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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章 贵客驾到

    慈元阁少东家对我和杂毛小道似乎十分感兴趣,一进屋子里,便满怀欣喜地想要与我聊一聊人生和理想,以及过往经历,却不料村口这时传来一种悉悉索索的古怪声音,细细一听,却有些像是那长蛇游动,贴地而来的声响。

    听到这声音,我们所有人的心脏不由自主地都提了起来,仔细想一想,来的那东西倘若是那真龙,必然能够感知到地面上任何的动静,一旦我们随意走动,它必然仓惶逃离,远走湖中。

    这想法使得我们浑身绷得僵直,都不敢动弹,惟有直勾勾地往窗外望去,不过等了好一会儿,却都没有发现那玩意爬近,而是感觉它在村口的周围游绕了一圈,却迟迟不肯进来。

    我早已开启了遁世环,将气息收敛,心中多少也有些忐忑,这真龙一身是宝不假,但倘若真的当它是那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肥肉,那可真的就有些异想天开了。

    龙是什么?它首先是一种祥瑞之物,其次,还是一种极为恐怖的图腾生物,且不说它在传说中那种行云布雨的本事,单说它本身单纯拥有的那体形和力量,都不是我等凡人所能够想象的,相信自己、拥有信心是一回事儿,但倘若真的与这样的生物交手,说句实话,这世间有几个人,心里有底?

    那村口的东西将至未至,正等得着急,头顶上突然传来瓦片轻微的响动声,我的身子一弓,右手不由自主地摸向了鬼剑,想着莫非是那道黑影再次返回来了么?

    这时从屋顶跃下来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们的窗边,背部紧紧靠着窗户前的墙壁。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这诡异的宁静让我屡次忍耐不住,准备拔起鬼剑,朝着这两人砍过去了。不过我终究是忍住了,现在敌我情况不明,此间的情形颇为诡异,外有孤鹰巡空,内有大阵相连,各路人马,群贤毕至,贸然出头的下场必然是不太好的。

    死一样的宁静之后,一声熟悉的声音低沉响起:“姐,怎么回事,客海玲他们不在,鱼头会的人也不在,地上倒是一堆根本动弹不得的破烂符兵,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虽然刻意压低了语调,但依然清脆如黄鹂婉转的声音,我的心中一跳,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阴霾洛小北,没想到她们竟然也参与进来了,而旁边那个被叫做“姐”的女子,应该就是邪灵教右使洛飞雨吧?

    果然,洛小北这边话音一落,旁边那个女子便也低声回答道:“这里刚才应该是发生了一场火拼,客海玲和鱼头帮的人不敌,逃遁了,不过看天上那阵法依然还在维续,说明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转入了暗处唉,客海玲这个老太婆自从男人死了之后,性子实在是太偏激了,手段血腥,竟然将这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害大半,这事情一旦暴露出来,只怕这里风声鹤唳,我们又要受到官面上的镇压了!”

    “小佛爷不是一直说么,一旦他的计划成功,所有的阻力将不再是问题,到那个时候,天下间就再也没有谁能够阻止他了,他便是行走在人间的王,想要做什么,便能够做什么,些许性命,些许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洛小北酸溜溜地说道,听得自家妹子这般说起,玲珑剔透的洛右使自然知道她是在说反话,只是长长叹息,说小北,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干什么,只不过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在我们这边,所以你万事都要小心,也不要胡乱表达自己不同的意见,小心隔墙有耳,你知道的,佛爷堂的势力越来越大,小佛爷对一应教务基本上都能够一言而决之,姐姐现在在教中的日子也很难过,真正出了事情,我也帮不了你。

    洛右使说起话来语重心长,而洛小北也知道厉害,不再多言,只是撒娇一般地说道:“哎呦,姐,我知道啦,你最近越来越像老妈了,啰嗦!嗯,现在到底什么个情况,不是说新入教的杨供奉也要过来么,怎么到现在也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洛右使黯然说道:“谁知道?这客海玲是杨供奉的心腹,此番洞庭湖的整个计划,也是他所提出来的,他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搞砸得。至于我们,来走一个过场便是了,只要不让别人瞧见我们心中的芥蒂,一切和和气气,那就最好。”

    洛小北一肚子气没出发,不由得使劲儿踢了一下墙,这妮子力气甚大,整面墙都仿佛要塌了一般,吓了我一大跳,正心惊胆战间,洛小北说话了:“那个杨供奉仗着自己的江湖地位高,修为厉害,屡次想要将姐姐你这右使之位弄下来,让他坐,咱何必帮他,照我说,直接回去便是了,何必要装着这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说来谁信?”

    洛飞雨又是一声叹息,那叹息里藏着满满的无奈,说杨供奉要的可不是我这有名无实的位置,左使、甚至掌教元帅,那才是他的目标。

    洛小北嘿嘿笑,说也不知道小佛爷怎么想的,竟然引狼入室,总有一天他会吃亏的。对了,姐,你和小佛爷的婚事有进展没?要不然你嫁给他吧,到那个时候你就是佛嫂了,咱们一家人,妥妥的嫡系了,何必像现在这般害怕?

    洛飞雨断然否决,说小北,不许再说了,我与小佛爷,绝对不可能的……

    “这件事情外公在世的时候就说起了,为什么你一直拖着不肯答应,按理说,抛开那心计长相不算数,小佛爷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豪杰,也没有委屈你啊?难道……难道你真的喜欢茅山的那个杂毛臭道士?”洛小北发出了狐狸一般的笑声,颇多调侃,不过那洛飞雨却是无比严肃,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倘若在碰到他们,我一定要让他们饮恨在我的剑下……”

    洛飞雨的口气十分严肃,然而我莫名地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味道,颇有些怪怪的,说到这儿,洛小北也有些疑惑,说姐,我在岳阳城里,私底下见到了他们两个嘞,那个臭陆左,茅坑石头一样的臭脾气,不过修为好像变得厉害了很多,让我都感觉到害怕呢,你说这洞庭湖上下,前来凑热闹的人多得如过江之鲫,但是真正能够将客海玲他们逼走的,却没有几人,难道今天晚上这场面,他们也有参与?

    洛飞雨忍不住笑了,说也有可能哟,说不定他们两人正在对面看着我们呢……等等,对面真有人!

    这洛右使说着话,下意识地朝着对面望去,却发现了对面的土房子里有人影晃过,她毫不犹豫地提醒了自家妹子一声,手果断一抬,那把秀女飞剑便朝着对面的房子倏然射去。

    秀女剑在空中划过,很快,一道女生的尖叫,和玻璃破碎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洛飞雨和洛小北两人箭步如飞,朝着那边飞扑而去。

    在屋子里蹲了半天墙角也不敢动弹的我和慈元阁少东家终于站了起来,方志龙拉着我的胳膊,紧张地说道:“陆大哥,刚才那声音是我妹……”

    惹事的自然是他妹,要不然依杂毛小道的修为,哪里能够这么轻易就被洛飞雨发现,那姑娘只怕是听人议论我们两个,忍不住探头来瞧,想看看洛氏姐妹长得到底好不好看。不过这会儿她估计应该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因为洛飞雨却是要了她好看。

    但听那秀女飞剑倏然而出,击破了玻璃之后,在那房间里一阵叮叮作响,却是杂毛小道出了手,用雷罚与其交锋对峙。

    这雷罚秀女虽然早已相识,彼此飞剑来去却是头一回。这一方是流传的古剑,另一方则是新晋的法器,各有千秋之处,一时间叮叮当当,打得颇为热闹。土屋中空间太小,杂毛小道施展不开,一脚踹开大门,直接冲出来,雷罚一个旋转,将那把秀女剑直接给甩向了夜空。

    瞧见这屋子里间冲出来的,竟然是杂毛小道,洛飞雨颇有些惊讶,手一招,那秀女剑飞回手中,秀眉一蹙,沉声喊道:“竟然是你?”杂毛小道明人不做暗事,嘿然笑着打招呼道:“飞雨妹子,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洛小北在旁边警戒,瞧见从屋子里面跟着出来的方怡,眉头一挑,说哎哟,几天不见,又把到一个小妹妹,我说道士哥哥,你这泡妹子的手段倒也不错啊?

    洛飞雨面无表情地冷声哼道:”之前分别时说过,再次见面,依然是敌人,生死相见,来吧,动手!“她说得残酷,手上却也不慢,手呈剑指,准备冲将上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道硕长的黑色长影突然从小巷子中蹿出,浑身腥气浓烈,信子长长,正朝着灵棚处的那一堆昏迷的村民,游动冲去。

    邪灵教一直等待的贵客,终于出现了!

第十八章 悲愤欲绝的湖泥地龙

    在瞧见那条准备去吞噬灵棚村民的硕长黑影,我眉头一皱,心中立刻了然这不是真龙。

    何谓真龙形象,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项似蛇,腹似蛇,鳞似鱼,爪似凤,掌似虎,是也。其背有八十一鳞,具九九阳数;其声如戛铜盘。口旁有须髯,颔下有明珠,喉下有逆鳞。而那条从黑暗中钻出来的长影,身长三丈,浑身有如穿山甲之鳞甲,尽是污垢,头似鼠,身下百足,外形简直就像一条放大版的蜈蚣,或者马陆。

    这畜牲浑身土黄泛黑,爬动时地上的沙石淅沥沥地响动,有点儿沙漏的声音,然而那速度极快,泥浆飞溅间,已然冲到了灵棚跟前,将刚才散落前方的麻将桌给一下掀翻,张开三瓣相连的丑恶嘴唇,准备一口咬中里面的村民,吃个囫囵儿饱。

    而就在此刻,一白一黄两道光划空而过,朝着这长虫的身上刺去。

    长虫身上的鳞甲都有巴掌一般大,又硬又韧,飞剑全力施展,竟然扎不穿透,不过即便如此,那头长虫还是受到了惊吓,放弃了即将到嘴中的食物,倏然转身,前端昂起,老鼠一般的脑袋上面有三双泛着绿光的眼睛,阴晴不定地凝视着面前这两位发剑的男女。

    “湖泥地龙?”

    我旁边的慈元阁少东家瞧见那长虫,不由得一声惊呼,我回过头来,低声问他,说你可识得这玩意?

    少东家点了点头,说我在家传古籍中曾经看过绘图,这东西是一种史前巨虫,常年生活在大江大湖下面的淤泥中,以鱼虾为生,虽生于水,但为土属,更是精通火性,以前古人见了,只以为龙,便以“地龙”称之,后来发现有异,又加了前缀辨别,不过即便如此,这畜牲还是极为厉害的妖物,浑身铁甲,精通五行之三,一旦发起狂了,少有人能够对付。

    我说这东西既然是史前之物,怎么还能够留到现在来呢?

    慈元阁少东家摇头,说洞庭湖乃古之云梦泽,广阔接近千里,在大湖深处,潜藏着许多上古异种,它的存在并不算稀奇,更加珍惜的物种也有的是,奇怪就奇怪在前几日的湖蛟,今天的湖泥地龙,这些东西平日里都只会缩在自己的领地,从来都不会上岸乞食,现在却纷纷临岸,只怕事有蹊跷啊?

    他这般说,我便想起了当日在藏地,听闻那剑脊鳄龙也是洞庭湖云梦泽中,镇压水眼之物,洞庭湖有水道直通天下水脉,故而现身天湖之中,最后身受屠戮,落了个拆骨扒皮的下场,便是杂毛小道的雷罚剑里,也有此物精血莫非那剑脊鳄龙,也是因为此遭变动,才仓皇逃离的?

    这些故往旧事暂先不谈,那湖泥地龙昂扬上身,与杂毛小道和洛飞雨巍然对峙,而杂毛小道却并不在乎这条面目丑恶的长虫,而是朝着洛飞雨冷声哼道:“真好笑啊,都已经将这村子杀得血流成河了,想不到你居然还会顾忌这些无辜村民的性命?你刚才为何要回转长剑,直接朝着我心窝子刺来便是,那岂不就是一了百了、了么?”

    杂毛小道血淋淋地讽刺让洛飞雨面皮红红,分外妖艳,虽然连我都知道这小村灭门案与洛氏姐妹无关,但是杂毛小道的这般说法,她们也反驳不得。

    当然,像洛飞雨这么骄傲的女子,自然也不屑于跟杂毛小道解释什么,长剑陡转,竟然真的就直接朝着面前这道人刺去。

    杂毛小道的飞剑之技,最初还是从洛飞雨这边传承而来,虽然后来又蒙得陶晋鸿嫡传,但是模子里的手法还都是一样,所以洛飞雨这边一出剑,杂毛小道便能够预防,一个铁板桥躲过,翻身而来,又与洛飞雨对拼几招,一来一往,气势都颇为凶狠,生死之间性命反转,不知道有几多危险。

    这两人一搏命,我们没看懂,那湖泥地龙也没有瞧明白,不知道这对奇怪的男女到底在做啥,它全身戒备,连脖子上面的鳞甲都立了起来,结果半天竟然根本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于是也不再理会,转过头去,再次张嘴,朝着地上那个昏迷的村民咬去。

    泥湖地龙正流着口水,准备大快朵颐,结果叮、叮两声,脖子上面又中两剑,火花飞溅。

    这畜牲连忙将脖子一缩,愤怒地长嘶一声,回头一看,瞧见这对狗男女居然在自己就食的那一瞬间,对自己又下了黑手。我藏身在对面的土屋里,隔着窗户瞧见了那头泥湖地龙猛然回头来时,那狰狞扭曲的面容,三对六只泛着绿光的眼睛里,写满了悲愤。

    我猜想那畜牲心里,必然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果然,它没有再理会灵棚里的这将近三十份的美妙食物,而是尾巴一拍,朝着杂毛小道和洛飞雨激射而来。这泥湖地龙身长三丈,腰围如橡木酒桶粗细,浑身鳞甲坚韧,便是那飞剑都刺穿不了,一旦发起狂来,那真的是坦克一般,势不可挡。

    杂毛小道和洛飞雨都不敢掠起锋芒,纷纷闪开,至于洛小北和少东家妹子方怡,则一追一赶,朝着我们这边跑来。慈元阁少东家本来还藏在土屋子里,瞧见自家妹子被那洛小北追得四处跑,立刻便坐不住了,转身朝着门口冲去:“陆哥,我得救我妹子,暂且告辞了!”

