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八卦女谈八卦事,火爆女给一巴掌
地魔那阴恻恻的话语落在了白袍女孩金小小的耳中,便仿佛炸雷一般,惊得她立刻从草丛中跳了出来,想也不想便跪倒在泥地里,大声说道:“地魔大人饶命,地魔大人饶命!我是小镇的接引员,刚才带着这两位外庐成员去觐见天魔大人,回来的时候瞧见有交手,便过来查探消息,正准备回去汇报呢,没想到是地魔大人在清理门户我们只是路过而已,绝对不是有意窥探的!”
这女孩儿胆小,嘴巴倒是挺伶俐的,直接将自己的来历叙述清楚,免得惹出没必要的事端来。
金小小一站出来,我们也没有再隐藏起来的理由,也跟着出来,不过却没有跪下。
地魔先瞧见金小小,摸着山羊胡子,说哦,金小小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有些耳熟啊?他回过头来,问询那个和他一样留着山羊胡子的手下,说刘自振,这丫头好像是老金家的闺女,对吧?
旁边的内务堂小头目刘自振躬身回答,说是的,她是老金家的二女儿。确定了答案,地魔对这女孩的态度便好了许多,好声安抚道:“你父亲以前曾在我手下做过事,后来外出执法的时候折在了东北黑土地,说起来我还欠你家一份情,你别怕,我是不会怪罪你的……”
地魔让金小小站起来,又把目光投向了我和杂毛小道,脸上和蔼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紧紧盯了我们一分钟,这才阴沉地说道:“你们两个也在这里啊,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巧?”
虽然此前的搜身却并没有抓到什么证据,但长期从事地下工作的地魔有这自己独有的第六感,对我和杂毛小道一直都持着怀疑的态度,而他向来都是以铁血和狠辣著称,并不需要太多温情脉脉的伪装来隐藏自己,所以情绪表达得十分直接。
不过即便是在邪灵教内,此刻的我和杂毛小道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并不是他想整治就整治的对象,所以在交待了刚才的行程,并提出足够的人证之后,地魔倒也没有再挑出什么的毛病来。
刚才那个偷了重要物品并擅自逃离的白袍青年,身份显然十分特殊,即便是地魔也有些心神不宁,在交待我们不得胡乱透露出去之后,逼迫我们立即离开竹林,而他也没有多作停留,留下看守的人,带队匆匆离去。
瞧见这群人朝着山上疾行,刚才表现得胆小怯懦的金小小停止了匆忙下山的脚步,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略有些悲伤地低垂头颅,喃喃说道:“天啊,没想到王正孝竟然也死在了他们手里……”
她的话语里透露出一股浓郁得难以化开的惆怅,似乎还有些少女心思没有来得及隐藏,直接显露出她跟刚才那个被活活掩埋而死的白袍青年,有着某些情感上的联系,于是我出言问道:“怎么,那个死去的叛徒,你……认识啊?”
金小小脸上有着一些痛苦,不过在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她这才告诉我们,说那个青年不是别人,而是当年代执掌教之事的左护法王公之孙。王正孝自小便天赋异禀,于修行一道特别突出,天资冠绝厄德勒年轻一代,本来有望成为邪灵教最有权势的一批人,只可惜当年他与自家表妹争夺继承人之位而落败,之后心性大变,转而修研佛法,一心向佛,修为和手段虽然逐渐趋于平淡,但是教内的威望却越来越高。
隐修山林的王正孝俊朗儒雅,待人亲切有礼,是总坛许多怀春少女心中的梦中情郎,便是金小小自己,当年也曾偷偷地喜欢过那一个品格、修为都是一流的名门贵公子。
金小小的叙述掺杂了过多的个人情感,然而我们却能够从这些杂乱无章的话语中剥离出对自己有用的信息来,特别是关于王正孝的出身,让杂毛小道颇为惊讶,拉着金小小确定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死去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以前的传奇左使王新鉴王公的孙子,同时也是现在的右使大人洛飞雨的表哥?”
金小小点头,说是啊,就是他,当年他就是在与洛飞雨的竞争中落败,失去了家族继承人的位置,而没有了家族资源支持,才会变成现在这番模样,惨死林中。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心,金小小对同样是女人的洛飞雨似乎有一丝嫉妒之心,想着倘若不是洛飞雨,或许王正孝就不会是今天这番惨状。不过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从刚才王正孝与那一众内务堂执法者的厮杀之中,可以看到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拼斗之心,除了套路,甚至都不懂什么叫作杀人之术。
这样的家伙,完全就是温室里面培育出来的花朵,外强中干态度决定力量,他败在了洛飞雨的手下,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跟大咪咪有过数次交手的我们,有着很深的认识。
当确定了这一点,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都感觉到洛飞雨在邪灵教之中的地位,并没有先前在山门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稳固和超然,要不然刚才地魔本来可以生擒王正孝,却直接一个陷土咒,将其活活埋死在了地下,甚至还考虑折辱尸身,准备将其炼制为一头僵尸。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来王正孝临死之前所说的话语,可以知道,小佛爷最近在准备一个邪恶的计划,如果计划真的成功了,说不定真的如同他所说的那般恐怖。
见我们都没有说话,金小小继续着自己的思路,滔滔不绝地说道:“当年左使大人权势滔天,亲自训导的后备无数,本来王正孝也不至于这般落魄的,只是这些年来,掌教元帅从左使大人的手上接掌了我们厄德勒,对于教务、特别是教中的规矩做出了许多改革,大大加强了内务堂的权力,使得当年被王公死死压制的地魔获得了仅次于天魔大人的权力;而且洛右使最近又得罪了掌教元帅,地魔正想要找点茬子,对她开刀呢,结果王正孝命不好,直接撞到了枪口上来……”
“右使大人得罪了掌教元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先前在山门大江之中,我看到右使大人骑龙而来,那叫一个威风?”
杂毛小道不动声色地问起来,金小小也乐于跟我们这些外庐的乡巴佬谈及这等秘事,压低嗓门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掌教元帅执掌教务以来,总坛一直都分为三帮,掌教元帅麾下的佛爷堂和亲近他的那些人是少壮派;而很多老资格的大佬将洛右使推选出来,唤作保守派;还有一派中立,只发展教派,不参与内部争斗这局面一直延续了好多年,后来掌教元帅为了减缓内斗,团结帮众,曾经找人跟右使的外婆商量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两家联姻,借以达到团结教中力量的目的……”
邪灵教教内派系复杂,而且高手众多,即便是以小佛爷这般的天纵之才,也没有绝对的权威去征服所有人,只是凭借着这些年一点一点地运作,让自己有着足够的威望,去掌握更多的资源和权力。
结局我们自然知道,大咪咪并不喜欢这种功利性的联姻交易,通过中间人表达了自己无言的反对,使得小佛爷的计划落在了空处。
小佛爷心思莫测,没有人知道他心里面在想什么,就如同没有人见过他面具之下的模样一般,不过普遍的舆论都觉得洛飞雨不知好歹地拒绝了小佛爷的提议,将会被排挤出邪灵教核心权力圈子之外。要知道虽然右使天资聪颖,而且身上堆积了众多的资源和法器,但是修为终究不如那些老家伙一般,都是实打实的。
而将她推在前台的那些老家伙,未必个个都衷心耿耿,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出头鸟或者代言人而已,这也正是昨日面对着她的时候,星魔能够毫不犹豫地给出冷脸的原因。
说到这儿,金小小压低了嗓音,悄声说道:“你们知道么,据说洛右使拒绝了掌教元帅的联姻要求,是因为她在外面,早就有了相好的野男人呢……”
这话儿说得无比暧昧,然而杂毛小道是个阅女无数的高手,随便瞟一眼便能够看出女子是否经过人事,而洛飞雨虽然胸前的规模比无数成熟的妇人要庞大许多,但是身子却是干净得很,所以这传言便多少有些恶毒了,不知为何,杂毛小道忍不住替洛飞雨辩解,说右使大人是仙女一般的人物,修习的又不是双修之法,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呢?绝对不是真的!
他大摇其头,然而金小小的声调却突然高了起来,大声喊道:“呵,你定是觉得洛右使漂亮无比,动了心思,对不对?不过这话儿也不是我说的,是从佛爷堂那边流传出来的呢,你们别看女人表面上清纯,其实背地里跟你们男人差不多的……”
她是个八卦性子,越说越激动,然而就在这时,我心一动,抬头朝这来路看去,但见山下一道倩影冲来,扬手就朝这金小小一鞭子,厉声骂道:“你这浪蹄子,看我不撕了你的这张破嘴!”
第三十三章 小北警告,大殿神光
感受到这陡然的袭击,我本来想拦着的,然而当认出此人是谁后,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中,没有再管。
结果那一道五色绳缠绕的皮鞭在空中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炸响,然后抽在了金小小的身上来。
金小小本来正坐在石头上跟我们聊起关于洛右使的八卦,并没有什么防备,结果被这一鞭给直接抽翻,跌到了旁边的沟里去,身上硬是炸出一道带血的鞭痕来。那人一鞭得手,却仿佛想要金小小的命一般,又抖了一下那根宛如灵蛇的长鞭,然后朝着金小小的脑门上面抽去。
这一下倘若抽实了,上面的力道即便不能够破开脑壳,也足以将人给抽成傻子,我们也不敢怠慢,杂毛小道眼疾手快去夺鞭,而我则俯身护住了跌落路边水沟里的金小小。
杂毛小道空手接白刃的功夫那是一流,双手一抖,来人的眼前一花,便瞧见长鞭的另外一端已经出现在了这个黄脸汉子的手上去。我将金小小护住,然后回头来看,瞧见来袭者果然就是久违谋面的飞机场,也就是洛飞雨的同胞妹妹洛小北。
这小妮子的听力不知道为何会这么厉害,相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别人在说自家姐姐的坏话。
洛小北擅长阵法,而修为却只能说中上,倒也不如闵魔高足,杂毛小道将这皮鞭给抓着,也不放手,双方僵持着,我则将金小小扶起来,瞧见她一脸惨白,嘴唇失血,腰间厚厚的白袍处给抽得皮开肉绽,狼狈之极。我故作不满地朝洛小北喊道:“哪里来的野姑娘,你这是要杀人么?”
洛小北与杂毛小道较力不过,又被我一番斥责,怒急反笑,吐了一口唾沫骂道:“一个在背地里嚼裹别人坏话的小浪蹄子,杀了也就杀了,谁还能说姑奶奶我的不是?”
这飞机场机灵古怪,性格怪异无比,当初在神仙诡地里装做无尘道长的女徒弟,可是将我骗得团团转,而且谈笑之间下杀手,根本不是寻常人的思维所能理解,可以这般说,她姐姐洛飞雨倘若是女神,那么她便是女神经病,这样的疯子我也不敢多惹,免得扰乱我们的任务,只是苦笑着与她扯皮,拖延时间。
金小小翻在沟里,被我扶起,从剧痛之中回过神来,瞧见这一个女魔头出现在自己面前,小脸不由吓得发白,心慌意乱之下,一屁股又坐到了地上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金小小却跪倒在地,朝着自己的脸蛋上猛扇巴掌,一边扇,一边可怜兮兮地求饶道:“小洛大人,都是我被鬼迷了心窍,说了这么许多胡话,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吧……”
从金小小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表现来看,我便能够想象得到洛小北这女魔头,平日里的威势到底有多恐怖。
不过到底是在邪灵古镇生活这么久的女子,金小小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她对自己好是一阵抽,可怜兮兮,露出的惨相连我都看着有些不忍了,而那洛小北方才消减一点儿怒气,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大声警告道:“我不希望有下一次!”
说完这话,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金小小又是一阵道谢,而杂毛小道也适时放开了那根沾染血气的皮鞭子。
洛小北许是收到了王正孝叛教逃离的消息,无心久留,拿着皮鞭指了指杂毛小道,冷声哼道:“我记住你们两个这张让人作呕的脸孔了,报个名字吧!”杂毛小道坦然说道:“鱼头帮姚老大座下麻老二!”我也毫无廉耻地上前,报上了名号:“鱼头帮姚老大座下老夜!”
洛小北丝毫不疑,用皮鞭遥遥点了点我们,然后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瞧见洛小北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我们才问起金小小的伤势来,这女孩腰后侧中了结结实实的一鞭子,脸上又自个儿扇得红肿,惨不可言,不过却是长舒了一口气,为洛小北没有深究自己的过失而感到高兴这便是小人物的悲哀之处。
经历了这样几件事情,我们也再无谈兴,搀扶着金小小缓慢下了山,在她的指引下来到镇子东边的一处医馆里,把她交给一个白胡子老医师之后,这才走回颜婆婆家里去。路上的时候我和杂毛小道的心情倒也还不错,如果有得选择,我们其实也不愿意跟大咪咪和飞机场成为敌人,如果经过这次内斗,小佛爷能将洛飞雨等人排除出邪灵教的核心圈子之内,那么反而算是成全了我们的愿望。
此行山中,一上一下,回到颜婆婆家里已是傍晚,王永发在帮颜婆婆担水,院子里三个齐人高的大陶缸都给他担得满满的水,见到我们回来,热情招呼,并告诉我们一件事情,那就是先前的时候,我们的大师姐找了过来,没有见到我们便离开了,也不说是什么事情。
遇到这么多事情,还没有平复心情,我们也有些意兴阑珊,哪里还有什么精力去应付王珊情那女人,听说没啥事,甚至连她的住处都没有打听,含糊应过,说晓得了。
初春时分,邪灵古镇的气候略为清冷,颜婆婆从东市买了点儿牛肉和豆腐,还从镇郊的菜地弄了些新鲜的青菜来,在院子里煮了一锅浓香四溢的牛肉火锅,我们围在火锅旁边吃着晚饭,颜婆婆不断地往铁锅里面添加各种材料,从她这动作上面来看,倒也不像是一个有着眼疾的老人。
牛肉鲜嫩,经过火锅煮熬之后又别有一股浓郁的香料味道,十分爽口,我们吃得不停筷,而颜婆婆问及我们今天的行程,杂毛小道也不作隐瞒,除了与洛飞雨私自见面之外,将事情都一一讲明。
我们不知道颜婆婆是否是佛爷堂布置的眼线,但是坦诚一些,总是没有什么错。她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听到王正孝惨死竹林深处,黄土掩埋,说出了与地魔一样的评价:“他啊,就是太善良了!”
听到白袍女孩金小小因为八卦右使,被洛小北打伤的事情,颜婆婆难得露出了笑容,说那个小北啊,跟她爸爸一样,就是个火爆的脾气呢,不过小小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挺老实,说出这样的话,大概也是因为王正孝的死受了刺激,才不自觉地怨恨起洛飞雨吧哎,小女孩的心思,总是成熟不了。
听到她这几句话的点评,我心中顿时有了些敬佩,果然不愧是苏参谋的母亲,有其子必有其母,天才从来不是白来的,这跟他所受到的家庭教育还是有很多的关系。
颜婆婆有给我们留了淘米水,洗漱完毕,一夜无话,次日天色未亮,便听到有人在院子外面唤我和杂毛小道的化名。
我爬起来,探头出窗,瞧见却是昨天受伤的金小小。
我连忙披着衣服出了房间,走到院子前,打开门,问她身体好一点儿没有,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金小小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声音也有些沙哑,不过用过药后,脸上的淤血倒是消减了许多,面对着我的关怀,她微微笑了笑,说还好,没有什么大碍,之所以这么早过来,是因为全国各地前来总坛的教众基本上都已经到齐了。
今天是第一次祷告法会,从今天往后,整整七日,在厄德勒大殿之中都会举行同样的祈告法会,届时会有各路高层对与会者讲法,而在最后一天,作为厄德勒的精神领袖,小佛爷也极有可能会出现在法会之上,宣布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第一天非常重要,不可延误,所以金小小特地早一些过来找我们,带我们前往全能峰的厄德勒大殿。
听金小小说完,我们不再耽搁,赶忙回屋洗漱,然而出门,在街口集合,等候去通知其余人的她回来,再一起同行。
我们是差不多早晨六点的时候出发,到了七点多朝阳升起时便到了小镇后面的主峰之上,厄德勒大殿及附属建筑是这山峰之上最主要的群落,此峰格外陡峭,登上之路的险峻程度可堪比华山,有的地方甚至是近乎垂直的七、八十度,必须要借助缆绳和铁索,方才得行。
不过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是什么难事,很快,我们便到达了厄德勒大殿前的广场,由里面的祭祀人员带领着鱼贯而入,进入里面祷告祈福。
邪灵教有二十多家直属鸿庐以及差不多同等数目的附属外门,前来与会者差不多有三四百多号人,将大殿挤得满满当当,尽管有祭祀人员的分配下,但秩序还是有些乱,我和杂毛小道被分配到东南角一处靠近门口的地方,盘腿坐在蒲团之上,念诵这邪灵教祈福的经文。
从太阳升起,足足念了两个小时,突然大殿之上巨大的黑曜石神像突然闪耀出一阵五彩光华,依次落在了每一位伏地祈福的邪灵教众身上来,而旁边的祭祀人员则高声念诵道:“所有虔诚侍奉我主的教徒,都将获得全知全能神的祝福和洗礼……”
这话说得我心惊肉跳,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卧底,哪里来的虔诚?
