,见儿子如此铁面无私,不惜得罪羽林卫众将也要将军队肃整清明,建隆帝也能满意。
此乃一举三得。
“王爷,末将巴不得降职,在边关大漠带兵打仗,远比守京城来得痛快,末将脑子不够用,在这里待得难受。“
“你去了边关脑袋也不够用,不过是有把子傻力气罢了!“陈莫冷哼道。
高冲瞪起铜铃眼,“你这老匹夫有完没完,上阵杀敌靠的是真本事,不是嘴皮子!王爷知人善任,自会给某找个脑子,某还用得着你瞎操心!“
听着他俩一边斗嘴一边表忠心,三爷的嘴角微微翘起。
若是没有经历过去年的沙场生死拼杀,三爷或许不能体会高冲对去边关的急切。
武将,真真只有到了战场才能自由,出生入死的自由。死得大气,活得痛快。
叮嘱了他们事成之前莫对外人言讲,以免生出是非后,三爷去见姜公瑾那边的情形。
姜公瑾正带着人核对羽林卫的账册,见到三爷进来,便道,“陈姑娘这法子真的很灵,配上街面的物价,再合着收支帐对照查看,就能发现表面上没什么问题的账册确是大有猫腻,羽林卫内养了不少蛀虫!“
“何止是蛀虫偷吃,以私卫身份像跟着柴玉媛去济县的胡德青那样的兵将还大有人在!三爷,若是羽林卫忽被征召,怕是一日内只能集齐八成兵士,剩下的两成都不在营中!“三爷的另一谋士刘高伯怒道,“这些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各中情形,建隆帝看了必定会大发雷霆,三爷算了算日子,吩咐道,“高伯十日内将在外不归的名册整理出来,姜公也将账册整理清楚。“
“十日……“虽不知三爷为何将时间缩短了一半,但姜公瑾还是立刻照着十日谋算了一番,才道,“公瑾这里怕是得王爷帮忙一二。“
这意思是需要小暖帮忙了。本来此事并不急,但匈奴又起歹意,乌羽那边危险,三爷必须加快步伐。
账册之事,也只得请小暖出山了。于是这日傍晚三爷去第四庄时,除了玄散和玄舞,还带了个面容普通的小丫头。
三爷只说这是他的丫鬟,名作木黛。
……木呆?小暖听得脸黑了,这名字她不喜欢,她不要被叫木呆!
这小丫头容貌虽不出众,但柔眉顺眼的,让秦氏看着就觉得舒心。
小草则倒背小手围着木吉转了一圈,大黄也跟着转,貌似什么什么的仪式一样。
小草转完又看着三爷想了想,眼睛亮了,“姐夫,木黛姐姐小草见过!“
三爷含笑,小草的记性真是不比小暖差了。
记性超级好的小草快乐地把眼睛弯成月牙儿,“这个姐姐的脸我姐有!大黄,是不是?“
“汪?“大黄歪了狗脑袋。
秦氏听明白了,疑惑地看着小暖,莫非这木黛跟秦三一样,是小暖的化身?
三爷抬手挥退了下人,才道,“小暖可曾将面具带在身上?“
秦氏疑惑了。
小暖点头,木黛跟着走了进去。再出来时还是她们两个,只是换了衣裳。
不对!不是换了衣裳,是换了脸!秦氏惊了……
“三爷,庄子里有翠巧了,这样不是多此一举?”
三爷摇头解释道,“木黛跟在我身边,翠巧留在您身边,便宜行事。”
秦氏听得瞪大眼睛,“您要将小暖带出去?!”
第五七二章 点名要见陈小暖
“本不该如此冒失带着她出去的,但事出有因,还请安人请小暖虽严晟走一遭。“
三爷尽量朴实地解释道,“乌羽那边递回消息,黑山口外几个部族想联手攻破防御,所以他们需要兵器和人马支援。严晟想在十日内查清羽林卫的账目,然后想办法派高冲前往漠北帮乌羽的忙。羽林卫账目繁多又涉及机密,不能让外人帮忙,严晟才想着让小暖过去帮忙。“
“这是乌羽给您写的信。“三爷说完,双手递上一封信。
一听是乌羽送来的,秦氏急忙取出打开看。除了拜年的吉利话,乌羽只说他在那边什么都好,秦氏送过去的腊肉好吃,棉衣很暖和等等,看得秦氏热泪盈眶,“这孩子……“
“乌羽大哥写这字时一定很冷,墨都冻了,字才会这样。“小草趴在娘亲身边,很是心疼乌羽的情况,“他为啥不在屋里写呢?”
“这你都看得出来?“小暖惊了。
小草用力点头,“小草听先生说过,还有小草还发现乌羽大哥的字比以前厉害了。“
小暖明白这个“厉害”的意思是乌羽的字与以前不同,落笔收笔时多了几分凌厉,与三爷越来越像了。
小暖越看越觉得乌羽跟三爷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三爷看,乌羽的字越来越好了。“
三爷还没说话,小草就非常中肯的点评道,“乌羽大哥的字写得没三爷好,小草写得没乌羽大哥好,娘亲写得没小草好,姐姐写得没娘亲好。“
“汪!“大黄不满意地叫了一声。
小草立刻补充一句,“大黄写得没姐姐好。“
“汪!“听到自己的名字,大黄满意了。
小暖泪流满面,原来自己的字只比不会写字的大黄强了……
“姑娘的字比绿蝶的好。“绿蝶马上补一句。
玄散刚要自暴自弃地开口,却被玄舞一个眼神瞪回去,老老实实地立在三爷身后不吭气了。
三爷笑道,“练字可以修身养性,以后我督促你练,总要写得真的比绿蝶好才是。“
小暖被他笑得头皮发麻,“三爷,拔草也可以修身养性,我觉得拔草更好……“
拔草还能跟娘亲聊个天呢,她对写毛笔字实在没啥耐心。
秦氏立刻道,“有草时拔草,无草时写字,你看咱们收的帖子上的字,一个比一个好看,随说咱不指望这个,但也不能比人家差太多不是?“
虽说帖子可以由下人写,但是重要的请帖和拜帖还是要主人家亲自写的。
辩无可辩的小暖立刻将歪了八万里的楼拉正,“咱们不是在说乌羽和去羽林卫的事儿么?“
秦氏一拍额头,“对,这是大事儿!你快跟三爷走一趟,看有啥能帮忙的。“
逃过一劫的小暖梳了丫鬟头,颠颠地跟着三爷上马车出了第四庄。她回头看着站在娘亲身边的“自己“,感激十分地难以形容,放下车帘问道,“三爷以后会将木黛带在身边?“
三爷摇头,“需要时带着。“
也就是说需要自己跟着他时,才会把木黛带出来替她一替,小暖的醋劲儿立刻被抹平了。
小暖翘起嘴角满意的小模样,看的三爷手痒,抬手要摸,却被小丫头推开。然后,三爷眼看着她换了脸色,怯怯地道,“我现在是三爷的贴身丫鬟,你不能动手动脚地乱了规矩,否则传出什么闲话就难办了。“
三爷凤眸含笑,直接将小暖扣在怀里贴着,“这样,才是贴身丫鬟。“
做戏要全套,小暖挣扎着要躲开。
三爷的胳膊一收,解释起羽林卫的情况,小暖立刻乖乖地抬头听着。
她这样子,简直让三爷爱极了。
进入羽林卫大营核心的院落,小暖下了马车,都不用三爷吩咐就老实跟在他身后,低头进了房内。
账房内的姜公瑾见到小暖来了,立刻起身行礼,小暖的身份不同了,现在她也算姜公瑾的效命的主家。
三爷本以为小暖会害羞躲避,却见这小丫头大大方方地还礼,与姜公瑾攀谈几句问明进度和目标后,掏出她随身携带的韬笔,快速进入状态。
她这样认真做事的小模样,让三爷移不开眼睛,可爱极了。
三爷站了片刻见小暖不理他,干脆让玄散将自己的书桌搬过来,与小暖面对面地办公。
百忙之中的姜公瑾偶然抬头,见三爷与他的小王妃专注在各自的文书里,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另一边,陈祖谟乘马车来到第四庄外,点名要见他的女儿陈小暖。
正在田里忙碌的秦氏心头一紧,暗道他真是会挑时辰!
帮着秦氏一粒粒往田里按棉花籽的木黛轻声问道,“娘,女儿过去看看?“
秦氏……
翠巧立刻毛遂自荐,“夫人,让奴婢去吧?“
绿蝶也道,“还是奴婢去吧。“对付陈祖谟,还是她这样的更合适。
帮大家来回取棉籽的小草听了,把小竹篮放在田里,很有气势地拍拍小手道,“娘,让小草去!你们得忙着种棉花呢,今天得种完这一片。“
绿蝶和翠巧也争着,秦氏却道,“咱们种田要紧,小草和大黄去。“
“是!“终于有机会担当大任的小草转身就跑,大黄立刻叼起吃草的胖兔子跟上。
秦氏喊道,“有话好好说,别闹起来。“
“知道了娘“
今日负责保护小草的贺风露也把棉花籽放下,跟上。
秦氏叫住她叮嘱道,“看着点大黄,别让它撕了人家的衣裳,也别把华嫔的兔子弄丢了。“
本以为夫人会吩咐她保护好二姑娘的贺风露,忍不住笑了。
现在的陈祖谟在夫人和姑娘面前已经弱到如此地步,这家里没人把他当回事儿了。
是因为小暖成了晟王妃,身份发生了变化,引起的心态变化么?
男人混到陈祖谟这份上,还活着干什么!
庄子外,终于卸了木板恢复自如的陈祖谟,身着竹绣书生袍,倒背着双手迎风而立,端的是潇洒无边,惹得几个路过的农妇脸红嗤笑,嘀咕推搡着不肯离开。
陈祖谟自不会将这些粗鄙妇人放在眼里,转身观望路对面的晟王田庄。
晟王与自己的女儿订了亲后,陈祖谟虽未奢望晟王能亲自登门拜访,但派人送个拜帖或送几箱礼品总是应该的礼数。
哪知圣旨下了半个多月,晟王天天到第四庄,而对他这里却不闻不问,似乎圣上给晟王赐婚的不是他陈家女,而是秦家女!
晟王的差别对待,让京城百姓对陈祖谟耻笑更甚,他现在都快出不得门了。
“爹爹过来有事?”
身后传来小女儿脆生生的呼唤,陈祖谟回身,见到握着棍子的小女儿、叼着兔子的大黄、两个不大的小丫鬟和小暖的厉害师侄,却独独不见他点名的陈小暖!
第五七三章 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几个围观美男子的农妇听到小草给这美男子叫爹,眼神立时就不一样了。什么?!这就是那个抛弃媳妇孩子攀高枝的小白脸陈祖谟?
陈祖谟才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只压着脾气问小草,“你姐呢?”
“我姐跟我娘在忙着种棉花,爹爹有事吩咐小草也是一样的。”小草一脸的天真可爱,“我娘说再不种完地就太干了,所以这几天我们从早到晚的种棉花,晌午觉都不睡了。”
陈祖谟气得肝疼,“为父就说几句话,让你姐出来一趟,耽搁不了什么功夫。”
“哎呦,我说你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咋说出话来就这么不招人待见呢?”边上的农妇不干了,“你晓不晓得浇一次田得用多少水?晓不晓得这么大日头地干得多快?晓不晓得地干了种下种子不能发芽?”
“人家哪晓得这个,人家晓得怎么弄笔杆子写字儿糊弄人就成了。”另一个挎着篮子的农妇嘲讽道。
“那他也得糊弄得了才能啊,圣上都把他的状元扒了!不管是什么人,没德行就是不行,让人看不上眼!不信你们去问问,嘉和初年状元的字一副几十两,这个嘉和三年的废状元就算抄一本书又值几个铜板?”第三个农妇也冷嘲道。
第四个农妇更是干脆,“还多少钱?白给咱都不要!要是让我家那崽子跟着他的字学,要是长大了敢休媳妇扔孩子,老娘拿鞋底子抽烂他的嘴!”