    少东家一声招呼,夺门而出,我从窗户中望外面仔细一瞧,却见那方怡并不是洛小北的对手,给那狠毒的小娘子逼得没头苍蝇一般逃。不过洛小北并没有起杀心,而是在戏耍,将慈元阁这小公主给吓得哇啦哇啦地大叫:“哥,哥,救我……”

    少东家方志龙从屋子里冲出,手中一把寒铁青锋,与洛小北接上了手,两人拼斗,几招过后,方志龙被洛小北一脚给踹开,滚落在泥地中,瞧见面前这狼狈的两兄妹,洛小北一脸傲气,说这一对狗男女,实力不咋样,倒是挺情深意切的。

    她这般奚落方家兄妹,而我则摸着鼻子,缓缓走出来,咳了咳,纠正她的话语:“人家是兄妹,可不是别的什么,你想搞事情,最好先调查清楚,再说话……”

    洛小北见我从土屋子里缓慢走出来,眉头一掀,恨声说你果然也在,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回过身子,将大门直接踢开,指着里面吊在梁上被风吹得直晃悠的尸体,脸色阴霾地厉声喝道:“你看看自己做的恶事,便知道我们过来做什么了……”

    洛小北视线瞄到了那具垂落四肢的尸体上,那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长年艰苦的农活和水上作业,让他整个人显得十分苍老,一头白发,眼睛充血凸起,脸上是大块大块的尸斑,滴滴答答的尸液滴落下来,让人心中既害怕,又心生怜意。

    瞧见这场景,洛小北的语气也软了一些,弱弱地解释道:“我跟你说过,我不是邪灵教的人,这些都是客海玲做的,跟我们两个是没有关系的……”

    我呵呵一笑,说没关系?好一个没关系,那你们还出现在这里,对我们刀剑相向干什么?做就做了,何必遮遮掩掩,洛小北,你这样子,我很瞧不起你!

    听到我在这儿冷笑,洛小北的俏脸憋得通红,沉默了几秒钟之后,瞬间爆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是啊,我虚伪!不过你不是很厉害么,你这么有正义感,干嘛不救他们?就知道怪我,就知道怪我,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一口就回绝了,现在又知道来装道德崇高的正义人士了?当初你干嘛畏畏缩缩,事不关己呢?你这个浑蛋!”

    洛小北一边骂一边哭,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转,瞧得旁边的慈元阁少东家和他妹子有些发愣,不知道刚才这个如狼似虎的凶狠小婆娘,怎么变得这般多愁善感,委屈满满了。

    我被洛小北一通骂,也感觉有些耳朵热,小人物便是这样,遇见不平事就愤愤不已,然而事到临头又只知道躲避。正心中惭愧,突然听到杂毛小道和洛飞雨几乎同时喊道:“躲开!”

    我抬起头,瞧见那头湖泥地龙舞动着自己上百条小短腿,正飞速朝着我们这边扑来。

    邪灵教在此布阵,是为了吸引真龙前来,谁知李逵变成了李鬼,出人意料,不过这李鬼却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全身甲胄,刀枪不入,又有一身蛮力,寻常手段施展不得,而这般高速冲来,我们哪里能够扛得动它的撞击,唯有抽身后侧,朝着房子旁边绕去。

    我、洛小北和方氏兄妹都朝着旁边跃开,那畜牲便也蠢,直接撞进了屋子里,浑身一摆动,那小三间的屋子顿时轰隆一阵响,终于垮塌了下来。

    我支使慈元阁少东家和他妹子赶紧离开,也顾不得与洛小北磨嘴皮子,抽出鬼剑,朝着那露在外面的长尾斩去。我全力施展,然而锋锐之极的鬼剑砍在上面,却是给直接崩了回来,我的双臂都还一阵酥麻。这奋力一剑仅仅崩飞一片鳞甲,而它的尾巴倏然抽动间,拍在鬼剑上,我手里一阵酥麻,人便跌飞在泥地里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阴恻恻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没想到啊,在这洞庭湖边的小村子里,我们竟然还能够相见。天意啊,天意!”

第十九章 飞雨远离,好戏开场

    那湖泥地龙钻入土屋里面,一通乱搅,竟然将整栋房子给直接弄得垮塌,那砖石梁瓦纷纷跌落而下,砸在了它的身上,好是一番掩埋。

    这畜牲一身鳞甲,便是飞剑攻击、鬼剑劈砍,也尚不得入,那些寻常砖石对于它来说只是毛毛雨,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只不过分量在这里,一时之间也脱不得身,而听到这声阴柔而熟悉的声音,我抬头往不远处的屋顶瞧去,却见一位青衣道人,卓然而立于瓦片之上。

    这天色黯淡,唯有灵棚处有百瓦灯泡照耀,面前瞧见这人身形清瘦,白发苍苍,颇似个神仙人物,只可惜脸上一片烧伤,脸面几乎挤成一团,不能仔细描绘,怕吓坏了小孩儿,简单一句话,实在如同索魂恶鬼一般恐怖。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正朝着我这边冲来的杂毛小道不由诧异叫道:“杨知修,你竟然没有死?”

    听得杂毛小道这般说起,我的心脏也倏然一沉,顿时记起了屋顶上那人到底是谁了。

    “十年前陶晋鸿,十年后杨知修”,在杂毛小道恩师陶晋鸿在后山生死洞里闭死关的时候,杨知修已然从当年十大长老中排名最末的一位,一跃而成为了茅山最有实力的修行者,实际上的第一人,那时候我与杂毛小道苦战,竟然也敌不过他,倘若不是陶晋鸿出山,只怕所有人都会落入他的算计之中。

    当日杨知修逃入后山,陶晋鸿搜寻一番而不得,我们只以为此人死了,或者在某个未知空间中飘荡,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再现江湖,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番姿态。

    瞧着他接近毁容的外表,想来在逃离茅山的那段时间里,他必然也是遭了不少的罪。

    而洛小北和洛飞雨刚才对话里面的杨供奉,莫非便是此人?

    想到这里,我心中也多少有些理解,原来杨知修消失无踪影,却是投靠了邪灵教中,还担任供奉一职。

    面对着杂毛小道的质疑,屋顶之上的杨知修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用一种极为沧桑的语气缓缓说道:“是啊,当年那个骄傲而意气风发的杨知修,的确已经死了。他死在了茅山后院的森林里,而我,不过是一个从幽府里面返回而来的恶鬼而已。萧克明,陆左,后来的每个日夜我都在思考,我究竟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鬼样子,是因为符钧那个二五仔么,还是因为陈志程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呢?”

    他停顿了一下,说后来我想明白了,是你们两个,就是你们,才让我从掌管天下间最顶级道门之一的话事人位置,沦落到现在这般寄人篱下的田地,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在想象着我们重逢时的场景,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然而实在没想到,它居然是在今天!”

    杨知修说是惊讶,其实这般娓娓道来,倒也颇有几分平淡之色,言语之间也是名士风流,并不像他相貌那样凶恶。不过我心中清楚,他越是如此,说明他心中的恨意越发浓厚,只怕今天这一次遇见,那必然是你死我活,没有其它道路可选。

    听得杨知修的话语,杂毛小道却并不乐意,将雷罚收拢在手上,抬头望去,说我的杨师叔,真正让你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并不是我们,而是你自己心中的欲望,你的野心太大了是它,将你自己给吞没了。

    杂毛小道针针见血,而杨知修却并不与我们逞这口舌之快,拍拍手,我们便瞧见那客老太领着手下四相海出现在他下方的巷子里,而在另外一处土屋的屋脊上面,那个蓑衣人抱剑而立,遥遥锁住了村口的方向。

    洛飞雨、洛小北,杨知修、客老太和蓑衣人,这三方四伙,竟然将我们给牢牢锁住,没有逃脱的空隙,而瞧着正在土屋里扑腾的湖泥地龙,杨知修淡淡说道:“可惜了,竟然勾引来这么一个东西,白杀了那么多人。不过世间难有万全之事,你们两个误打误撞地闯到这里来,倒也是意外之喜,免得我白跑一趟。”

    说完了这么多话,他这才像是刚看到了洛飞雨一般,朝着不远处肃然而立、冷若冰山的洛飞雨拱手问好,说属下不知右使大人大驾光临,来晚了一步,还请原谅则个,多多包涵。

    洛飞雨也是抱剑而立,带着小北远远站着,平静地说道:“杨供奉是江湖上的老前辈,地位高、修为深厚,现在又投入了我们厄德勒,成为小佛爷麾下一员,更是亲切。大家都是教内的兄弟姐妹,无须多礼。我今天过来呢,也只是接到了帖子,来瞧一瞧,既然你在这儿坐镇了,来的又不是真龙,本座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那便先告辞了。”

    两人彼此客气,也不过是做些表面工作,实际上彼此看对方都不顺眼,并不会过多纠缠,洛飞雨说走就走,根本不理会谁,直接掉头转入黑暗中去,而杨知修自恃甚高,瞧见洛飞雨自行离开,却并不阻止,而是点头恭送,不作多言。

    洛飞雨一走,那湖泥地龙终于冲土屋的瓦砾中冲了出来,三双眼睛忽眨忽眨,没瞧见洛飞雨,却瞧见了杂毛小道还在旁边,对于此人的愤恨已经充斥了它的脑袋中,当下也是鼓动上百条腿足,朝着杂毛小道爬来。

    这畜牲爬得飞快,转瞬及至,杂毛小道正全身戒备地瞧着头顶之上的杨知修,不过身后仿佛有眼,瞧见这湖泥地龙蹿出,于是腾空而起,一蹿两三米,躲开了这长虫头颅巨腭的钳击,直接落在那粗壮的长虫身上,双腿夹住。

    被杂毛小道这么一压,湖泥地龙立刻原地打滚,想要将杂毛小道给碾压住,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慌张,不断跳跃左右,避开这畜牲暴烈的反击。

    两者相隔不远,杂毛小道有意引导那地龙朝着杨知修立足的土屋滚去,几秒钟之后,又一栋房子垮塌下来。簌簌落下的砖石瓦砾砸落,杨知修不见影踪,客老太等人朝着旁边躲闪,不过既然猎物已入瓮,她便也没有再就此低调,而是身形一晃,直接跳上了灵棚之上,双手从怀间掏弄出骨灰粉末,里面掺有朱砂若干,朝着四周洒去,口中不断念叨着,摇头晃脑。

    她此番动作,显然是想要引发那法阵之威,先将湖泥地龙这最不可预料的变数,给控制住。

    变故若消,那杨知修好整以暇地对付,那这儿还有谁能够逃脱得了他的魔爪呢?

    要知道,陶晋鸿远在茅山,许映愚人在帝都,这两个能够稳稳压得住杨知修的靠山都不在侧旁,我们当下也只有往那湖边且战且退,最后依靠天吴珠避水的法子,逃入湖中,这才有一丝生机可寻。不过即便是要逃,也要打过才行,要不然依着杨知修的性子,和他对我们的了解,怎么可能让我们安然撤到湖边去?

    此念一动,我朝着慈元阁诸人大声喊道:“对手来头太大,你们先撤!”

    那少东家并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朝着我拱手,脸色凝重地道了一声保重,拉着自家妹子便跑开,然而他们刚走几步,封堵村口那条路的蓑衣人倏然而至,手中长剑陡出,从上而下,依托俯冲之势,朝着这两人连刺好几剑,剑剑直指要害之处。

    这蓑衣人能够在我和杂毛小道、小叔的围攻中还支撑了好几个回合,倘若不是震镜之威,或许还让他给逃脱了,慈元阁这少东家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几下拼斗,奋力还击,却还是给劈砍得跌倒在泥浆之中。

    他虽然实力并不济,倒也是个仁厚的兄长,跌在地上之后,自知必死,竟然一个翻身,直接将自家妹子死死压着,想着凭借着自己的身体,来给方怡挡住接下来的攻击,留自家妹子一条活路。

    少东家的这行为倒是让我诧异,当下也不作犹豫,脚步疾奔,鬼剑递出,却是将那凶狠一击给接了下来。双剑交击,剑刃黏着一块较力,我感觉到一股阴霾之气顺着对方那剑刃之上,飞速传递而来,我半边手臂微麻,却是十分厉害。

    我心中惊讶,这死物的实力倒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却让我起了几分争胜之心,左手也把持住了鬼剑,恶魔巫手一激发,巫力与其两相抵消,顺着鬼剑也蔓延过去。

    我们两个在这边较力,稍微一僵持,跌倒在地上的慈元阁少东家瞧见必死无疑的自己并没有刀斧加身,欣喜若狂,一边将自家妹子推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如意金锁,暗自猛咬了一下舌尖,含着一口血喷了上去。

    那如意金锁却是一个了不得的法宝,血光临体,立刻一片金光耀体,辉煌得宛若佛光降临,将这角落照得透亮,而被这光芒照上,那蓑衣人有些抵受不住,仿佛直接置身于烈日之下,浑身黑烟滚滚,他脸上蒙住的一层面罩也在分离,露出了一张让我诧异万分的脸面来。

    “黄鹏飞?”

    我失声痛叫道,脑子一片空白,万万没想到这凶恶的蓑衣人,竟然是在鬼城丰都惨死在我手下的黄鹏飞。我和杂毛小道因为此人亡命天涯小半年,而他竟然还修成了这等本事?我正兀自诧异,这时后方传来了小叔铿锵有力的高声呼喊:“火离七截阵,七龙夺嫡,起!”

第二十章 且接我一剑

    混乱中,小叔一声喊叫顿起,七条游绕于空中的火龙立刻从阵中凭空生起,朝着客老太,和她手下的四相海缠去。此乃火离七截阵的真义,截生截死,凭空生出七份离火,凝结成火龙之状。

    不过为何是七条,为何又是火龙呢?此间方法那可要追溯到通微显化真人,也就是邋遢道人张三丰身上,历时久远,自不必叙,不过正因为有此渊源,方显得火离七截阵之厉害,一时间火龙乱舞,竟然将那百瓦灯泡的光芒都给掩映。

    那边战得正酣,而我这边却也不是风平浪静,蓑衣人竟然是黄鹏飞,这件事情让人诧异,不过也并非没有蛛丝马迹据闻黄鹏飞被那客老太收了魂,重新凝练,而客老太又成了杨知修的舅舅,对于自家唯一的后辈,杨知修自然是悉心栽培,即便这外甥此生已为鬼。

    黄鹏飞受得慈元阁少东家那如意金锁的佛光照耀,稍微一顿,立刻回复过神志来,瞧见我趁机递出鬼剑,准备将他杀于此处,却也有些恐惧,身形一晃,人便沉入了泥地之中,不见了影踪。

    如此鬼魅,最适合与他交手的,应该是小妖或者朵朵这般虚灵之体,不过小妖沉睡,而朵朵的战斗经验实在太弱,我担心其有事,所以也没有追击,扭过头去,瞧见平地上两道不断纠缠的身影也如鬼魅,奔东走西,竟无一秒在原地停留,却是杨知修出了手,正与杂毛小道较上了力。

    杨知修的手段厉害恐怖,当日单手接鬼剑的那超卓风姿,至今回想起来我都有些心悸,虽然我们从南洋回返,实力已然更上一层楼,但是对上杨知修这样的绝顶高手,我到底还是有些发怯。

    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他杨知修也不是铁打钢铸的,老子未必会怕他。

    心念一动,我双足蹬地,朝着战团冲去。

    我与黄鹏飞的拼斗耽搁了一会儿,当我冲到村中平地时,杂毛小道已经跟杨知修交手了好几个回合。到底还是太年轻了,杂毛小道并不能够与杨知修相提并论,此番也只是勉力阻挡,瞧见我提着鬼剑冲将过来,不由得又多了几分精神,咬着牙,拼力挡住几击。

    杨知修这会儿跟茅山缚手而立的潇洒又有不同,手上多了一根半米长的雕玉短杖。

    这短杖是旧时官家用来开路祭祀的那种仪仗,微微作了缩小,材质是鹅黄凝玉,里面悬空,雕刻着数条首尾相连的狰狞蟠龙,活灵活现,实乃大家手法。这东西贯足了气劲之后,坚硬如钢,与雷罚相拼,不时传来金石之声,铮然鸣动。

    我裹着一身寒雨杀入战阵,瞧见杂毛小道有些吃不住劲儿,二话不说,左手往怀里一摸,作势朝着杨知修撒去,口中高叫道:“看我的……二十四日子午断肠蛊!”