第三十四章 生死考量,暗中谁助
邪灵教能够在这世间坚强地存活百年,屹立不倒,并非仅仅只是依靠运气,寻常人信仰佛道基督,那只是心灵中的沉浸,悟到了,神便存于心头,而悟不到,便只能成为在家的居士,无缘果业,然而当初沈老总立教,虽然也延续了诸多民间杂派以及白莲教的道义,却是主要依靠在此处洞天福地之中,找寻到的一尊巨大黑曜石神像。
此神像化有千手,密密麻麻,一旦承载得有足够的信仰,便能够激发光华,降落人身之上,沐浴神光,感受神恩。
这是刚才祭祀之人所宣讲的,也是这么多信徒在得以前往总坛朝拜的资格时激动的根本原因,我本以为只是为了传教方便,然而却不料真的出现了,而且就在我的眼前,果真不愧是“邪灵”之名。
我与杂毛小道低伏在大殿的东南角,口中低声念喝着祈祷神佑的秘语,当这些对全知全能神赞美的语言由数百人齐声念诵,并且通过大殿之中特殊的建筑设计,便在空中凝聚成一种空灵飘渺的禅唱佳音,能够与人的心灵发生共鸣,十分奇妙。
身处与这样的环境之中,那人便飘飘欲仙,仿佛人间天堂。
然而经过漫长的禪唱合鸣,当看到每隔几分钟,便有一道五彩神光从大殿正中那黝黑发亮的黑曜石神像眼睛中生出,落在那些信徒身上的时候,每一下,我便感到仿佛有小刀子在割自己身上的肉。大殿之中虽说有数百人,但终究还是会有落完的时候,而当唯独我和杂毛小道两人没有沐浴到神光,那么说明我们根本就是假冒的邪灵信徒。
到那个时候,我们所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周围,邪灵大殿占地广阔,峰头到处都是殿宇,开阔处也开辟成了广场或者园林区,然而这里间防卫森严,到处都有机关阵法,稍不留神便会着道,而上下山却只有一条险峻无比的道路,其余的皆是险峰断崖,据说在峰顶后面还有一处无尽深渊,灵魂都不得过。
当然,即便是上山那单独的一条路,重要的关隘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即便是插翅上天,峰云之上还有密布的雷网这些布置,据说是当年创教时某个才华横溢又性情变态的死叛徒所为;而在这里,阵法也只能算是次要之物,只有真正身处于邪灵教的大本营,才能够明白统管了邪灵教的小佛爷,究竟有多么的强大而恐怖,这个大殿之中汇聚了邪灵教大半的高手,特别是一流的、超一流的高手。
这样的高手,随便放目过去,便能得见,在这里,我熟悉的魅魔、老鱼头也算不得顶厉害的角色,盘坐在大殿正中主持祭祀的天魔和几个说不上名字的高层、长老拥有更加恐怖的实力,别说此刻,就是让我全副武装,所有的小伙伴们一起齐聚于此,我也没有朝前冲锋的勇气。
事实就是如此的让人郁闷,经过邪灵教外围一次又一次细致入微的检查,被剪除羽翼的我和杂毛小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似乎只有束手就擒,方才有保住性命的可能,而随着巨大神像逐渐落下的神光朝着东南角缓慢移了过来,我心情紧张,下意识地朝着杂毛小道瞧去,正好撞上他的目光,也是一样的茫然无措。
我们两个对视一望,皆流露出了苦笑,晓得装神装鬼这小半个月,说不定就要止于今朝了。
天冷了,相互抱着可以取暖,而恐惧则在我和杂毛小道的对视之中逐渐的消融经过这么些年的并肩奋战,我们已经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携手与共,走向一个又一个不可能的胜利,即使前路是死亡深渊,有这样的兄弟共赴黄泉,那又有何所惧?
更何况,杂毛小道虽然没有了雷罚,我没有了鬼剑与震镜,但我却还有一样更加恐怖的东西存在于肚子里。
兔子逼急了也咬人,我若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将金蚕蛊祭出来,不求消灭十二魔星、各地鸿庐和外门的老大,只要将那上百来号中层给蛊死,老子也不枉白来这世上走一遭,是不是?
晋平是十万大山的门户,苗疆之地,自古就是个穷得要死的山窝窝,无论别人怎么评价我,反正我也承认自己就是个乡下来的泥娃子,正所谓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能拖这么多大人物一起同归黄泉,老子有啷个好怕的嘛?
边民的血勇一涌上心头,我心中便再无惧怕,与杂毛小道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便再次伏下了身子去。
这大殿之内,高手云集,就在我和杂毛小道视线交流的那一下,我感觉后背发凉,似乎被什么人盯上了一般,下意识地看过去,却只看到一片飘荡在空中唐卡般的巨大布幔。没办法,既然还没有轮到我们,便先装一会儿孙子,积蓄力量,一会儿倘若真的打起来,也好有些气力才是。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我倒也不再害怕,身子低伏,轻轻禅唱,用心体会着这飘散在空中的音律,以及里面蕴含的力量和规则,然后用眼角的余光去打量五彩神光落下来的距离。
这神光刚开始出现之时还颇为缓慢,然而到了后面,几乎是每隔一分钟便有一道光束落下,或长或短,时间快慢不一,我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尽量然自己的心情保持平静,但却让全身的肌肉保持充分的活性,能够确保在暴起的那一霎那,产生出最快的速度来。
如果能够挟持到一名至关重要的大人物,我们或许还能够逃脱升天呢?
于此同时,我还在尝试沟通将意识包裹起来的肥虫子,在养蝎场近乎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利用手中龙纹才操纵它,并且将其气息收敛,如同无物,而此刻,则是它即将绽放光芒的舞台时间了。
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中,代表着木、金、火、水、土五行力量,以黄、青、白、红和黑色糅合而成的五彩神光落在了杂毛小道旁边的一个女人身上,那个女人伸展身子,骨骼发出啪啪的声音,然后一声长长的呻吟,显示出了无比的舒畅与惬意。
即便是五色神光消逝了,那女人还发出猫儿叫春一般的声音,表示舒爽,然而我和旁边的杂毛小道却已然将指骨捏得发白,随时准备着暴起杀人。这一次的等待时间也颇为长久,一点一滴的时光如流水,每一秒钟我都感觉是那么的漫长,而当我心中的那根弦差不多就要绷断的时候,突然又是一道五色神光,落在了杂毛小道头上。
这、怎么可能?
杂毛小道都是位虔诚的邪灵教徒,这也太搞笑了吧?我瞪大了双眼,瞧见杂毛小道身上流淌的神光一直滑到了地上来,脑子感觉有些乱,不过还是能够瞧见将脑袋贴在地面上的杂毛小道脸上,同样也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而就在此刻,又一道五色神光落下,洗刷在了我的身上。
一股阴寒兼具温暖的气息在我的身上冲刷着,这种冰火九重天的感觉难以形容,惊悸莫名的我也只有将额头贴在地面上,不敢说话。
神光仿佛毫无知觉,开始往后面轮了过去,这样的东西对于普通民众和修行者来说是神迹,是莫大的恩赐,然而在达到一定境界的人看来,不过就是一点气息结合光影的效果而已,只不过让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在于,为何我和杂毛小道两人,也能够被这光华沐浴呢?
难道刚才宣讲者所说的那前提条件,也就是必须虔诚,这纯属扯淡的么?
大殿广阔,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祷告禅唱,融入这庄严肃穆的宗教氛围,没有人会注意我们这两个小角色,所以我转头朝着杂毛小道看了一眼,瞧见他愣愣地看向了右边的某一个地方,我顺着低伏的人群看过去,视线尽头是一片微微翻动的布幔,上面用浓墨重彩的方法,描绘着许多传奇的宗教故事。
杂毛小道若有所思,而我也大致明白了,应该是这大殿之中有人暗中相助,方才使得我们安然度过了难关。
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我们在这邪灵教总坛认识的人有限,而有能力、又愿意帮助我们的人……难不成是大咪咪和飞机场这洛氏两姐妹?
我的心神不定,不过此刻也容不得有太多想法,殿堂中大部分人都受到了五色神光的洗礼,只有极少部分人没有迎来神恩,而过一段时间,当我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那蒲团之上已经没有了人。
禅唱持续了近四个小时,终于结束了,在这寥寥萦绕的余音之中,一声清越的石磬从殿中响起,而天魔则高踞台上,开始讲起了邪灵教的永恒教义来:“虚空之上,有光晕三十三重,全知全能神高踞第三十三重天,化身千万,雄者有三,梵天是主管创造世界之神,空道是主管维持世界之神,大黑天是主管破坏世界之神……”
第三十五章 伙食抗议,星魔逞威
天魔已有半个世纪没有出外,常年居于邪灵教总坛主持教务,相当于邪灵教中的大祭司,传播教义的信徒无数,他的威严并没有因为他是一个德籍犹太人而减弱,反而因为这种特殊的出身,使得他的宣教,更加具有魅力。
这长长的一段,即便是在场的许多人都了然于心,但是听他这般娓娓道来,再加上刚才的神光沐浴,却也平添了许多虔诚。
所谓洗脑,便是不断地重复有一些东西,思维模式、世界观和宗教观,以及对错的行为准则,然后将个人的思维体系融入宗教哲学里面来,最后便成了狂热的信徒,意志力薄弱一点的人,很快便会在这样的氛围中丧失自我的思考能力,梵我不分,从此沉沦。
当然,这也正是邪灵教这七日祭祀所希望达到的效果和目的。
不过这玩意儿对于我来说,却远远没有比“到底是谁帮了我们”这个命题,更来得有吸引力,如此忐忑不安,浑浑噩噩地思虑许久,便听到铜钟长鸣,左右前后的人突然高声呼喊道:“查苦哇!”
这从清晨开始的法会便已然接近尾声,所有人都从盘坐的蒲团上站起,双手捧在心口,大声赞美着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并且念诵着愿意永世追随的誓言。
法会结束之后,大殿之中的成员鱼贯而出,自有身穿白色祭司长袍的人员指引,分区划分,前往山峰各处侧殿休息。
我参加过的大型法会并不算多,瞧见这情景,不自觉地和当初杨知修主持的茅山法会来做比较,发现一点,那就是或许从规模看茅山要大上一些,然而论起整体的高端力量,其实茅山并不如邪灵教,而且还是远远不如最高端力量除外。
当然,用一个雄踞一方的道门宗派,和一个扩张型的全国性宗教团体来作比较,实在是有些不妥,但也由此可以看出邪灵教的强大。
我和杂毛小道被引到靠西峰的一处偏殿,这儿离邪灵大殿有二十分钟的脚程,峰石耸立,有人送了今天中午的食物过来,出乎意料的简陋一小碟清水,两个玉米面掺杂谷糠的窝窝头,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面对着这样的待遇,我和杂毛小道倒是能够泰然自若,盘腿坐在光洁的青条石砖上面,安静地吃着这有些粗砺的食物,安抚早就已经饿得火烧火燎的五脏庙。
清水是山间的泉水,有着一股清新的青草味,而窝窝头里面虽然没油没盐,还加了难以下咽的谷糠,但却也有食物本身质朴的香味,细细嚼来,倒也不错。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样的食物配得上自己,很快便有一小撮人开始呱噪,表达起自己的不满来。
这些人一开始还只是小声议论,当见到没有人阻拦,便大声地喧哗起来,更有人直接抓着送餐队伍中一个长相颇为清秀的白袍女孩的手,大声地质问,说为什么要给我们这些厄德勒的重要人物,吃这种猪都不看的东西?
邪灵教的规模十分庞大,成员来自天南海北,在保证了实力强横的前提之下,素质便没有太多的要求,成员通常都是良莠不齐,除了那些真正明白力量真谛的高手,其中也不乏恶棍、流氓和投机分子,所以有人通过公开质疑食物的问题,来表达自己的存在,也不是不能理解。
身手虽强,但各自为战、桀骜不驯,这也正是小佛爷一直难以降伏所有教众的根本原因。
那个白袍女孩本身并不是什么值得一说的高手,要不然也不会做起这种送饭的粗活,而她的同伴也没有人能够胜得过这个摸着她洁白小手的家伙,除了有一个人见机不妙匆匆离开去报信之外,场面一时僵持起来,只有那个清秀的白袍女孩强作镇定地跟这个粗鲁大汉耐心解释:“修行者除了要磨练自己的力量,还需要打磨自己的心灵和意志,简单的食物和生活能够帮助我们将心里的欲望解放出来,真正拥抱自然……”
金小小告诉我,邪灵教总坛有一些苦修士,那些疯狂的家伙平日里是见不着的,他们会在后山的某个山壁之上,凿出一个又一个仅能容纳身体的洞,然后带着为数不多的干粮和水,在连伸展身子都不能的洞中苦修,长年累月,从无疲惫。
苦修是对人之意志的考验,也是表达自己虔诚的一种方式,然而能够坚持的人并不算多,而且邪灵教又恰恰是一个以走捷径闻名的组织,那些家伙更愿意通过痛苦的灵魂,又或者含着腐烂气息的僵尸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每一个人的思维模式都是不同的,虽然苦修能够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但是这个大汉很明显并不喜欢这种方式,他那一脸的横肉都在跳动,恶狠狠地威胁白袍女孩,让这些人去给他弄一些烤肉来,如果没有牛肉,猪肉排或者炸鸡都可以,当然,如果能有啤酒那就更加不错了。
有人闹事,自然也有人看不过去,一位年长的中年男人在旁边劝说,让这个壮汉不要惹事,这是在总坛,不是他那一亩三分地,这里可是汇聚了全国各地的高手,以及差不多所有的高层,事情闹大了,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按理说这样的劝告已经是相当严重了,然而那个大汉却显然是个浑人,这种人的脑子里面就只有一根筋,装不过弯儿来,一脸狠色,不依不饶,而他的这种行为惹怒了与白袍女孩一同前来送食物的年轻人,那个男子显然也是邪灵小镇成长起来的一代,有着总坛人人民的傲气,指着这个大汉厉声说道:“在厄德勒大殿之上,你还敢说出这样的话语来,这就是在渎神,你是哪个鸿庐的?我发誓,你将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这话语就像一点火星子溅进了火药桶里面,那个壮汉暴跳如雷,大声骂道:“好啊,你有本事就来吧?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苏北张三雷,我的两个哥哥都死在了总坛这该死的山门前面,你他妈的有本事,就让老子死在这儿吧!”
总坛山门一役,骨龙一出,所有人欢欣鼓舞,死去几个人便也变得那么的微不足道,然而人存在于这世间,总是会留下许多痕迹,比如某两位不知名的死者,他们还有一个弟弟留了下来,并且还在为他们的死而耿耿于怀。
这个壮汉张三雷之所以闹事,想来也是因为上面对于他死去兄长们不闻不问的态度在愤怒,周围有许多本来都已经准备掐一下他气焰的人听到这话,也都按捺住了心思,至于我和杂毛小道,自然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观了。
邪灵教反应的速度很快,或者说终于有了一个多管闲事的人,就在张三雷抓着白袍女孩的手,僵持不下之时,一个穿着华贵的黄衣女子被人一群气质明显异于常人的家伙众星捧月地簇拥着,走进了偏殿里面来。
此人正是来自宝岛日月潭鸿庐的新晋星魔,瞧见堂中二十多个人围在这儿喧闹不已,她那秀美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快,眉头皱起,轻声喝道:“怎么回事?”