……
这些村里的农妇损起人来,恨不得喷陈祖谟一脸吐沫星子。陈祖谟虽然知道众人对他的风评不好,但是亲耳听到还是第一次。
这些话像耳光一样响亮地扇在他的脸上,将他气得七窍冒烟。
若是不跟这些人理论,好似他真像她们形容的那等不堪;若是跟她们理论,他又是自坠身份,再说他一个人如何说得过这么多贫嘴妇人!
陈祖谟一甩袍袖侧身,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哎呦……听到没,他还说咱没理呢!他有理吗,咱可着京城问一问,他的理在哪呢?!”几个农妇不服气,刚要接着怼,就见小草拦在她们前面,清脆地开口了,“伯娘婶子们,我爹有理的。”
“那他的理是啥?”小草招人稀罕,几人都和颜悦色的。
“我姐说每个人做的事,就算别人看起来再不对,他们也是有自己的道理。”小草乖乖答道,所以姐姐说千万不要推己及人,而是要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才能明白他要干什么。
“那你爹的道理是啥?”
“小草不知道,不过我爹是读书人,他自己一定能说得清楚,对不对,爹?”小草转头望着自己的爹爹。
她这是在给自己解围么?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呢。不论如何,陈祖谟还是压住火气,端着读书人的架子道,“君子讷于言敏于行,陈某不与尔等逞一时口舌之快!”
没听懂的众人问小草,“你爹说了啥?”
小草说,“我爹说他说不行,但是做行。”
“那他做了啥?”
“做出了点啥?”
“是啊,啥?”
这三连问下,小草也为难了,抬头看爹爹,“爹,您干了啥?”
陈祖谟的脑袋顶都要冒烟了,“陈小草!”
“女儿在。”小草包着两眼泪道,“伯娘婶子们先去忙吧,要不然我爹要生气了。”
“哼!没能耐的男人才会拿女人和孩子出气!”大伙不屑,但也不想再跟他计较,“我算是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了!”
“他也就能拿孩子出气,你让他拿柴玉媛出一个试试?”挽着菜篮子的农妇把递给小草一大掐香椿芽,“拿回去让你娘给你炒鸡蛋吃,这个还算嫩,过几天就不能吃了。”
小草谢过,挥小棍子与她们道别后,就听她爹怒气冲冲地问,“这都是些什么人?你怎么会跟她们来往!”
“她们是田家庄的婶子们,前些日子小草跟大黄去田家庄玩认识的,待小草和大黄可好了。”小草乖乖答道,“爹要不要,小草记得爹也爱吃香椿芽炒鸡蛋呢。”
她还能记得自己爱吃什么也是难得,陈祖谟刚要接了,就听大黄“汪”了一声,明显地不想给他。陈祖谟吓得手又缩了回去,指着大黄脚边的兔子问道,“这就是华嫔娘娘养的那只兔子?”
小草点头,“嗯,是不是很可爱?”
一只兔子罢了,脏不拉几的有什么可爱的!陈祖谟勉强点点头,“莫让大黄咬死,否则你姐也不好跟娘娘交代。”
“不会啊,大黄现在养兔子养得可好了。”小草自豪地拍了拍大黄的脑袋。
“一只狗养兔子?”陈祖谟眼神里充满了不信和不屑,秦氏那蠢妇,将这狗宠上了天,好似它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跟旁人的看家狗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大黄甩甩尾巴,从莲年拎着的篮子里叼出几棵草放在胖兔子嘴边,阿宝立刻抱着吃得津津有味,大黄抬爪拍了拍阿宝的脑袋,才抬起脑袋斜着陈祖谟。
陈祖谟……
“大黄太棒啦!”小草开心极了,“爹别看不起大黄,它会看家,会养兔子还会抓兔子,比有些人还能干呢。”
有些人是谁?看着面前的狗脑袋,陈祖谟的肝更疼了,干脆揭过这茬,直接道明来意,“你可还记得这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知道!”小草响亮答道。
还算她有点孝心,陈祖谟面上刚露出喜色,就听小草喜气洋洋地道,“三爷二十八是东岳大帝泰山神的生日!”
陈祖谟……
“这是大好日子,所以我姐把天师庙地开炉日也订在这一天,到时候晟王、无尘师姑、玄清师兄等好些人都会聚集到天师庙,方家集的方员外还请了戏班子搭台唱戏呢。”小草说得兴高采烈的,“到时候爹爹也来听戏烧香吧?爹不是缺钱吗,烧香求财也挺灵的。”
陈祖谟……
小草歪着小脑袋,关心道,“爹爹身体不舒服?”
“为父无事,你且去!”陈祖谟不想再说话,甩袍袖上马车走了。
这就走了?小草遗憾地摇摇小脑袋,弯腰抱起胖兔子阿宝,放进友鱼的篮子里,“大黄走,咱回去。”
贺风露看着远去的陈祖谟,暗自琢磨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待小草回到田庄后,秦氏直起腰问,“你爹来干啥?”
“哦,我爹问小草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小草蹲在娘亲身边,“小草跟他说了。”
他还真是脸大!秦氏又问,“他后来怎么说的?”
“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呢,还是我姐厉害。”小草笑眯眯地看着娘亲身边的“姐姐”。
秦氏想到陈祖谟的模样,心里也无比舒坦,“那是!跟你姐比起来,你爹这样的就是来仨,也不是个!”
扮成小暖的木黛虽然啥也不知道,但也尽职尽责地笑得一脸得意。
蒙圈的贺风露悄悄碰了碰翠巧,低声问,“什么日子?”
“陈先生的生日。”翠巧小声回话。
贺风露……
第五七四章 郁郁葱葱
天快黑时,三爷才把小暖送回第四庄。听到渣爹来的事儿,小暖乐了,掐着妹妹的小脸夸奖道,“小草干得好!”
不等着大黄叫,小暖马上挠着它的脖子,真诚夸着,“大黄也干得好!”
小草笑得无比开心,大黄也咧开嘴,尾巴摇得比鸟翅膀还快。看着这俩小家伙,小暖盯了一天数字的脑袋,立刻觉得舒坦了。
“你爷爷去世还没一年,你爹这是干啥呢?”按照规矩,父母丧,悲三年,家中不举庆祝之事。秦氏没想到陈祖谟竟颠颠地跑到她的门上来问闺女们三月二十八是什么日子!
小暖猜道,“他不是想办生日宴,而是想让女儿们给他送个东西啥的,好让人知道我俩孝顺。”
因为赐婚后,小暖一次也没去过皮场街,陈祖谟早就坐不住了。
原来是这样!秦氏问道,“那咱咋办?”
“不去!”小暖回绝的异常痛快,“他前几年过生日摆宴又没叫过我和小草过去吃面条,今年我俩凭啥去凑这个热闹?”
“可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让人家知道了……”秦氏担忧着传出闲话。
小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当了王妃还要在乎这在乎那的,那还不如不当呢!再说圣上和太后都不喜欢我爹,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挑咱们的理。”
秦氏和小草都笑了,就是啊,现在气势了的是她们,凭啥要给陈祖谟扛大旗让他乐呵!
第二日后晌,小暖在羽林卫中与姜公瑾核对账目时,听得宫里传出了两个消息:一是贺郡王柴梓里办差得万岁的赏识,升官并恢复亲王爵位;二是昌郡王出大理寺地牢后直奔皇宫,跪在宫门外请罪。
“圣上会不会见他?”小暖向姜公瑾讨教。
姜公瑾肯定地摇头,“不会。昌郡王会跪到天黑,待太监出来代圣上训话关宫门后,他才能回府,这是请罪的规矩。若是圣上见了他,就代表圣上已经不怪罪他了。他犯的是大错,圣上不怪罪就不对了。”
跪倒天黑关宫门啊……小暖对大周臣子们坚强无比的膝盖,佩服之至。
“三爷明日不能来军营了吧?”小暖抬眸问道,昌郡王明日该向三爷当面赔罪的。
姜公瑾笑了,“三爷的差事还没办完,怎么能不来呢?”
小暖眯起眼睛,“所以昌郡王是要到羽林卫来给三爷认错?这么多人看着,他的面子下不来吧?”
“若是没有众人围观,怎能显出他的诚意呢?”姜公瑾了然道。
小暖听完挑了挑眉毛,眼睛微转。姜公瑾笑了,“姑娘这动作与三爷倒有几分神似。”
莫不是夫妻相?小暖听得心里美滋滋的。
这天三爷送她回第四庄时,小暖拉着他的袖子央求道,“三爷,待昌郡王到军营来认罪时,木黛也去看,好不好?”
三爷刚要摇头,便听小丫头又道,“这些日子查账,木黛发现羽林卫的不少物品都是昌郡王的铺子和作坊里采买的,价钱比市面上贵了至少五成以上,所以昌郡王在羽林卫中的人定然不少。咱们不把这些人清除了,怎么放心派他们去漠北呢,三爷说对不对?”
“昌郡王见过三爷后就要被关禁闭了,他根本没有机会公开见客。所以他来羽林卫时,一定有他的羽林卫亲信要到门口去观望昌郡王的状态。木黛跟着您去,起码能甄别出几个昌郡王的死党来,三爷觉得如何?”
三爷笑了,“木刑明日会带着人来,混迹在羽林卫中。”
三爷跟自己不谋而合呢,不过小暖还是争取道,“徒弟哪能强得过师傅,您说是不是?”
三爷帮她整理额上的碎发,轻声问道,“你又不好这样的热闹,有事让属下去做就好,这几日让你查账,已经够辛苦了。”
“木黛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该去看看。”小暖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她直觉去了会有大收获。
想到小暖的诡异运道,三爷也点了头,“明日跟在我身边,不可寸离。”
小暖立刻笑得春华灿烂,三爷见她如此,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鼻子,叹道,“真傻!”
“不傻!”
“嗯,不傻。”
待回到第四庄后,秦氏立刻把一张烫金的请帖递到小暖面前,“贺王府送过来的,咱该怎么办?”
贺郡王又升成贺王,当然得庆祝一番。小暖看了贺王妃的请柬,摇头,“咱跟贺王家的人没有交情,不去。”
“其实有点交情的。”秦氏小声道,“贺王庄子上的张管事前两天过来咱们这边要了两捆小葱,还给咱们一筐韭菜。”
小暖……
这算啥交情?
“咱们跟贺王庄子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一点表示也没归不好。以后咱们不在这儿,田归农总要跟这些人打交道的。”秦氏跟小暖商量道,“要不送点东西过去?”
虽说知道她们什么也不送,贺王也不敢找她们的茬儿,但这种小事,小暖一定是顺着娘亲的意思的,“娘想送什么?”
秦氏早就想好了,“送点葱?”
“这个可以有!”小暖点头,“葱葱郁郁,是个好兆头。顺便再让卿叔准备点其他东西。还有,贺王三月三十宴客,咱们那日启程回乡。”
秦氏愣了愣,“这俩事儿有啥关系?”
小暖笑得坏坏的,“如果这俩事儿在同一天,娘觉得我爹是去贺王府,还是跟咱们一起回乡呢?”
秦氏想明白了后,也是忍不住地笑,“你爹知道了,估摸又得难受了。”
刚从贺王府回皮场街的陈谁莫,笑容舒展,步履生风,本就人模狗样的容貌又亮了几分。柴玉媛看得极为满意,“大伯那边怎么样?”
“自是宾客盈门。”陈祖谟喝了夫人递过来的茶,得意道,“伯母说明日怕是忙不过来,让你过去搭把手。”
柴玉媛闻言大喜,大伯母能让她去,自然不是对她另眼相看,而是因为她的相公在伯父升迁之事上帮了大忙。不过想到陈小暖那三个,柴玉媛还是不放心地问,“小暖那边大伯下了请柬没,她们去不去?”
“请柬自是送去了,但为夫估计小暖不会过去,但礼品总还是少不了的。”陈祖谟得意道,“伯父听从祖谟的主意,让京南田庄的管事与第四庄的管事交好多日。秦氏别的虽不着调,但人情往来上很少差了规矩,有她盯着,小暖不会太出格,礼品也不会太难看。”
听到夫君夸奖他的前妻,柴玉媛的火气一窜多高,“既然她们也送,咱们这边的礼品就不能比她们的差了,夫君速去准备吧!”