    听得这般响当当的名号,杨知修轻松惬意的脸上当即变了颜色,倏然后退一丈,手中那短杖前端立刻爆发出一道光芒,竟然如那西斯武士的激光剑一般,凝练成了一道气剑,在身前不断旋转。

    肥虫子此时仍在沉眠,我这个半调子蛊师哪里有什么玩意可施展,黔驴技穷,这会儿也只是借着它的余威,吓唬一下杨知修而已。

    不过还别说,真的挺管用,许是我名头颇有些大了,所以这番郑重其事地喊起,杨知修倒也有些惧,主动回撤,等待了几秒钟方才发现不对,不由得恼怒地恨声说道:“小子,你耍我?”

    我左手暗扣,却也是死鸭子嘴硬,并不松口,而是嘿然笑道:“倒也不是耍你,只是知道你身手敏捷,我这一掷肯定扔不到你的身上,所以落了个空子。你若不信,现在再来试一试,这断肠蛊经过我精心炼制,保证你心如刀绞,肠如虫噬,菊花朵朵开……”

    瞧见我在这里虚张声势,杂毛小道也配合,说杨师叔,小毒物的手段暴烈,连我都害怕,不如你来试试?

    我们两个在这儿唱着双簧,杨知修沉默半分钟,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眼泪都呛了出来,说陆左啊陆左,吹牛都不打草稿,你真可爱谁不知道,你除了有只金蚕蛊厉害之外,还有别的什么手段么?我感应了半天,没有发现金蚕蛊的半点儿气息,而你又这般样子,岂不是在直接告诉我,它根本就是沉睡了,或者脱离了你的掌控?蛊师、养蛊人,没有了蛊,你以为你能算是什么?

    杨知修说得我好不羞恼,那十二法门上育蛊的手法何止百种,只可惜我心有顾忌,所以没有练得。

    此番倘若能够活着回去,我定当捡一两样,来镇住场子才行。

    剑气纵横,杨知修此言刚一收敛,便提身而上,倏然冲上前来。此人静立如山,退则如潮,而一旦前冲而来,那则是山呼海啸,无可御敌。前番瞧见杂毛小道与他过了几手,便颓势顿显,不过这倒不是杂毛小道实力退步了,而是这杨知修实在是太厉害。

    十年之后的茅山第一人,这名头可不是白叫的,我持着鬼剑迎上,与那短杖交击,一股恐怖的气力便冲击而来,仿佛那东风重型卡车……不,简直就是火车头!

    我扛不住力,急步朝着身后退开,左手作势又是一甩,然而那杨知修夷然不惧,身上一道黄光闪耀,然后朝着急退往后的我悍然冲来。

    我,竟然挡不住杨知修的一击?

    我回转往后的那一刻,心中却是又羞又恼,当下那苗疆边民的心气也腾然而起,怒目圆睁,将小腹之中的阴阳鱼气旋给催发到了极致,扬起鬼剑,再次朝前劈去。杨知修本以为自己先声夺人,一招便能够夺得我的心志,接下来便是杀机腾腾,却不料我竟然挨过这一击,反而冲将上来,倒也有些惊讶,与我再次对撞在一起。

    叮刀兵相加,自然是一声龙吟升腾而起,我感觉双手几乎都要断掉了,不过却也硬捱着只退了三步,而那杨知修却没料到我竟然还能够绝地反击,凭空爆发出如此力道来,一个措手不及,竟然也退了两步。

    两步过后,杨知修稳定住了身子,脸上一片白一片青,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持剑而立的我,缓缓说道:“没想到你现在如此厉害,竟然还能硬拼着挡住了我的全力一击?”

    我也是拼了死命,瞧见杨知修这像吃了苍蝇的表情,心中也多了几分畅意,嘿然笑道:“世间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比如你今天,说不定就要死在我的剑下!”

    我的话音刚落,杨知修身后边传来一声古怪的嗥叫,他回转过头去,却见那湖泥地龙已然瓦砾之中爬出,并不管在灵棚处交手的众人,竟然奋不顾身地朝着杨知修冲了过来。杨知修一身惊人修为,但到底还是那肉体凡胎,这地龙凶猛,势大力沉,他也断不会在这当口与之角力,只是冷言哼声说道:“好你个长虫一条,我还待了结了他们,再来收拾你,没想到你一心求死,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尝一尝我的屠龙之术吧!”

    杨知修身子不退返进,迎着湖泥地龙冲上去,待即将接近之时,高高跃起,手中那短杖之上,再次有那剑气激发,朝着那地龙身上刺去。

    杨知修身形迅疾如电,倏然便冲到了湖泥地龙之上,朝着它身上连扎了三四下。

    那湖泥地龙被杨知修激发剑气,扎了好几下,能够挡得住我们轮番攻击的那坚韧鳞甲却被杨知修一下破了防,绿色的汁液飚射出来,顿时就疼得嗷嗷直叫,满地翻滚,长尾拍打地面,将整个区域轰打得震天响,脚都有些站不稳。

    杨知修一击得了手,也不与这畜牲纠缠,身子腾空而起,朝着客老太那边喊道:“客海玲,还不发动大阵,将这畜牲的气场镇住?”

    所谓地龙,身子连接大地,生机强烈,只要不离地,断不会消了气力,唯有断绝联系,方才好杀。然而他这边一吩咐,客老太那边却没有响应,杨知修诧异看去,却见小叔领着慈元阁三位掌柜,正在七条火龙的帮助下,与客老太、四相海斗得如火如荼。

    往日总有传言,说慧明和尚外表威严,然而惧内,客老太的修为可比他要厉害许多,这话不真不假,然而侧面也证明了客老太的修为那是极高的,而她身旁的四相海,却也是邪灵教分支鱼头帮的高手,按理说对付小叔等人也并不困难。

    不过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小叔等人占了上风,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小叔身处火离七截阵内,舞弄火龙,半点不虚旁人。

    瞧见那边的战况成了僵局,而且还有败危之险,而这边被那湖泥地龙一番折腾,所有人都施展不开,杨知修眉头一皱,准备田忌赛马,身形如雁,朝着阵中小叔飞去。

    我和杂毛小道两人,皮糙肉厚,也能勉强扛一下杨知修暴风雨一般的攻击,而在灵棚那儿,却没有人能够抵受得住,即便是小叔也不行。想到这里,我们绕开那湖泥地龙,朝着灵棚飞奔,而杂毛小道更是将雷罚一扬,射向杨知修。

    奔袭一半路程的杨知修双手一抓,两条火龙便飞向他处,一捏,立刻湮灭,随后他挥手,朝着那飞剑拍去,不屑地笑道:“飞剑乃小技,你真的以为能够难得倒我?”

    雷罚感受到了杨知修这一拍之力,自知不敌,倏然回转,这时天空却突然传来一阵炸响,一个声音狂放地笑道:“飞剑,是小技么?那你来接我一剑看看!”

第二十一章 一战

    这声冷傲的声音凭空响起,而随后则是炸雷一声,将声音给顿然掩盖,一道电蛇在天际划过,杨知修本来正准备大打出手的气势突然一顿,脚步骤停,然后抬首,仰望天空,瞧见在那闪电划过的天际,一点星芒陡现,仿佛从九天之外落下来一般,转瞬及至,一眨眼的功夫,便飞临到了杨知修的头顶处。

    这飞剑仿佛从异次元空间中生出,一片碧绿,短短的剑身之上承载了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是九天之上垂直落下来的重力势能,经过不断的地球吸引力累积,已经增加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

    轰!

    杨知修微微避开,然后身形似弓,一涨一缩,人仿佛那收惊的鸟儿,倏然飞到了十米开外去。而就在他闪开的那一刹那,刚才立足所在的地方,爆发了极为恐怖的爆炸声响,我只感觉前面一阵气浪翻腾,拂面吹过,耳朵嗡嗡嗡直响动,接着无数碎石和泥巴飞溅而起,朝着天空和四面八方散落飞去。

    泥巴还好,那些碎石承载着无数恐怖的力量,簌簌击打在附近的土屋上,离得最近的一栋房子霍然垮塌而下,半边便溃倒下来。至此,村中段这边的一堆房子,除了办丧事的那家人和塌倒的灵棚外,竟然没有一处地方安稳,皆在这一番拼斗中全数垮塌完毕。

    我扑倒在地,待那些石子稍微落完,翻身爬起来一瞧,忍不住喊出声来哇靠,刚才发出响声的爆炸中心,竟然出现了一个直径三米的深坑,里面黑乎乎的,还有缕缕青烟缓慢冒出来。

    这巨大的威力不但将我给吓到了,便是在灵棚附近奋力拼斗的小叔和客老太双方众人也吓得浑身发麻,纷纷跃开,拉远了距离,不敢在情况未明的时候,就拼死争斗。

    我的目光四处搜寻,首先瞧见的是杨知修,这个疯子单腿立在了不远处的一根电线杆子上面,这种电线杆子跟我们寻常瞧见的那种水泥电杆儿又不一样,而是用松木制作的,表皮发青发黑,颇为老旧。这种东西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稍微正常一切的地方早已弃用,而这里却成了村子里供电的依靠,它上面的木头尖儿经过这么些年的风吹雨打,早已腐朽不堪,然而杨知修却能够稳稳立在上面,没有一点儿动弹。

    他的身形是那么的宁静,仿佛就是长在电线杆子上面一般。

    而他的脸色却又极为难看,一双目光不断扫视,准备从黑暗中,找到发出那一剑的幕后凶手来。我与旁边的杂毛小道目光对视,他没有说话,不过张了张嘴,我瞧见那嘴型,能够勉强读出三个字来一字剑。

    天下正道十大高手之一,曾经的杀猪匠,一字剑黄晨曲君,居然在这个危机时刻,赶来了。

    此人的来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的心中飞速转动,而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慈元阁少东家他妹子兴奋的喊叫声:“黄伯伯,是你么?是你么,快点来救救我们啊,这里有好多坏人!”听到这妹子的喊声,我不由得诧异,慈元阁此番表现出来的实力不济,没想到竟然还跟这十大高手有联系,瞧这称呼,莫非……

    难道这一字剑是慈元阁重金聘请前来,帮助降龙的高人?

    若是如此,也正好可以解释了慈元阁为何会如此信心满满,换了是我,聘了这样一位,自然可以横着走。

    在方怡兴奋的喊叫声中,黑暗中浮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泥泞的道路中,他行动得有些迟缓,在众人的围观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场中深坑之前来,俯身一抓,便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碧绿色的石头小剑来,然后咳了咳,望着头顶上面鹤立鸡群的杨知修,面露讽刺之色,嘿然笑道:“杨大掌门,好久没见了,怎么去韩国整容……呃,你这是毁容了吧?”

    杨知修的视线一直紧紧盯着这个丑陋的一字剑,脸色冷冷,哼声说道:“黄晨曲老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叫我黄晨曲君,知道么?”

    面对着一字剑暴跳如雷的反应,电线杆上面的杨知修桀桀怪笑道:“不过就是个杀猪匠出身的卑贱夯货,何必装得有模有样的呢?你以为在自个儿名字后面加一个‘君’字,你就变成孟尝君这般身份高贵的贵族了?一字剑,我在这里有私仇处理,你若是识趣,自己离开,不要打扰我!”

    杨知修并不与一字剑客气,态度恶劣,而听入了黄晨曲君的耳朵里,这个丑汉果然受激了,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被陶晋鸿赶出门的恶狗而已,真的当自己还是那高高在上的茅山话事人?

    “是不是,这个无需争论,黄丑儿,别人敬你一身本事,将你列入那劳什子十大高手行列,但是你自己也明白,自个儿是个什么成色,别以为你拿了一把剑就可以晃来晃去,今天你倘若是真的冲撞了我,信不信我灭你满门?”杨知修这般说这话儿,我倒是有些不懂了,一字剑刚才那倾天一剑,实力有目共睹,杨知修倘若真想速战速决,自可以将一字剑哄走,将我们了解之后,再与之计较,怎么两人一相遇,便立刻呛声,惹上了仇怨呢?

    我这般疑惑,而黄晨曲君的回答却将其解开了:“呵呵,杨知修,我知道你多年来一直对我身上这十大高手的名头觑觎,觉得我不配,正好你脱离了茅山落了难,而我也恰逢其会,不如我们打一场,是输是赢,以后江湖上也有人可知……”

    杨知修冷然答道:“正有此意,来吧!”

    这两人话音一落,便交上了手,但见那一字剑将手中石剑一掷,人便腾空而起,脚踏飞剑,朝着不远处的杨知修倏然飞去,而在电线杆子上面的杨知修则将手中的玉质短杖往空中一抛,那短杖之上精雕细琢的蟠龙竟然显了形,将这短杖给托起,化作朦胧胧一件大棒,长达七八米,隔空打来。

    一字剑飞在半空,瞧见这大棒砸下,不由得大喊一声:“咦,二郎化神杖?当年灌江口王家一门十二口的灭门惨案,竟然是你做的?”

    他口中惊呼着,手上却半点都不含糊,一个翻身而起,脚底下那碧绿石剑朝着前方一搅,那青蒙蒙一只大棒立刻被搅成粉碎,然而飞剑上的力道也最后丧失,不得已,只有坠落在地上来。杨知修待一字剑立足未稳,人便以俯冲之势,接过落下来的玉质短杖,朝着一字剑砸下来,口中却也承认,说是我又如何?

    一字剑与杨知修在地上瞬间交手好几个回合,场中之间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在不断变换身位,我们还能够凭借着炁场感应,勉强捕捉到两人的身形,修行稍微底下者,瞧一会儿,便会感觉到眼晕。

    在不断的交手中,两人都陷入了沉默,用尽每一分心思来应付对方的攻击,也打起每一分精神,来朝对手进行最致命的进攻。眼花缭乱间,我和杂毛小道朝着灵棚缓慢移动而去,杂毛小道砸着嘴巴,轻轻感叹道:“不愧是与我师父齐名的十大高手之一,这飞剑使得……啧啧啧,惊天地泣鬼神,难以言叙啊!”