轰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但如同洪钟轰鸣,在整个偏殿中来回震荡,将那平静的炁场搅得波澜顿起,惊涛骇浪,好些人承受不住这恐怖的震荡,脸色灰白,而力量弱一些的家伙更是身子摇晃,竟然有些站不稳了。
这声音有震慑灵魂的力量,显示出她对精神意志领域里有着超卓的造诣,十二魔星,果然个个都不是善与之辈,即便是这个看着像明星模特般的美丽女子,也有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所有的喧闹都止于此,刚才寒声威胁张三雷的那个年轻人走上前来,将事情的经过作了汇报,听到这略带有些主观色彩的说法,星魔偏了偏头颅,打量着首当其冲的张三雷,又看了一圈旁边跃跃欲试的那些人,那娇嫩的红唇轻启,朝着张三雷淡淡说道:“你是不打算放开了,对吧?”
面对着实力恐怖的星魔这威严如山的询问,蛮横若张三雷,也没有了胆子,只不过还是想着狡辩一下:“我只是想……”
这话儿还没有说完,便化作了一声尖厉的叫声,我的双瞳微聚,瞧见星魔竟然连听人辩白的机会都没有给,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一抖,一收,然后仿佛什么也没有做过一般,一脸无辜,而张三雷抓着白袍女孩的那只右手,便已经与自己原来的主人分家了,鲜血激射,溅了那个白袍女孩一脸。
张三雷哀号着倒下,而在星魔凌厉的目光环视下,场中的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后退开来。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角色,自然也不会没见过血腥场面,然而这一语不合便动手伤人,卸人胳膊,而且还是自己人,这样狠戾的角色显然并不好惹。场面血腥无比,然而星魔却一尘不染,娇艳的脸上露出了恬淡的微笑,朝着我们小声说道:“还有谁有意见?”
所有人都沉默了,面对这样的杀人狂魔,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我们沉默,但星魔却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过,她环视一圈,突然朝着我指了过来:“哎,你,就是你!听说对伙食不满意啊?”
第三十六章 人血馒头,魔星关系
我并不知道星魔到底是为了什么朝我发难,事实上,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都表现得很沉默,静静地站在人群外围,既不参与那些家伙对伙食的讨论,也不对张三雷等闹事者进行劝解,而是老老实实地将分配过来的清水和玉米棒子窝头吃完。
然而有的事情真的是没有道理可讲,星魔一出现在偏殿之中,一剑便卸下张三雷的臂膀,又带着这腾腾杀气,将那玉笋一般的指尖朝着我这儿指来,那些原本像关在笼子里面老虎一般窝里横的家伙顿时就成了绵羊,让开一条路来,使我直接出现在了风口浪尖上,独自面对这个一身戾气的女人。
作为年纪几乎相当的同龄人来说,星魔刚才露出来的那两手,一手精神震慑,一手快得没有影子的剑法,的确已经远远超出了同辈,也足以能够晋身十二魔星之列,威慑群雄,然而却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压力,面对着她的指责,我只是将手中残留的玉米面渣子拍了拍,耸着肩膀说道:“没有啊!”
我果断干脆的态度并没有出乎星魔意外,她直接走到了我的面前来,这个女人不穿高跟鞋,都已经有我这般高,她直视着我平静的眼睛,那挺直的秀鼻与我紧紧贴着,之间几乎只有一厘米的距离,我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有一股非常高级的淡淡香水味,这味道倘若转换成价格,应该抵得上我以前打工时一年的收入。
当然,除了那名贵的香水味,作为一个极为漂亮的女人,她身上还有女人本身的香气,比用金钱堆积的香水,更加迷人。
然而被这样一个刚刚面不改色地卸下了“同伴”胳膊的疯女人盯着,实在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尤其是她那一双眼眸之中,竟然呈现出黑红色,如同岩浆一般的力量在里面蕴积。对视了十几秒钟,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尽管你控制了自己的气息,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你是这偏殿里面实力最强的家伙,刚才那个杂鱼闹事的时候,为什么不站出来,阻止他?”
听到星魔的话语,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在掩藏气息方面,终究还是不如杂毛小道那般熟练,那个家伙有着茅山一脉近乎千年的知识传承,扮猪吃老虎的时候,真的就是个人畜无害的男人,然而我虽然有几本传奇法门,又得过宗教局本脉大佬许映愚的指点,但终究还是不能够完美地将自己给掩藏起来。
高手之间,有时候是不会看气息的,最重要的反而是第一眼时最直观的感觉。
那种感觉叫做第六感,又或者说,阿赖耶识。
不过作为闵魔弟子,我倒也没有什么担心的,即使表现得稍微强大一些,只要不露出破绽,别人也只是会觉得闵魔教徒有方,而不会有太多的误会,毕竟我已经被许多强者所认可了。面对着星魔的指责,我并没有退让,而是诚恳地解释道:“乡下人,刚刚来到总坛,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只是规规矩矩地听话而已,也管不得别人,而要教训那些不听话或者有异议的同僚,我觉得像您这般地位的人,才会没有什么争议!”
我的不卑不亢让星魔的眼睛一亮,不过她并没有放弃对我的逼迫,她的身子微微一退,人便已经到了痛得昏死过去的张三雷身旁,而她手上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多了两个金黄色的窝窝头,这或许是某个不愿意进食的教众留下来的,不过此时此刻,却被星魔用来塞进了张三雷断臂的伤口处。
剧痛使得暂时昏迷过去的张三雷再次醒了过来,立刻痛苦得呼天喊地,不过星魔手一挥,自然有人将他给抬走。
来自苏北的张三雷,因为在茅山宗的势力范围之内,所以他寄身的鸿庐十分弱势,苏北老怪刀疤龙战死在茅山之后,他们这一脉根本就没有什么强者,也没有什么尊严,星魔根本不理会这种人生失败者,而是捏着两个染血的窝窝头回到我面前,微笑着对我说道:“苦修对于我们的意义,我不必重复了,不过还有一点,那就是没有品尝过鲜血的修行者,永远都只是藏在鸟窝里面的雏鹰,没有卵蛋的东西!你的手,还有眼睛,看起来都很干净,不如吃一点看看?”
她说完,红唇张得大大,一口便将那个浸满了张三雷热血的窝窝头吞进嘴里,然后将另外一个,递到了我的面前来。
我们重新对视几秒钟,然后我接了过来,一小口,一小口地将那浸润了鲜血的窝窝头吃完。
当我咬下最后一口,星魔突然狂笑道:“哈哈哈,味道如何?”
我强忍着心中的呕意,平静地说道:“有点淡,我更喜欢辣椒酱。”我的回答引发了星魔另一阵疯狂的笑声,她回转过身去,大声喊道:“不错,真的不错,这样的家伙才有点儿意思。我继承了星魔的位置,本来就打算找闵魔决战的,可惜他死了,不过有你这样的弟子,我倒是很期待那么一天,能够将你的心脏挖出来,吃掉呢!”
星魔狂笑着,往殿外走去,周围的人群立刻让出一条道路来,目送她离开。
瞧见星魔那高挑的背影,我这才幡然想起来,妈的,原来这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冲这我这狗屁闵魔弟子的身份来的,至于我刚才闹与不闹,却是半点关系都没有。闵魔和星魔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搞得那老头子死掉了,而星魔到现在都没有释怀,甚至将仇恨延续到了下一代弟子,而且还公开挑衅呢?
这答案很快匆匆赶来的王珊情给解开,她大概是在二十分钟之后到达的西峰,就在我蹲在一处山石后面将刚才吃下去的窝窝头给全部给吐出来之后,她穿着招牌式的黑色套头风衣出现,告诉了我们一个让人无语的消息。
现任星魔的花冠,是被精通双修之术的闵魔给采摘下来的。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和杂毛小道震惊得差不多有好几分钟没有说话即便是没有被镇虎门重伤之前的闵魔,也是个暮气沉沉的老头子,贞洁被这样的老棺材给玷污,想来真的是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难怪星魔至今耿耿于怀,换了是除了王珊情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估计也会想不开。
幸福者总是相似的,而不幸者各有各的不同,星魔表现得这么嗜杀且疯狂,果然不是没有什么理由。
不过王珊情还说了另外一件事情,其实按理说以星魔这样的资质,并不用作为闵魔的鼎炉,她之所以如此,是被前任星魔安排的,巅峰时期的闵魔,甚至有足以挑战天地双魔的实力,他在十二魔星之中的排名应属前列,而与现任星魔双修之后,闵魔的实力足足下降了三成,而正是这三成,使得闵魔在与镇虎门的拼斗中,两败俱伤。
如果按照黑暗世界之中,以力量为第一要素的理论来看,闵魔这一次其实是亏了大本的。
身份到了这个地步,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闵魔为何会答应前任星魔那种简直可以说是无理的要求呢?对于这个疑问,王珊情给了另外一个让我们震惊的答案闵魔和现任星魔,有着直系的血缘关系,换句话说……
好吧,我承认疯子的世界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换了是我,过来找我们这些似乎是亲近弟子关系的家伙麻烦,这种报复其实已经是相当的克制和容忍了,想必知道内中详情的邪灵教高层也能够容忍这种程度的争斗。在这一连串的震撼过后,王珊情告诉我们的第三个消息,反倒算不得有多惊人了佛爷堂通知她,三日之后,小佛爷会接见她,并且帮助她解析深渊之力,如果成功,她将有可能直接晋级为新一任的闵魔大人。
王珊情离去之后,我和杂毛小道两人一直处于一种震撼的状态,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到了西峰一处偏僻的角落来。
这里有一处很小的院落,建筑风格不像宗教殿堂,反而有点儿像是坟墓,或者说是棺材。
在这里我们瞧见了昨天还见过面的王永发,他很高兴地与我们打招呼,告诉我们,他在总部获得了一项工作,那就是成为死亡谷的守尸人,而在他背后这像棺材一般的建筑群,则是死亡谷的英灵停尸屋。对于这个少年来说,尸体并不是让人厌恶的东西,恰恰相反,这是力量的源泉,而获得了这份工作,他将能够在总坛停留,在强者之路上继续走下去。
王永发显得十分兴奋,在其余守尸人去用餐的间隙,他甚至还得意洋洋地带着我们参观了英灵停尸屋。
他到底是个新人,要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不合规矩的事情,然而当我们漫不经心地出现在这间房子的时候,瞧见在第三排的第一个棺材里,出现了一具让我噩梦不断的尸体来。
天啊,事情真的会有这么巧合么?
第三十七章 故见死尸,黄金鼠现
这厅中的棺材竟然是以最为名贵的楠木精制而成,内衬白绸,外型显得非常奇特,前端大,后端小,呈梯形状,所用的每一块板材的斜面对靠,呈形后的每一部分也要体现出前大后小的斜面。
棺材的两旁,用混合着鲜血的油彩画出两条正在腾云驾雾的黄金龙追逐戏弄着宝珠,正顶上写着“安乐宫”三个大字,在空白处则勾勒出无数的金色符文,则在我们身处的这整个大厅之下,地砖中出现无数条缝,里面有温润的水汽带着浓重药味往上蒸发,一派天山人间的模样。
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挡不住我们心中的寒意,因为在第三排的第一个棺材里,躺着一个让我绝对想不到的男人这是一张略有些青涩的脸孔,嘴上还有着些许绒毛,四肢强健,头发杂乱无章,而在脖子处,则有好几个恐怖的缺口,当然,在水汽的蒸发之下,药液渗透,伤口处已经显出了一片死一样的灰白。
在偌大的停尸房中,尸体实在是稀松平常,重要的是他的身份,我之所以惊诧,是因为这个男人是被我亲手杀死的。
准确地说,是被我一口一口给活活咬死的。
没错,在棺材里躺着的,正是一年前被我斩杀于第一国际大厦之上的青伢子,这个迫使我彻底隐居下来、将红红火火的茅晋事务所关张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毁灭者,毫无节操,也没有底线,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归于毁灭,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尸身却出现在了邪灵教总坛的主峰之上。
我瞧着这具了无生机的躯体,艰难地扭转过头来,朝着杂毛小道看了过去。当初我昏迷过后,处理现场的是宗教局,当时大师兄也是到场了的,而青伢子死后,尸体也一直都是宗教局处理的,出于信任,我并没有问起太多,然而此时此刻,它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着什么,我实在是不敢想象。
杂毛小道也是一脸震撼,那一次他被陶晋鸿留在茅山,并没有参与战斗,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什么也不知晓,恰恰相反,事后他匆忙赶了过来,帮着处理了后事,并且对事情的过程作了全面了解,然而没想到事情的最后,竟然在尸体上面出了岔子。
王永发并没有发现我和杂毛小道的异常,而是在旁边忙着跟我们炫耀道:“这个英灵停尸屋,是总坛死亡谷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每一个月都会有一部分存放谷底的尸体被运上来,放在这里药浴,然后等待神恩洗刷。这里面的每一个死者,生前都是很厉害的修行者,而经过秘法炼制过后,都有可能成为总坛强大的助力,或者是尸丹,或者是僵尸和活死人,有的甚至能够起死回生,成为绝佳的寄身鼎炉……”
王永发是炼尸家族出身,对于如何炮制尸体有着非常多的经验,滔滔不绝地跟我们说着,并表示自己在未来也许会变得十分强大。
经过这些年的磨练,这个少年虽然表现出超过同龄人的成熟,但终归还是一个孩子,也有着少年人喜爱炫耀的毛病,当然这也可能是在向我们示好,毕竟在总坛中他认识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尽可能地抓住每一根救命稻草,是他本能的反应。
我们在青伢子的面前停留太久了,还是引起了他的疑惑,踮脚看了一下里面的死人,他转过头来,问我们认识这个人?
杂毛小道笑了笑,说不是,只是好奇这家伙的脖子怎么只剩下半边了。
王永发笑了,说早上听人讲,这具尸体可以说是死亡谷最看重的财产,连小佛爷都很在意呢它生前据说是一名潜力无限的强大修行者,至于为什么死的,那就不晓得了,估计是被狼咬的。杂毛小道嘿嘿笑,说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狼啊,人倒是不少。
王永发低头下来研究一番,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说对啊,看这伤口,还真的有点儿像是人咬的呢。
这两人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而我则感觉到胃里面一阵又一阵的难受,刚才还没有吐完的人血馒头似乎又在肚子里面翻滚不休。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这楠木棺材上面来,发现这遍布的符文之中,隐隐看着有些眼熟,似乎跟古耶朗传承的巫咸符文有些关联。
我正待细瞧,院子外面突然有人声传来,满面笑容的王永发突然一震,脸上呈现出惊悸之色,一把抓住杂毛小道的手,不安地说道:“他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不好,要是让他们看到你们两个,我这份工作可就要丢了,快躲起来吧!”
王永发将我们推到大厅左边尽头的一个门里去,嘱咐我们千万不要出来。刚刚交待完,外面就拍门大喊,说新来的那个小子,在干嘛啊,怎么没有见到人,是不是在偷懒?
“来啦、来啦!”王永发大声应着,然后跑出去迎接,不多时,走进了两个粗壮汉子来,对这少年好是一通训斥,然后催促他自己去西面用餐,要快,不要磨磨蹭蹭的。王永发刚刚被分配过来,也不敢多言,朝我们这边不安地看了两眼,又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无奈之下只有忐忑离开。
那两个汉子在停尸间里巡视,而我和杂毛小道则藏身在左边的门后,这个地方黑乎乎的,根本没有窗户,光线十分黯淡,不过当我打量过来的时候,却瞧见这儿外面看着虽小,空间却很大,放着一排又一排的木架,而在这些架子之上,则是密密麻麻的骨灰盒。
这些骨灰盒都是很粗糙的陶罐做成,每一个都有阴影笼罩,透露着一股阴森寒气来。
几乎不用怎么辨别,我便能够感受得到,在这每一个陶罐之中,都有一个痛苦嚎叫的恶灵,在里面封存着。
王永发刚来,什么也不懂,却没料到竟然将我们给推到了真正的鬼屋里面来。
粗略一看,这门后的房间里面足足摆放了上千罐的骨灰盒,里面便有上千头恶鬼,倘若真的将其引发出来,即便是我和杂毛小道这样的强者,没有驱鬼符箓的辅助,说不得也要被那亡魂给活活耗死。
邪灵教底蕴雄厚,这或许并不算什么,远远没有山门前那一条幽冥骨龙来得震撼,但对于身无长物的我和杂毛小道,终究还是有许多威胁,所以在打量并无出口之后,我们只有贴身于墙角最黑暗的地方,将自己溶于环境,什么也不惊动。
所幸的事情是此时正是天色正好的午后,厌恶阳光的鬼灵除了受到强大的威胁,否则绝对不会出现,倒也没有给我们太大的困扰。外面两个汉子显然并不是什么勤奋之人,在停尸间里巡视一会,便也没有什么心思干别的了,两个人坐下来,一起聊天扯淡。
他们说的都是没有什么营养的话题,然而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声音突然说道:“小佛爷在峰后深渊待了近二十年,对那些外庐一向都不怎么过问,这次突然召集所有人回来,难道是他已经有充足的把握,召唤出那个家伙了?”