囊肿羞涩的陈祖谟又开始肉疼了。
第五七五章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想到憋得就剩下两层布的钱袋子,想起还欠着秦日爰的那笔银子,想到马上要回乡的秦氏母女,陈祖谟一阵阵地心焦气躁,真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马上要四月了,若是四月他还不回去还账,已经返回济县的秦日爰定会跑到京城来要账的,若是到时他还没钱还,不被人笑话死才怪!
陈祖谟沉吟片刻,低声道,“夫人,咱们到京中拜年已滞留多日,也该返乡了。”
若是刚来的那几天陈祖谟说返乡,柴玉媛定会毫不犹豫地打包回去,因为那会儿她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和冷漠,难受又窝火。现在好不容易度过了最艰难的正月,进入她熟悉的生活节奏中,她可不想再折腾一次了。柴玉媛立刻祭出充足的理由,“再有两月二哥就要成亲了,咱们现在回去到时也得回来,不如等到二哥娶了亲再回?”
“父亲的忌日与二哥的大喜之日离得太近,咱们得早些回去准备着,到时再赶回来也无妨。”太后给柴智岁定的日子是六月初八,陈老爷子的忌日是六月十五,离得确实非常近。
柴玉媛才不在乎什么忌日,最好回不去,回去了也是在脏臭的村里遭罪,“七八天的功夫,总是能赶回去的。”
话虽如此,但六月本就多雨,若路上遇雨,他们被耽搁在客栈中无法及时赶回,怕是会被人说不孝的。陈祖谟沉吟片刻,“为夫先回去一趟,待到二哥成亲时我再回来。”
柴玉媛一听就觉得不对劲了,“你什么时候走,不会是想跟小暖她们一起走吧?”
陈祖谟点头,“她们有晟王府的侍卫护送,路上也安稳些。”
“不行!”柴玉媛立刻跳了起来,脸上的肉颤抖着叫嚣道,“你跟她们回去算怎么回事儿,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你不是说大伯待你亲厚吗,如果嫌弃孤身回去没面子,那就让大伯派人送你回去啊!”
陈祖谟皱眉,就算柴梓里待他不错,但也到不了派人送他回乡的程度。不过,若有柴梓里的人送他回乡,绝对是够风光了。晟王是王,贺王也是王……
不如,去试试?
第二日,陈祖谟到柴梓里的府里后,隐晦跟柴梓里提起自己要回乡,又怕路上不太平的事。正春风得意的柴梓里闻言笑道,“听闻小暖也要回乡了,晟王必会派侍卫保护,你不妨与她一路归去,便无须担忧路上有匪患了。”
陈祖谟吞血含笑应下,“伯父所言甚是,前两日祖谟的二女儿还问我要不要同归呢。”
“小草确实是个好孩子,你可曾给她订了人家?”柴梓里笑问。
陈祖谟心中一抖,“尚无,小草年纪还小,祖谟想等小暖成亲后再考虑她的亲事也不迟。”
有宫里的贵人们喜欢,又有晟王那样的姐夫,小草定会成为很多想跻身一等富贵的人家的首选,待到晟王娶妃后,定会踏破陈祖谟的门槛,柴梓里点道,“你也该想一想了。”
想是想,但想了有用么?没有晟王护着的时候小暖都不听他的,现在有了晟王,小暖更不可能把他放在眼里。不过陈祖谟还是很有自信地躬身行礼,“伯父放心,祖谟明白。”
“那个小和尚便是你提起的圆通?”去羽林卫的那车上,三爷问起方才在第四庄见到的圆脑袋小和尚。
小暖点头,“嗯,他每隔一两日便会出城砍柴或挑山泉水,若是回来的早了就会到第四庄与小草和大黄玩一会儿,或者帮着收拾农田。三爷觉得有何不妥?”
“这小和尚的师傅是谁?”既然是永福寺的,就该是慧清的弟子徒孙了。
小暖早就查过圆通的事了,“是慧清的大弟子智信大和尚,智信还算是慧清坐下十八弟子中不错的一个。”她师傅师无咎收了九个弟子已经不少了,人家慧清一口气就收了十八罗汉,小暖想想就来气,过两天一定要说服她七师兄收上三十六个弟子!
三爷点头,“你们与圆通来往也不无可,算是佛门之间多了个可从中斡旋的人。”
小暖点头。
三爷深深地看了小暖一会儿,低声问道,“我处处考量得失,可让你觉得烦了?”
小暖忍不住笑了,“三爷觉得呢?”
三爷翘起嘴角,很是满意。
“三爷,昌郡王已经到了。”马车外的玄散低声道。还不等三爷说话,小暖就钻出马车,规规矩矩地坐在玄散身边。
玄散……
小暖板着三爷身边人惯有的严肃脸,转头木然道,“玄散大人有事?”
玄散……
羽林卫军营大门口已是人山人海了。不过见到晟王来了,大伙还是自发地让出一条路让晟王的马车进去,因为这正主不到,他们也看不成戏不是?
小暖顺着通道向里望去,见到柴严昌穿着一身常服,顿时失望了。他为毛不背着荆条?不是说自从廉颇之后,每个请罪人都会赤身背着荆条请罪么?白让她期待了一个晚上。
小暖吐槽着也没忘了正事,她用余光打量着各色围观百姓,查找可能存在的危险。待到营门口时,她利索地随着玄散跳下马车,规规矩矩站在一旁,随行的八个侍卫立刻有四个战到她身后。
三爷撩起车帘出来时,人群中传来阵阵惊叹。
早就听说建隆帝的三子晟王柴严晟貌若天神,众人心中本已有了底,但第一次见他的真容,他们还是忍不住说一声:这晟王也太冷、太好看了!
与他的冷然超脱比起来,古铜脸双炯目突颧骨的柴严昌不再显得英俊,只让人觉得锐利而跋扈。
如此一站,高下立判。
小暖挺直了腰杆一脸的骄傲,因为这个让众人惊叹的男人,是她陈小暖的呢,这感觉该死的好极了!
待三爷走到营门口,柴严昌才挂记几分愧疚,抢步到了三弟面前,拱手弯腰,“三爷,大哥着实惭愧。”
为啥惭愧?
众人拔长了脖子支棱着耳朵听着,生怕错过一个字。
三爷亲手扶起昌郡王,客气道,“大哥请起,你我兄弟之间,不必说这些。“
柴严昌挽住三爷的手,四目相望,深情交流。三爷邀请道,“你我兄弟多日不见,大哥进去吃杯茶?”
没想到老三会请他进羽林卫的柴严昌立刻点头,莫说去羽林卫,现在就是叫他进贼窟他也去,只要能立刻摆脱这尴尬的场面就好。
见这俩兄弟就这么进了军营,门外围观的百姓立刻暴走了。就这样就完了?到底为啥惭愧,又不说些什么?这不是要急死人吗!
听着门口吃瓜群众们的抱怨,小暖忍不住翘起嘴角,他们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柴严昌的目光忽然落在三弟身后这容貌稀松的小丫头身上,“三弟,这是你的丫鬟?”
第五七六章 三爷的坚持
忽然被昌郡王点到的小暖,依旧低眉顺眼地站在三爷身后,没有任何表示。不是她不想表示,而是木黛本来就是这种木讷少语的性子,所以她不能有所表示。
三爷头也不回,“这是在我府里打扫书房的,大哥应见过。”
长成这个模样,他就算见过也记不住啊。柴严昌再认真扫了一眼跟在老三身后的豆芽菜苦瓜脸,暗自奇怪老三怎么会突然带个丫鬟出来。
不过看老三也没给他解释的意思,奉旨来道歉的柴严昌也不多问,只随慢慢往里走。看着自己曾经的地盘被老三弄得乱七八糟,柴严昌心里想当的窝火。
暗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三不过是一时得势罢了,他早晚会把这个仇报回来!因想让军营里的人知道他还好好的没有垮掉,柴严昌面带笑意,步伐稳健,一点也不着急。
跟在三爷身后的小暖也注意力全开,木然的小脸在一个又一个的兵将身上扫过,寻找看起来与旁人不同的脸和气场。
而此时的三爷,刻意挡在小暖身前,专心与柴严昌闲聊,让他无暇顾及旁人。待收到玄散的提示后,三爷脚步站定,目光在物料房仓库破损的门上扫过,才问旁边跟随的高冲,“为何此处还未修缮?”
高冲惭愧,“末将昨天就吩咐了……”
立刻有个军曹站出来,单膝点地回话,“回王爷、将军,昨日刚换的门又被弄破了,所以还未来得及修缮。”
“这里边存放的是什么?”三爷问道。
“草料和马铁。”军曹朗声道。
这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柴严昌抬眸望去,三爷拧眉,“门是怎么破的?”
“许是……让风刮的……”这军曹声音小地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胡话!三爷沉下脸,“查!”
“是!”三爷的侍卫立刻站出一人,留在此处。
这一路下去,见老三六次停下询问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柴严昌不耐烦了,“三弟果然勤勉,事无巨细都要过问一番。”
三爷随口答道,“父皇吩咐的差事,小弟只担心做不好,不怕繁琐。”
柴严昌……
老三这是欺负他要被那个老不死的关起来,没有差事做是不?气死他了!
待进了大厅后,两人留在厅中说话,小暖则快步进了旁边的小屋子。
柴严昌吃了一盏茶,对宫中那场让他败北的刺杀只字不提,只说着接下来要教儿子读什么书。这样闲扯了半日也不见老三的丑丫鬟出来,柴严昌起身告辞,三爷也没留他,只是命人送行。
木刑和玄其立刻出列,送柴严昌出去。
没了晟王和高冲在身边,柴严昌走得更慢了。他一边四处查看着,一边与玄其闲话,打听老三的动向,玄其是出了名的老实守规矩,主子不让说的,他一个字也不说,是以柴严昌问了半天,也只得了些毫无价值的消息。
一同出来的木刑则专心致志地跟在柴严昌,四处搜罗军营中的老鼠屎。这一圈下来,他也锁定了五人,皆是身居要务的副将或军曹,一一查明军务和姓名,送到三爷面前。
“这个赵书铎……”木刑对其他人没有意见,但是对三爷指出的叫赵书铎的管马军曹有点疑问,“三爷您觉得他哪里不对?”
赵书铎?小暖觉得这名字怎得如此耳熟……
好像赵书彦在京中当官的二叔家的儿子,就叫赵书铎吧?
木刑不晓得跟在三爷身边的木黛是小暖假扮的,更不知人是小暖指出的,只以为是三爷察觉的。三爷也未点破,“只是看着他鬼祟,你仔细查一查,不可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别有居心的。”
“是。”木刑领命,高高兴兴地去想办法审人。
待他走后,小暖才现身道,“三爷,赵书铎好像是赵大哥的堂兄。”
三爷微微惊讶。
赵书彦的二叔赵令德新晋去了兵部衙门做事,三爷见过几次。这赵令德跟赵书彦一样,是个八面逢迎的笑面虎,不过做人做事还算可圈可点。他的儿子,怎么会跟昌郡王搅在一起?
“三爷……”小暖犹豫着,转了一圈点出赵书彦的堂兄,着实让她心中不安。
三爷安抚道,“在你返乡前,此事定会查清楚。”
“嗯!”小暖用力点头,赵书铎没问题最好,若是真有问题,她一定要尽早提醒赵书彦,让他有所准备。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昌郡王已经糊了,再跟他搅在一起能有什么好处?轻则破财丢官,重则家破人亡啊!
小暖深吸一口气,继续埋首在账册中。与姜公瑾列出了几大疑点后,小暖以姜公瑾的端茶倒水丫鬟的身份,听他讯问羽林卫的武器保养开支和采买吃食、衣物、草料等杂物的军曹,听着他一一证实或排除疑点。
这一问,便是一夜。
第二天早上,同样忙了一晚的三爷与小暖在小厅内共用早膳。饿狠了的小暖快速而文雅地吃了一大碗粥、一个煮鸡蛋和一个包子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三爷心疼极了,“我送你回去歇息?”