    我瞧见那把石质飞剑不断地在空中盘旋平刺,忽左忽右,神出鬼没,有时连起来如同一连串残影,有时极速起来便像那凭空出现,即使我没耍过飞剑,也知道这一字剑的飞剑功夫,如羚羊挂角,已至化境。

    何谓“化”,那即是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修行已臻化境,近乎道,近乎自然之法,那么任何本已会的、未学但见过的、或未见过但多次听说已稍有领悟的功法、招式和技能,都可以信手拈来、随心所欲,使得行云流水,且威力甚重,这便是一字剑所能够达到的境界。

    一字剑厉害如斯,然而在杨知修这样的对手面前,却宛如逆水行舟,泥潭步行,所有一气呵成的剑法都受到了最大的克制,让他出剑受制,回剑受制,奔走逃避也受制,竟然在交手不多时,两人火星撞地球,轰然对拼,然后倏然退后,相互间隔十来米之后,终于停歇下来。

    这是一场宛如艺术一般的交手,这是一场让人震撼惊心的战斗。

    直到两人收手之时,我愣没有瞧出谁胜谁负来。

    沉默啊沉默,整个场中的人都被震撼住了,没有一个人开口,死一样的沉默过后,一字剑终于缓缓转过身来,在他的身前有一道狰狞的伤口,胸口不断起伏,他咬着牙,摇头叹息道:“唉,想不到你竟是那个在江湖中掀起腥风血雨的恶面人。这些年,你究竟作了多少恶事,方才会变得如此厉害?”

    杨知修这时也咳出了一口血,不过精神却旺盛了许多,平静地说道:“强者之路,唯有踏平一个又一个的山头,才能成功。我若心不狠,早就死在茅山后院了,死在我手上的人,我早已记不得模样……而我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对得起他们的死去!”

    这个伪善的男人抬起手中的二郎化神杖,正要对一字剑进行最后的裁决,这时一道巨大的黑影出现在杨知修身后,一口,咬在了他的头颅之上。

第二十二章 世界上的悲伤都是一样的

    我在缅甸之时,曾经瞧见过那蟒蛇吞兽,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头牛,都能够依靠体腔强大的伸缩性,将其直接纳入腹腔之中,而这头湖泥地龙也是如此。这畜生极为记仇,之前杂毛小道戳了它几剑,即便是未破防,也是穷追猛打,而此番杨知修将它身上刺出了好几道口子,汁液飚射,却是伤到了根基,自然更是忌恨,在这两人一番惊天动地的拼斗之后,终于出了口。

    一咬,即中,接着依靠自己强大的咬合力,竟然将杨知修的上半身给直接吞入嘴中。

    这突然的变故让我们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刚才的战斗实在是太激烈、太精彩了,以至于大家都忘记了那个只知道撞垮房屋的正主,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两位顶尖高手的对决之上,没有人知道这头湖泥地龙是如何从瓦砾之中爬出,又如何避开杨知修的注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暴起而击的。

    又或者,它是直接从地上钻出来的?

    在那一刻,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住了,唯有一道黑影子却一直关注着战场中的每一丝动向,在湖泥地龙正准备将肠道中的肌肉不断收缩,使得这个让自己受伤的家伙完全无法动弹,给绞杀于腹中之时,倏然出现在它的旁边,一刀、一剑,双双插入了它刚才被杨知修戳出来的伤口处。

    湖泥地龙嘴中咬着一整个人,受痛之后也呼喊不得,唯有使劲儿翻滚,然而它终究没有成功,因为在它嘴中的食物却并没有死去,而是死死地钉在了地上,正在奋力反抗,使得它也动弹不得。

    杨知修与湖泥地龙在较力,一方为人,一方则是那上古遗种,身长三丈的古怪长虫。

    两相比较,竟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只是在僵持着。

    这个茅山叛逆果然好神通,不过他之所以能够有现在的修为,只怕除了当了这么多年的茅山话事人,能够得到诸多便利之外,还有他长久以来隐蔽身份强取豪夺的手段有关,比如他手上的那根宝贝,听得一字剑说起,和那什么灌江口王家一门十二口灭门惨案有关,诸如此类事件,不知凡举,也不知道这个外表伪善、心中罪恶滔天的家伙手上,到底有多少血腥在上面。

    正道修行极为艰险,一步一个脚印,故而年轻的高手极稀少,年长的也不常遇见,但是邪派魔道,少年高手却是层出不穷,关键就在于一个“偏”字。

    剑走偏锋,强取豪夺,原始的累积总是要践踏在别人的尸体之上,必然充满了血腥,这样得来的本事也是堪称速成,不过天道昭昭,一直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头顶照耀,养蛊人的三结局“孤、贫、夭”,其他行当未必没有这种说法,邪道之人要么走火入魔,要么突然惨死,有几人能够安然终老?

    这些且不谈,瞧见这场景,那一字剑也不屑于趁火打劫,只是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玉净瓶,往自己嘴中倒着丹丸,气行于身,巍然不动,却是抓紧这机会疗起了伤。那杀猪匠是高人风范,而我却根本不会顾忌太多讲究,这是机会,连天下十大高手之一的一字剑都干不过杨知修,而现在这老家伙好不容易露出了一点儿破绽,我哪里能够放过,当下身子一动,鬼剑倒提,人便朝着前方冲去。

    与我一起冲出的还有杂毛小道,比他更快的,则是雷罚。

    到底是一起经历过太多腥风血雨的小伙伴儿,我和杂毛小道浑然不顾忌太多忌讳和脸面,直接朝着被湖泥地龙给咬住了的杨知修杀去,雷罚最先到达,但是这飞剑却被刚刚袭击了湖泥地龙的蓑衣人黄鹏飞给拦住了,那个家伙悍不畏死,伸出手中长剑,咬牙顶住了雷罚的愤然一击。

    黄鹏飞即便是受过无数秘法炼制,虽然实力比生前厉害了一大截,而且如同真人一般,但终究还是一头死物,雷罚之上蕴含着九天之上存于桃木芯里面的雷意,那种雷意至刚至阳,却不是如同他这样的家伙所能够抵御的。

    挡住了杂毛小道这飞来一剑,黄鹏飞人便朝着后面飞去,浑身冒着滚滚黑烟,却是被雷罚电得神魂紊乱。

    瞧着这情况,我稍微有些惊讶,果然如同朵朵以前所说,生死之间有大恐怖,此身一死,从身体到灵魂,其实都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往日的黄鹏飞贪婪胆小,自私浅薄,倘若碰见这般的事情,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然而此时为了自家老舅,竟然舍命相抵,让人赞叹。

    不过欣赏归欣赏,作为我的敌人,我的敬意便是赐予他真正的死亡,烟消云散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当下我一个箭步冲上旁边,黄鹏飞落下的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凭空生出一双如藕手臂,朝着他的身上轻轻一拍,便朝着我的剑口飞来。

    高手交手,天时地利与人和,契合到了最精妙的境界,往往只需要一招。

    鬼剑穿过了黄鹏飞的胸膛,而他手中的剑与长刀,锋利处离我的喉口和心脏位置,只有一指之长,便再难寸进一步。黄鹏飞那模糊的脸缓缓抬起来,凝目紧紧盯着我,勉强说出一句话来:“怎么又是你,我不服啊?”

    我将鬼剑缓缓拔出,面无表情地说道:“一个人还要杀两遍,我他妈的找谁说理去?”

    愤怒不甘的黄鹏飞没有再说出第二句话,鬼剑宛如一架过载马力的抽水机,将这凝练已久的凶魂给不断拉扯到剑身之内,然后开始将这力量筛选度化,在最后的时候,倏然一声响,消失于无影无踪,只有一具僵硬的尸体,摔倒在地。

    将黄鹏飞弄得魂飞魄散的我却没有一点儿兴奋之情,因为就在我将黄鹏飞杀死的那当口,在我身边的杂毛小道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叫声,朝着后面跌飞而去,当我提着鬼剑转身来瞧时,发现那头湖泥地龙的老鼠一般的头颅给撕裂,腥臭的绿色浆液漫天飞洒,然后一道黑影朝着我倏然冲来。

    鬼剑剑花一抖,朝着这黑影罩去。

    接着我的眼前一花,感觉到胸口中了一掌,人便坐了飞机,朝着天上飞去。当我从空中跌落下来,在泥地里滚上了几圈的时候,瞧见被吞入地龙口中的杨知修一身鲜血,跪倒在地上,将刚才那具蓑衣人的尸体扶起来,脸色铁青地瞧望着。

    那具尸体少了黄鹏飞的恶灵依附,早已不再是他的模样,而是一张没有眼睛、鼻子和嘴巴的平坦之脸,宛如没有雕刻过的木偶。

    杨知修凝望着这具尸体,口中喃喃自语地说道:“鹏飞是我的亲外甥,他从小就很乖,受了欺负之后只知道哭,也不会打架,也不会骂人,可怜兮兮;他长得可爱,嘴也甜,就像一块儿糖,跟他在一起,让人心中如蜜我一生未婚,没有儿子,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儿子,当年他死了,我几乎发狂,后来我从茅山叛出,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拥有鹏飞残魂的客海玲,将变成鬼的鹏飞重新度化。我希望有一天,能够让他借尸还魂,重新苏醒过来……”

    杨知修缓缓说着话,我心中一跳,想着他与黄鹏飞的关系,可不就是如我与朵朵一般么?

    都是一般模样,只是大家的立场,各有不同啊。

    说着说着,杨知修轻轻拍出一掌,那具尸体竟然直接给震得碎成了十几块冷冰冰的肉块,因为死了太久,没有一点儿鲜血溅出。他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厉声喝道:“我以为我能够让他回复人身,然而你们却毁了我所有的希望!那么,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吧……”

    杨知修双手朝着天空举起来,头顶上那不断旋转的亡灵倏然停止了转动,村庄四周开始有黑色的光幕升腾而起,将这空间给切割成一个鸟笼一般的形状,雨幕顿收,接着天摇地动,那些房子开始摇晃起来,地下也在抖动,我们仿佛都身处于一个火山口一般。

    二十四尸化灵阵,没有客海玲,杨知修终于开始亲自操弄起这本来是用来对付真龙的阵法。

    受了内伤的一字剑浑身一震,朝着左右大声喊道:“各位,阻止他,不能够让他将这大阵全部发动,要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死了!”

    这个曾经的杀猪匠在生死边缘,终于抛下了自己的名头,毫无顾忌地朝着杨知修冲将上去,然而刚刚走出几步,人便突然出现在了几十米之外,奋然掷来的石质飞剑,也给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去。我们所有人都开始奋不顾身地冲将上前,准备阻止,我瞧见杨知修脸色苍白,也一边前冲,一边大喊:“他也扛不住,是个纸老虎,冲啊!”

    然而这般热血冲锋,我们所有人都如同一字剑一般,遇到了鬼打墙,迷失各处。

    正在这个时候,笼形天幕上出现了一道肥硕的身影,将那黑暗给撕裂出一个口子,而杂毛小道仰首望天,瞧见了裂缝之外,一道游离而过的剑光。

    然后,他举起了雷罚。

第二十三章 正版神剑引雷术

    “三清祖师在上,三茅师祖返世,神符命汝,常川听从。敢有违者,雷斧不容。急急如律令,赦!”

    在滔天法阵之中,黑云弥漫,大雨骤然停歇,而早在天边出现那一道裂缝之始,一声颤抖而平静的声音,便恍然传递至分不清南北西东的我耳中,听到这蕴含着天地间至阳至刚的霸气咒文,我的心中一跳,伸手一招,那朵朵便乖乖地听从我的召唤,倏然飞入了我胸口的槐木牌中。

    就在我紧紧捂着胸口之时,天空上那裂缝被一道金黄色的叉形闪电给瞬间撑大,连成一片,接着气运上承九天,密密麻麻的电网将整个天空撑得一片星宇明朗,所有的暮色一下尽扫,整个天地都呈现出一副狰狞的明亮之色,宛如白昼。

    那种明亮,让我在那一刻甚至能看到场中每一个人的表情,或惊讶、或诧异、或呆愣、或振奋,不过更多的,则是深深的恐惧。

    天地之威,非人力所能够企及,故而自然之道,从来都是至高大道。目光流转,仅仅只在一瞬间,而在下一秒钟,密布电网中那四五十道雷电,已然凝结成一道螺旋形的粗长电光,依着某人心意,朝着双手指天、呈现出一株避雷针造型的杨知修,垂直落了下来。

    轰隆隆!轰隆隆

    整个天地几乎都在那一瞬间被压缩,我的耳边突然有巨大的雷声爆起,响彻全世界,那一刻我的小脑失衡,给震得摔翻倒地而不知,只感觉这天也在颤抖,地也在颤抖,浑身的汗毛根根如同吃了万艾可一般,竖直朝上,全身僵直发麻。

    我感觉整个脑海一片嗡嗡嗡,响得难受,而下一秒,一道绚丽而刺目的光芒从杨知修立足之地凭空生了出来,我的眼帘一阵白光骤起,即使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也阻止不了这种光线侵袭,眼睛忍不住地往外冒着热泪。

    而即便有了泪水的浸润,我也是难受得不行,忍不住在泥地里翻滚嘶吼着,好像下意识地想要避开头顶上那些落下来的雷电一般。

    滚了十几秒钟,我的意识终于开始回复过来,感觉视网膜上面停滞的光芒也开始趋于黯淡,这才勉力睁开眼,流着泪四处打量一番,然后朝着杨知修那边儿望去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全身漆黑的人形焦炭,黑乎乎,身上的衣物早已被一瞬间的电压给分解,整个人仿佛凝在了地上,变成了一桩炭黑色的雕像,

    惟有冒出来的缕缕青烟,显示着此人之前还拥有着生命,热乎出炉中。

    杨知修死了么?

    我勉强站起身来,欣喜若狂,深吸了一口雷电之后富含电离子的空气,感知到整个炁场都被这一场震撼的雷电给轰得支离破碎,不成样子。我望着头顶上飘落下来的雨丝,心中犹在后怕,这就是茅山用来压箱底的掌门秘技,真正的神剑引雷术么?

    如此的威力,虽说有着雷雨天的帮助,但杂毛小道以前从雷符中琢磨出来的那盗版技术,与之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滓啊?

    我下意识地望向在场中傲然站立的杂毛小道,瞧见这厮其实也并不好过,虽然勉强站立,然而腿肚子却一直都在发抖,显然也是有些透支过度,然后被自己这手段给吓到了。

    不过这厮算是个装波伊界的高端大拿,即使在这儿也不跌份,脸色肃然地瞧着前方,一言不发,光线照射在他削瘦的侧脸,嘴唇紧抿,将他那冷峻而又坚毅的一面给彻底表现出来,迷得在我旁边几米远处、趴在泥潭中的慈元阁小公主方怡一脸花痴,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口中喃喃地说道:“好帅哟,太帅了啦……”

    不止这一个人赞叹,场中除了杂毛小道之外,唯一站着的是那天下正道十大高手之一的黄晨曲君,这个丑老头一脸震惊地瞧着傲然而立的杂毛小道,口中也忍不住说起:“天,这是茅山的神剑引雷术么?这,你到底是什么人,陶晋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一字剑到底还是江湖前辈,长辈问话,杂毛小道终于把思绪收回来了,拱手回道:“陶晋鸿正是小子恩师,茅山门下萧克明,拜见黄老前辈!”