他的同伴深吸了一口凉气,有点儿不相信地说道:“不会吧,难道传说的,是真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谁知道呢,我听说上个月左、右护法和佛爷堂的堂主大吵了一架,闹得很凶,结果昨天右使的表兄就死在了紫竹林里面,活活埋死,气氛很凝重啊。看起来,这次高层要有大动荡了……”
“动荡就动荡吧,反正跟我们这些终日在那潮湿阴冷的深谷里面看守尸体的家伙,没有半毛钱关系。哈,有阳光的日子真好啊,可惜一年只有这么一个月,其余的时间里都要窝在那个幽暗的洞穴里,卵蛋都长脓了。你看刚才那个小子,兴奋了一上午,他要是知道自己以后是什么样子,还会不会笑得出来呢?”
声音沙哑的那个汉子语气充满了不满和幸灾乐祸,然而他们的修为在邪灵教总坛之中只属于中下层,实在是很难有进步的潜力,所以这怨恨也没有谁会关心。
我听到他们谈及了邪灵教高层的传闻,虽然这些秘闻和八卦也许距离最真实的情况,有着十万八千里那么远,但是我们对邪灵教高层所得的资料实在是太有限了,所以多知道一点,总是好的。然而等我将耳朵贴着墙壁,试图听得更仔细时,这两个家伙却开始抱怨起在深谷之下那暗无天日的生活来,并且喋喋不休地诅咒某些该死的家伙。
我听得丧气,然而就在这时,杂毛小道突然扯了一下我的衣角,并且朝着角落指了指。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却瞧见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从某个小洞里面,鬼鬼祟祟地爬了出来。这东西体型肥硕,像只懒猫,它费力地攀爬上了不远处一放着骨灰坛的架子上去,在那油纸封口上轻若无物地跳着芭蕾,时而吸吸鼻子,时而小心地朝着门口打量。
我暗夜视物的能力有限,瞧不得远,然而这东西真正进入视线中时,瞧见它那肥硕的身体和一身油光水亮的金黄皮毛,整个心顿时就狂跳了起来。
我艹,这货可不就是小佛爷的那只龙象黄金鼠么?
第三十八章 擦身而过,青袍道尸 为186推荐票提前加更
瞧见这头尾巴蓬松、体型肥硕的小东西贼头贼脑地出现在这停放了上千条恶灵的房间之中,我和杂毛小道都不由得一愣,继而心中立刻变得无比紧张起来。
这小畜生是小佛爷豢养的宠物,倘若是被它给发现了,我们便有可能出现在小佛爷的视线里,而到了那个时候,别说是统领整个邪灵教的掌教元帅小佛爷,便算是今早大殿之中那一堆高手,我们肯定逃脱不得,说不定,连骨头都没有剩下。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感到后背生寒,只能收敛气息,祈祷着这头小畜生并没有瞧见我们。
我和杂毛小道的背脊几乎是平贴在了墙壁之上,然后看着那头肥硕的小畜生在骨灰坛边蹦来蹦去,随着它的动作,那些陶瓷缸子开始颤抖起来,仿佛里面的灵魂在表达着惧意,而在此之后,那家伙终于选中了一个骨灰坛。费力地揭开表面上的黄油纸,探了一只胳膊进去。
它短小的前爪捞啊捞,忽然间浑身的金毛一竖,竟然从里面抓出一条灰白色的东西来。
那东西飘忽不定,没有形象,不断地哀嚎着、变幻着,想要奋力地逃离开去,然而无论它怎么挣扎,都逃不开那头痴肥货色小小的爪子。
我在角落处凝目瞧着,晓得那东西便是附在骨灰坛里面的恶灵,这种东西能够被供奉于此处,必然是经过邪灵教总坛多年的培育,凶煞莫名,放在外面估计也是为祸一方的凶物,然而在此时此刻,虽然依旧是张牙舞爪、十分凶恶,实际上却毫无还手的余地,只能任由这龙象黄金鼠折磨。
然而这小畜生鬼鬼祟祟地偷摸过来,难道就只是想玩弄一下这坛子里面的恶灵么?
答案很明显不是,但见它皱了皱那粉嫩的鼻子,然后长长一吸,那浓郁得几乎如同实质的恶灵竟然化作了一条细线,直接被这头龙象黄金鼠给吞噬干净。
天啊,这东西怎么跟虎皮猫大人一般,竟然也能够无视一切,直接吞噬灵魂呢?
普通人或许觉得这也只是一件寻常之事,然而跟虎皮猫大人混过这么久,自己又养着朵朵这么一个小鬼妖,我却已然什么都了解过,但凡恶灵、怨灵以及凶灵,此等鬼物成就了灵体,必然是经受了无数的痛苦和折磨,产生时积蓄了最强烈的负能量,而将这种能量硬生生地吞服下去,便如同接受了最纯粹的阴风洗涤,意志力弱一点的会中邪,不由自主地变得凶戾莫名,丧失本性,稍微强上一些的,也会感受身体的力量不受控制,精神被邪恶腐蚀,不管时间长短,如无手段,终究会成为恐怖之物。
至今为止,能够生吞灵体而不受其影响者,除了虎皮猫大人,我没有见到第二个,却不曾想到这头一身肥肉的黄金鼠,却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在我和杂毛小道诧异的目光中,龙象黄金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舌头,美滋滋地舔了舔黑亮的爪子,仿佛有些意犹未尽。在度过了一段时间的恍惚期,这畜生小心地将原来的油纸覆盖回去,并且还封装好这一切仿佛就像是一个积年的老贼头,小心翼翼,从容不迫。
而在此之后,它踮手踮脚地朝着回路爬去,似乎没有看到我们一般。
当它离开的洞口发出窸窸窣窣的一阵异动,然后又过了差不多十多分钟,终于感觉到它已经离去,我和杂毛小道才从墙上滑落,坐在地上,一脑门的汗水。黑暗中,我朝着杂毛小道比划了一下,大意是问这小畜生为什么没有注意到我们?
这的确是一件古怪的事情,当初在宽阔无垠的洞庭湖底,我们有着遁世环的存在,都能够被这家伙找到,而此刻我们隐藏气息的装备都没有,它却当我们如无物,这也太奇怪了吧?不过杂毛小道却是给了我一个接近正确的答案两手空空。听到这话,我终于想明白了,这龙象黄金鼠最大的作用是察觉宝贝,寻宝探脉的绝对高手,而此刻的我和杂毛小道简直就是两个穷鬼,哪里能够入得了这位爷的法眼呢?
如此有惊无险地与那前来偷嘴的龙象黄金鼠擦肩而过,而在这个时候王永发终于用餐回来了,他被那两个看守的汉子吩咐在上面照看着,而他们则要下到那地下药房,看一看蒸煮药草的灶台是否足够火力。
在确定那两个人离开之后,我们走出了这个封锁着上千头恶灵的屋子,然后在王永发心惊胆战地护送下离开了这座看上去如同一座巨大棺材的院落。
沿着山路返回,在一颗倾天大树之下,有人叫住了我们,他就是先前向星魔禀报情况的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们下午的法会即将开始了,他是奉命过来找人的,整个西峰都转了一个遍,着急得要死。这个年轻人叫做阿夏,他问我们到底去了哪儿?
杂毛小道半真半假地指着山腰边的那处院落,告诉他我们去那儿看了一下,鬼气森森的,但是进不去。
阿夏一脸惊容,拉着我的袖子,说你们怎么跑到那儿去了?那个地方叫做晒鬼屋,听说是阴魔大人的地盘,还好你们没有再往前走,不然肯定就碰到鬼打墙了知道么?要是天气不好的时候,那边白天都能够见到鬼,飘来飘去,要是碰到人,还会直接换命替身呢!
阿夏一副说起来就不寒而栗的样子,倒是让我感觉有些好玩,毕竟邪灵教就是走这歪门邪道起家的,而总坛弟子还怕鬼,这事情说起来,任谁都觉得像个笑话。不过我瞧着阿夏一脸认真,感觉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变态,作为普通人,即便是普通的修行者,对这种无可捉摸的东西,还是有一定畏惧的。
双方也没有什么可聊的,阿夏找到我们之后,带着我们走大路匆匆前往主峰邪灵大殿,在那里又有许多人开始聚集,等待着下午的功课开始。
在有着传奇黑曜石神像的邪灵大殿之中作法会、祈祷念诵,这个对于许多邪灵教徒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具有诱惑力的事情,更何况还能够见到这么多的大人物呢?然而彼之仙草,我之毒药,整个下午我都有点儿昏昏沉沉的,并没有为那些千百人唱诵的狂热宗教气氛所感染,晕晕沉沉。
更加让我郁闷的事情是,大概是中午吃的那个染血的窝窝头在我肚子里面起了用处,一下午我悄无声息地放了三十多个闷屁,臭得旁边那些虔诚的信徒一阵错愕,四处打量,反而被训斥许多。
照例,在下午的法会结束之前,依旧还是有一位高层人物给大家传道解惑,而这次出来的却是那留着两撇滑稽山羊胡的地魔。倘若说天魔早上在传递希望,而他则直接将毁灭和死亡带给了所有人,将近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他给我们普及了长达二十几页的禁止条理,无数个杀无赦,将场中好多人的冷汗给刺激出来。
在最后的最后,他简单宣布了一下关于大咪咪表哥叛教的事情荣誉祭祀王正孝,因私自盗窃圣物,有罪,已斩杀。
短短几句话,便将这个有可能是邪灵教内部少数几个天才之一的青年给定了性。
叛教者,必将受到所有人的唾弃,在一阵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下午的时候,好多高端力量都没有在殿中,同样,邪灵教右使洛飞雨也没有在。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总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压力,出现在了这大殿里面。
空间中散发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早晨上山,然后开始一天的祈祷,到了太阳偏西,所有人摸黑下山,如此一天又一天,我莫名地发现与殿者的人数在一天接着一天的减少,当维持到了三百二十多人的时候,终于没有再减了,这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出现的事情。而在第四天的晚上,我们已经习惯那近乎惊险和作死的山道之时,在靠近峰底的紫竹林中,晚归的我们突然发现,在那密密麻麻的苍翠竹林之中,又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拼斗,战斗的声音在前后几百米的山道上来回响起。
聚集的焦点无数,显然是一场混战,同行下山者跃跃欲试,有的直接冲进了林子里,而我和杂毛小道却很明智,没有进去围观。
所有人都被阻挡在入林五十米的距离,之后是血巾黑衣的内务堂执法者拖着七八具穿着青色道袍的尸体走了出来。
当最后一组血巾黑衣走出竹林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说明来犯者实力强横得很,然而瞧见那些尸体的装束,我和杂毛小道的脸色并不好看。内务堂的执法者没有对我们说起任何解释,然而在回去的时候,我望了一下天,感觉那天空低沉,仿佛即将压了下来一般。
第三十九章 气氛肃杀,青城故人
从邪灵峰回到小镇需要走一段时间,虽然那些血巾黑衣的内务堂执法者什么也没有说,但是当我们返回镇子上的时候,却瞧见青石长街上的店子大部分都关张了,那些黑衣人和胳膊绑着黑袖章的白袍祭司在街头巷尾四处盘问,气氛紧张兮兮的,偶尔还有手持短棍的一队血巾黑衣匆匆走过,似乎在某处有状况发生。
瞧见这场景,旁边的人议论纷纷,有个人提出了一个问题,说这总坛身处洞天福地,空间间隙,周围应该都是无恙的,而山门又有幽冥骨龙把手,大阵守护,那些青袍道士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事发突然,没有人知道,所有很多人都在小声猜测,而这个时候,杂毛小道不无担忧地朝着我看了一眼。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那山门大阵的操纵者并非别人,而就是一直不肯加入邪灵教的洛小北,这个小妞虽然出身邪灵,但是却一直处于不听宣的状态,在鲁南老家修行,而先前也透露过小佛爷邀她前来做首席阵法师,而她拒绝了,此刻却出现在这里,几乎不用怎么猜测,我都能够想得到,她定是为了自家姐姐而来的。
如果不是事情到了非常险恶的状态,像洛小北这样风一样的女神经病,是不会受这种束缚的。
问题也出自于此,她洛小北看守山门大阵,而幽冥骨龙又似乎听从洛飞雨的号令,然而就在昨天,前左使王公之孙、洛氏姐妹的表兄王正孝死于紫竹林中,今天便有青袍道士入侵了神秘的邪灵教总坛,一切的一切,都隐隐指向了邪灵教的第三号人物,也朝着旧党招呼而来。
倘若佛爷堂趁机发难,不知道洛飞雨能不能够扛得过这一次劫难?
我们先前有些期待洛氏姐妹脱离邪灵教,不再受邪灵教小佛爷所控制,免得与我们刀兵相见,然而真正事到临头,无论是杂毛小道,还是我都有些心寒了,倘若是这两个傻妞儿让佛爷堂成功扳倒,恐怕还没有等待与我们交手的那一天,便已经香消玉殒了,到了那个时候,是正是邪,还有这么重要么?
一路萧瑟,我和杂毛小道返回了颜婆婆的小院子里,那个瞎眼老太婆没有在家,只有小女孩苏婉在堂屋拜神。
这个女孩儿跪倒在堂屋神龛之下,朝着那座面无表情的全能神虔诚祈祷着,希望自己的爸爸能够快点儿回来,并且给她带好多好吃的。天色已经陷入黑暗,微弱的油灯之下,这么一个小小的身影跪倒在那儿,灯光将她的影子拖得长长,从美学构图上来说显得是那么的美好,然而我的心中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她的父亲,早已魂飞魄散,永远也都回不来了啊。
厨房里准备得有饭菜,都还是热乎的,苏婉瞧见我们回来,便收了祷告,招呼我们吃饭,并且告诉我,说奶奶被人接上山,估计今天回不来了。一个瞎眼老婆婆,还有人专门接她,说明她应该很不简单,而这一点从先前翟丹枫过来找她,也可以瞧得出来。
草草吃完晚饭,金小小便找了过来,递给我和杂毛小道两个带着编号的竹牌子。
这牌子半块巴掌大,雕工精美,上面还被人附上了一个精美的符文,她告诉了我们两件事情,第一便是王永发已经获得了死亡谷的认可,成为了阴魔手下的正式一员,以后便不回来住了,驻扎在峰上;另外一点,那就是尽量不要乱跑,如果有巡逻的人问起,便把这牌子给他们看。
我接过竹牌,抛了抛,感觉分量比想象中的还要重上一点儿,而且那颗符文似乎还有辨别身份的作用。
看到这东西,我便立刻知晓了晚间从紫竹林中抬出的那些尸体,并不是全部的潜入者,还是有人逃离了,而且那人的身手也不低,要不然邪灵教不至于这般如临大敌,还给每一个人发一块这样的竹牌子。
金小小并非只负责我们两人,把竹牌子地给我们之后,便匆匆离去,苏婉很乖,一过八点便回房间睡觉了,而我和杂毛小道两人则坐在院子树下的桌子旁,我从怀里拿出竹牌子,抛给杂毛小道,他接过来,与自己的放在一起,排列着,然后掐着手算了一下,低声跟我说道:“没别的,就是个很简单的辨识符文。”
说道符箓之道,能够在正面之战中力挫龙虎山望月真人,杂毛小道当之无愧的成为一派大家,经过他的鉴定,我知道这里面没有追踪监听的功能,紧绷的心也舒缓下来,长嘘了一口气。
我和杂毛小道早已知道颜婆婆有些问题,故而这几日也没有好好交流过,小心谨慎,生怕给人瞧出问题,而那个瞎眼老太婆上了山,便也没有太多的顾忌,感应了一下,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监视位,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杂毛小道还是在背地里凌空画了一个隐约的符文,将我们的话语做了短暂的空间屏蔽。
做完这一切,杂毛小道这才压低嗓音说道:“小毒物,刚才回来的时候,死得那些人,看衣服好像有点儿是青城的道士……”
举凡名山大川,寺庙道观不止一家,比如泰山即使如此,嵩山除了少林,还有其他全真,而位于锦官城西的青城山是那道教发源地,也是道教十大洞天福地的第五洞天,有天师洞、建福宫、上清宫、祖师殿、圆明宫、老君阁、玉清宫、朝阳洞等数十家道观,而教派更是纷繁,南天师道、全真道、龙门派各有其中,不过他们出外活动,一般都是同样的装束,以作代表。
茅山跟崂山、龙虎山等派别并不是很和睦,然而跟青城、蜀山一脉的关系却向来不错,当初杨知修越权指挥,追杀我和杂毛小道,这两处也是出了力的,可见一斑。杂毛小道这一年多与陶晋鸿学习处理教务,自然也能够分清楚,他说是,那么便就是了。
十大高手之中,青城也有一位,难道是那位隐居不出的老前辈亲自前来,方才破除防御,杀将进来?