小暖摇头,“木黛还要帮着姜公整理昨夜审问的卷宗,然后形成清楚明白的帐宗报告。这很快的,今天一定能做好。”
见小丫头一抹嘴就要跑,三爷伸手拉住她的小胳膊,后悔昨夜不该一时心软答应让她留下来,“先睡觉!”
小暖见三爷周遭的气温一直在下降,也有点发憷,连忙拉住他的手央求道,“三爷,让我去好不好?姜公非常厉害,我想着他多学点东西,这机会很难得的……”
小暖是脑袋不笨,做事也很有调理,但是她缺乏大周朝的常识,特别是与官场和军队的人打交道的常识。这几日跟着姜公瑾审查账目,虽说她在寻找账目纰漏上比姜公瑾厉害,但在条分缕析、顺藤摸瓜和现场审讯应变上,姜公瑾完全在她之上。
好学的小暖这几日,正如饥似渴地汲取着技巧和经验,这件事做不完,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姜公就在府中,机会有的是。”三爷不肯退步。
“但是,以后再查羽林卫的账的机会就没有了啊。”小暖见说理不行,抬头看了守着小厅门口的玄散的背影一眼,干脆低头在三爷脸上亲了一口,撒娇道,“行不行?”
三爷不说话。
再亲,“好不好?”
三爷眉头微微舒展。
再亲!
……
三爷的坚持慢慢消散,只剩最后一缕烟,叹道,“只此一次。”
“好!”小暖又在三爷脸上重重亲了一口,颠颠地跑了。
门口的玄散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傻笑的主子,无语望天。
第五七七章 自尽
小暖和姜公瑾整完羽林卫的账目后写完了材料后,就被三爷按到内室的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待她再起来时,天上的星星已经亮了。
小暖懊恼地拍拍小脑袋,穿鞋轻声进了外屋的书房内,见三爷依旧精神抖擞地与姜公瑾挑灯议事,一夜未睡的姜公瑾也是毫无倦意。小暖看了,对三爷及其工作团队的战斗力深表佩服。
待她走到桌边时,三爷已倒好热茶,小暖拿起来一饮而尽,才轻声道,“三爷,我想回家。”
她昨晚就没回家,今晚再不回去娘亲怕是要睡不着了。
三爷点头,让姜公瑾收拾东西回府再议。他则带着小暖向外走,坐马车赶往第四庄。
路上,小暖与三爷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我明日去天师庙转几圈看看是否已经妥当了,后日进宫向太后和娘娘辞行,大后日天师庙开门应香客后,我们就准备启程了。”
三爷自是舍不得分别,但也未做挽留,也说着自己的计划,“待向漠北运军马兵器后,我找个由头去登州做事,到时离你也就一日路程,见面也方便。”
乌老将军去世后,济县就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庙,已经装不下三爷这尊大神了,建隆帝也不会派他过去做事。不过三爷去登州小暖也是不愿意的,“三爷去了登州咱们隔着一日路程,你留在京城的话,快马加鞭也就两日不到而已,咱们不差这一天的。三爷还是留在京城吧,这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而且离着娘娘也近,我能以秦日爰的身份,时不时地到京城来与你相聚。”
三爷有他的舞台,小暖有自己的舞台,小暖不愿三爷为了她而屈尊放弃自己的舞台。以三爷的能耐和身份,登州也是装不下他的。
三爷含笑将自己的小丫头揽在怀里,解释道,“京城这里我在与不在都无妨,左右是这些杂事罢了,你我总要为将来打算。我本打算在圣上百年之后,将潮州作为我的据点,握一方之权。但你的生意多在登州,所以我打算将自己的地盘也移过来,与你一起将登州占为己有。若是日后京中有变,我们也能进退自如。”
小暖听了感动得一塌糊涂。不过就算再感动,她的理智也是在线的。小暖拉开三爷的胳膊,,坐在他对面位子上,认真道,“为何要放弃潮州?兔子还有三个窝呢,咱俩哪能只有一个!三爷继续运营布局潮州,小暖拿下登州。这样咱们南有潮北有登,不是进退更自如了?三爷放心,小暖如今有了晟王妃的身份再加上诸葛卿等人的辅助,拿下登州也就是两三年的事儿!”
三爷看着自己满怀豪情的小王妃,哈哈大笑,马车外听墙角的玄散也跟着翘起嘴角。若是旁的女人说这话他不信,但是小暖说,玄散还真信。她绝对能在两三年内,已自己本事,拿下登州半壁的生意,将登州握在手中。
“不过三爷在潮州也好京城也罢,咱俩至少一个月要见一次。”小暖舍不得三爷,嘴上却道,“三爷是小暖的财神爷,一个月不蹭财神就怕运道要落下来了,赚不到大笔银子也发不了横财。”
玄散手一哆嗦,马鞭子差点掉在地上,探身险险捞住。
三爷倾身到了小暖面前与她的唇隔着只有分毫,诱惑道,“不如先将这月的财神蹭了?”
“哐当”!
赶马车的玄散连人带马鞭子,掉下马车摔了个结结实实。
车内的旖旎被这一声冲得干干净净,小暖推开三爷,咳嗽一声道,“我娘说玄散干活架势不错,要是生在农家绝对是个庄家把式。”
刚爬上马车的玄散一哆嗦,就听自己那色迷心窍的主子附和道,“明日让他开始学,现在去做个庄稼把式也不晚。”
“三爷言之有理。”
玄散忍不住哆嗦了,低声道,“三爷,今天后晌秦安人就带着人把田庄的棉花种完了……”
这么快?小暖翘起嘴角。
待三爷将小暖送回第四庄后,秦氏没留他用饭就将他赶出了庄子。
小暖知道娘亲生气了,赶忙解释说是自己要留下帮着姜公瑾查账的,“娘不晓得,羽林卫几万兵将,近半年的账册摞起来比女儿还要高一倍。女儿跟着姜公整理了一遍账册,学了许多本事,也有了不少好点子,回去后就用在咱们的店铺上!”
“那你也不该大晚上的不睡觉。”秦氏沉着脸,“你将昨晚的事儿挪到今天白天来干不一样?别说是用脑子整帐,就是下地干活,你见过哪家干了一天还挑着灯趁着月光继续干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规矩,乱了规矩还能有力气、还能不生病?胳膊腿累坏了不灵便还别扭呢,你把脑袋累坏了咋整?”
秦氏越说越气,抬手在闺女的脑袋上重重弹了一下,扭头不说话了。
“姐,娘昨晚都没睡着,一直听着门外的动静呢。”小草小声道,“娘还老叹气。”
这么说昨夜不光小暖自己没睡,娘亲和小草也没睡好。连累家人不得安歇的小暖后悔无比,怯怯地拉着娘亲的袖子晃着,“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今晚咱们早点睡,好不?”
秦氏回头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小脸,还是心疼道,“饿了吧?”
“饿。”小暖立刻拱道娘亲身边抱住,可怜兮兮道,“娘……”
秦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千言万语都吞回肚子里,“先吃饭吧。”
用完饭天便很晚了。小暖躺在娘亲和妹妹身边,听着她们均匀的呼吸声,心里踏实无比。因白天睡得多了,她一点困意也没有,只闭着眼睛想着赵书铎的事儿。
想到赵书铎,小暖心里就是一阵阵的不安。这种不安源于昌郡王看赵书铎的眼神,以及赵书铎的表情。他一定有所隐瞒,而且还心虚着什么事儿,而且,仔细回忆的话,赵书铎的举动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丝……决然?!
小暖猛地坐起来。
“怎么了?”秦氏迷迷糊糊翻身问道。
“女儿口渴,去喝点儿水。”小暖轻声走到屋外,叫过值夜的贺风露吩咐道,“立刻告诉玄迩,让她去一趟三爷那边,吩咐人看好赵书铎,我觉得他可能不想活了。”
贺风露立刻转身去办。
这一夜小暖睡得极不安稳,第二日起来就得了绿蝶的回报,赵书铎昨夜于羽林卫大营内自尽了。
第五七八章 不可查的案子
小暖听了,半晌说不出话。
玄迩又低声道,“在羽林卫被查出有问题的人中,赵书铎不是最扎眼的一个,木刑询问了他后,也只得出他在草料、马鞍等物品的采买上为几家店铺的掌柜行了方便,从中拿了不少好处,不过这些说起来也不算大事,没想到他会突然自尽。”
“吞金还是悬梁?”
玄迩摇头,“是服毒。”
“服毒?”小暖皱起眉头,这些日子她跟着姜公瑾查账,知晓羽林卫中查的最严的就是药物,毕竟羽林卫军营中屯着几万兵马,若是有人投毒,结果不堪设想。
在如此严查的情况下,赵书铎的毒药是哪里来的,又是如何带入军营的?
这些玄迩便无从知晓了。
不过很快,玄散就到了第四庄,亲自跟小暖解释赵书铎的事。
“赵书铎昨夜子时前后服了鸩毒,毒发身亡。监视他的人入夜时都没发现有不妥之处,夜里也没听到房内有什么动静,待到早上营中鼓点起时他还没有出房门,监视的人察觉不对进去看时,他已经死透了,屋内干干净净,莫说遗书,连一封信、一本书也没有。”
玄散单膝点地表情突然扭曲了,“是玄散无能,没能把人看住。”
小暖还没说话,大黄忽然跑进来,汪汪着用他头顶玄散。
小暖琢磨着玄散何时与大黄的关系也这么好了……
“玄散大哥,你压到大黄的石头了。”小草也从外边跑过来,“不疼吗?”
小暖立刻道,“快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
玄散立刻起身,小暖果然见到大黄的一粒枣儿大的石子在玄散腿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不疼?”
玄散摇头,死要面子。
这一折腾,气氛也跟方才不同了,不过小暖还是接着问道,“三爷怎么安排的?”
“三爷让木刑等人全力追查赵书铎服毒的因由,并知会了赵家前去认尸,玄散出来时,赵令德还未到。”
玄散给自家主子刷好感,“三爷认为赵书铎之所以会服毒,一定是为了隐瞒某些不可告人之事。姑娘放心,三爷已吩咐了让属下等四日之内查明赵书铎的死因,不让姑娘带着疑惑返乡。”
待玄散走了,秦氏才出来问明白情况,得知赵书彦的堂兄死了,秦氏长吁短叹,“才刚二十出头,有什么事儿非得断送了自己的命呢,这不是挖他爹娘的心么,估摸着今天赵家人就会给济县送信,书彦应该三五天就到了。咱们再等两天?”
小暖摇头,“咱们都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娘和小草先回去,我等赵大哥来了再做打算。”
两人正说着,便有门人报说赵书彦到了,小暖立刻站起来,“快请!”
一身月牙长衫的赵书彦带着一脸浅笑进来,见到小暖后,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关怀道,“出了何事?别慌,慢慢讲来,咱们从长计议。”
小暖听了他的话鼻子有些发酸,快速将赵书铎的事儿毫无隐瞒地讲了一遍,“大哥,若是我不指出赵书铎有问题,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出事,我……”
赵书彦打断小暖的话,“你莫自责,他既然做下了错事,即使没有你,三爷的人早晚也会把他揪出来问罪,这件事以后不要与旁人提起。愚兄先去二叔那里,你且安心做你的事儿。”
小暖又低声叮嘱道,“赵书铎与昌郡王之间可能有联系,大哥在无人时仔细问问你二叔,若是真有的话,能断的尽早断了,否则将来必受乱。”
赵书彦点头表示明白,匆匆骑马而去。赵家管事赵钊将少爷送过来的礼品卸下,才驾着马车去追。
小暖看着一件件搬进来的用尽心意的礼品,心中复杂无比。
这一日,小暖度日如年,便是去查看天师庙的情形时,也有些心不在焉的。赵书彦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过来,晚上小暖正无法安睡时,三爷到了。
小暖忐忑地看着他,希望带来的是好消息,但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最坏的消息。关于这件事,三爷只说了一句,“此案现在不可也不能再追查,已以畏罪自尽为由结了案,若是旁人追问起来,你只说不知。”
不可查不能查,就是牵连到了大人物。三爷抓这几个人为的是揪出昌郡王在羽林卫中的眼线,也就是说在三爷眼里昌郡王根本不算大人物。
这京城中比昌郡王更大的人物是谁?