    “萧克明?萧……克明,”黄晨曲君在口中缓慢念读着,突然想起来:“最近声名鹊起的年轻高手里,旁门左道,里面那个左道中的雷罚飞剑,说的便是你,对吧?”

    萧克明一脸尴尬,说何时有了这个说法,我倒是不知道的。

    这时我也走到身前来,拱手朝一字剑问好,说晚辈陆左,拜见黄老前辈。一字剑瞧见浑身泥乎乎的我,又瞧了我脸上的刀疤,点头,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你便是那刀疤怪客陆左啦。

    我心中一边对那个给我乱起外号的闲汉骂娘,一边也硬着头皮应下,犹不甘心地说道:“这江湖人扬名立万,怎么不能自己取外号?也不知道是谁给我取的这名字,咱有疤那是不假,我也认了,但是这怪客……怎么听,都像是电视剧里过几集就要死的小人物啊……”

    一字剑听我说得有趣,也露出了微微笑容,说这江湖人,好叫便是了,比如我的一字剑,就是我以前刚学会使弄飞剑的时候,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不会转弯,便被人嘲弄说起,当时气愤,现在想想,也不过就是一个名头而已。

    江湖传闻这一字剑或许是年轻时杀猪杀得太多,一身杀气,是个冷面人,却不曾想对我们倒是笑容满面,想必也与杂毛小道刚才那一招引雷有关,在这样的实力面前,装酷还不如平等沟通来得有效,故而和我小时候的初中数学老师一般,和蔼可亲。

    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圈子,有时你觉得他高高在上,但其实他和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三人寒暄几句,也不敢多言,便朝着静立场中那具焦黑如炭的尸体走去。

    这尸体方圆三米之内,土地一片焦黑,脚踩上去,宛如岩石一般结实,尸体依旧冒着青烟,散发出一股肉香和焦臭混合的古怪气味,让人肚子里的酸水忍不住翻腾而起,想要吐出一点什么来,才会好受。不过当我们三人围着这具尸体绕了一圈,一字剑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恐怕不是杨知修吧?”

    的确如一字剑所说的一般,站在我们面前的这具炭尸,整个人的面目和皮肤都被强大的雷电劈得不成模样,黑黢黢一团,脸上的五官都融化在了一起,整个人也缩水了几十公分,不过怎么瞧,也瞧不出这人生前便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恐惧到极点的杨知修。

    一代枭蓄知修,就这般容易就殒命了?

    说出来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试图多找寻一些证据,来证实这具焦尸便是杨知修,然而左右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他从灌江口王家那里夺来的二郎化神杖。

    杨知修生死不知,这发现让我们有些沮丧,不过其他人却并不知晓,慈元阁少东家和他妹子围了上来,恭敬地与一字剑见礼,都叫黄伯伯,而这时一字剑也有了一点长辈的架子,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你们迷路了,你父亲拜托我过来找你们,还好没有出事,要不然我可没有脸去见老友。

    方怡明媚的眼睛扫量四周,最后落在了杂毛小道的脸上,充满崇拜地说道:“我们今天也多亏了萧大哥,要不然可真就要给那个姓杨的恶人给害了呢。”

    一字剑点头,说的确如此,这一次要不是克明小友出手,动用茅山秘技,引发天雷,只怕就便是我,也逃不过一死。

    杂毛小道又赶忙谦虚,说诸位盛赞了,要不是大家齐心协力,我哪里有这时间,引发咒决?此事无需多提,各尽职责才是。听得杂毛小道这谦虚之言,几人更是盛赞,一字剑看着杂毛小道,说品德修行,皆为上上人选,看来茅山昌盛的命运,又可延续百年了。

    这几人在这儿花花轿子相互抬着,我的注意力则集中在旁边的那条湖泥地龙身上来。

    这条上古遗种已然死去了,它的头颅给杨知修愤然撕裂,不过对它生机彻底湮灭的,却是杂毛小道刚才引发的天雷。虽然杂毛小道刚才那一道螺旋落雷是垂直朝着杨知修而去的,然而这湖泥地龙全身亦是一片焦黑,那些鳞甲全数反转,露出了里面足有七成熟的肉来。

    这地龙属昆虫科,腹腔中空,不过表皮的肉也肥厚,瞧着颇为诱人,我瞧着这副场景,心中有些疑惑,这湖泥地龙的生命力极为强悍,要不然也不能活得这么长久,而且据闻也能控火,怎么劈向杨知修的天雷,竟然也落了大部分在它身上?

    杂毛小道瞧见我脸色凝重,凑过来瞧,也陷入了沉思。

    不过那一字剑瞧见这地龙,却是满心欢喜,用那碧绿色的石质短剑将颔下剖开,掏出一串如同葡萄一般的珠子来,十来颗,花花绿绿的,上面黏液裹覆,看着极为恶心,却有芬芳香味传出,一字剑跟我们介绍道:“这活了无数年头的湖泥地龙一身是宝,最大的好处便是它颔下这串珠子,是其力量的源泉,红色乃火,提高抗性,黄的乃土,增强体质,白色是水,能够熟络水性,入水不沉克明友,此战你居功至伟,且由你分配吧?”

第二十四章 走投无路 为推荐票162万加更

    杂毛小道听得一字剑这般分说,眼神一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一声长叹,拱手说道:“黄老前辈,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一字剑听到杂毛小道这句话,眉头便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喔,有什么事,尽请道来。”

    亲兄弟明算账,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的黄晨曲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瞧见杂毛小道这般分说,只以为这小子准备仗着自己的功劳,来一个囫囵个儿独吞呢,所以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他到底是江湖上扬名立万的角色,十大高手的头衔并不是靠吹嘘而来,以他的实力,倘若是想要独吞这条湖泥地龙,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如今答应让杂毛小道来挑,已经算是极为谦隐忍让了,倘若面前这臭小子真提出什么妖蛾子,那杨知修他都敢对着干,何惧一个羽翼未丰的生瓜蛋子?

    场面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管,依旧恭声说道:“这条湖泥地龙本来一直生活在大泽深处,或许还能多活几百年,只可惜因缘变故,竟然遭此劫难,此番它并没有作恶过甚,反而在刚才还有解救于我们的功劳,晚辈不忍它曝尸荒野,拆骨扒筋,所以想跟前辈求个情,这些龙珠晚辈和同伴一个也不要,只求让它得以入土为安,也算是我还了它一份人情。”

    听得杂毛小道这般娓娓道来,一字剑的脸一直绷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哈哈一笑,说果然能够有如此修为,你倒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少年子。好吧,我同意你的请求,这条湖泥地龙我本待弄些骨剑和贴身护甲,不过看在你的面子,我分文不动了。至于这三色龙珠,便也没有你的份,我留来作人情,分给他们几个晚辈吧。

    一字剑指了指旁边的慈元阁少东家和小公主,那少东家拱手说道:“这地龙倒也是个可怜角色,志龙也不忍吃它身上之物。”

    方怡依附自家哥哥的意见,捏着鼻子说道:“唔,对啊,好恶心呢,谁敢吃它?”

    瞧见这两兄妹这样一副表情,黄晨曲君挑出一颗白色清亮的珠子,往嘴中一送,轻轻一含,那珠子便化作一道汁液,流入喉中,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浊气,嘿然笑道:“小怡子,你别看它模样不怎么样,但是却是积蓄了千年的日月精华,不但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而且这水性珠子一经服用,你入水便如那湖中之鱼,来去自如,最为珍贵。一会儿回去,我清洗干净,给你熬汤喝掉,你看可好?”

    听得黄晨曲君这般说起,方怡终究被这神奇功效给诱惑了,点了点头,说好啊,若是如此,捏着鼻子喝一回,也可以。黄晨曲君又扭头瞧向那慈元阁少东家,他依旧摇头,说不喝,方怡瞧见自家顽固的哥哥,哼声指责道:“你呀你,就是个段誉的性子,软蛋儿!”

    我们这边商量妥当,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扭头过去,才发现灵棚那边的诸人都已陆续醒来,客老太这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瞧见情况不对,转身便飞奔,然而小叔却拦在了她的前面,手中的雷击枣木剑也不是吃素的,将这个老乞婆给拦截,不让她再次逃离。

    世间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纵虎归山,我们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当下也是不再商谈,强打精神,朝着客老太逃离的方向封堵而去。

    战胜了杨知修之后,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都一阵抖擞,脚步如风,而客老太有小叔牵制,却也跑得不远,她在向东被杂毛小道堵住之后,转头朝着湖边遁走,却被我和黄晨曲君给围在了小巷口。

    客老太压住脚步,回头看着身后追来的小叔和杂毛小道,自知必死,却又心存侥幸,朝着黄晨曲君说道:“小黄,我是你三嫂子啊,你还记得不,当年中秋你还来我们家吃过饭,叫老贾作三哥呢?你放过三嫂子吧,啊,看在老贾在天之灵的份上?”

    本来一字剑还只是配合着我们前来围住,听得客海玲这般说起,脸色不由得冷峻起来。

    任何高手,在未成名的时候都有一段屌丝岁月,有的人把这当成财富,比如我,可以毫不顾及地与众人分享,有人却当作耻辱,黄晨曲君改名,又忌讳旁人说起他在国营肉联厂当杀猪匠的经历,显然是不喜欢那一段低人一等的岁月,今天被这客海玲揭起旧日伤疤,不由得有些恼怒,脸色铁青地缓声说道:“什么三哥三嫂,老子可认不得。”

    客海玲听得一字剑这般说起,自知失言,惶然无措地瞧向了我,竟然似遇到救星一般,激动地说道:“陆左,陆左,你就放过我吧,虽然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些误会,但是我们却一点儿仇都没有,而且老贾当年在集训营里,还给你当过总教官,教了你许多本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不能弑杀师母啊?”

    杂毛小道听得客海玲这般可怜巴巴的请述,不由得笑了,朝着我喊道:“嘿,小毒物,你师母这般说,你什么意见?”我摸了摸鼻子,说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么多爸爸,别用老派那套“天地君亲师”的说法来压我,现在皇帝老儿都没有了,跟我扯这蛋干嘛?

    我指着那些从垮塌灵棚的塑料布中爬起来的许多村民,一脸严肃地对客海玲说道:“饶不饶你,我们说了都不算,要问一问那些被你夺去了亲人性命的村民,看看他们会不会饶过你?”

    客海玲瞧见了我眼中的决绝,眼睛眯了起来,有一种与她刚才语调所不符的尖厉之声,从喉咙里发出来:“呵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我了?既然不给我留下一条生路,那就拉一个人,跟我一起上路吧!”

    此言方落,客海玲的身子便化作一道幻影,朝着我这儿杀来。

    我瞧见她色厉内荏,却不害怕,鬼剑一抖,朝着这老妇人的周身罩去。然而我一剑却是落了一个空,鬼剑的锋芒吞吐,刺中的却只是一道黑影,仅仅只是一头凝练出来的厉鬼。当我扬眉瞧去的时候,却见客海玲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她毫无瓜葛的小叔,作为她的突击方向。

    小叔在苏北苏南一带,也是有数的高手,但是与我们几人比起来,实力稍显薄弱,也正因为如此,被客海玲当作了软柿子,以为这里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小叔果真是软柿子么?

    面对着这妇人垂死的疯狂挣扎,小叔不急不缓,将手中的雷击枣木剑朝着客老太的腿部割去,想通过剑上雷意,将其逼开,一举拖延。雷击枣木剑并未镀上类似精金的物质,并不锋利,伤不得人,然而一旦灌足力量,便能够化作一把强大攻击力的武器,比寻常铁剑更利。

    然而客老太知道自己回避一下,时间就给延迟,当下也是发了狠,竟然不闪不避,手中一把金刚剪,朝着小叔的手臂上扎去。

    高手较量,攻防就在一瞬间,当我抬头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撞在了一起,客老太的左腿中了一剑,鲜血飚射,而小叔的左手则给那金刚剪给咬合着,死死卡住。

    客老太手中这金刚剪光芒闪烁,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在她的想法中,小叔的手臂自然是一剪而断,接着这个帅气的中年人便会因为剧痛而跌倒在地,身后至少要留一人照顾,而她便可逃遁入黑暗,借由暗道离开。

    这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匆忙之中想出,也是难得,不过……这手臂怎么回事,忒硬了吧?

    是的,这个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不但没有倒下,被金刚剪给死死咬合住的左手居然还能够活动,反手伸来,一把将其手腕抓住,五指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精钢一般,将她给牢牢抓住,这老妇人身形稍微一停滞,后背便疼了,低头一看,只见胸前左右,匀称地露出了两把剑尖,不长不短,倒是十分默契。

    鲜血从剑尖流了出来,她全身的力量和修为,都仿佛随着这鲜血的流出而流逝,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上,混沌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未曾明白,反手也抓住了小叔,忍着疼痛,拼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为什么?我的双龙金刚剪锋利之极,寻常手臂一剪即断,难道你练了金钟罩铁布衫?”

    小叔将这把金刚剪给取下来,收入怀中,然后活动了一下左手,将破口处给她看,说喏,这手是假的,里面灌了钢,你怎么能够剪得断?

    客老太听入耳中,双目瞪得滚圆,喉咙里咕咕说了两句,然而似乎被血沫子给堵住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来,直接睁着眼睛,阖然逝去。

    死不瞑目啊!