我和杂毛小道都有些疑虑,我们自然知道自己的任务,那就是潜入邪灵教总部,趁着所有大人物都齐聚一堂的时候,提供位置,召集人马,将这些整天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们给一网打尽。而如今潜入这里面的人,虽然不在计划之内,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处于同一阵营的,倘若是见死不救,这也说不过去。
我和杂毛小道商量一番,最后那个家伙拍板说他一会潜出去,看看风向,尽量找机会跟外面发信息。
我表示也要跟着一起去,然而杂毛小道坚决反对,他说要我们的身份来自不易,而且也谋得了邪灵教的信任,能不暴露便千万不要暴露,留我在这儿,多少也能够应付一些突发事件,而倘若是我们两人都暴露了,只怕明天那些人抬的尸体,便是我们了。
其实最安全的做法是现在大家立刻回屋睡觉,但是人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的,杂毛小道让我守着后路,这个说法最终说服了我,在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小心侦察之下,我妥协了,而杂毛小道则直接像壁虎一样从后墙翻出,朝着黑暗中潜去。
那一夜纷纷扰扰,山上的世界我们并不知晓,然而外面的长街和巷道子里,却在来来回回之间被踏来踏去。
所幸那些家伙也只是在外面巡逻查哨,并没有进来搜查,使得我免了许多麻烦。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盘腿坐在床上,将自己的心情尽量归于平静,然后气行全身,行了一个大周天,又行了一个大周天,永无止尽,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在巅峰的状态。不知不觉过了许久,某一时刻,我清楚地听到后院传来一道很轻微的声音,整个人立刻从床上轻飘飘地弹了起来,身形如同鬼魅,一下子就出现在了院子的角落,小心地朝着后院发出动静的地方瞧了过去。
我的手上握着一把颜婆婆家里找到的水果刀,刀锋并不锐利,然而我绝对有信心将其送到任何一个对我有敌意的家伙的心脏部位。
不过这刀子并没有派上用场,我很快便瞧见翻墙过来的人有两个,其中有一个正是杂毛小道。
而另外一个,则奄奄一息地趴在杂毛小道的背上。
杂毛小道平日里疲怠得很,然而已一入认真状态,便果断起来,当我一出现在角落阴影处,他便知晓了,朝着我这个方向喊道:“小毒物,有没有办法可以将他身上的血腥气散掉?要不然的话,不出半个小时,那些龟孙子就能够闻着味儿找过来!”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一拍胸脯,将这个任务丢给了气息内敛的肥虫子,而我则帮着杂毛小道将他背上那个家伙弄到房间里面去。当把房门给关上的时候,杂毛小道似笑非笑地问我,说知道这家伙是谁么?他这般问,我便多了一份好奇,低头一看,却是个满脸的大胡子,并不认识。
见我摇头,杂毛小道将那个家伙满是污血的嘴巴一抹,胡子掰开,嘻嘻笑道:“你再看看?”
说:
嘿,早安啊,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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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简陋布阵,闵魔新选
在我面前躺着的,是一个脸色粗糙的青年,剑眉轩昂,模样倒还算周正,看着也眼熟,不过这一脸浓密的大胡子,再加上因为大量失血而显得过分苍白的脸孔,实在跟我记忆里面的一干人等实在是对不上号。
杂毛小道见我想不起来,手往身后一摸,抓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来。
这把剑造型奇特,像个玩具,剑尖处还在不断地颤动,发出嗡嗡的声音,如有灵性,仿佛时刻都会逃脱他的掌控。这动静颇有点儿大,杂毛小道手掐剑诀,喷了一口气在剑上,那剑身顿时沉重几分,这时方才平静下来。瞧见这场景,我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除魔?”
杂毛小道点了点头,脸上似笑非笑,而我再次俯身一看,这大胡子,可不就是当年牛逼轰轰地追杀我们的李腾飞么?
这家伙当初艺成下山,手拿除魔飞剑,自信满满,想着在这个江湖上扬名立万,结果栽在了我和杂毛小道手里,飞剑都给没收了,虽然后来老君阁首席长老李昭旭领着他,把东西给要了回来,但他不是说给塞到西北边疆去打击拜火教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杂毛小道见我眼中充满疑问,苦笑说我也不晓得,刚才在镇西的河沟边发现的他,人已经受了重伤,处于昏迷状态了,还没有来得及问呢。
人生真是奇妙,当初李腾飞撵我们跟撵狗一般,一把除魔嚣张跋扈,而此刻要不是杂毛小道及时赶到,以邪灵教的做派,只怕他离一具尸体也就一步之遥了。
李腾飞身上鲜血淋漓,显然是受了重伤,来之前杂毛小道简单处理过了,以免留下痕迹,但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当我将他染血的衣服整个揭开来的时候,瞧见他从左胸到小腹处有一道巨大而狰狞的伤口,两边翻白,上面还绕着一股黑气,而在右胸之上,则受钝器重击,凹陷了一大块,除此之外,前身各处还有许多细碎的伤口。
就在我给这家伙检查伤口的时候,昏迷过去的李腾飞却是幽幽醒转过来。
他睁开疲惫的双眼,入目处是两个陌生人,顿时大惊失色,抬起沉重的右手想要反抗,却感觉如有千钧,身子根本不听使唤,不过他并不放弃,手掐剑诀,想要指挥除魔作最后一搏,只可惜那飞剑已经被杂毛小道压制得死死的,根本就不做回应。
当除魔都离开了自己的控制,李腾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然而此刻他脸上却显露出了硬汉本色,张开嘴,竟然准备直接嚼舌自尽了。这般强硬的态度,倒是让我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不过杂毛小道好不容易把他从邪灵教内务堂的人手里救出,自然不可能让他就这样死去。
我出手将他的下巴给卸了,让他失去咬合力,无法自残。
被这样一番折腾,李腾飞终于丧失了挣扎的欲望,一双眼睛满含恨意地看着我们,喉咙里面迸发出虚弱的话语来:“要杀就杀,别想从老子嘴里面,掏出半点有用的东西来。”
他摆出这番宁死不屈的架势,把我和杂毛小道给笑翻了。身处敌营,身份能不暴露就不暴露,而且以李腾飞过往的经历来看,他九成九的是个猪队友,出手救人是责任,但没有必要将底牌都卖给他来看。
我们两个笑完,也没打算表明身份,这时肥虫子晃晃悠悠地从窗户外面飞了回来,沿途将所有痕迹扫清,特别是血腥味,这些事情对于此刻的肥虫子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我用身子挡住了肥虫子,而杂毛小道则在对李腾飞说道:“嗨,小子,老子救了你这条小命,你就先别想着死,活着总比死了强,对不对?另外告诉你两件事情,第一,听我的话,第二,就是不要乱跑。”
李腾飞是青城山老君观中年轻一代的最强者,自然不是什么傻瓜,左右一看,便晓得这儿并非预想之中的深牢大狱,不过在这邪灵教总坛神秘恐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而且邪灵教素来狡诈,未必不是在诓骗自己,所以他也不敢放低警戒,神情戒备地看着我们,不过终于也没有再闹了。
见这家伙消停下来,杂毛小道转过身来问我,说这家伙还有得救么?
李腾飞伤势颇重,倘若他不是个修行者,没有这不错的身体素质和坚强的意志,只怕现在已然死去,不过他现在但凡还有一口气,我便不会让他死在我的面前。我拍了拍手,不用言语,肥虫子自然了解我的心意,朝着床上悄然爬去。
李腾飞一身伤势,刚才的话语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精力,眼神都开始涣散了,突然间双腿夹得紧紧,一双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良久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话来:“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肥虫子虽为半灵体,但这肥厮进入人体的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李腾飞有这反应,也属于正常。
他受伤颇重,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非常很不错了,虽然我们很想弄清楚他为何能够进入邪灵总坛,但如果不表明身份,他是不会漏出口风的,杂毛小道结了一个催眠的手印,让他昏昏睡了过去。将李腾飞安置好后,我们又在外面检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痕迹,然后折转回来,商量如何安置这个意外的闯入者。
我们现在寄居之处,是邪灵小镇的中心区域,地方不大,而且还有颜婆婆这般的神秘人物存在,根本就藏不住人,如果那些血巾黑衣趁着我们上山参加法会的时候搜查全镇,只怕到时候李腾飞不但会被找到,便是我和杂毛小道,都要遭受牵连。
事情是如此棘手,然而杂毛小道倒也淡定,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楼顶。
这瓦屋之下的隔层,是用来放置柴火以及一些老旧的家具,基本上无人过去,但是李腾飞的气息掩藏,倒是需要耗费一些功夫。不过这些对于师从虎皮猫大人的杂毛小道来说,却也不算什么难办之事,借助着一些寻常可见的树枝、绿叶、石头和木块,他便能够按照规则的摆放,布置出一个简陋的隐藏法阵来。
从效果上看,法阵远远不如材料足够的完整版,但是凑合这几天,倒也无妨。
如此商定,我们说干便干,爬上了夹层里面,将地方腾出来,然后杂毛小道负责布置,而我则在外围放哨。
青城山的侵入震动了邪灵教高层,一整晚都有稳健的脚步声在院子外面呼啸而过,我甚至还能够感应到一股阴沉而又强大的气息,那是负责血巾黑衣的地魔,也参与了这一场大搜查。我并不敢放开自己的意识,免得与其相遇,打草惊蛇,不过也能够感应到院子附近被来回的搜查,显然肥虫子并没有将太大范围的痕迹抹出干净。
肥虫子要隐匿气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一夜不眠,杂毛小道一直到了下半夜才返回来,一脸的汗珠,神情里也多了几分虚弱,显然用那些最寻常的石块、树枝来构建出来法阵,这行为实在是太考量对于法阵规则的底层计算和推理,即便是他,也做不到那种大巧不工的境界。
次日清晨,颜婆婆依旧没有回来,这情况让我们长舒一口气,我带着馒头和水,去夹层看望李腾飞,经过肥虫子的一夜治疗,他的伤势好了许多,神志也清醒了,摸着肥虫子早已不在的肚子,接了我递过去的水杯,他一脸疑惑地问我们为什么要帮助他?
我没有说原因,只是告诉他我们白天要去峰顶,让他最好不要走动,出了布置的这个法阵,神仙都救不了他。
李腾飞到底是道门弟子,见识却也不差,识得杂毛小道昨夜布置这简陋法阵的厉害,开始刺探起我们的身份来,结果给我劈头盖脸一阵呵斥,乖乖闭嘴,只是摩挲着他那把有些污浊的除魔。
交待完这些事情,我们没有多停留,出了院子,继续前往邪灵峰。
路途与往常一样,然而路上却能够看到许多没有处理过的大片血液,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心中疑惑,不知道这些血液是属于潜入其中的青城道士,还是邪灵教的自己人。除了血迹,还能够看到血巾黑衣的内务堂执法,他们押运蒙着黑面罩的人路过,虽然看不到面容,但是看衣服,却并非道士打扮。
瞧这凝重状况,我心忐忑,难道邪灵教高层已经在进行大清洗了?
一路上气氛十分压抑,以至于晨间的法会显得是那么的苍白,八成以上的人精神恹恹,再无前几日的狂热。
法会结束时照例是高层传教或训话,然而这一回,台上那个德籍犹太人突然说要宣布几件事情,而第一件,则是正式举行一位新晋十二魔星的真名授予。这情况让人诧异,要知道十二魔星是邪灵教真正的脊梁,撑起偌大教派的骨干力量,唯有司职要务或者重点鸿庐、且有着恐怖实力的大头目,方才能够获得这称号。
于是在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大殿左侧的走进一众高层来,我看见了左右使、天地双魔、星魔以及各大鸿庐的首脑,在最末处,却是一个将全身藏于黑色斗篷的女人。
瞧见她,趴在角落的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没想到王珊情居然真的被选作闵魔了?
第四十一章 真名情魔,论小佛爷
十二魔星代表着邪灵教掌教元帅和左右护法之下,最高端的力量。
邪灵教虽然是一个离经叛道的宗教组织,但是却从来都崇尚人类至上的理论,一个失去生命的亡魂,在此以前,是绝对没有成为十二魔星的可能,便比如杨知修的姐姐岷山老母,这个老牌鬼妖拥有着堪比十二魔星末尾几位的实力,但是当初在投靠邪灵教的时候,也只是被许诺接受鬼面袍哥会在西川的势力。
很难想象,当王珊情恶鬼娃娃的出身暴露在所有教众的眼中,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骚乱。、
天魔说起此事,邪灵教一众高层纷纷现身,我看到了左右护法、还有魅魔、地魔、星魔,和姚雪清这等重要人物,以及一些虽然不认识、但是气势并不弱于这些人的强者,这些人纷纷露面,而当说到替代闵魔的十二魔星真名赐予仪式时,身穿黑色斗篷的王珊情直接走到了天魔身前来,将斗篷霍然取下。
呼——
一阵恐怖的阴寒之气以王珊情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而去,当那气息袭来之时,就仿佛寒风扑面,刀子在脸上割过一般,很多人下意识地将头低下,让过这一阵恐怖的气息,然后再抬头一瞧,但见一个满头黑气的女人,黝黑的皮肤上面绘满了洪荒而苍凉的符文,那里面充满力量,使得她的长发飞扬而起,气势恐怖,宛如天魔下凡。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竟然有些不敢相认了,这个拥有着一身传奇魔气的女人,难道真的是前些日子跟我们相处的王珊情么?怎么看这气势,隐隐有了当年闵魔临终时的那种恐怖风采。
此刻的王珊情魔气纵横,仿佛一颗黑色的太阳,刺人眼目,殿中许多人都不敢看她,即便是认真瞧了,也瞧不出这个女人到底是人、是鬼、还是传说中的深渊恶魔。
在所有人的惊疑之中,天魔开始讲述起王珊情的履历来——这是一个关于传承和过往的历史时刻,也是给十二魔星立威的重要手段。
在天魔的讲述中,王珊情是已故闵魔最钟爱的首席女弟子,修为和悟性都是闵魔之下第一人,而当年闵魔陨落,王珊情生死相随,后来魂飞魄散,唯有附身恶灵之中,辗转与教内许多高人习艺,就在此前,她亲手斩杀了一头来自深渊的变异食蚁兽,并且将那深渊魔气凝练于身,而在前日,小佛爷驾临,亲自为其绘制了凝魔符文,使其成为了一名参悟了深渊魔气的教中强者,终于有资格成就了十二魔星之位。
这是一个绝对豪华的履历,唯有这般历经艰苦、百折不饶而又拥有着巨大实力的家伙,才能成就十二魔星之位。
然而狗血的事情出现了,在这篇重磅级的履历之中,白纸黑字地提出了王珊情的另外一个身份——苗疆蛊王陆左曾经抛弃过的前女友。我擦嘞,听到这话儿的时候我的脸都在抽动,实在是太狗血了,王珊情为了上位,居然还借助起了我的名声来,这事情她先前就做过,可那只是私下说说而已,然而现在摆在台面上来,着实将我给惊到了。
不过我并不是傻瓜,栽在我手下的邪灵教高手众多,十二魔星之中便有不少,鬼面袍哥会几乎就是给我和杂毛小道灭了的,邪灵教重要的南洋盟友萨库朗,前后两代首脑也死于我手,特别是萨库朗许先生,那种级别的高手便是邪灵教十二魔星或者左右使面对,都是难以逾越的。
如此威名,即便是被甩了的前女友,那也是一种极大的资历。
这般的经历,再加上被小佛爷亲自点化的一身魔体,王珊情坐上十二魔星的这个位置,并没有太大的争议——规矩上说任何有异议的教内同僚都可以在当面提出来,并且与其决斗,如果新任魔星输了,便由挑战者继承。这是为了保证十二魔星成为左右使以下邪灵教的最强者之一,然而听到王珊情经过小佛爷的接见,并且亲塑魔体,便再也没有人生出那样的胆子来,因为倘若真的这么做,那便是挑战小佛爷的权威。
在邪灵教里,讲道理永远都不是一件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小佛爷这掌教元帅的地位也是一拳头、一拳头打过来的,虽然几十年过去了,他很少公开露面,但是威名却越加恐怖,没有人胆敢冒犯他的威严。
这也正是所有人都集中在总坛了,而小佛爷迟迟没有露面的底气。
给王珊情授予真名的仪式有教内地位仅次于小佛爷的左使执行,十二魔星的名号并非恒久之事,有的会直接继承前人的名号,代表纪念和传承,比如天地双魔、黑魔等人,而有的强者直接取作极具个人色彩的名号,比如闵魔、秦魔等等,这些都取决于继承者的意愿,而王珊情此前应是已经和高层协商好了,她没有延续前任闵鸿之名,而是取了一个字——“情”!