只能是建隆帝!
一个羽林卫中小小的管马军曹,怎么可能与建隆帝有所牵扯?这其中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让赵书铎刚有风吹草动时,立刻就服毒自尽了?他怕说出什么?
三爷不说,自有他的顾虑,小暖没有追问,“三爷,赵家其他人会有事么?”
不用小暖多说,三爷也懂得她的意思,“我尽量保住赵令德的命,若是赵书彦与赵书铎没有直接关联,应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
小暖立刻道,“赵大哥一定不会主动与这种事有所牵连,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商人。”
三爷未置可否,“此事你无须分神,照顾好自己、安人和小草。我还有要事,你早些歇着。”
小暖见三爷要走,立刻伸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就在三爷以为她会再替赵书彦央求自己保护赵家时,小暖却低声叮嘱道,“你也是,最主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
三爷慢慢翘起嘴角,拍了拍她的小手才消失在夜色里。
三爷走后,小暖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也只得长叹一声,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第二日一早,赵书彦到了第四庄。本来还撑着的赵书彦待屋里的下人都退出去后,甚是疲累地揉了揉额角,“小暖,书彦又欠了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小暖摇头,“你我兄妹之间不提这个,府里怎么样?”
“折进去几个铺子,二叔的官位怕也保不住了。堂兄贪墨已由他自己以死谢罪,不管二叔有没有牵扯其中,此事也算了了。堂兄之死,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赵书彦声音里尽是疲惫,现在赵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他又与小暖合伙打算做棉花生意,正是前景一片大好时却出了这样的事儿,怎不叫人沮丧。他一直觉得堂兄胸怀韬略,将来定比二叔走的高,哪知道他竟会犯下这样的糊涂事!
“折了哪几家铺子?”小暖问道,赵家在京中有十几处买卖,这次怕是虽是不小。
“一家打铁铺,一个小牧场和两家药铺,损失还不算大,你无须担忧。”赵书彦感激道,“还好查案的人是三爷,若是犯到其他人手里,赵家怕是得被扒得皮都不剩了。三爷会如此,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小暖,感激的话大哥不多说,咱们且看以后。”
第五七九章 君子不夺人之美
小暖解释道,“大哥,便是没有小暖,三爷也不会牵连无辜的。”
赵书彦苦笑道,“他是不会,但小边的小鬼们一定会叮住赵家,哪个不咬下几块肉来也不会松嘴。这些人之所以没有为难赵家,一定是三爷放了话。”
他赵家何德何能又与三爷有什么关系,能让三爷如此关照?
自然是因为他与小暖的交情,因为小暖看重他,赵书彦对三爷现在是心怀感激的。
从另一方面来看,小暖已经跟三爷定亲,等于她已是三爷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事情三爷还是将与小暖交好的赵书彦的族人考虑在内,是很难得的,说明他待小暖是真心。
赵书彦为小暖开心,因为她选了一个还算大气的男人,为她成亲之后还在外行走经商提供了可能。
想到以后还能与小暖同战商场,赵书彦自是开心的。
小暖没有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又问起赵书铎的情况,“牧场和打铁铺还情有可原,为何药铺也牵连了进去?”
赵书彦也是不解,“堂兄打理的药铺的账上少了几批珍贵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堂兄让人取走的,而那取药之人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药材自然也不知去向。”
药,建隆帝……
小暖听得后背阵阵发凉,怕引让赵书彦看出不妥,她没有再追问,“大哥可还有为难之处?缺不缺银两,人手还够不够用?”
小暖这一连串的发问让赵书彦很是动容,不过他怎么可能还给她添乱。
因晓得这小丫头的脾气,赵书彦嘴上没有拒绝,“现在还不用,为兄若是有难事,定会派人寻你帮忙。”
小暖立刻眉开眼笑地点头,“好,一言为定!”
赵书彦见小暖穿戴如此整齐,便问她要去何处。
“今日进宫辞行,要准备返乡了。”
正说着,赵书彦见大黄叼着只白兔子进来,后边跟着一串人。
一只狗能有这排场,赵书彦为大黄开心,“大黄这只兔子看起来甚是顺眼,莫非这就是华嫔娘娘那只?”
跟进来的小草给赵大哥问了好,“就是娘娘的阿宝,现在该给娘娘送回去了,可大黄舍不得。”
大黄走到小暖身边蹭了蹭,才冲着赵书彦抬起它的狗爪子打招呼。
赵书彦拱了拱手,“大黄喜欢这兔子?”
大黄盯着赵书彦,叼着兔子没有吭声。
“君子不夺人之美,大黄是君子,这兔子是华嫔娘娘的心头好,该还回去的。”赵书彦说完,又低头哄道,“待回乡了,赵某与大黄一起进山挑几只好兔子,如何?”
大黄歪着脑袋,不放。
“大黄,这兔子是人家的,一定要还回去。”小暖声音沉了些,“绿蝶,去给兔子洗澡,准备出发。”
大黄望着小暖,小暖狠心看回去,不肯妥协,再这么折腾下去,怕是要晌午了。
绿蝶马上把准备好的一只白兔子抱到大黄面前,弯腰哄道,“大黄把阿宝给绿蝶,绿蝶就让玄其大哥陪你一起回乡玩。”
大黄的狗眼睛立刻亮了,把阿宝放在地上,“汪汪汪!”
赵书彦哭笑不得,“原来在大黄心里,玄其比赵某要重要许多。”
小暖揉揉额角,赵大哥这话听着怎这么不对味儿呢……
秦氏走进来拍了拍大黄的脑袋,问赵书彦家里的情形,“你二叔家里给你哥设灵堂不?”
赵书彦摇头,堂兄是戴罪只身,能得了全尸进府已是三爷的恩德,他们哪还会不知趣地设灵堂让人过府祭拜。
“婶儿还是让田管事过去走一圈吧?”秦氏问道,这是在京城,她们和赵书彦是老交情,他那边出了事,该相互照应才是。
赵书彦摇头,“婶子的心意书彦领了,书彦过来这一趟就够了。”
秦氏又问了一些事情,才送他出了府,回来对小暖感叹道,“书彦这是见外了。”
“大哥好强,是怕给咱们添麻烦。”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易地而处,小暖也会与赵书彦一样,“女儿会叮嘱咱们铺子的展聪多关注赵家的消息,能搭把手的时候,咱们就搭把手。”
秦氏点头,待将阿宝洗干净后,才送闺女上了马车。
阿宝与小暖的马车出了庄子后,秦氏与小草、大黄还在路边望了许久。秦氏和小草自然是想进宫见见华嫔娘娘,大黄则是舍不得它的兔子。
马车上的小暖低着头,努力为阿宝捋顺兔毛,以前这胖兔子毛顺溜得很,这些日子因为天天被大黄叼着,脖子上上边这一块毛都拧巴了。压下去又卷起来,这可怎么办……弄个热乎东西给它烫烫?
绿蝶见姑娘不住手地顺,赶忙道,“姑娘,阿宝脖子上的毛本来就不多了,您再这么顺下去,怕是更少了。”
小暖只得住手,也只能如此了。
待她们到了宫门口时,赶巧又遇上监门卫副将顾长河。
顾长河见到小暖,也是笑得见芽不见眼。小暖言明来意,顾长河命人进去通传后,便站在马车边给小暖道喜。
小暖先让绿蝶给了赏钱,才问道,“顾大哥家的珠儿该会坐了吧?”
顾长河因得了晟王赏赐给女儿的金珠子,便给女儿取名为珠儿,想着让女儿沾一沾贵气。
顾长河笑得一脸骄傲,“会了,珠儿长得胖乎,肉敦敦地在炕上一放,安稳着嘞。”
想着那样子,小暖也笑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过些日子就要会爬会走了。”
说着顾长河的家的珠儿,小暖就想起了家里怀着身孕的二舅母李氏,算着日子,她也该生了。
待到进了宫,小暖照例先去慈宁宫给太后磕头,太后今天心情非常好,“先去见过你母后和母妃,再过来哀家这里用膳。”
这是要留膳了,小暖马上带出一脸欢喜,谢了恩。
待到了皇后那里,皇后也是笑容满面地问了家里的情况,又道,“昨日我的侄媳妇进宫,还提起你家的庄子,说你娘带着家里人在田里忙得不可开交,你也跟着种了几天棉花?”
皇后的侄媳妇,自然是左相的儿媳妇了,左相的庄子在自己家的庄子南边,他们看到也正常。
只种了一天便跟着三爷去查账的小暖乖乖点头。
皇后握着她粗糙的小手,怜惜道,“你日后是要嫁入晟王府的,很多东西该学起来了,田里的活,多雇些人去做便是。”
第五八零章 你喜欢什么?
皇后的意思是让自己学什么呢?
看着皇后的目光,小暖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自己现在干的都是下人干的活儿,自己应该去学一些王妃该会的事。
小暖很想问皇后一句:王妃应该会什么?
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憨厚道,“母后说的是,小暖会学起来的。不过我娘很喜欢种田,娘做什么,小暖就会陪着她一起做,也只种和收的时候忙几日,平时还好。”
别的且不论,这的确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皇后拍了拍小暖的手,“你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为了表示对这个平民出身的晟王妃的看重,皇后决定赏些她喜欢的东西,“无妨,你喜欢做什么尽管讲出来。”
皇后的意思小暖明白,可她还是有点犯难。
说自己喜欢琴棋书画?
不成!万一皇后赐了皇后赐了与这有关的好东西,自己回去一点也不练,下次见面皇后问起或者让她当众表演,那不是要丢人?
喜欢刺绣?
也不行……
小暖心一横,老实道,“娘娘,小暖喜欢做生意,打理铺子。“
皇后……
“小暖与娘亲离开陈家时,兜内无钱,家中无房也无田,后来靠着运气终于赚了点钱买了几亩田,又跟着同乡在村里开了家小茶宿。因为娘亲不方便出面,所以小暖来回跑腿传话,一来二去的,小暖发现自己喜欢做生意赚钱。“
小暖脸上洋溢着真诚的笑,“小暖赚了钱交给我娘,我娘可以卖肉买米,或者带着我们姊妹去城北的青鱼湖玩耍,衣食无忧的娘亲和妹妹脸上的欢笑,小暖最是喜欢。“
“小暖想让她们一直这么开心,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里玩就去哪里玩,所以小暖想学着赚钱,踏踏实实的,靠着自己的本事赚钱。“
所以,您别来虚的没有的,直接赏赐我一盘子金子吧!小辈眼巴巴地看着皇后。
本来还有几分看轻了小暖的皇后,现在只想说两句话:
这真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陈祖谟真是个混账!
“喜欢打理铺子做生意也很好,以后入了晟王府,晟儿就不必再为府中的庶务分心了,你现在家里都有哪些生意?“
“娘亲除了入股村南的茶宿外,还在县城里跟人合伙买下了两家小布店。我娘说这两年要好好攒钱,给小暖置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小暖说这话时,害羞又骄傲。
村边和县城的小店,能赚得了几个钱,怎么可能办一份体面的嫁妆?
皇后叹口气,这孩子与小草历尽苦难,还能这般开朗活泼,真不容易。自己既然开了口说要送她点喜欢的东西,那就……
“北城玉屏街的摘星苑,你可知晓?“
不会吧……
小暖的心狂跳,“正月底时,父亲带着我和小草去了一趟,那里的饭好吃,墙上还挂着云清先生的画。“
皇后点头,“那是我在娘家时,与两个好姐妹做起来的,如今的生意还算好,送与你吧。“
只想要一盘子金子的小暖,被一大筐从天上落下来的金子砸得七荤八素,她赶忙拒绝道,“母后,这可使不得,小暖真没这个本事,给您管不好的。“
皇后笑道,“摘星苑无须你亲自打理,那里自有管事管着,你只需隔一段时日去收银子便可。“
这更使不得啊!
她收了这日进斗金的摘星苑,皇后的两个公主和儿媳妇,还不得拿眼白死她!