    客老太既死,余者皆不成对手,我们四处搜寻,将那几个拼死抵抗、不肯束手就擒的黑袍人给击杀,然而让我们疑惑的事情是,鱼头帮四相海中,只瞧见了三个,另外一个,我们怎么搜,都瞧不见人影。

第二十五章 慈元阁阁主

    不管结局如何,战阵结束,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拖着疲倦的身体回返而来,彼此对望,感觉活着真好。

    杂毛小道关心自家小叔左手上面的伤势,小叔则活动了几下,告诉我们,说无妨,客老太这双龙金刚剪的确是一把好法器,不过她使用不当,又预料有差,故而只是将那手臂表面的拟真皮肤给破坏了,里面的结构倒也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好没有拿来剪剑,要不然小叔还真的没办法给他三哥交待。

    我们察看一番,发现小叔这假手的做工确实精致坚固,算得上是良心产品,倒也没有什么损伤。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我们走到了灵棚那儿,刚才被客老太等人催眠了的村民现在陆续也都醒了过来,有人甚至更早,都瞧见了刚才杂毛小道引雷的场景。

    村民们吓得哆嗦直抖,有的跑得无影踪,有的跪倒在地猛磕头,除了这些,还有的给那垮塌的灵棚给罩在了里面。

    那灵棚只是用几根木头桩子和三色塑料布搭起来的,即使倒了,也不会压死人,只恐怕会有几个倒霉点儿的村民给木头砸到,破点口子。我们几个把那灵棚给掀开,将里面的人救出来,然后杂毛小道和慈元阁少东家在前边儿帮着安抚村民,让他们不要惊慌失措,免得乱了章法。

    我并不善于言辞,特别是面对这一群愤怒而悲伤的普通村民,只得在旁边帮着腔。

    杂毛小道口才极佳,而且他刚才引雷的那一刹那,实在是太夺人心了,于是在一番宣讲之后,被吓得直哆嗦的村民们终于接受了现实,有的高声痛哭,有的则麻木地跪倒在地,默默不得言,当然,也有许多人奔走回家,想要亲验证一下自家人的死讯。

    那些被倒吊在房梁之上的死尸,它们的魂魄已然被天打五雷轰,魂飞魄散,留下的尸体也是有剧毒的,慈元阁做的便是这种生意,那三个幸存的掌柜也没有闲着,带着村民将那些死尸给妥善处理,务必避免二次传染。

    这些人走来走去,自然也瞧见了地上那条已然死去的湖泥地龙,免不了又是一阵惊恐,不过受到的惊吓太多,麻木了,也就适应了一些,坚强地继续着手头的事情。

    一字剑言出即行,既然说好了龙珠归他,那湖泥地龙的身躯他便丝毫不动,找来了十多个村中壮劳力,来到了村边起山的凹地,然后挖出了一道深坑来。这挖坑的活计自然不能一蹴而就,但是有了我们这些修行者的加入,却也不是很难,十几把锄头上下飞舞,不多时便已然成渠,我们和慈元阁等人将那头湖泥地龙给抬到深坑里去,杂毛小道燃符祈愿,行了一番道场,也算是将这畜牲给超度了亡灵。

    然后便是掩土,将其深埋,并且告诫这些村民,此为龙,有了它坐镇村中,自可庇护村中安宁,风调雨顺,倘若有谁起了贪心,或者口风不严,遗漏了消息出去,掘了土,以后村中还要遇到一次大灾祸,没有一人能够逃脱得过,整个村子也将不复存在。

    我们说得严重,那些受尽了惊吓的村民无不点头纷纷,唯唯诺诺,莫不敢从。

    接下来便是将其余尸体收敛,一切完毕后,我摸出防水布里面的手机,发现并无信号,而从村民口中得到的回馈知晓,客海玲等人早已将村中电话线给剪断,与外界失去联络。

    我找来村中一名长者,让他派两名青壮,到最近的村庄去找电话报警,除此之外,我还给了他们赵兴瑞的电话,让他们联络专门负责这种事情的部门,前来解决,我还特意嘱咐,要给那焦炭做一下基因鉴定。

    这时大雨收敛,唯有微微毛雨飘扬,瞧着村民们离去,我、杂毛小道、小叔、一字剑和慈元阁诸人站在湖泥地龙之墓前,恍然若失,那方怡询问黄晨曲君,说黄伯伯,我父亲在哪儿?

    一字剑眼神扫量了我们,沉吟一番,然后说就在这附近,我这就带着你们前去。

    我们没说话,倒是慈元阁少东家想一事,禀告一字剑,说想带着我们一起前去见他父亲,洽谈合作事宜。听少东家这般说起,一字剑的眉头又是一皱,回望旁边的田掌柜,那田掌柜知道这杀猪匠误会了,于是言明了先前的商谈协议,在知道我们此番前来,所求的不过是那龙涎液,并非要与他们抢夺真龙。

    一字剑稍稍安心,低头想了一会儿,也无法决断,只说便一同前去会面,等待方老友如何分说。

    诸事已定,剩下的可能需要宗教局的人过来收尾,我们没有再在这个村中多作停留,而是出了村子,沿着湖边朝着西边摸去。大雨过后的道路泥泞,而淋透了雨水的我们也有些脱力,行走得并不顺畅,何况还要轮番背着三具死在邪灵教手上的尸体,十分艰难。

    行了几里路,一字剑也终于将于杨知修一战留下来的暗伤给压制住,告诉我们沿着湖边前行,倘若看到水面上有灯光亮起,便停住,而他,则前去通知慈元阁的大部队,再过来接应我们。

    此法最好,不必过急赶路,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缓慢行走着。

    这三名死者中的女性是方怡的伙伴,要搁在古代也就是丫环的角色,然而这个丫环长得秀美灵动,竟然比方怡还要好看,死了的确可惜。瞧见了这死去的伙伴,方怡终于没有纠缠杂毛小道的心思,陪在背着那可怜女孩的田掌柜身旁,独自垂泪。

    不过那慈元阁少东家虽然也神伤,但是却颇为难缠,一直紧紧跟着我和杂毛小道,跟我们讨教修行的道理,想知道我们为何能够以这般的年纪,却能够有如此的成就。

    这所谓修行,无外乎“法、练、悟、行”四字,法为修行之法,练为意志勤修,悟乃参悟明了,行便是亲身实践,这是修行道路上不断重复的过程,来不得半点轻巧,至于其他机缘,那便另算,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便是狗屎运如我,平日里也是勤学苦练,生死边缘无数徘徊,方才有了一点儿底气,很难三言两语,就给说明清晰。

    这长话短说,却也说了一个多钟头,正在我们走得疲倦的时候,前面有人喊了一声:“灯、灯,湖上有灯!”

    正跟少东家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的我转头瞧去,只见薄雾拢纱的湖面上升起了十来盏灯光,正朝着我们的来路缓缓行来。

    那是一艘长船,既不是寻常渔民的那种渔船,也不是铁壳机动的湖艇,更不是寻常用来运输沙石的水泥船,而有些像是古代的那种大船,高高的船舷,雕阁栏坊,船面上还有舱室,不知能容多少石,侧面伸出四只船桨,上面还有帆,颇为奇特。

    瞧见这船,少东家也有些激动,兴奋地说道:“啊呀,我父亲将常德老翁手里的宝贝都给弄来了,事情就顺了!”

    慈元阁这边的田掌柜从怀中拿出一支胡哨,啜嘴吹了三长两短的哨声,那船便反应过来,开始挑头,朝着这岸边靠来,靠近了些,方怡兴奋地冲到湖边,大声喊道:“爹地,是我,方怡,我们在这里呢!”

    湖上的船也有了回应,让我们在此稍等,不要离开。

    大船靠不了岸,那边放过来两艘小艇,不一会儿便划到了近前,那领先的一艘小艇之上站着的自然是一字剑黄晨曲君,而稍后一艘,则站着一个梳着大背头的矮肥中年人。小艇还没有着岸,方怡便忍不住了,朝着那个矮肥中年人扑了过去,放声大哭道:“爹地,呜呜,月月死了,李欣儒的俞越和两位掌柜的也遭了谋害,他们被坏人给害死了……”

    这女孩哭得雨落梨花,那个矮肥中年人好是一番安慰,最后才苦笑说道:“早跟你说了,这一次来十分危险,九死一生,让你别来,你偏来,看看,知道厉害了吧?”

    方怡猛地摇头,说不,你和哥哥都来了,我怎么好在家里待着呢?

    这中年人便是慈元阁的掌舵人方鸿谨了,作为最会赚钱的修行门派首脑,他倒也颇有些商人气质,行事十分周到,安慰了一番自家女儿之后,转过头来,与我们拱手问好道:“三位便是萧应武、萧克明叔侄,以及陆左兄弟吧,我刚才听黄兄说过了,是你们救了我慈元阁诸位掌柜,和我的一对儿女,这情分我记下了,以后定当重报!”

    方鸿谨发出爽朗的笑声,过来与我们握手。他的手掌宽厚温软,与我紧紧相握,还摇了一摇,瞧着十分热情。

    我们三人之中,小叔是长辈,自然由他来答话,一番寒暄之后,小叔便提出了之前的话题,说我们此番前来洞庭湖,便是为了那龙涎液,如果大家目标差不多,不如合作,获谋共赢,阁主你觉得如何?

    慈元阁阁主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沉吟不语,开始打量起了我们来。

第二十六章 寻龙号

    慈元阁阁主方鸿谨初现面目,是个一团和气的油滑商人,寒暄说话时,好是一番花团锦簇,让人自动忽略掉他的江湖身份,然而当他略一严肃,凝目打量我们的时候,我却能够感受到在这肥胖的躯体里,到底还是藏着一头恐怖的野兽,以及拥有的恐怖力量。

    这是一个极为厉害的人,很多人都只记得慈元阁会做生意,但是却忘记了,能够在风波险恶的商场上立下足来,并且长足发展,这些人都是靠着什么样的实力。

    本来我瞧见慈元阁少东家和几个掌柜的,实力并不算突出,只以为慈元阁实力不过泛泛,但是瞧见了慈元阁阁主这气派,才知道我刚才的估计应该还是有所出入的。心中无鬼,我们都坦然面对着慈元阁阁主的扫量,不喜不悲,淡然自若。

    很快,他笑了起来,说我刚才已经听黄大先生说起此事,三位的修为都是一流,能够得到你们的襄助,我自然没有什么可以拒绝的,不过还是有一份担心,那边是我们此番前来,准备充裕,计划是将那真龙引诱而出,并不一定会前往湖底龙巢。若是如此,未必能够有得你们所需要的龙涎液,而若没有酬谢三位的重礼,我心不安,也有些不敢生出劳驾诸位的想法。

    小叔点了点头,说我们前来洞庭寻龙,消息闭塞,时间左右也是虚耗,倘若能够与你们一起,得到些真龙踪迹,不管结局如何,都不会烦扰到你们的计划。

    见我们说得陈恳,慈元阁阁主哈哈一笑,说能够得到三位襄助,鸿谨自该高兴才是,不过双方合作,丑话可都需要说在前头,我这里有三点要求,如果你们都能够应允,那么我们立刻携手上船,共赴大泽深处;倘若不行,大家一拍两散,日后江湖相见,我还记你们一份情谊。

    小叔拱手,说还请指教。

    慈元阁阁主伸出三个手指,说其一,上得船中,这船如何走如何停,如何追寻踪迹,都需要听我们所言,不得擅自行动,也更不能妄加指责。小叔点头,说这是自然,我们虽然能够望气推断,但终究只是业余,比不得你们准备充分,怎么会指手画脚呢?

    慈元阁阁主满意地笑了,收回一根手指,说这其二,如果碰到危险,不可妄自奔逃、扰乱士气,需得同进同退,风雨同舟才行。小叔傲然应了,说我们这些人,只要认定了伙计,自然不会做那种背弃同伴、贪生怕死的勾当,要是怕死,何必不远千里地跑到这里来,受这风吹雨打呢?

    那慈元阁阁主拱手,说三位武勇,我已经听得了黄大先生转述,这里说最后一个事情,倘若此行要碰到旁的门派,还发生了冲突,如果与你们有旧,还请提前告知,这样对双方都有好处,免得最后刀兵相向了。

    小叔这会儿僵住了,回过头来看我们,杂毛小道上前一步,说方阁主,我们与旁人倒无甚恩怨,只与邪灵教有些许仇隙,不过他们与你,似乎也是如此。这里我可以向你保证,倘若是碰到亲近的人,我们自然当劝,劝无用,我们则回避;但倘若是碰到了仇怨,自然是一起并肩子上,不多半点儿犹豫,你说可好?

    慈元阁阁主听得我们之言,抚掌哈哈大笑,连道了三声好,说本来还担心此行高手不足,有了三位,当真是天衣无缝了。

    他笑完,躬身请我们上船:“三位先生,请!”

    慈元阁阁主先前考较我们时语气严肃,而此时却又是恭恭谨谨,将我们心头的怨气多少也化解了一些,当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角色。乘着小艇,我们来到了湖中大船之下,上面有软梯放下来,顺着爬上了船头,我才瞧见这木船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大一些,宛若楼船,船头有一个兽首,是那麒麟模样。

    这船除了骨架,基本上都是用那由油浸抛光的天然老龄杉木构成,我的目光巡视一周,并没有瞧见有任何现代化的电子仪器,便是刚才所见的那十几盏灯,都是煤气灯,而非电灯。

    众人陆续上船,然后将那两艘小艇吊上来,绑在船侧,慈元阁阁主瞧见我们三人皆是一幅好奇模样,便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很奇怪,为何这船上一点儿电子设备都没有,而我却没有租用现代轮船,或者直接搞一艘游艇、或者退役炮艇过来呢?

    我们点头说是,又不是没有钱,何必搞得这样简陋?

    这慈元阁的阁主哈哈一笑,指着这船上周遭物件,说你们别看这船模样不济,却是我悉心谋夺而来,颇费了些心思。按理说,弄一艘现代化大船过来,并不是难事,然而我们又不是来度假的,而是寻龙,一来有这电子设备和燃油发动机在,八辈子都见不着半点儿龙影,二来即便是出现了,哪怕是军舰也免不得一翻,谁也不是过来送死的,对不对?所以我才从常德老翁手上软磨硬泡,弄来了这艘寻龙号来。

    听着慈元阁阁主这般洋洋得意,我们都有些心中痒痒,说这船有什么奇特的地方么?

    “自然有!”既然都在同一条船上了,慈元阁阁主便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起此船的利害之处来。

    原来这寻龙号原本为常德一个吴姓老头子所有,那个老头子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不过他的来头却颇大,是那失传久已的墨家子弟,世代造船,先祖曾是元末义军陈友谅的水军督造官,造下了偌大的水军来,船上都可跑马,纵横淮泗,后来陈友谅落败于朱元璋之手,他的先祖和彭和尚一同退隐,世代依旧造船,沿袭着墨家精妙的手艺。

    这船是那吴老头倾尽了毕生心血所造,船上的每一块船板,每一根铁钉和每一处结构,都经过他亲手制作,船身外表与寻常无异,但是结构却采用了墨家古法,内壁纹绘得有符文,鬼神不侵,无论风浪多大,左右摇晃而不得倒,实在是乘风破浪的绝佳利器。

    既然名曰“寻龙号”,那船上自然少不了许多布置,不过这些慈元阁阁主到底还是避讳我们,并没有和盘托出,不过还是叫来除了在船舱底部划桨的八位力士,总共二十四人来与我们见面,这二十四人有的是慈元阁本阁中的修行者,有的则是高价请来的供奉,大多都熟识水性,其中也不乏高手,眼睛含电,锐利非常。

    这里面,便有先前那名获得龙鳞的坐馆道人,本名唤作刘永湘,是个沉闷之人,猫在暗处不说话。

    船上所有人总共加起来,足有四十二之数,可见慈元阁此番前来,可谓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不过既然连一字剑这般誉满天下的十大高手都被聘,前来坐镇,显然他们也是有了充足的准备。

    彼此见过了面,大家也算熟络,谈了一会儿,我们因为当天奋战许久,又赶了一个多小时的路,十分疲惫,慈元阁已经在后舱腾出了一个房间来,给我们三人住宿,于是到了房中,将行李放下,有人送来了热水,在船尾一个房间里洗漱完毕之后,我们也没有多言,让朵朵在旁照看,然后匆匆睡去。

    船上不比陆地,一直都颠簸不平,外面的大雨歇了一些,舱房里潮气颇重,又摇摇晃晃的,其实并不好睡,我在睡梦中一直朦朦胧胧,并不安稳,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船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喊叫,我立刻直起身子来,瞧见小叔和杂毛小道都已经蹲在门前,从门口的裂缝往外看去。

    “怎么回事?”