情魔王珊情,一生为情所困,为情所苦,为情所弃,而也为情成了魔。
好一个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奇女子!
殿下之人纷纷交头接耳地夸赞着,然而熟知王珊情此人的我和杂毛小道却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形容当时的感觉:想一想,这个女人当初为了一个烂人下海做小姐,后来在东官各大洗浴城、按摩店里面做生意,接着**头带小姐,跟了闵魔之后,跟无数男人睡过觉、上个床,她的心都已经麻木了,春秋笔法一勾勒,竟然变成了为情成魔?
取这么个名字,难道是因为缺什么,就期望着什么吗?
不管怎么说,情魔的封立将场中的气氛渲染得热闹,所有人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也活跃了一些,而当情魔退下,恭敬而立之后,天魔又宣布了第二件事情,那就是昨日傍晚,青城山十二名道士从水路潜入邪灵总坛,准备接应叛徒王正孝,结果被巡山的教众发现,一番厮杀之后死了九人,其余三人在逃,大家这几天注意安全,小心出行。
天魔说这话的时候,右使洛飞雨那精致的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仿佛这件事情跟自己无关一样。
然而我却很敏感地抓到一个关键词:“水路潜入!”
邪灵教山门大阵此刻可是由洛小北看守,出了这么档子事情,我若是邪灵教高层,第一个要审查的,便是这个堪称“胸不平何以平天下”的天才阵法师。而从我这个角度来看,即便是我没有问李腾飞,但第一直觉告诉我,他们能够潜入这里,说不定真的就是走了洛小北的后门。
洛飞雨虽然是邪灵教右使,但她与邪灵教高层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派有着很大的不同,那就是她不会漠视身边的朋友和亲人死去,而洛小北恰恰是她最看重的妹妹,那飞机场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她,所以她是绝对不会坐视洛小北吃亏的。
旁观者清,虽然我们一点儿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但是不难判断,风暴仍在继续,或许小佛爷露面的那天,便是角力胜负揭晓的那一刻吧?
法会之后照例是休息,这一次我和杂毛小道并没有被安排到西峰处的偏殿过去,刚刚一走到广场台阶下,便有一个白袍女祭司过来请我们,带着我们来到邪灵殿旁边的一处建筑群落。神殿之下,最好勿语,我们小心翼翼地跟着那个长相平凡的女祭司后面走着,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又路过了几座偏殿,终于来到了一处夹在殿宇旁边的地方。
这儿是一处悬空的木殿,外表美轮美奂,充满了艺术感,它小半搭着岩壁,而有大半则探出了峰崖之外,隐隐之间有云雾缭绕,俯瞰整座邪灵古镇,显得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请我们过来的自然是新晋的情魔大人,我们所处的这儿是高层人员的专属休息场所,每一间都隔得一定距离,并且有法阵维护,保持绝佳的私密性。王珊情见到我们很是兴奋,冲过来问我们她刚才的表现如何?我和杂毛小道自然是马屁如潮,各种阿谀奉承,夸得王珊情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杂毛小道适时地问起了王珊情为何实力骤然提高的事情,她的回答是经过了小佛爷的指导和魔体绘制。
我略有些激动,赶忙问她,说小佛爷到底长着什么样子?
这是困惑我许久之事,小佛爷神秘莫测,少有人见过他,所以这答案真的很值得期待,然而王珊情却告诉我,说她也没有看到小佛爷,当时在静室之中,只是听到脑子里面有人在与自己交流,仿佛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而后有一双温暖的手在她身上构造,但很遗憾的是,她当时一下就懵了,并没有瞧见小佛爷。
王珊情还告诉我一件事情,那就是即便那手,也不是小佛爷的,她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仅仅只是一个意识而已。
天啊,小佛爷究竟有多么强大,竟然通过意识,便能够将王珊情点石成金,获得这般的成就?
这样的敌人,让陶晋鸿来跟他干架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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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邪灵圣物,腾飞失踪
前日一聚,王珊情虽然并没有见着小佛爷真面目,然而对于那位传说中掌教元帅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然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十分感叹,说原来还以为闵魔大人就是这天下间有名有数的高手,遥不可及的高峰,然而今日一见小佛爷,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闵魔大人与之相比,十不足一。
小佛爷这才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当属天下第一,举世间,莫有能与之匹敌者。
王珊情魔躯已成,一股萦绕不定的阴寒之气凝于身体之中,给人于强大的威压之感,这还是她初始时难以控制力量的状态,如果能够容她修行一段时间,沉淀下来,返璞归真,只怕又要成为一位名动一方的狠角色,然而即便这样,她对小佛爷的评价也实在太高,堂堂中华,地大物博,人才辈出,这世上有谁能够称得上“天下第一”,这么沉重的身份?
不过小佛爷对王珊情有再造之恩,我们倒也不敢胡乱劝解,只是小声附和着。谈完这几日的奇遇,王珊情便开始交待起事情来,她告诉我们,说这几日总坛暗流涌动,凡事都需要独善其身,一旦发生冲突,遇到两难选择,千万要记住,厄德勒是紧密团结在小佛爷身旁的厄德勒,而不是任何人的阴谋诡计,所能够撼动的。
王珊情意有所指,矛头直接对准了邪灵教高层的某些人,看来她被小佛爷约见过后,已经被面授机宜了,而作为她此时的两个头号手下,自然也分享了她的信息。
邪灵教暗流涌动,隐隐有大清洗之意,在我看来,这应该是小佛爷准备在大动作之前,对教内所有不稳定因素作一些整理,以免在关键时刻被扰乱到自己的计划。
不过整治的对象,我们倒也真的是很好奇,便问王珊情,说大师姐,我俩个呢,是铁了心跟随你混生活,你叫往东我俩不敢往西,叫我们打狗不敢捉鸡,不过总是愚钝,有的事情还是不明白,昨天潜进来的那几个杂毛道士,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呢?
王珊情告诉我们,说青城派的那些家伙,现在已经查明是跟王正孝那个叛徒有关联,你们可能不知道,王正孝是前任左使王新鉴的孙子,当年也是惊才绝艳之辈,甚至一度还成为未来掌教元帅的热门人选,虽然后来沉沦,但是因为他爷爷的关系,地位还是很高的,也正因为如此,使得他能够趁小佛爷这次外出之机,盗取了教内两件至关重要的祭品,其中一件恶魔心脏已经收回,然而还有一面非常重要的令旗,却被他交给了前来接应的外敌手上。
“什么令旗,有这么重要?”
我有些疑惑,然而王珊情也表示不知道,只晓得这东西是邪灵教非常重要的两件圣物,对小佛爷的计划有着至关重要的左右,一件留在小佛爷手中,还有一件则交由右使洛飞雨执掌。
听她这般说,我的脑海突然一下亮了起来,顿时想起了初遇洛飞雨时,她从身上展出一面旗帜来,一番舞弄,竟然弄出无边恶鬼来恶鬼墓令旗!
当初的邪灵教右使洛飞雨,便是凭着这恶鬼墓令旗和魔虫妖灵等等利器,独闯藏边日喀则,力斗十数位佛法高深的红衣喇嘛和千年飞尸,还有我和杂毛小道,身手惊艳绝伦,而那个可以源源不断地制造处汹涌恶鬼的令旗也给我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如今与它齐名的圣器丢失,难怪地魔会如此紧张。
盗走教内圣器,这罪名足以让王正孝永世不得超生,不过他却还是毅然选择做了,并且还借助了外力,能够让他有这般的决断,想来他也是对小佛爷即将要做的事情,产生有了深深的恐惧,而这恐惧,足以支持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和当前的地位。
王正孝没有经过审问便被地魔灭了口,如此匆忙,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也就无人得知了,然而问题的重点在于,这件事情到底会不会牵涉到洛飞雨姐妹,或者说小佛爷到底有没有心思将洛飞雨从邪灵教高层体系中铲除,这一点倒是值得研究。
关于这一点,王珊情告诉我,说明天傍晚的时候,将会召开一场高层人员的听证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如果我们有兴趣,可以作为她的随员参加。
对于王珊情的这个提议我们欣然应下,到目前为止,我们最欠缺的就是对邪灵教高层的了解,如果能够有这么一个机会,相信对瓦解邪灵教会有很大的帮助。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一个重要目的,那就是确定洛小北是否真的有反邪灵教的倾向,倘若是,我们便可以自由通过阵法森严的邪灵教山门,联系上大师兄,然后将这里面的一干高层给一网打尽了。
谈完正事,自有侍者送了餐食过来,王珊情已经筑就魔体,也可以进食,不过她吃的都是保持最大程度能量的血食,整整一只活羊,给她吞噬得连骨头渣子都没有剩下。
我们也有,高层享受的正常午餐可比先前那清水窝窝头要好许多,然而与王珊情同屋进食,实在是需要太大的勇气,所以我和杂毛小道一点儿胃口都没有,浅尝辄止。好在王珊情叫我们过来,也只是表示一下亲近之意,并没有久留我们,而是让我们吃完便出去自由活动。
出了主峰,我们习惯往西边儿走去,在半山腰的山道上面喷到了王永发,这少年瞧见我们欣喜不已,远远朝着我们招手。走近一些,才看到少年那瘦弱的肩膀上背着厚重的行李,一了解方才得知他今天被通知到,准备下到死亡谷里面去潜修了。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我们已经知道死亡谷就在邪灵峰左边的一处深谷底,吊索方才得入,那里有终年阴森潮湿的气候和遍布谷底的灌木林,以及号称死亡行者的阴魔,而在死亡谷与邪灵峰共同的后方,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那里整日有代表着混乱和恐怖的罡风吹拂,将人扔进下面去,不但身体,便连灵魂都难以逃脱。
死亡谷是最接近万丈深渊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养尸地、阴魂栖息所,所以那里的阴气浓重,常年不见光,一年四季都是见鬼的寒冷潮湿,普通人畏之如虎,然而王永发却并不觉得,因为他觉得在那里,自己能够变得足够强大,一直到能够亲手给父亲报仇为止。
同样出于炫耀的心态,王永发告诉我们,说死亡谷最近很受掌教元帅的器重,听说不但支援了一批对此颇有造诣的异族来,而且似乎还对一具尸体非常感兴趣,甚至交待阴魔大人特地从死亡谷中出来,亲自运送那一具死尸……
杂毛小道问是哪具,我们认识么?
王永发张了张嘴,不过话都说到嘴边了又给咽了回去,说上面交待过,不能说的。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触犯了一些规矩,没有再作停留,匆匆离去。目送着王永发的身子消失在侧边下山的小路尽头,杂毛小道左右一看,低声说道:“莫非是……”
他想说会不会就是青伢子的尸身,不过在这邪灵峰上面有诸多设置,为避免泄露底细,他也没有全部说完。
我点了点头,同意他的猜测。
说句实话,一直以来,小佛爷给我们的感觉除了恐怖,就是神秘,对于他,我们所知甚少,即便是邪灵教的高层人物,比如洛飞雨,都没有见过此人的真面目,而仅仅只是一副没有表情的面具而已,到了王珊情这新晋十二魔星的级别,更是连照面都没有见,便完全落入了别人的掌控之中。
能够将一个拥有着巨大实力的聚形恶灵给玩弄于股掌之上,别的且不说,小佛爷关于灵魂方面的造诣,绝对是顶级水平。
越是了解小佛爷,我们越感觉到一阵无力,这般天才的家伙,揭开他的层层面纱,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这个疑问一直困扰了我们一整天,当天下午法会结束的时候魅魔作了发言,再次强调了一点,那就是只有小佛爷,才能够拯救日渐衰弱的厄德勒,只有小佛爷,才能够带领厄德勒完成神圣的目标,走向另一次辉煌。
魅魔的话语可以视为对小佛爷的再一次效忠宣誓,然而让人觉得好笑的事情是,从我们来到谢灵教总坛,除了王珊情之外,几乎没有人见到过小佛爷,大部分代表小佛爷意志的决定都是通过天魔来发布的,就连那个小佛爷一手扶持出来的佛爷堂,以及护堂十八罗汉,都没有人见过。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小佛爷没有出现,其实反而达到了一种震慑的效果。
他越是沉着,越表达出了沉如山岳的城府,以及超卓的实力。
再次下山,路上依旧有血巾黑衣,还是有巡查的人,我们走在小镇街上,也看到白袍者在巡逻调查,一切气氛萧杀。回到小院,我发现瞎颜婆婆已经回来了,正在厨房里面给我们做晚饭呢,打完招呼过后,杂毛小道给我使了一下眼色,让我去厨房帮忙,而他则去屋顶夹层查探李腾飞。
我没在厨房待多久,便被赶出来了,而杂毛小道也很快回来,告诉了我一个十分不妙的消息:李腾飞不见了。
第四十三章 笑狮罗汉,特使身份
“听”到杂毛小道在我后背留下的信息,我当时就是浑身一僵,感觉大事不妙了。
虽然离开之前我已经对李腾飞这小子再三叮嘱了,让他千万不要闹出动静来,更是不能随意离开杂毛小道布置出来的法阵,然而这小子最终还是没有听从我的劝告,玩了一把消失无踪影的戏法。这狗日的没被抓到还好,倘若是再被地魔的人给盯上,落了网,到时候把我和杂毛小道给招出来,那可真连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猪队友啊猪队友,这小子去西北历练那么久,怎么除了坑自己人,就没有一点儿长进呢?
我用无比幽怨的表情看着杂毛小道,多少也有些埋怨他将那个小子招惹上来,随便找个地方藏着不是更好?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理会,而是过来找颜婆婆聊天,查探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这瞎眼婆婆在灶房里面弄晚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昨天有个老朋友有事情找她,就没回来了,今儿中午完事了,就早早地赶回来照顾婉儿了。
我瞧着颜婆婆佝偻的背影,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那就是昨夜出现这突发事件,小镇所有的居民都被勒令宵禁,然而却有人眼巴巴地把她给请上了山去,便晓得她并不仅仅只是一个瞎了眼睛的老太婆那般简单,难道李腾飞是给他发现了,然后扭送到地魔那儿去了?
要倘若如是,外面的院子里不会埋伏着几百刀斧手吧?