小暖跪在地上道,“母后的心意小暖感激莫名,可摘星苑小暖真得不能收。我娘说做人最主要的是本分,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小暖管个十几个人的小铺子还成,摘星苑若是母后给了小暖,小暖要日夜难安了。“
本分?那真是太好了!
皇后就喜欢老实本分的,于是想了想道,“十几个人的小铺子我这里倒也有几个,永宁街上那家你且用来练练手,可不许再推辞了。“
京城最繁华的永宁街上的“小“铺子,那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不!
小暖谢恩,开心收了。
皇后这才将小暖拉起来,眉飞色舞地说着她自己未入宫时如何跟她的小姐妹们打理家中庶务和开铺子的。
小暖听得出,皇后喜欢打理庶务而且眼光还不错,否则也不会开得起来摘星苑那样的数一数二的大饭庄。
这倒是个好消息,小暖找到了以后再进宫请安时,能与皇后聊的话题。
出了皇后的福宁宫,小暖去往华嫔的重华宫时,巧遇宫中侍卫押着两个太监过来。这两个被捆绑了双臂的太监一边走还一边喊着冤枉,说库房里的药不是他们偷的否则天打雷劈!
小暖听得眉头一跳,待他们过去后,才小声问来接她的华玉,“姑姑,这是何处的太监犯了事?“
华玉轻声道,“应是打理圣上私库的,听说库里有些珍贵药材不见了踪影。“
又是药材?
小暖低下头,赵书铎在羽林卫自尽,家中的药材铺少了几批珍贵药材;建隆帝的药材库里也少了药材,这两件事小暖隐隐觉得定有关联。
“姑娘,宫里事多,莫问,莫听,莫看,才能保全自己。“华玉见小暖似是走了心,低声叮嘱道。这个小王妃不止入了晟王的眼,她的家人也哄了自己的主子开颜,所以少语的华玉才主动提点几句。
“小暖明白,多谢姑姑。“小暖暗自惊讶着华玉的敏锐,收了心思跟着华玉从容赶往重华宫,去辞别自己的今天真正想见的人,她的美人婆婆。
已经得了消息的华嫔,摆好了茶点等着小暖。
小暖心虚地将阿宝递给华嫔,“因为大黄经常带着阿宝四处去,所以阿宝脖子里的毛有些卷了。“
华嫔抬手捋了捋,微微点头,“它看起来精神很好,这些时日辛苦大黄了。“
小暖……
“大黄不辛苦,它带着阿宝玩得很开心。“难得有一只除了吃啥都不关心,跑都懒得跑的兔子,大黄喜欢得很。
华嫔问了秦氏和小草后,才叮嘱道,“多吃几块点心,太后待会儿劝你多吃些,你也不可多吃,三分饱足矣,茶可以多喝一杯。说话要合规矩,重尊卑礼数,不可被太后夸几句就得意忘形,知道的就说,不清楚的就不说。“
小暖连忙点头,又拿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太后待会儿应该会送你两个宫里的老嬷嬷,你稍做推辞便收下。带她们回乡后不可怠慢,不过也无需处处将她们供着。你是晟王妃,她们是下人,奴大不过主,若是她们不听话,让晟儿过去敲打,你莫自己动手。“
小暖差点噎住,宫里的老嬷嬷,还是两个?她的秘密那么多,身边哪容得下两个太后的眼线啊!
第五八一章 规矩呢?
“母妃,小暖不想要嬷嬷跟着,该以什么理由推辞?“
“长者赐不可辞。“华嫔的声音平静清冷,“你先将人收下,至于如何安置她们,出宫了还不是你说了算?在宫里莫惹太后不高兴。“
明白了!小暖眼神亮亮地点头,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
华嫔见她一点就通,眼里也带了暖色。
待回到慈宁宫后,陪着太后守着一大桌十几个菜用膳,小暖只吃了几口后,便坚决地停了筷子,老老实实地喝茶了。
果然,太后看她的目光亲切了些,用完饭讲了一大堆道理后,便赐了两个老宫女给小暖,一切都在华嫔的意料之中。
小暖高高兴兴地谢了恩,领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嬷嬷到宫门外上了马车,开始重新估量她的美人婆婆。华嫔看着冷冷的啥都不在意,现在看来,她对周遭的人和事看得也很透。
如此看来,华嫔能活到现在也不只是三爷的功劳,看着明白装糊涂的华嫔,也是个人物,宫里果然没有笨人。
待回到第四庄,秦氏见到这两个很有气势的老宫女,有些摸不到头脑。
小暖介绍道,“娘,这是李嬷嬷、王嬷嬷,两位嬷嬷都是在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是太后派过来教女儿规矩的。”
给秦氏见了礼后,和气脸的李嬷嬷笑道,“安人将姑娘教得很好,奴婢等能教的也不多,只是在姑娘得闲时,给姑娘讲讲宫里的规矩,安人和姑娘有用得着奴婢等之处,尽管吩咐。“
严肃脸的王嬷嬷跟着点头,没有吭声。
闺女是该学些规矩,秦氏客气几句,让翠巧领了她们安安置食宿后,才低声问小暖,“她们以后跟咱们回家?这可咋整?“
小暖事情很多,时不时要女扮男装出门,这让两个嬷嬷察觉了真相可怎么了得。
小暖低声道,“娘娘说这俩人,交给三爷来办。“
华嫔说放在哪里还不是由小暖说了算,这个“哪里”,自然是三爷的地盘了。
秦氏听了这才松一口气,问了闺女进宫的情况后,讲道,“太后给了你人,皇后给了你庄子,华嫔娘娘啥也没给,你不要觉得不舒坦。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在乎这些虚礼,娘娘这是拿你当自己人了。”
小暖失笑,娘这是有多待见华嫔,才会这么处处护着她,“娘,以后娘娘搬出来住后,您跟娘娘住到一个院子里吧?”
“别瞎说!哪能住一个院子呢,娘娘喜静,住隔壁院子就行。”秦氏说完,忍不住满脸期盼得望着闺女,“娘娘啥时候搬出来住?”
小暖……
秦氏眨巴眼睛想起来只有建隆帝死了华嫔才能跟着儿子住,吓得一哆嗦,立刻给了女儿一巴掌,“瞎说啥呢!”
小暖……
“你七师兄到了,见你不在就先去了玄妙观,说是明早在天师庙等着咱们。“
虽说小暖让田守一修的只是一座小庙,但是上至师无尘,下至田守一,对此事都十分重视,她师傅甚至还专门来信声情并茂地夸奖了她一大顿,说自己收了个好徒儿。
因为师门的重视,小暖也跟着重视起来,又叫了田守一和虚空过来一起商量着明天开庙门的事儿。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自然是如何将天师像由庙外移到殿内。移神像的具体时辰已由师无尘算好了,移动天师像之前的法事由师无尘亲自做,小暖等人从旁念经。
然后,再由九名弟子抬起天师像,移动到庙内。
这九个人也是精挑细选的,除了小暖和张玄清两人外,其余五人都是从玄妙观挑选出来的,让小暖意外的是她师侄虚空也在其中。
“虚空还是个孩子,他能有什么力气?“小暖叹道。
田守一提醒道,“虚空跟师姑同岁,还比师姑高半个头。“
小暖……
“守一,都是你们天天‘师姑、师祖’地叫,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老不死的了。“
田守一认真考虑了一番,改口道,“守一明白了,小师姑。“
小暖……
第二日一早,小暖早早起来,出门站在院中,面对朝阳清浊气、肃正身,然后入内换道袍,准备出门去移天师像。
今早,要空腹,师姑特意叮嘱的,师姑也不怕她们没力气将师祖的神像摔了……
小暖一家还未出门,李嬷嬷便笑呵呵地拿过一个围帽,“外边人多风尘大,姑娘将这儿戴在头上,可挡去无理之人的窥探。“
小暖抽了抽嘴角,“嬷嬷,贫道今日是去做道场,着道袍即可,改日着便装出门再戴。“
王嬷嬷对小暖自称“贫道“很是不赞成,“姑娘乃金贵之身,哪来的一点‘贫’气?您的身份与旁人不同,便是必须去的道场,也该与其他道士不同。“
小暖皱起眉头,“贫道穿上道袍就是道家陈九清,不是什么金贵之身。娘,小草,咱们出发吧。嬷嬷们愿意去观礼便同去,若是不愿,留在家中休息便是。“
二位嬷嬷愣了,她们是太后指派过来的,说的也是再正经不过的道理,怎么也没想到小暖会这么不给她们面子。
不给她们面子就是不给太后面子,这丫头,太不懂规矩了!
两人看向秦氏,指望着她能劝说小暖一二。
哪知秦氏话都不说一句,就老实跟着小暖出了门!两人看得目瞪口呆,敢怒不敢言。
和事佬翠巧过来,一手扶住一位嬷嬷,笑道,“咱们也去看看,师无尘道长亲自做的道场,可是难得一见呢。“
王嬷嬷沉着脸道,“我不去了,听姑娘的话在家中歇息!“
翠巧含笑点头,“您且去休息,李嬷嬷咱们快一些,晟王还在庄子口等着呢,您出宫后还没见过王爷呢吧?“
李嬷嬷脚步顿时加快了,王嬷嬷也立刻跟了上去。她们倒要看看晟王见到小暖姑娘一身道袍抛头露面时是什么脸色。
待到了第四庄口,两人见到晟王先给秦氏行了礼,又与小暖打了招呼,见到她身上的道袍,只问了一句,“这是新的?“
小暖伸开胳膊,“原来那身短了些,盖不住脚面了。“
两个老嬷嬷,华丽丽地惊了。
小暖看到她们跟了来,便跟三爷道,“三爷,这两位是太后派到小暖身边的嬷嬷。“
两人急忙忙到了三爷面前,跪地行礼。
第五八二章 穷师祖
三爷昨晚就得了消息,点头道,“起来吧。“
待二人起来后,晟王冷声道,“安人待人宽慈,小暖和小草性子活泼,以后家里的下人还要二位嬷嬷多加约束,莫失了主仆该有的规矩。“
得,晟王上来客气话也不说一句就将她们从教导姑娘学规矩的嬷嬷,改成了教下人们学规矩的……
他这样,太后知道吗?