    我朝着两人问道,杂毛小道没有回头,而小叔则答我,说刚才好像遇到了一支船队,没我们的大,但是有三艘,慈元阁的人熄了灯,躲入附近的芦苇荡中去,那船队也有些忌惮,远远地绕开了,并没有接上来。

    我点头,说也是木船么?小叔答是,想来也是前来寻龙的,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熟人而已。

    寻龙号停止了前行,躲入芦苇荡中静候,四下一片寂静,唯有微微的波浪声,从窗外传了过来。

    龙灵之属,对现代设备最是不喜,所以我们此番前来的时候,在慈元阁的人监督下,早已经将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丢掉了,我们又没有手表,故而连时间都不知道,往外面望去,只感觉黑麻麻的,想来还只是三、四更天。

    慈元阁的人并没有过来叫醒我们,显然他们并不打算跟那支船队打照面,只希望彼此都有所顾忌,相互理智对待。我等了十多分钟,感觉四下寂静,困意又浮上了心头,先前和杨知修拼得太厉害了,我只想着赶紧谁上一觉,将精神给养足了,明天不至于萎靡不振,于是便不再理,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我又听到一声奇怪动静,从西面传了过来,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我们舱室的门给人敲响,那人焦急地喊道:“陆先生、两位萧先生,阁主有紧急要事相商,请三位到前舱一叙。

第二十七章 相请不如偶遇

    我立马坐直起身子来,听到杂毛小道回应了他一声,说马上到。

    那人匆匆离去,而我们三人等了一会儿,才朝着前舱摸了过去。黑暗中通道里有好多身影,有的空手,有的持着利刃,透出一股子紧张,到了前舱,掀开厚厚的遮光布帘子,里面长桌上摆着一张巨大的水势分布图,一盏煤气灯,慈元阁阁主和他儿子、田掌柜、和焦、朱、刘三位坐馆道人正在灯前讲解事情,而那个一字剑,却并没有瞧见踪影。

    见到我们走进舱来,慈元阁阁主招呼我们过来坐下,然后也没有多废话,直接由田掌柜跟我们说道:“我们这次过来,是用那真龙鳞甲作为气息追寻的,一直都在按计划航行,刚才碰到了和我们目的一般的船队,为了避免内耗,我们暂时避开了他们,暂且潜藏于此处。”

    田掌柜停顿一下,旁边的少东家接着说:“就在刚才,从西边那儿传来消息,说那些人遭到了莫名袭击,一艘船直接沉入湖底,一艘船已经仓皇逃向了北面的鹿岛上去,另外一艘,慌不择路,开始朝着我们这边行来,我们离得比较近,差不多十分钟,那船便会过来了。黄大先生已经过去查探情况了,不知道那袭击的家伙跟辍了哪一艘,但倘若是朝着我们这边行来的这一艘,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才好。”

    他们应该是已经有过商量的,待将事情交待清楚,都朝着我们看来,杂毛小道轻咳一声,问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从水中钻出来的,将整艘船给缠绕住,然后囫囵个儿地给弄翻了,接着便是鲜血将湖面给染红,一大片我个人感觉应该也是跟湖泥地龙一样,潜藏在大泽深处静养的遗种,不过这些家伙频频出击,袭击船只,实在让人费解啊!”少东家不无担忧地说着。

    其实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天下间自有文字记载以来,万物之灵从来便是人类,那些传说中的高强异类,要么被人类供奉为神灵,要么就被直接诛杀,几乎没有能够猖獗多年而不死的。

    事情便是这样,那些暴躁好杀的上古遗种虽然厉害非凡,然而人类从来都不是吃素的,别说是陶晋鸿那般的地仙一流,便是我和杂毛小道这种,在我们手底下死去的怪物,那十根指头也数不过来,真的要太猖狂了,现在的飞机大炮和导弹,未必杀不死这些凶灵。

    所以通常一直存活至今的,要么就是一直困守于一个地方不作动弹,要么就是生性温和,少有兴风作浪,伤及无辜。天道质朴,善者生,恶者死,从来都是正理。

    对于洞庭湖这这番异动,其实大多数人都有察觉,想来也跟这真龙频现有关系,不过我总感觉除此之外,似乎还有着别的暗流在里面,不过这些也正是我所不能够看透的。

    大致了解清楚之后,杂毛小道面露微笑,说诸位莫慌,倘若仅仅如此,我手中这把剑足以应付,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少东家见识过杂毛小道那茅山正统的神剑引雷术,对这个猥琐道人的信心自然是满满,拍手说道:“萧大哥你既然能够出手,那么我们便没有什么担忧了,我们现在此静等,一会儿倘若有所动静,便将其驱赶离去。”

    慈元阁阁主霍然站起,开始吩咐手下各自行事,而经过了小半晚的休息,我们也勉强打足了精神,走到船头来,迎着凛冽的寒风,朝着前方望去。

    在我们睡下的小半夜里,寻龙号已经离开了湖畔,驶进了大湖深处,茫茫一片烟云薄雾,而我们这儿却生出许多芦苇,漫漫长长,四下黑寂,头顶上乌云沉沉,连闪烁的星子都没有,让人颇为憋闷。船上经过大雨洗礼,虽然经过清洗,但还是有些潮湿,略为湿滑,旁边有几个慈元阁的人穿上了厚重的潜水服,潜下去瞧一瞧地形,绘测一番周围。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样子,前面的薄雾突然出现了一丝光线,过了一会儿又陡然亮了许多,却见一道黑沉沉的身影从远处奋力游来,朝着我们刚才前来的方向进发。

    小叔在我的旁边凝神望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跟在我们旁边的田掌柜,说这船上面,知道都有些谁么?

    田掌柜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回说刚才黄大先生瞧了一眼,说有可能是龙虎山的那些道士。

    龙虎山的臭道士么?

    听到这话儿,我和杂毛小道两个人的眼珠子都不由得亮了起来,互看一眼,忍不住嘿嘿地笑。这笑声小叔倒也没有觉得,那个田掌柜心中顿时有些发毛,说两位什么意思,怎么笑得这么阴啊?

    很阴么?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强忍着将脸上的笑容给收敛起来实在没想到啊,上次我们刚在三亚机场撂了狠话,这回儿竟然就有机会实践了,还真的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罗金龙,这回看你还怎么耍弄那心眼儿?

    我们蓦然无语,安静等待着,不多时,那艘木船便朝着这边行使而来,我远远地瞧着,发现那船忒小,几乎只有我们这边的一半左右,不过速度快,似乎装了备用螺旋桨,几乎算是在水面飞驰。慈元阁阁主布置妥当,这时从前舱走出来,侧耳听闻那静谧夜中发动机突突的声响,说这些家伙到底还是心存侥幸了,被追得狼狈逃窜,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那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追击,只是仓皇逃离那处地点而已,临靠到这边芦苇荡的时候,也终于放下了一些心,速度稍微减缓,竟然调转船头,拐了弯儿,朝着我们藏身的这边行来。

    田掌柜瞧见了,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慈元阁阁主沉静地摇头,说应该没有,许是他们瞧见这处是个比较绝妙的藏身之处,想要先躲藏起来,等待天明。田掌柜左右望了一下,不无担心地说到:“他们的船身瞧着左舷有些受损,一会儿若是相见了,龙虎山上的道人修为都是极高的,只怕会生起那杀人夺船的心思呢……”

    慈元阁阁主脸色有些肃然,冷声哼道:“来得若是朋友,我们有美酒,若是豺狼,我们有猎枪,一会近了你来喊话,倘若他们要是有异动,我们又有何惧”他的话儿说到一半,回过头来瞧我们,平静地说道:“三位,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猛虎在侧,即便是像慈元阁阁主这般有着超卓自信者,难免也有些顾忌。

    说到底,我们终究还是不稳定因素,倘若没有一字剑压场,难免会有些客大欺主的嫌疑。小叔自然知道我们与龙虎山的恩怨,点了点头,说方阁主,同舟共济,自然同气连枝,一会儿你只管吩咐便是,我们没有疑义。

    得到了小叔的保证,慈元阁阁主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吩咐下去,下面的“水鬼儿”也爬了回来,全员戒备着,前面的小船驶入芦苇丛中,沿着航道渐渐行进。我们这边全船熄灯,倘若不注意,说不得就会一头撞上来,约莫四十米距离,田掌柜气沉丹田,朝着前方喊道:“前面的朋友且停下,慈元阁在此驻船,莫再靠近,不然就要撞上了。”

    田掌柜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对面立刻有了反应,停住了身子,接着船头亮起了灯,四五个青衣道人矗立,当头一个,却正是酒楼之上讲数的二代真传弟子殷鼎将殷天师,朝着这边遥遥拱手,高声喊道:“不知道是慈元阁哪位掌柜的在此,我是天师道龙虎山善扬真人门下殷鼎将,正在被湖中水怪追逐,还望借过水道,好逃脱离去。”

    灯光亮起的那一霎那,我瞧见在几名青衣道人身后站着的,却正是罗金龙那个花花公子,此时的他早已不复年会时的潇洒不羁,头顶上黑发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跌落了水,还是被炸起的水花浇到了头,正一脸戾气地朝着这边望来。

    田掌柜回头与慈元阁阁主商量一番,然后答话道:“这里是我慈元阁的大当家在此,既然是被那湖怪追杀,那么且不多多叙言,我们这里给你作那指引,你们且先离去。”

    慈元阁这边派了旗手,打着灯给龙虎山的小船指路,而对面则一声感谢之后,开始朝着这边继续行来。

    很快,两艘船缓慢接近,彼此都能够瞧清楚对方脸上的喜怒哀乐,我和杂毛小道先一步退入阴影之中,不与罗金龙照面,免得凭生许多事端。双方都全身戒备地接近着,对面船首的殷鼎将朗声劝解道:“各位,湖中不比陆上,追逐在我们身后的那畜牲十分凶猛,我劝各位还是尽早离开才好。”

    田掌柜推托道:“无妨,你们且过去,我们锚都已经下了,还有几个小时便天明,不必如此麻烦。”

    双方友好地说着话,突然对面船上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呃,方道友,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撞上了,为何不请老朽,上船来坐坐啊?”

第二十八章 船翻人未亡

    随着这声音响起,从对方船舱中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了一个躬腰拄拐的老道人来,此人头上裹着青色方士巾,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面相如猴,眉高目深,一字眉下双瞳交叠,湖风一吹,将他三缕胡须和苍白头发吹得散乱,一副萧瑟之景。

    瞧见此人,我们莫不惊讶万分到底这些人对那洞庭湖真龙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思,竟然连龙虎山上那望月真人,都给请下了山来?

    望月真人何许人也,茅山李道子故后,除却天山神池宫和东海蓬莱这般传说中的修行圣地,可堪称为制符大宗师之名者,便只有这个眼有双瞳的老道人,国宝级一般的人物,江湖上对于他的尊重,更甚于他那个列入天下正道十大高手的师兄善扬真人。

    当然,这个也可以理解,现在毕竟是和谐社会,知识改变命运,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武力只能够镇场,毕竟没有人指望请得动善扬真人来当打手,反而是望月真人,我便瞧见好多同僚以拥有这老东西的符箓而自豪。

    毕竟倘若真正到了危机时刻,一张符箓,或可救命。

    慈元阁作为一个经营类的团体,除了为普通人提供时运与流年剖析、吉祥物制作以及其他寻常服务,还会为修行者提供称手的玩意、互通有无以及其他贩卖活动,每年四月和十月都会进行一次业内拍卖,涉及的生意颇多,跟望月真人这种顶级符箓生产商,自然也算得上熟识,所以望月真人这般一喊,安坐在舱内的慈元阁阁主便再也坐不住了,起身出舱,在众人簇拥之下站在船舷侧边来。

    他朝着下方的望月真人拱手问好,说自前年无锡交易会一别,已有两载余,多日不见,真人一向可好啊?

    慈元阁阁主言语间颇为亲热,好似老友相见,望月真人倒也没有太多言语,只是抬头说道:“鸿谨,我还不错,不过现在有些难处,还请你一定相帮才是。”慈元阁阁主笑容满面,说但有所求,尽请说来一听。

    那望月真人咳了咳,说我这小船颠簸,晃来晃去的有些晕船了,能不能借你的大船歇息一下,安养至天明?慈元阁阁主“呃”了一声,刻意停顿几秒钟之后,方才说好,还想跟真人一述离别之情,就是怕真人行路匆匆,才不敢打扰,既然如此,且上来便是,我这里有上好的西湖龙井,就是园子里那几株茶树采下来的,我们不妨一起在这黑夜即将落幕之际,小酌观日。

    按理说慈元阁阁主这般应对,也算是八面玲珑,如了望月真人的意,然而这老道士却并不知足,回身指了一指身边的几位门下弟子,说我这艘小船上有十三名乘员,除了临时雇的船夫,包括我在内,共有八名龙虎山道人,想一并上传而来,歇歇脚,不知道鸿谨你可准得?

    望月真人步步相逼,慈元阁阁主虽然开门做生意,八面招财,却不是个软蛋,皱着眉头思考一番,这才拱手说道:“若搁在平日里,真人所言,莫不是该应允的,不过我们此次出湖,在于祭奠告礼,刀兵皆不敢加,我看真人船上的诸位天师身上都有灵气韵动,法器加身,唯恐惊扰了先灵,所以有些彷徨。不过倘若诸位愿将身上的东西卸在船上,我便没有什么顾虑,在舱中摆上一桌湖鲜,款待诸位。”

    他这话说得也清楚明白,上船可以,不过都得将手里面的活计卸下来,不然这茫茫大湖中,你们杀人夺船,我找谁说理去?望月真人听到慈元阁阁主的这话语,脸色数变,不悦地假笑了起来:“看来鸿谨你是不欢迎我们啊,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不讨没趣了,自己离开吧……”

    他说完,袖子一甩,人便返回了舱中,慈元阁阁主不以为杵,满面微笑地拱手相送,遥送这艘小船离开。

    龙虎山诸人与我们错肩而过,朝着芦苇荡的深处行去,过了这一片,是一个只有几十步的湖中山丘,上了那儿,依船上这几人的手段,未必会怕那湖中的水怪。

    然而计划是好的,但总也赶不上变化,我们目送着龙虎山一行人从寻龙号身旁滑过,没出二十来米,便听到右边的芦苇荡中传来一阵植株折断的声响,感觉到一股气息朝着那小船,侵袭而去。

    几乎都不用我们示警,龙虎山之人便已经反应过来,几人站在船上,绞动强弩,嗖嗖的控弦之声便传入我们的耳中。

    那弩箭的箭头之上涂得有朱砂红磷,从密封箱中取出来,一旦射出,立刻化作一团烈火,入水都没有立即熄灭,将整个水底照得通透,便瞧见是一条长约三丈的硕长黑影,头上一点闪烁,身子一搅,将整个湖底弄得浑浊,立刻又是一片黑暗。

    龙虎山诸人在小艇两侧全神戒备,执锐以待,那个矮胖道人罗鼎全一身黑色水靠,手上两把分水刺,直接便跳入湖底,在下面照应着。然而那黑影一闪即逝,竟不见了影踪。那边船上四处查探,又是点灯,又是祭神,忙得不亦乐乎,我们这边也有些紧张,几个掌柜在船头船尾呼喝着,然后左右还下了四根重锚,稳定住船身,不让那东西有可乘之机。

    罗鼎全翻身回来,没有什么发现,而在短暂的沉默之后,我感觉眼角一跳,扭头朝着船后看去,只见龙虎山等人所乘坐的小船突然间遭受重击,猛然朝着左边侧翻而去。

    好一个畜牲,竟然这般厉害,知道那些人在船上,伤不得一个,便索性将其乘坐的船只掀翻,都做了落汤鸡,自可以一个一个地侍弄。

    带船进湖,未思胜,先虑败,考虑不周全,即便是龙虎山群雄济济,也不过是这般下场,这也正是我们要依附慈元阁一同前往的缘由。湖中那黑影偷袭成功,将船给弄翻,许多人都跌入冰冷的湖水中,冻得直发抖,奋力挣扎。

    猎物一入水,那黑影便开始不慌不忙地享受起盛宴来,碰到软柿子便一口咬死,碰到硬茬就略过不计,如此翻江倒海一番,那龙虎山雇佣来划船的渔夫便尽数给咬死,只留下那八个龙虎山道人,翻身攀上了正在逐渐往下沉去的船身。

    我瞧见罗金龙那个小子也跟着攀上船面,不由得暗暗骂了一声娘,这湖底水怪倒是个欺软怕硬的孬货,尽知道欺负些没有反抗力的无辜渔夫,倘若它将罗金龙整个小子给咬死去,我们岂不是省了许多力气?