我这边心中忐忑,而杂毛小道却是泰然自若,跟颜婆婆聊着天,从做饭聊到做人,聊起了往日的总坛岁月,又谈到了婉儿的教育,以及她那个久未归家的儿子……这个家伙是街头摆摊出身,卖的就是个嘴皮子的功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谁都能够聊到一起来,而且旁敲侧击,不动声色。
不过他厉害,那个瞎眼老太婆却也不差,虽然我从她身上瞧不出一点儿修行者的影子,但是言谈之中却颇为谨慎,滴水不漏,仿佛真的就是个养儿育女的老妇人一般,然而就是她这般作态,反而使得我更加怀疑,她的身份特殊。
就这般聊着天,颜婆婆炒出一盘焖茄子来,让我端出去,我接过来,穿过堂屋往院子里面走,结果听到苏婉在院门口跟人说话,好像还在喊“妈妈”,我有些好奇,跨脚走出堂屋的木门槛,却见佛爷堂特使翟丹枫正蹲在院子门口,与小女孩苏婉说着话,而在她后面,则有一个上身赤裸、金光闪闪的光头佬。
翟丹枫是佛爷堂特使,当初在莽山基地的时候,身份甚至能够和鱼头帮姚雪清、魅魔并立,我也不敢马虎,赶紧把手中的盘子往院子中间的石桌上一放,然后恭谨地上前招呼道:“属下见过翟特使。”
翟丹枫瞧见我一本正经的模样,脸上露出了微笑,淡淡说道:“不必多礼,出外的时候我们在某一定程度上能够代表小佛爷的意志,但是在总坛,我和你们一样,并没有特使身份,只是诸多教友中最普通的一员,所以你这般客气,反倒显得太拘束了……”
她说得如此平淡,仿佛自己真的就只是一个小人物一般,然而从她身后那个光头巨汉身上,我却能够感受到一股荒蛮之气,仿佛里面藏着头暴龙一般,有着这样的护卫跟随,我实在难以把她和什么普通教友联系到一起来。
翟丹枫瞧见我在打量自己身后的那名光头巨汉,笑着与我介绍道:“伐阇罗弗多罗,也叫笑狮,最近这几天总坛有些不太平,所以他跟在我旁边,碰到什么事情的时候也可以搭把手。”
先前为了表示尊重,我只是匆匆瞟了一眼,也不敢仔细瞧,而翟丹枫帮着介绍之后,我这才认真地打量这个光头巨汉,他个儿很高,比我还高出两个头,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气势如山,魁梧健壮,仪容庄严凛然,面无表情的冷脸之上分布着许多蚯蚓一样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示出强劲的脉搏,以及让人羡慕的力量。
这样肌肉如岩的汉子着实让人敬重,我双手合在胸前,做了一个厄德勒的见面礼仪,躬身说道:“你好,强大的教友,我的名字叫张建!”
光头巨汉笑狮并没有理会我,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旁边的翟丹枫笑了,说别介意啊,他们这些家伙就是这样的。
听她这么说着,我终于揣摩过来了,所谓伐阇罗弗多罗,不就是号称“金刚子”,十八罗汉里面的笑狮罗汉么?我曾听闻小佛爷亲自训导了一批邪灵教中的天才后辈,作为佛爷堂的护堂武力,这些人就战斗力而言,并不逊于邪灵教的一流人物,优秀者甚至能够跟十二魔星中次末几位媲美,说得不会是这家伙吧?
想到这里,我再打量了一下光头巨汉的眼睛,发现他的眼球里面并没有正常人类的情绪波动,心中便多少明了,十二魔星这种恐怖的修为从来都是机缘巧合方才能成,便是王珊情这种磨难,也只是勉力登位,骤然间拥有如同他们一般的力量,相比也是付出了许多代价比如此刻如同木偶一般的模样。
我对翟丹枫的说法表示了谅解,面带微笑,领着她进了院子,问她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我本以为她是过来找我们的,然而却并非如此,经过小女孩苏婉在旁边的介绍,我这才知道翟丹枫竟然是她的母亲,也就是苏参谋的老婆。这身份着实让我有些惊讶,在我的眼中,翟丹枫似乎比我还小,没想到竟然已经是这么大的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不过翟丹枫却承认了这件事情,在脱去了佛爷堂特使的身份,她此刻也和许多母亲一般,满怀爱意地抚摸着苏婉小小的头颅,然后与我聊天交谈。她对我说,我和杂毛小道是已故闵魔得意的弟子,魅魔大人曾经跟上面汇报过,说高海军修炼的造诣颇深,不出十年,便能够达到当年闵魔境界,堂内总执事秋水先生对我们很感兴趣,准备哪天见一见我们,不知道我们对佛爷堂是否有兴趣?
“堂内总执事,秋水先生?”我有些疑惑。
“嗯,是的,王秋水。秋水先生是佛爷堂的总执事,目前掌管了佛爷堂的内部运营,他也是佛爷堂唯一与掌教元帅面对面交流过的人。他对你们的经历很感兴趣,觉得如果你们能够入得佛爷堂,说不定会有更好的未来,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考虑的?亡夫曾经是佛爷堂的副总执事,所以在里面我多少能够说得上话,你们若有意向,随时找我。”
翟丹枫亲切地招揽着我,然而还没有谈及实质,颜婆婆便在杂毛小道的搀扶下,端着饭食出来,瞧见她在这儿,脸色似乎变得不太好,生硬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
翟丹枫面对外人长袖善舞,然而对自己的婆婆却是格外礼貌,立刻站起来,微微躬身说道:“我来看一下婉儿,另外,秋水先生有事找你,想让你上山一趟……”颜婆婆眼皮一掀,有些不满意地说道:“人我昨天不是帮你们……算了,唉,连一顿饭都吃不成,走吧,走吧。”
颜婆婆将饭食放在石桌上,然后摸摸索索地回到自己房间,带着一个古旧而散发着血腥气的木箱子出来,交代小女孩苏婉照顾自己,然后与我们说了几句话,便与翟丹枫等人离开了。
瞧着走在最后的那个高壮汉子光溜溜的脑袋远走,我递了一块面饼给小女孩苏婉,然后问她,说你奶奶似乎不怎么喜欢你妈妈啊?苏婉点头,说嗯,我奶奶说我妈妈不守妇道,她想让妈妈在家里面照顾我,可是妈妈从来都很忙,比爸爸还忙,我和奶奶一年四季都很少见到她,所以奶奶不喜欢她……
杂毛小道给苏婉的碗里面夹了一筷子闷得软烂的油茄子,说那你喜不喜欢你妈妈?
苏婉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就有些波光荡漾了,说喜欢啊,她是我妈妈啊,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妈妈呢?而且她现在做的是大事,我可不能打扰她呢,等到时候做成了,那个时候妈妈和爸爸便都可以回来了,我们就能够永远在一起了呢。
听到这孩子幼稚的话语,我的心情沉重,她倘若是知道自己妈妈所谓的大事,道路上浸满了无数的鲜血,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这一顿饭吃得乏味之极,有时候善良和邪恶只在一念之间,而看着这些人为了所谓的力量和教义,却要摧毁那些天真和美好,我心里面就无比沉重。然而这饭还没有吃完,便听到码头那边传来一阵巨大的喧闹声,我和杂毛小道立刻冲出院子,来到街上,瞧见人群朝着码头处涌去,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拉住一个人问,那个人告诉我,说听说抓到逃犯了,还是个耍飞剑的呢!
我艹,李腾飞,你丫有必要这么拉风么?
第四十四章 杀猪匠逞凶,邪灵教死人
一听到这情况,我和杂毛小道连家伙什儿都没有收拾,直接吩咐苏婉在家里面好好待着,哪里都别去,然后抄着院子里面一根柴火棍儿,便跟随着人群,朝着东边河湾边的码头跑去。路漫长,穿过青石铺底的长街,我们足足跑了五分钟才赶到码头附近,瞧见远处那儿已经乱成了一片,外面的人往里挤,里面的人则纷纷往外逃。
在这些人里面我瞧见了这几日的向导金小小,她一脸的鲜血,仓惶地朝着镇子里跑来,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一打量才发现她并没有受伤,脸上这吓人的鲜血却是旁边的人溅到她脸上的,这女孩子常年待在邪灵小镇之中,并没有接触太多血腥之事,之时一个很平凡的孩子,一见到血就神情紧张,我问了她两回,才认出我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外来的家伙被内务堂的人一路追赶,现在正在码头跟守卫和追兵打得正凶,快跑,不要往里挤了。
金小小匆匆忙忙地往认为比较安全的镇子里跑去,还大声喊着我们离开,然而这个时候我们哪里离得开,只得加快脚步,朝着码头那边跑。一路疾行,方才赶到,瞧见一个黑影子正在码头那一片区域里游龙惊凤,与邪灵教诸人斗得正凶呢。
我和杂毛小道赶到外围,但见那一道黑影子气势极足,普通的血巾黑衣和穿着白色祭祀袍的秩序守卫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两者仅仅一接触,人便脆得仿佛玻璃一般,要么碎了,要么飞了,凶猛得无一合之敌。不过在场的倒也并不是没有高手,我看见了五个光头佬,浑身隐隐泛着金色光芒,恰好卡在了一个五行大阵之上,所以虽然那个黑影逞凶,但是终究还是逃不脱他们的掌控之中。
那五个金光闪闪的光头佬,自然是护堂十八罗汉之中的成员,不过那个黑影虽然高速运动,但是瞧他那不高的个儿,鼻孔外翻、牙齿微龅,一脸的麻子,稀疏的头发,一副钟楼怪人的模样,这哪里是那个在西北留了一脸刚毅大胡子的李腾飞啊,分明就是当年的杀猪匠,一字剑黄晨曲君啊?
这丑老头儿当日在洞庭龙岛的时候与慈元阁分道扬镳,便再也没有过消息,却不曾想到居然会出现在这儿来?
他跟李腾飞是一伙儿的么?
我和杂毛小道两人直接就愣在了外围,然而黄晨曲君却没有半点儿停歇,他手中一柄石中短剑,在人群中游离不定,如同那吐信的毒蛇,一直萦绕在他的身旁,护翼左右,轻易不出手,然而一旦剑指作法,那短剑便是嗡的一声响,下一秒立刻会带出一大蓬血花来,接着便是一条性命消陨。
他们是打东边的那片菜园子一路追杀而来的,结果那一路上倒毙了无数伏尸,可见一字剑这天下十大的名头,并不是胡吹的。
不过再强悍的家伙总是有力竭的时候,我瞧见此刻的他身手虽然如同幻影,然而转折之处却有一些迟滞,细细一看,却见他胸腹两处以及大腿左侧都有了伤口,显然是刚才那一路上拼将过来留下的。不过天下十大的名头虽然响亮,但是量变必然会产生质变,蚁多咬死象,何况缠住一字剑的这些人都是邪灵教的总坛精英,更是有护堂十八罗汉这样的强者,我瞧见一字剑被隐隐围住,难以逃脱,前景十分堪忧啊。
果然,两分钟之后,我瞧见黄晨曲君往水边突围不成功,与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硬拼一记之后,飘身后退,立于场中,这才终于停歇下来,陷入僵持。
刚才的那一次硬拼,那个胖和尚固然是身子狂退,差一点跌入湖湾之中,而黄晨曲君也是连退了三步,显然这一路苦战,并非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一场血战,码头到处都是死尸,以及浓郁的血腥,黄晨曲君手持碧绿石中剑,与这五个护堂罗汉对峙,瞧见这些大和尚如临大敌的模样,他哈哈大笑,说痛快,老子好久没有打过这么痛快的架了。许久没有入世,却不知道江湖上竟然多了这么多高手,咱家一字剑黄晨曲君,你们有啷个名号,报出来!
他豪气万丈,睥睨纵横,而那五个金身罗汉却是一脸严肃,不过却也相继曝出了名号。
“沉思罗汉,罗怙罗多!”
“挖耳罗汉,那迦犀那!”
“芭蕉罗汉,伐那婆斯!”
“布袋罗汉,因揭陀!”
“看门罗汉,注茶半托迦”
果不其然,这些家伙还真的跟先前瞧见的那笑狮罗汉一般,表情僵硬,眼睛之中毫无神光,便连说话也是有板有眼,仿佛机器人一般。黄晨曲君听到他们的话语,先是一愣,继而不屑地说道:“好好的人不做,却偏偏要学佛经上面的罗汉,还把人家的名号借来用了。哼哼,我当是什么新晋的高手呢,原来都是些没有灵魂的傀儡,艹!”
这杀猪匠的丑老头虽然出身不高,但是纵横江湖数十载,眼光却是一等一的厉害,瞧出了端倪,晓得这些十八罗汉其实都是献祭了自我的灵魂,而获得的强大力量,这般的力量一板一眼,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尊敬的,脸上也收敛起了敬意,冷然哼声说道:“没想到啊,老子今日竟然是要落在这样的家伙手里……”
能够混迹这般名声的,从来都不是易与之辈,这番时间拖延,固然是让邪灵教获得了调兵遣将的功夫,稳住了阵脚,但是他却也将这长途奔袭耗尽的气力回复了一些,身子一扭,那黑色影子便如离弦之箭,没有朝湖湾,而是出人意料地朝着镇子里面折转回来。
他极善于把握战场阵势,瞧见那些家伙将河湾水路封杀得紧,全无机会,竟然直接朝着镇子这边扑了过来。
那五罗汉已经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防范一字剑从水路遁走,这边倒也是没有多少预备,而且他们的思路比较僵化,反应也并不灵敏,所以一时间却让一字剑钻了空子。堵在镇子这边的是大部分的血巾黑衣,还有如我和杂毛小道这样的人,瞧见一字剑疾冲而来,我们自然是知趣地往旁边闪开,然而有的人却并不避让,一心想要立一个头功,所以也顾不得手上有没有趁手的家伙,直接迎了上去。
那些家伙有心立功,却并不晓得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即便是此刻的一字剑消耗了大部分的体力,然而那把碧绿的石中剑在手,那便是一台强大的杀戮机器,短短几秒钟,又是一阵腥风血雨,那血沫子飞出几丈远去。
不过一字剑势不可挡的攻势却终于被人给拦住了,我瞧见那个留着两撇可笑山羊胡的地魔陡然间竟然从阴影处浮现而出,这个家伙的五行遁术十分厉害,身手却更加惊人,但见他一步跨前,从腰间陡然拔出一件东西,朝着前方一点,竟然将那呼啸而来的石中飞剑给稳稳顶住了。
我这时才瞧见地魔手上拿着的,却是一柄黯淡无光的镔铁判官笔,一经亮出,穿、点、挑、刺、戳,行云流水,竟然将那飞剑惊人的气势给消减于无形之中,特别是他笔尖绘出的竟然是凌空而出的神秘符文,将交手的整个战场给隐隐控住,人在其中,如行于水里,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变得粘滑无比,速度根本提不上来。
每一个能够成就十二魔星的家伙,都是人们不愿面对的敌手,更何况是名列前茅的地魔。
一身重伤的一字剑倘若在平日里,自然不会惧怕这样的对手,将那手中飞剑运足气势,巅峰状态下一剑而过便是了,然而此刻却不敢与这种韧性十足的对手多作纠缠,虚晃了两招之后,一个腾身,竟然再次折回了码头上面,与他交手的则是那五个围上来的护堂罗汉。
高手较量,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一字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当真是个狠角色,一照面便直接拼了命,我们离得远,但见炫目的剑光一闪,那个挖耳罗汉那迦犀那的右臂直接飞了起来,而与此同时,黄晨曲君的背上被三个护堂罗汉拍中,直接跌倒了河湾的水下去。
地魔疾冲而去,瞧见那水波荡漾的黝黑河面,脸色一阵白一阵黑,回头大声招呼道:“还看着干什么,下水追啊,要让他跑了,谁都别想好过!”这一声吼便有二十多个汉子直接下了水,地魔意犹未尽,大声吩咐道:“那个谁,叫骨龙也下水……“
旁边立刻有人应道:“地魔大人,恐怕不行,首席阵法师被叫上了主峰等待质询,右使大人也不在……”
地魔一脸铁青,一巴掌过去,那人立刻捂着脸不再多说话。
码头忙忙碌碌,而又分出人来撵这些围观群众离开,我和杂毛小道心情舒畅地折回小院,刚走进屋子里,杂毛小道耳朵一动,往上一瞧,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那孙子回来了!”
说:
壮哉,我大杀猪匠!
所以说行行出状元,杀猪匠杀邪灵教匪徒那叫一个畅快,去菜市场卖猪肉也定当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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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腾飞服帖,邪灵听证
屋顶夹层里的法阵是杂毛小道亲自所设,白天李腾飞离开的时候,我们在邪灵峰的顶尖儿上,隔得太远,所以没有感应,现在我们都在楼下了,他自然晓得里面的动静。杂毛小道的这话儿让我立刻恨不得上去揪住李腾飞给质问,然而颜婆婆虽然被喊上了邪灵峰,但是她孙女苏婉却还在家里,我们也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好在苏婉这小孩儿比较听话,不多时我们便把她哄得上了床睡觉,又待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没有什么动静了,这才勾住楼板,轻身而上,瞧见李腾飞那厮居然就窝在夹层角落打盹儿呢。
黑暗中的李腾飞抱膝而坐,那把除魔飞剑则放在了他右手随时可以拿到的地方,听到动静,也朝着我们这儿看来,一脸戒备,然而瞧见是我和杂毛小道,绷得紧紧的身子便也松了一些,微笑,然后低声说道:“是你们啊,有没有吃的啊,饿了一整天了呢!”