“奴婢谨记。“两人老老实实地站起来,老老实实地退到小暖身后。
太后知不知道没关系,晟王一句话,就让她们知道了小暖姑娘在晟王心中的分量。
这份量,足矣盖过任何规矩。若是她们连这点眼力也没有,怎么可能在慈宁宫混到如今的地位。
见到三爷出手教训了这两人,秦氏满意得不得了,主动带着小草走在前边。小暖则跟在三爷身边,玄其和大黄跟在他们身后,一行人步行赶往方家集。
习习春风中,小暖一边走一边与三爷说着昨日进宫的事儿。当然,她略过了见到侍卫抓人的环节。
三爷嘴角微微翘起,这丫头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不过她做得很对。
“母后在永宁街上的店铺离着茶园巷不远,是家脂粉铺子,生意虽然不错但若是改成布庄,应能赚更多钱。“
小暖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不不不,皇后娘娘给的铺子,怎么能随便改呢。小暖想在脂粉铺子边开个绫罗分号。”
三爷转眸,“益霁候家的铺子?“
“恩!三爷觉得怎么样?“小暖笑得如同小狐狸。
三爷笑了,“过几天就给你弄过来。“
“多谢三爷。“小暖笑得更可爱了。
三爷看得手痒。
前边的秦氏回头训道,“小暖,不要闹。“
“安人有所不知,益霁候家的三儿子郑康聪近日犯到了严晟手上,若是一间铺子能换了郑康聪无事,也算便宜了他。“
小草掰着手指头算着,“姐姐昨日得了太后娘娘送的两个嬷嬷,皇后娘娘给的一家铺子,今日姐夫又给了姐姐一家铺子,姐姐,你这是撞到财神发财了啊!“
小暖用力点头,“说得没错!“
三爷更正道,“不是撞,是蹭。“
这有何不同?小草的大眼睛闪着疑惑。
小暖看了一本正经的三爷一眼,琢磨着走之前一定还要多蹭几下……
眼见着姐姐和姐夫笑得春风得意,小草也跟着笑了。
见前方行人渐渐多了,小暖上前一步跟娘亲走在一起,三爷则到了最前边开道。
两个老嬷嬷见了三爷这做派,更老实了。
天师庙山坡下人挤人,山坡上挤不动的都是人。侍卫开道后,小暖一家随着三爷上了山坡。
小暖抬头望着庙门上的匾额,跟三爷介绍道,“这块匾额还是我师傅特地派人从上清宫送过来的,三爷看是不是很气派?“
三爷点头,“这字力道十足,颇有凌云直上之气。“
说实话,这样大气的匾额挂在这么座小庙上,三爷觉得有些不搭调。
似乎只要小暖做什么,师无咎都会全力配合,所以这块与小庙不搭调的大匾,三爷也可以理解。
又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小暖开心就好。
盛装的师无尘就带着一帮子弟子徒孙到了后,小暖马上带着田守一和虚空等人迎上去,两相见礼后,师无尘又带着人拜见了晟王,才开始焚香准备法事。
师无尘是京城首屈一指的道姑,她亲自做法事自然引来无数百姓围观,甚至庙边的几棵大树上都爬满了人,瞪大眼睛往下看着。
小暖觉得这个时代没有瓜子,简直是一大经济损失。
若论道家气派,道袍干净、气质出尘的师无尘比她师傅师无咎高出许多。她或是挥洒浮尘,或是转圈踩八卦步,都是行云流水,让人看着舒服无比。
真是太帅气了!小暖痴痴看着,都忘了念经。
她七师兄无奈用浮尘敲了敲她的肩膀,小暖才回过神来,有模有样地接着念。
不过只见她张嘴,听不到声音,张玄清暗自失笑,念经的声音更大了。
小暖赶忙跟着磕磕巴巴念了起来。
师无尘做完法事,带着一众道士在师尊像前跪拜后,便领人上前按照九宫八卦方位抬起神像,移送至庙中。
九宫八卦位于中央的,是小暖。
待到八人将神像抬离桌面举高时,小暖走到神像正下方,弯腰抬手举着神像,神情庄严。
前来看热闹的百姓都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只有三爷与他的侍卫还站着。
天师张昭成名气非常大,侍卫们为表敬重也低着头;只有三爷紧紧盯着神像下的小暖,生怕她有个闪失。
此时神像下的小暖,真的闪失了……
她为了帮上忙,用力托着师祖神像的底座,然后……神像被她捅破了……
小暖尴尬了。
佛像破了吉利不?一定不吉利吧,这该怎么办?
急中生智的小暖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平安符,偷偷塞进破洞里补点福气进去。
就在她往里塞符时,忽然感觉到里边有东西碰了一下她的手!
吓了一跳的小暖脚步微乱,然后又镇静下来,手指在神像底座内慢慢摸索,将摸到的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自己宽大道袍内。
待到众人将神像稳稳放在神台上后,三爷点燃第一柱香递给秦氏,秦氏持香在神像前跪拜上香后,又在旁边的箱子里放入一锭银子。
银子落入箱内,传出悦耳的声响,让人听了很是有成就感,秦氏的眼睛亮了亮,真心觉得自己许的愿要成了!
跟进来的百姓自然也听到了,他们争先恐后地烧香捐香火钱,听到悦耳的声音后,也是笑得一脸满足。
张玄清见自己的师妹和徒弟虚空笑得得意,就知道这功德箱是他们搞的鬼。
不过这个鬼搞得非常好!张玄清立刻决定回去就给自己的道观弄几个。
天师殿内香火气弥漫起来后,师无尘才站起身,请秦氏和晟王到后殿歇息。
第一次捐钱建庙的秦氏正激动着,自是不肯离开大殿。
小暖带着随着三爷和师姑入后殿的讲经房关上房门后,立刻取出袖子里的纸卷,“师姑,这个是弟子在师祖的神像里发现的。请师姑恕罪,弟子不小心,将师祖的神像弄破了……“
三爷……
师无尘顾不得责备她,立刻将纸卷接过去,弹掉上边的灰尘,解开绳子查看。
三爷的目光则放在小暖身上,“手可伤着了?“
小暖摇头,悄悄退到三爷身边,三爷拉起她的小手看了看,才放下心。
师无尘展开纸卷盯着看了半晌,皱起眉头。
一直关注她的小暖好奇问道,“师姑,这上边写了什么?“
师无尘将纸卷递给小暖,小暖展开跟三爷一起看,眉头也皱了,“三爷,上边说了什么?“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三爷轻声道,这上边是古体字,小暖自是不认得。
小暖一听眼睛就亮了,“这是哪座山?什么在山中?是师祖吗,还是宝藏?“
说到最后两个字,小暖的热血都沸腾了。
师无尘一瓢凉水泼下来,“这是你师祖的字,什么在山中我不晓得,但一定不是宝藏。你师祖无财运,比你师傅还穷!”
小暖……
第五八三章 巧事又一桩
比一件道破缝了补丁再穿三年的师傅还穷,是什么概念?
小暖一阵无语,这天师混得委实惨了些。
“观主,这真是天师的笔迹?“三爷问道。
师无尘点头,“的确是,只是不知是何时所书。“
三爷叫进门外的玄散,“看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玄散拿起包裹着纸卷的油纸和麻绳仔细检查过后,低声道,“这东西,至少有五六年了,至于具体时间和出处还得再查,三爷稍待。“
待玄散拿着油纸出去了,小暖推测道,“就是没有宝藏,或者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师祖就在这个地方呢,师姑不派人去找找?“
“这山上并未标注名号,找起来谈何容易。“师无尘叹口气,“师姑把这图给你师傅送去,让他拿主意。“
师无尘只是玄妙观的观主,正一道的领头人是上清宫的师无咎,此事牵扯到师尊,自然要让师兄定夺。
不过,师无尘觉得以师兄那性子,怕是看过随手就丢了。
小暖安慰自己也安慰师姑,“不管怎么样,能有师祖的消息总是好的。“
世人都传天师已死了几十年,若是五年前师祖还来过此地,说明他还活着,这对师门来说,绝对是好事。
玄散很快查出了结果,“三爷,这张油纸是茶园巷里一家有名的包子铺的,据那店家交代这是七年前的东西。那年他家添了儿子,所以特地用这印着吉语的油纸,每天白送五十个包子,连送了一百日。“
小暖……
师祖这是到底有多穷啊,连吃个包子都去排队领免费的。
师无尘皱眉,七年前师尊回了京城,居然没去玄妙观看她!
三爷点头,“观主,这张图小王可否临摹一份?“
师无尘命虚空取了纸笔来,小暖见三爷挽起衣袖,便凑过去帮他研磨,顺带参观。
看着看着,小暖就呆了。
她见过三爷写字,却从来没见到三爷作画,不晓得他还有这个本事,他照着图纸画出来的东西,简直跟原画是一模一样的!
光靠着这支笔,三爷就能赚大把的银子了!
“三爷,还有什么事是您不会的么?“小暖待他画完了,才感叹道,无形间,小暖觉得自己跟三爷比,真是差距太大了。
这么好一棵白菜,应是让她这半文盲给拱了……
三爷微笑,“这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以后得空了我教你。“
小暖头摇成拨浪鼓,根据以往经验,但凡三爷或者师傅、师兄说是雕虫小技的东西,她一定学不会,还是不难为自己也不难为旁人了。
师无尘笑道,“晟王师从名家,书画俱佳,只是世人多不知罢了。请恕贫道冒昧,晟王临摹的这幅图,可是要献于圣上?“
三爷点头,“父皇关心天师下落,小王将此图送去,父皇得知天师尚在人间,当开怀无比。“
师无尘笑道,“晟王将师尊这幅图拿去吧,您描的这幅送与贫道,贫道给我师兄送去便可。“
送给圣上的,哪能不是真迹呢。只是真迹不能交到师傅手上,小暖还是有些遗憾的。
“多谢观主。“三爷将自己临摹的图翻过来,在一角印上自己的印章,算是与原图相区别,“观主,小王今夜想仔细检查天师像,可否?“
“贫道也正有此意。“师无尘笑道,修庙宇能偶得得到师尊留下的东西,她自是高兴的,也想查个明白,“九清果然是福将。“
小暖抬手摸摸小脑袋,嘿嘿一笑。
三爷的脸却沉了下来,“手腕伤了?“
师无尘望过去,果然见师侄的手腕上有一道两寸长的划痕,便道,“让神像底座划伤的?怎不早说,疼不疼?“
小暖满不在乎地放下胳膊,“没有流血,九清也不觉得疼,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这个傻师侄,师无尘摇摇头,转身出了房间。
小暖这才觉察到三爷脸色变得不那么好看了,连忙道,“真不疼的,三爷……“
“不疼才是有问题!“三爷沉下脸,“过来。“
小暖乖乖过去,三爷握住她细细的小胳膊,拿出真丝帕子仔细擦过,见伤口没有异状不似中毒,才放下心,取出伤药为她涂抹。
站在三爷面前的小暖低头看着他无懈美颜和专注的神情,心跳得砰砰的。似是有一股电流从他的手指间传到自己身上,麻酥酥得让她想把胳膊抽回来,用力搓一搓。
三爷抬起头,看着小暖痴迷的模样,心情忽然变好了,“可要蹭一蹭财神?“
哪能在这里亲近呢。小暖立刻摇头,指着三爷的帕子掩藏自己的失态,抱怨道,“三爷用的不是绫罗坊的帕子!“
这丫头是觉得不好意思了?三爷低低笑了,“回去就换。“
小暖见他雨过天晴了,连忙轻声问道,“三爷把这个送给圣上是为什么?“
“你说呢?“三爷还贪恋着小丫头细滑的肌肤,漫不经心得答道。
小暖眼睛转了转,凑到三爷耳边低声道,“三爷,你好坏!“
三爷被她的气息扰得起了心火,想立刻办点儿真正的坏事。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脚步声,三爷惋惜地放开小暖的胳膊,“小草来了。“
“姐姐,快来!“小草跑进来就拉小暖的手,“娘亲找到当年那个给你算卦的老道长了!“
这么巧?
小暖立刻跟着妹妹往外跑,“三爷,小暖去去就回。“
三爷将图纸收好,也跟着到了前殿,就见秦氏一脸遗憾地跟小暖比划着,“方才还在这儿,一转眼儿就没了,也是怪了!“
“姑娘放心,风露姐已经去追了,一定能将人找回来!“绿蝶连忙道。
“什么道士?“三爷问道。
小草立刻告状,“就是我姐小时候,算卦说我姐命短还没福运的老道长,姐夫说他坏不坏?“
坏!三爷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玄咎!“
“是!“玄咎二话不说就带着人混入人群中。
这还了得,敢说他家王妃命短没福气,这老道活腻歪了!他玄咎活了半辈子,再没见过比王妃更有福气的人了。
一会儿,贺风露就回来了,惭愧道,“夫人,风露无能,没找着人。“
“找不着就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想把人家咋样,就是觉得还能遇上还能认出来,有些惊奇罢了。“秦氏见三爷脸色不对,连忙道。
若是贺风露寻着人,三爷最多只是教训他几句罢了。
但是寻不到就奇怪了,三爷看向玄迩,玄迩立刻转身走了,一会儿就画了一张画像过来给秦氏看。
秦氏连连点头,“对,就是他,他这下巴上的疤我记得清清楚楚的!“
“师道长,这可是玄妙观中人?“三爷问道。
师无尘摇头,“不是。“
三爷将画像交给玄散,“将他带回来!“
“三爷息怒,请听贫道一言。“师无尘打揖行礼,“今日是师尊庙宇开门迎香火的好日子,不管这位老道长是何人,他都是天师庙的客人,还请晟王饶他这一日,改日见了他再捉不迟。“
“是啊三爷,何必为个信口雌黄人兴师动众呢,不值得。”小暖也劝到,“而且小暖有种感觉,这以后一定还能与他偶遇,到时再管他要回卦前就是。”
小草好心提醒道,“姐,奶奶把人给打出去了,没给卦钱。”
小暖……
第五八四章 玉雁成双
所有人都劝着,三爷自然不会一意孤行。
回了后院,三爷与小暖商量道,“太后派给你的两个人,李嬷嬷尚可,王嬷嬷以前与德妃走得亲近,你将她留在京城,我再给你派个人跟着你们一起回去。“
小暖问道,“李嬷嬷真的可以信任?“
“当一般下人用着就是。她既然被太后派出来就不会再被收回去,只要她不傻,就晓得该如何行事。“
三爷又道,“这些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十一二岁进宫,现在所图的不过是能有个体面养老的去处罢了。你先拿李嬷嬷练练手,咱们府中这样的人还有不少。“
小暖……
因为明早要赶路回乡,小暖一家在庙里待到快晌午时便告辞回第四庄。
临走之前,小暖低声问师无尘,“师姑,我娘遇到的那个老道长,您是不是认得?“
若非认得,素来闲事不沾身的师无尘才不会开口为他求情。师无尘点头道,“晚上再讲给你听。“
师姑晚上找自己,就说明是大事儿了。小暖立刻道,“弟子先回去准备行装,傍晚再过来,免得您来回奔波。“
师无尘却摇头,“我过去,在你的庄子里住一夜,第二日送你启程后再回来。“
小暖点头,总觉得今天的事儿件件都透着一股子蹊跷。
回乡要带的东西自然少不了,别的且不说,宫中赏赐的东西和三爷的聘礼都得带着,这些就得装个十来车!