他的语气轻松,而我却一个滑步直接冲到了他的面前,一把将这个家伙的衣服领子揪起来,寒声问道:“你这狗日的,不是让你别乱跑么?伤还没有好就开始跟我们玩躲猫猫是吧,你想死还是怎么的?”
我这边显得越严厉,李腾飞倒也还轻松了一些,他往后仰,想要避开我的用劲,只可惜他的力量相对于常人来说已经是远远足够了,但是对于我来说还只是小孩儿一般。当试了几下,发现自己的力量与我并不是在一个层级上面的时候,他终于放弃了挣扎,只是艰难地苦笑道:“大哥,能让我说句话不?”
我恶狠狠地放开他,冷声说道:“我倒是想听听你有什么可解释的。”
李腾飞被我松开脖子,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这才说自己刚才去拿一样东西了,这件东西是他们此次前来最重要的目的,为这东西他的师长和众位师兄弟们都已经丢掉了性命,如果失去了,那么他们此次进来就一点儿意义都没有了,所以虽然听了我们的吩咐,但是这件事情,不得不做。
“你去拿的东西,是邪灵教的圣物封神榜吧?”杂毛小道在旁边悠悠地说道。这话儿把李腾飞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朝着角落瞟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说道:“我拿什么东西,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杂毛小道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说道:“王正孝总共就从佛爷堂那里偷了两件东西,恶魔心脏他自己拿着,死前被地魔给搜了出来;而那个可以沟通两界,源源不断地召唤出各种神魔的封神榜令旗,据说交给了与他勾结的青城派手里,而你这般在意,想必是落在了你的手上,对不对,李腾飞?”
听到杂毛小道直接将自己的名字说了出来,这络腮胡猛男直接就晕了——昨天夜里的时候我们并没有怎么跟他交谈,治伤布阵,连盘问都没有兴趣,而此刻却直接将他的底细给点了出来,怎么让他不惊讶呢?
果然,李腾飞却是给吓了一跳,问我们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我们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来历,而我也就故作高深,指了指那把除魔飞剑,说不但知道你叫李腾飞,还知道你是青城山老君观的真传弟子,嘿,你这几年在西北萧应忠手下干活,就只是吃沙子了啊,他就没教一教你凡事需要多动点脑子么?别以为自己有把破剑就了不起了,信心万丈啊,知道这是哪里不?邪灵教总坛,这里面随便找出一个人来,爆你菊花跟玩儿一样,知道不?
李腾飞给我劈头盖脸一顿贬低,有点儿不高兴,在旁边辩驳道:“我们没有冲动,这一次来可是有镇场子的大人物!”
“大人物,就一字剑那杀猪匠?”杂毛小道指着码头方向,淡淡说道:“知道刚才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就你们当作底牌的那个家伙,现在给三个力有千钧的胖大和尚一掌拍在背上,直接给轰到了河湾里面去了,死活不知,现在邪灵教正在水里捞人——知道那水里面有什么不?整整一条祭炼百年的幽冥骨龙,要是被它盯上了,别说他一个黄晨曲君,来十个,也白搭!”
听到我们两个在这里口气甚大地教训着他,李腾飞的脸霎的一下就白了,感觉自己就像一个羊羔子进了狼群,有一种浑身都被人看透了的感觉,张了张嘴,这才弱弱地问道:“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呐?”
杂毛小道不耐烦地说道:“我们是何方神圣,轮不到你来打听。李腾飞,你给我听着,你这伤还没有好利落,这几天最高跟我窝在这里,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任务,但是我只告诉你一句话,就目前为止,活着永远比死了重要,无论是对你,对你身后的那些人,还是我们,都一样,听到没有?下回再有私自出去的事情发生,就不麻烦邪灵教的小朋友了,我一个手指头,就灭了你,免得暴露我们的身份,知道不?”
杂毛小道这霸气的宣言果然镇住了李腾飞,这孩子终于服服帖帖地点头了,说好,我以后不乱跑了。
真正的牛逼要有着足够的实力来匹配,李腾飞昨夜伤重昏迷,差一点儿就死了,早上全身的伤却都好了许多,而我们又对他的来历、底细和传承都一清二楚,这样一来,他再也没有脾气;更重要的事情,是我和杂毛小道根本就没有盘问他,让他绷得紧紧的心弦都落了空,这才没有出什么幺蛾子。
这家伙老实了,杂毛小道这才下去给他弄一点儿吃食,李腾飞这家伙在萧家大伯麾下倒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学着,旁敲侧击地问起我们的身份来,给我好是一通训斥,这才不敢多言。
虽然不愿意告诉我们接应的人员安排,但是李腾飞却透露了另外一个信息,那就是最早还是王正孝联系的他们——据王正孝说,他在邪灵峰上面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小佛爷这几年来一直在准备一个大型的祭祀,对象是全能神,而通过血祭以及其他阵法的手段,小佛爷将召唤出传说中能够毁灭世界的凶神大黑天来,如果真的让他成功了,那么整个世界的规则就变发生改变,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人都有可能被杀死。
而即使是少部分能够活下来的,也都需要成为小佛爷的傀儡,方才能够得以存活。
正是这个消息,使得王正孝最终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破坏小佛爷的计划,因为人生一世,除了所谓的力量和权力,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是可以去追求的,比如父母亲人,比如兄弟朋友,比如爱人,又或者沿途那些美好的风景……
李腾飞的说辞跟王正孝临死之前说的差不多,并没有什么新意,不过多少也代表了他足够信任我们的意思。安顿好了这位爷,我和杂毛小道这才回到了房中来,朝着外面担忧地瞧了一眼,不知道跳入水中的一字剑能否逃脱出邪灵教的追捕。
先前一字剑血战码头,生死时刻也显示出了自己恐怖的战力来。高手对决,双方的搏斗都显示出了强大的战斗力以及对整个场面的掌控力,还有许多只有生死之间才会出现的战斗直觉,而这些都是一场宝贵的财富,无论对我,还是杂毛小道,都是有着很重要的作用。
虽然得到许多礼遇,也受到许多邪灵教高层的赞扬和认同,但是我和杂毛小道终究只是一个小喽啰,所以也没有什么渠道去打听一字剑是否有被抓到,而今夜的禁宵又是特别的严厉,所以我们此刻也不能直接撞到枪口上面去,没有办法,只得闭目而眠,等待明日的到来。
次日的时候我们又是早早地上了邪灵峰,这回路上好多人都在讨论昨晚的事情,昨夜瞧见过一字剑出手,十步杀一人的那种威势,使得好多人都有些胆寒,为黄晨曲君那种恐怖的杀伤力而震惊,而更多的人则在将注意力集中在了为何防守如此严密的邪灵教总坛,怎么会漏了这么多家伙潜入进来呢?
矛头开始被人有意识地引导到了今日奉命接手山门大阵的首席阵法师洛小北身上来,我不止一次地听人说起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为何以前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内奸,而洛小北一接掌总坛山门之后,就漏了这么多的老鼠进来呢?
这件事情实在是很难解释,不过也没有人向我们解释,一天的法会又在漫长而繁冗的祈祷声中结束了,而在散会之后,有一个身穿白色祭祀长袍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让我们先别忙着下山,情魔大人吩咐了,说晚间的时候有一个听证会,她到时候会和我们一起参加。
于是在等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朦朦的太阳落下,大地陷入黑暗,而在这个时候,在邪灵峰左边的一处偏殿之中,举行了针对近日来一系列事件的听证会。
说:
要审大咪咪了,你们说到底怎么审呢?
提个具体的意见来嘛,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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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石匠背景,小北有罪
听证会被设在邪灵殿东侧的一处偏殿里,这里正中没有摆放着什么威严的神像和各种宗教物品,而是一张宽阔的环形长桌,用粗糙的火山岩打磨而成,显得厚重无比,在桌子的正中处摆放着分规曲尺和书本共塑而成的雕刻,这石雕被刻意打磨得十分粗糙,底座之上,则被镌刻着“世界新秩序”的中文繁体字。
长桌末端,有一张粗糙黑曜石雕刻而成的座位,靠椅后面则有一个精致的天平雕饰,这就是所有接受质询者的位置。
当然,这个位置一般来说是很少有人能够坐上去的,因为一般的小角色只怕更多的会出现在地魔大牢的刑具房里,接受着肉体和精神层面的双重折磨,唯有身份和地位达到一定程度的大人物,方才能够坐在这里,比如此时此刻的洛小北。
我再一次近距离地瞧见了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子,她依旧是一头栗黑色的短发,人瘦了一些,脸蛋变得有如西方人一般立体,清丽中又凸现出假小子的个性,不过这一次的无妄之灾对于她来说似乎打击颇大,瞧见她那眼神里面有些空洞,跟往昔见她时那五彩光芒,有着很大的差别。
那个时候的洛小北,仿佛世界都在她脚下,而此刻则多了几分消沉,显然是已经被这个残酷的世界撞得灰头土脸了。
我和杂毛小道跟随着新晋情魔,一起来到了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偏殿之中,那石制长桌很长很大,但是像我们的这般随员却并没有资格坐上去,只有在旁边规规矩矩地站着。此次的与会者很多,所有说得上名字、说不上名字的高层差不多都来了,我瞧见洛飞雨在长桌尽头附近,面无表情地将自己缩在那宽大的座椅里。
殿中油灯的灯芯跳跃闪烁,将她的脸给掩藏在了阴影中。
照例,这场质询是由天魔来主持的,当所有的人都来齐了之后,他拿起手中的小铜锤,朝着前方桌子上面的一个石磬轻轻一敲,一道清越的声音传了出来,场中立刻陷入了一片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桌两头,这边是主持官天魔,而那边则是邪灵教的首席阵法师,年龄还没有满二十岁的少女洛小北。
天魔主持邪灵教中事务数十年,威望甚重,目光环视一周,所有人的心头一沉,感觉到了凝重的压力,而这个时候,他才缓缓地说道:“请罪控提起人出场。”
一个纺锤体型的大胖子气喘吁吁地挤到前台来,这人是地魔的头号手下肥猫,别看他一脸憨态可掬,但实际上却是个十足的刽子手。
长桌落座的都是邪灵教的高层大佬,根本没有他的位置,不过在天魔旁边有一个公诉台,专门为了罪控提起人准备,那胖子走上台去,然后小心翼翼地翻出随身的文件,开始讲述起了这几天王正孝与青城派勾结的叛变过程来。
洛小北是因为受到王正孝叛教案而受到的牵连,对洛小北的质询环节只不过是通报会的其中一个环节,而肥猫所说的事情,也正是这几天内务堂对于王正孝叛教案的最终解释,所以大家听得都比较认真。
事情的经过正如当日我们所见,以及昨日李腾飞交待的一般,不过王正孝这叛教的理由被经过刻意地精心修改,变成了野心家心怀不轨,图谋大业,期望通过阻挠邪灵教伟大事业的进程,来达到如自己爷爷一般重新执掌邪灵教的险恶目的。
就如同以前的封建王朝一般,谋逆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为了维护正统,一旦将这个理由搬上台面来,基本上就是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了。我闲得无聊,站在人群的身后,通过偏殿的摆设、长桌之上的雕饰,以及整个通报质询会的流程,总是感觉到有许多西方那个自由石匠组织的影子。
沈老总创教一百多年,而这布置和规矩便也延续了一百多年,自从1759年末瑞典东印度公司卡尔王子号到达中国,那兄弟会便开始在中国流传,中山先生发动辛亥革命时借助的洪门力量,采用的也是与兄弟会相同的标志和英文名,由此可见其影响力。
王正孝本人已经死去,因为他爷爷的缘故,在教中的地位虽高,但这些年来在邪灵教总坛也只是一个荣誉祭祀,一直都过着最普通的苦修生活,没有手下,相熟的朋友也并不算多,几个负责照顾他生活和看守老宅的家人也都给内务堂抓了起来,所以他的叛变过程以及定论,都没有什么好争执的。
审问死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打击活人,很快便进入到了对于洛小北的质询环节来,肥猫盯着长桌尽头那个略显得有些无聊的短发女孩,一双眼睛里面露出了锐利的光芒,高声说道:“与王正孝勾结的青城派潜入总坛,虽然被内务堂及时打击,但是却还是有个别漏网之鱼逃出,而我教圣器封神榜也流落在外,此一大罪也;其二是勾连一字剑黄晨曲君,在码头进行大肆杀戮,昨夜一战,我总坛共造成四十五人的伤亡,损失惨重而我所要质疑的就是,什么时候我厄德勒总坛变成了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呢?”
这罪名相当严重,要知道邪灵教立教一百多年来,总坛一直都是鲜少有外人能够进出,然而现在却潜入了这么多的外人来,更是给教内带来了巨大的损失,也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丧失了安全感,于是这些人的目光也都投向了新任的首席阵法师洛小北身上来。
面对着众目睽睽的注视,洛小北并没有觉得沉重几分,而是抬起头来,直视众人,淡淡地说道:“对于你们的怀疑,我前些天也作过了推演,发现我们的护山法阵之中,存在一些漏洞,一开始我还以为只是因为水文变迁而起,后来才晓得那是被人刻意留下来的暗门,所以理论上来说,我怀疑是护山法阵被人动了手脚,所以这些人才有机会潜入其中……”
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洛小北拿出了几张白板来,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然后有板有眼地当场推算起来。
她算得认真,然而在场之人虽然个个都粗通一些阵法推演,但这个短发女孩对于阵法结构的推导实在是太过于深入,一个教授跟一群初中生讲解微积分,这场面并不难想象,即便是目光如炬的邪灵教高层,虽然也能够了解这里面的奥妙,但是却并没有耐性听洛小北在这里避实就虚地计算完毕。
在忍受了十多分钟之后,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伙终于站了出来,举手阻止道:“好了,不要再舞弄你这点儿小聪明了,据我所知,这护山法阵可是由当年号称‘阵王’的右护法屈阳设计并且亲自构造完成的,虽然那个家伙最终叛教身死,但是这并不能辱没他的水平,自阵成之后的一百多年间,就没有发生过一起外人擅闯总坛洞天福地而能够成功的案例,为什么你一上任,就发生了呢?”
此话为诛心之言,洛小北真的有一种黄泥巴落到裤裆里,不是翔也是翔的挫败感。
为了不蒙受冤屈,这短发女孩还是继续辩驳道:“仓鼠,你藏身于帝都,能够在大内脚底生存,应该是很了解法阵的运作原理,怎么会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来?屈阳是我这一生最敬佩的前辈,他在阵法之上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百年来无出其右者,然而越是如此,他动的手脚越是寻常人所难以查出,你看看我刚才的推导便知道我能够推敲出来的,也只有五处而已,倘若这些暗门没有被堵上,说实话,我们赖以坚壁的山门大阵,不过就是一块遮羞布而已!”
“危言耸听!”仓鼠不屑地说道:“你故意说得如此不堪,不过就是为了掩饰你与自家表哥勾结的事实吧?”
“你说什么,你他妈的再说一遍?”仓鼠的语气轻蔑无比,使得洛小北暴跳如雷,立刻就发飚了,直接想要冲出来打人,却被人死死摁在了座位上。
一群人吵闹不休,场中秩序一片混乱,天魔连着敲了两回石磬都无效果,最后冷着脸挥手,看护洛小北的那个光头壮汉脸上一抹冷笑,沙钵大的拳头打在她的小腹上,将其打成了煮熟的河虾,这才消停一些,杂毛小道死死盯着将自己的面容隐入阴影之中的洛飞雨,却发现她似乎并没有管自己最爱的妹妹,面无表情,宛如最美丽的雕塑。
一场争辩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双方唇枪舌剑完毕之后,邪灵教高层开始进行表决,首先是左使,他选择了弃权,而右使选择了无罪,然后天魔也选择了弃权,再之后,陆续有人举手,一声又一声的话语彻底击打着洛小北苍白的面容:“有罪!”
“有罪!”
“有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