小暖看着这两屋子东西头疼,秦氏却笑得无比满意,“这些带回去,村里人才知道你嫁得有多好。“
能不好吗,别家下聘用的是活物:活雁、活鱼,三爷不只送来了活物,还送了同样数量和大小的玉雁、玉鲤!
当时这些东西往院子里一放,真真是惊了一庄子的人。
除了玉雁玉鲤,三爷送过来的多是御赐珍品。但用玄散的话说就是:王府库房里堆积成山的东西,终于不是只进不出,管库房的家伙为此在府里奔走相庆。
除了这些贵重物件,小暖一家的行礼也就装了两辆车。剩下的就是决定哪些人带着哪些人留下了。
保镖们自然要带着,丫鬟们也得带着,诸葛卿带着。
管事田归农留下打理第四庄,田守一先留下帮虚空规整天师庙,从齐家带过来的木地平父子三人也留下,王涵昊也主动要求留下跟着木地平学习如何种植花草。
王涵昊留下,小暖便想让翠巧也留下,他们小夫妻正是新婚燕尔,没有分开的道理。
哪知翠巧坚决要跟回去,“夫人和姑娘在哪里,翠巧就在哪里。“
小暖见此也就没多劝,又叫了田归农进来。
“我拜托了三爷,让王全有帮忙照看庄子,这里外场的事儿由王全有处理,你只管带着人配合王函昊把田里的棉花照看好。每隔一段时日我会派人过来查看,你等不可懈怠。“
田归农赶忙应了。
“与贺王和左相的庄子上的管事不要走得太近,闲杂人等不准进庄子。若是因外人进庄损了庄稼,我唯你是问!“
小暖吓唬完,又给个甜枣,“若是做得好,明年你的两个儿子都可入第四庄做事。“
田归农大喜,立刻跪地磕头。
小暖让他出去,又叫了王函昊进来。
这几个月,王函昊越发地踏实沉静了,这是一种由心往外透露出的静。
小暖看得满意,“这里的棉花该如何除草、去枝、拿虫,都由你说了算。我让田归农带着人跟你一起做,你可能胜任?“
王函昊立刻道,“姑娘放心,函昊一定做好,家里的棉花产多少斤,这里绝不会少一两。“
“可还有其他事?“小暖问道。
王函昊点头,“木师傅说易王府的花匠摆弄花草很是厉害,若是函昊有处理不了的难事,能否去向他请教?“
小暖点头,“可以,我走之前跟王全有说一声。“
王函昊大喜,有了易王府的花匠帮忙,他信心更足了,“姑娘,小人想进城去给翠巧买点东西……”
小暖笑了,“坐车去,否则怕是天黑前赶不回来。”
待小暖一一把事情安排好,天就已经黑了。
天师庙内,三爷与师无尘聚在大殿中,命人放倒神像,见神像的底座果然破了个拳头大小的洞。
这神像和底座都是用木雕贴金制成。因年久受潮,底座的木头糟腐,才会被小暖一碰就破了。
待张玄清从破洞里掏出师妹塞进去的平安符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师姑?“
师无尘面容平静,“的确是我所画。“
张玄清……我不是想问这个……
“里边还有其他东西?“
张玄清摇头,“摸不到。“
“既然底座已经破损,不如换个好的?“三爷建议道。
师无尘点头,“王爷言之有理,这次换个石头的,结实。“
三爷又道,“我府中有一块上等的汉白玉,大小正合适。“
师无尘明白了,“多谢王爷。玄清,将这底座破开。“
“是。“张玄清和田守一破开底座后,三爷和师无尘仔细查看并未发现什么藏有任何东西,才离开了大殿。
师无尘将平安符交给田守一,叮嘱道,“待到晟王将底座送来,你将这符放在神像和底座之间,务求妥善。“
田守一看了看一整根木头雕成的神像,请示道,“师姑,弟子在底座上打个洞?“
“妥。“师无尘点头,总不能在神像上打洞不是?
张玄清……
出了天师庙后,三爷与师无尘同路骑马而行。
闲聊中,三爷问道,“观主似是对天师留书之事,并不是很惊讶。“
“王爷有所不知,我师尊做事向来无章法,我与师兄早已习惯了。旁人当他是天师,我与师兄只当他是老顽童。“师无尘有些无奈,“莫说是不是真有这么座山,便是真有,怕是师尊也早走了。”
“天师与无咎道长,果然一脉相承。“
师无尘苦笑,“王爷灼见。“
“天师既然在世,为何这些年从不露面?“三爷又问,他对天师张昭成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不免有些好奇。
第五八五章 翁婿
“师尊说他要云游天下,不过在贫道看来,师尊只是不想被门人困在上清宫,被俗务所扰罢了。“
与三爷分开后,师无尘带着两个弟子进入第四庄,小暖母女早已备好了饭菜等着。
用饭后,师无尘与秦氏说了几句闲话,便带着小暖回了房,说是有话要叮嘱她。
“你母亲今日见到的那个道长,若是师姑所料不错,应是你的师祖。“师无尘开门见山,上来就是一道惊雷。
“什么?“小暖一下跳起来。
师无尘将她拉住,“切莫高声。“
小暖立刻坐下,“师姑,现在咱该怎么办?“
“师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此事。“师无尘低声道,“虽不知你师祖为何回京,但一定不能让圣上察觉。为了方便你师祖行事,咱们要引住圣上的人,让他们无暇他顾。“
“想必现在暗中已经有人在关注此处,你无需因此费神,只管按照你的计划返乡,以你如今的身份,就算是圣上的人也不敢难为你。“师无尘道,“应还有两路人守着天师庙和玄妙观,这里的事,师姑自有安排。“
小暖点头,轻声问道,“师姑为何将师祖的行踪告诉九清?“
便是师姑什么都不说,对计划也无碍。
师无尘叹道,“若按我的本意,是不会将此事告知你的。不过你师傅曾再三叮嘱,除非机密大事,否则你问什么,我都要实言相告。“
原来如此!
小暖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姑,圣上为啥这么在意师祖的行踪?“
师无尘无奈笑了,“你这丫头真是什么都敢问!“
“这个……是机密大事么?“小暖笑眯眯得,师姑这样,就是能说了。
师无尘摇头,“却也不算,圣上不知从何处得的消息,深信你师祖握有长生不老之方。“
小暖的眼睛越睁越大。
师无尘还不待她发问就直接道,“莫问我,我也不知。“
小暖点头,乖乖不问了。
师无尘站起身,变魔术一样取出一堆瓶瓶罐罐,“将衣衫褪一褪,我将你身上的符补一补。“
小暖褪衣躺在床上,师无尘借着灯光,在她的小腹上擦擦画画,忙碌将近一个时辰才提起笔,“妥了。“
小暖披衣起身,低头却不见自己肚子上的蜘蛛网,诧异地抬起头。
师无尘道,“无色无味的符水。“
小暖又好奇了,“那师姑怎么知道画的对不对?“
“师姑看得到。“
小暖沉默了……好吧。
“师姑,九清的符一个也没了……“
师无尘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前两日给你画的,不够了再来玄妙观找我。“
小暖立时感动得两眼泪花。
第二日小暖刚起来,翠巧就急匆匆进来报,“姑娘,王嬷嬷身子不大舒坦。“
药效果这么好?小暖立刻站起身,“快去请华郎中。“
“华郎中已经看过了,说是嬷嬷这两日贪食吃伤了肠胃,得安养些时日。“翠巧很是自责,“都怪奴婢,看嬷嬷爱吃,也没拦着。“
李嬷嬷不晓得是王嬷嬷真的吃多了,还是别人搞得鬼。若说是旁人下的手,她和王嬷嬷同吃一桌菜同喝一壶茶,怎得自己就没事呢?
不管是哪一个,李嬷嬷也只能顾着自己了,“姑娘,怪不得翠巧,是王姐姐自己贪嘴,让姑娘为难了。”
这个果然识趣,小暖装着愁道,“只能让王嬷嬷先在庄子里养着,待身子好了再去济县。“
三爷听闻此事,脸立时沉了,“连嘴都管不住的东西,带回去能做什么!玄散,命人去府里把刘嬷嬷接过来,让她随姑娘回乡伺候。“
三爷用的是“接”字,可见这位嬷嬷在王府里位份也不低了。待人来了,小暖见到这位与三爷府上侍卫如出一辙的严肃板正脸,觉得莫名亲切。
行礼装了十五辆马车,人塞了四辆,三爷又送来一车吃食,正好凑了二十辆,为了确保安全,三爷派了两百名护卫保护。
这阵仗,着实不小了。师无尘和张玄清看了,真心为小暖高兴。
张玄清将小暖拉到一边,偷偷塞给她一个钱袋子,“虽说这都是王府的侍卫,但路上咱也不能小气了,该打赏的时候就打赏。”
小暖知道推辞不掉,也就痛快收了,“待师兄回去了,九清有好东西送给你。”
张玄清颔首,“好东西?”
“嗯,能当百年镇观之宝的好东西!”已经回济县的木开养的小乌龟,该排上用场了。
见三爷的目光扫过来,师无尘拉开这对奸笑的师兄妹,“时辰不早了,启程吧。”
小暖把钱袋子藏在袖子里,跑到娘亲身边,看着三爷笑得一脸灿烂。
三爷压住不舍,送了小暖一家启程,才回城进宫求见建隆帝。
在宜寿宫中,三爷将小暖发现的图纸呈了上去,详细说明事情经过。
早就从密探口中得了消息的建隆帝展开图纸看了又看,“师无尘说这是张天师所作?“
三爷应是。
“此事依你看如何?“建隆帝问道。
“师无尘并无异状,儿臣将图纸要过来,跟她一起查看神像底座时,她也没有半点遮掩之处。“三爷如实答道,“不过她看了这图纸上所画之处,也无头绪。“
建隆帝点头,“秦安人启程归乡了?“
“是,安人说家里的田也该种了。“三爷就是怕建隆帝因此再传小暖进宫问话,才先将她送走才进宫。
不管建隆帝如何想的,都不能再把已经上路的小暖召回来。
建隆帝让儿子退下后,盯着图纸看了半晌也无头绪后,才吩咐道,“召袁天成。“
此时,三爷已到了太后宫中,言明王嬷嬷之事,“孙儿觉得她行为不妥,才让府里的刘嬷嬷跟了去。“
太后哼了一声,也不晓得生哪个的气,“将人留在你那里,哀家不想再见到她!“
早就料到会是如此的三爷,点头称是。太后又问道,“梓里那边,你莫忘了去转一转。“
柴梓里重得亲王爵位,今日大宴宾客,三爷自然也收到了帖子。论辈分柴梓里是三爷的堂叔,三爷是该去走一圈。
于是出宫之后,三爷便去易王府找二哥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