    慈元阁阁主坐在船尾,将这一切瞧得清楚,眉头皱成了“川”字,凝神想了好一会儿,右手一挥,吩咐手下道:“救人!”

    江湖人自有江湖的道理,虽然众人并不见得喜欢龙虎山,不过见死不救,下井投石这种事情,但凡有点儿节操的修行者都不会做的,因为我们除了要面对实质上的敌我,还会遇到心中那头恶魔。

    佛陀问,何能降伏心猿?此番倘若袖手旁观,像慈元阁阁主这般有志在修行道路上行走更远的人物,必然会心有挂碍,有愧疚感,而等到他冲击更高境界的时候,这心魔便会纷呈而来,还不如雪中送炭,将他们给救起来。

    大掌柜一发话,旁边的田掌柜立刻朝着那边高声喊道:“诸位且莫心慌,我们这就来救人!”

    慈元阁麾下众人也算是训练有素,船尾立刻涌出八个壮汉,手上拿着婴儿手臂般粗细的绳索,朝着二十多米远的那木船射去。

    这些绳索的顶端都有铁质箭头,扔过去之后,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对面的船身之上,这边的汉子将其绞在磐台石座中,一用力,绳索倏然绷直,竟然在双方之间搭出了八道间隔半米的绳桥来。这绳桥便算是危急时刻的一线生机,刚刚攀上侧翻木船的那些龙虎山众道人也没有多作客气,直接冲上了绳道。

    诸位莫道这修行者个个都是飞檐走壁的角色,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走这绳索,差一点的角色还不如一个训练有素的杂技演员,所以这绷直的索道之上,能够飞奔而来的只有四个,分别是望月真人、殷鼎将、罗鼎全和罗金龙。

    至于其余四人,则匆匆走了几米,人便一歪,失去了平衡跌下来,双手抱着那绳索,倒吊着爬来。

    几人走,几人爬,有快也有慢,好在总共有八根索道,倒也没有争抢的场面出现。

    两船相隔并不算远,绳索相连,修为最是高强的望月真人脚尖轻点,人便呼掠而至,他双脚一落船舷,并不停歇,而是回转身子,从旁边一壮汉手上夺过一根绳索,奋力往这儿一拔,那绳索末端,钉在木船上面的铁质箭头立刻松动,接着吊坠在绳索之上的那个人给望月真人轻轻一拉,四两拨千斤一般的手法,直接给拽到了船上来。

    此法有效,不过需要极大的臂力和技巧,旁人做不得,望月真人的目光巡视一圈,终于落在了一脚踏空、失去平衡感的罗金龙身上,准备再次如法炮制,将这个小子给拽上大船上来。

    然而当他的双手抓在了罗金龙依附的那根绳索之时,浑浊的湖面上突然又是一阵搅动,接着一条浑身赤红的长虫从湖水中蹿起,朝着悬空的罗金龙倏然咬去。

    啊,是那头作恶的湖蛟!

第二十九章 农夫与蛇

    这湖蛟为何一出现,就去咬那罗金龙呢?

    这并不是因为他与湖蛟有仇隙,而是因为他腰间鼓鼓囊囊,不时还有宝光浮现,那湖蛟就是靠着这气息,估摸着是个大人物,所以才出口便想将其咬死。眼看着自己即将葬身蛟口,罗金龙倒也是好本事,身子凭空一缩,倒翻了一个跟头,避开这赤红色湖蛟的撕咬,而那望月真人却也是极为老练,知道如何把握那时机,绳子一抖,便想着将罗金龙给拉到大船上来。

    他的算盘打得倒是极响,不过那湖蛟却并不是寻常水兽,一咬不中,也有后招,蛟尾轻轻一拍,身子横空移了几米,又一口咬在了罗金龙的腰间。

    不过到底还是望月真人的出手快了几分,湖蛟仅仅只咬中了罗金龙的衣物,而没有咬到肉,望月真人那奋力一扯,一道撕裂的声音传来,罗金龙腰间那包囊和半条裤子却给湖蛟吞入了嘴中去,而这个广南衙内,则下身赤条条地摔落到了甲板上来。

    我和杂毛小道隐藏在人群中,低着头,不让望月瞧见,但还是被罗金龙这个家伙奔放的造型给逗乐了,差点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咚、咚……又是两声响,殷鼎将和罗鼎全也双双跳上甲板,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那湖蛟已然暴起,将这八根绳索给咬断,然后朝着跌落在湖水中的那三个龙虎山道士撕咬而去。

    毕竟不是常年混迹中水中的渔民,闭个气或许可以,但是在水下搏击,这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三两下,便有两个弟子给咬中,发着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双手还兀自在水面上挥舞着,哭叫着救命;有一个水性就比较好一些,一跌落下水中,并不惊慌,一个猛子,便朝着只有十来米远的寻龙号游来。

    那湖蛟正着急对付那两个奋力挣扎的龙虎山道士,却给了他许多机会,很快便游到了近前来,船上甲板有人正在密切紧盯着这边的情况,瞧见了,赶忙将软梯丢下去,试图将那人给拉上来。

    那人潜游了一阵,又急又怕,难免有些慌张,抓了几下都没有抓到晃悠的软梯,旁边过来帮忙的罗鼎全朝着他大声喊道:“王瑞尼,王师弟,抓住了啊,你抓紧了,我们这就把你拉上来……”

    那人稍微一定神,终于抓到软梯,慈元阁这弟子便开始奋力往上拉,然而他修为有限,终究力小,罗鼎全瞧着不行,一把便将这人给推开,也管不得这人滚落在旁,、气沉丹田,奋力一拉,却发现下面的王瑞尼身子沉重如山,根本就拉不起那软梯来。

    下面黑乎乎的,他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来不及多看,只管用力拉,那力道与他僵持了几秒,突然听到船下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喊,而软梯那头一松,罗鼎全奋力拉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倏然冲上来,他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有一大篷热乎乎的液体洒落在脸上。

    这温热液体洒落一脸,满头的血腥,罗鼎全也有些吓倒,伸手一摸,却是一头的鲜血,低头一看,只见脚下的王瑞尼正在甲板上滚来滚去,放声嘶吼着,那声音,凄厉得能够让一个铁汉听到了都能够落下眼泪来。

    罗鼎全一开始还以为王瑞尼是被摔伤了,正想取笑一番,仔细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师弟上半身犹在,但是自腰间以下的下半身,却根本给拉在了下面,一肚子的肠子流落下来,将整个甲板弄得血腥异常。

    古代刑罚中最重为凌迟、次为车裂,再则即是腰斩,一般在刀口抹上桐油,一刀两断之后,犯人甚至还可以活两三个时辰,瞧着自己的身体变成两截,血流不止,那叫一个惨。而这个来自龙虎山的道士王瑞尼,此刻也与腰斩无异,那种巨大的痛苦使得他完全就忘记了自己所学,根本就忍耐不住,唯有放声大叫,方才能够稍微释放一下自己身上的疼痛。

    以前别人说地狱恐怖,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便是死者痛苦的惨叫声,这动静声声入耳,旁人莫不感同身受,鸡皮疙瘩一层一层地泛起,罗鼎全瞧着自己救上来的王瑞尼竟然是这般模样,也不由得发了愣,后退一步,背靠着船舱,浑身的冷汗便倏然流了下来。

    望月真人左右瞧望了一下,一船十三人,死去的那五名渔夫他毫不在乎,但是这三个龙虎山弟子可都是他带下山来的,每一个都是师门费尽心思磨砺培养出来的,死一个都心疼。

    他铁青着脸冲了过来,盯了这个打滚哭嚎的弟子,俯身一掌,一阵骨头碎裂之声响起,竟然直接就拍碎了脑壳,终结了这弟子的性命,一点儿也没有含糊。

    杀完人,望月真人将这大半个身子给提起来,用刚才那咬断的绳索草草困了,往着船下一扔,那尸体在水面漂浮几秒钟,被那物咬中,陡然一沉,朝着下方落去,而就在这一刻,望月真人整个身子陡然一弓,抓着一根绳索就跳了下船去。

    我们站在人群后面,来不即观望,只知道这个老道士竟然将自家弟子的尸体当作了鱼饵,想要引诱那湖蛟上钩,而那孬货竟然还真吃了。

    老道大战湖蛟,这戏码绝对好看,我和杂毛小道都随着人群望船舷这边靠来,伸头一望,却并没有见到望月真人的身影,只瞧见水底有两团幽蓝火焰,居然入水而不熄,冉冉燃烧着,水面上除了鲜血,还有一层又一层的油脂扩散,显然在刚才的交手中,望月真人占了上风,伤到了那湖蛟。

    其实也能够像得到,这也就是在水下,倘若是在陆地上,望月真人倘若想对付这头湖蛟,自然有一万种方法,哪里会惧怕这畜牲?

    我们正四处搜寻望月真人的影踪,头顶上面黑影一晃,落地无声,唯有水花四溅,却是望月真人返回了船上,一身湿淋淋,指间里还有一张尚未燃尽的纸符,上面燃烧的火焰与水里面的一模一样,都是瓦蓝瓦蓝的,似澄净天空。

    慈元阁阁主瞧见望月真人脸色严肃,便迎上去拱手问道:“真人,那畜牲可曾被降服?”

    按理说慈元阁适时伸出了援手,雪中送炭,望月真人多少也要承些情,然而或许是记恨刚才慈元阁阁主拒载的事情,望月真人并没有给这大船的主人一点儿好脸色,只是冷冷地回答道:“给我燃了两张降神嗜杀咒符,神魂大伤,而左侧腰部也被剐了几块肉下来。不过要说降服,那还早,你这里要多做准备,这畜牲记仇得很,只怕对这大船也有了想法,准备掀翻开去呢。”

    慈元阁阁主胸有成竹,听了望月真人的警告,洒然一笑,说它要是就此遁去还好,倘若想要过来对我的寻龙号搞事,只怕它会后悔的。

    阁主这边说着,手下各个掌柜都分散开去,有的在船头船尾查探,有的则直接下了船舱,人群散开,而我和杂毛小道也不敢在这里碍眼,跑到了船尾去。

    说起来也怪我们倒霉,刚刚一走到船尾,便听到有人说那东西缠住了我们的尾舵,准备弄碎裂呢。

    听闻这个消息,正在船尾照应的田掌柜不惊反笑,朝着舱中大声喊道:“老刘,尾舵!”

    里面似乎隐约应了一声晓得了,接着我听到一声轰隆的响声,好像利器砍在了骨头上面,伸头一看,只见那船尾光明大放,有一道幽幽神光笼罩,接着大股大股的血便飚射出来,旁边有个伙计低头一看,大声喊道:“缚龙链已经开始缠住了那东西,准备绞杀!”

    田掌柜将大半个身子伸出去一瞧,大声招呼道:“别太着急,慢慢来……哎!我说你他妈的急着去投胎啊,早了,溜了吧?”

    田掌柜一脸惋惜,我瞧见那条湖蛟从船底钻出来,赤红色的身子上面伤口遍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仓皇地朝着后面逃去。一直在关注事态进展的望月真人瞧见那湖蛟摇摇晃晃地朝着湖水深处潜去,大声吩咐道:“船调头,追上去!”

    他喊得热烈,然而这船却是一动也没动,这才想起来船根本就不是自己的船,望月真人扭过头来,盯着慈元阁阁主商量道:“调过船头来,追上去,那条湖蛟受了重伤,根本就跑不了多远了,如果这一次机会错过,它以后已经会变得更强大的,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望月真人在龙虎山惯于发号施令,这一番商量也似命令一般,而殷鼎将、罗鼎全、罗金龙等人都已经朝着船舱处摸去,慈元阁阁主摸了摸下巴,并没有答应,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这船,是我的船。”

    这个男人平日里向来和气,他说了这句话,显然是在对望月真人以及其余龙虎山幸存者便是极为的不满,然而望月真人的眉头却不由得一跳,死死盯住慈元阁阁主,脸色变得铁青,语气森寒地说道:“它是你的船,不过我这点面子,你也不肯给么?”

    解释可以说很多,但是慈元阁阁主却只回了两个字:“不给!”

第三十章 仇人见面

    站在人群后面的我看着望月真人的脸,几乎在慈元阁阁主说完这话的那一瞬间,就变得潮红一片。

    望月真人有他愤怒的理由,那湖蛟不但刚刚咬死了他龙虎山三名子弟,而且还将他们出湖寻龙的船队给搅得一团混乱,三条此刻翻了两条,这仇怨比海还深,此刻见到有诛杀那湖蛟的机会,岂能错过,然而慈元阁阁主竟然不听他的招呼,延误了时机,这对于发号施令惯了的他来说,怎么能够忍?

    然而他虽然是满肚子怒火,慈元阁阁主却也不是善茬,凭什么望月真人吩咐了,他便要照做?他救了人,这已经是善行,然而望月真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一副把别人当作自家奴仆的高高在上,谁也犯不贱,为何要理会?有本事、有能耐,直接跳到那冰凉湖水里去,自个儿寻仇便是了。

    江湖人,你给我面子,我才会给你面子,不然,玩蛋儿去。

    两人这番僵持着,那受伤颇重的湖蛟却已然沉入了水底,借着周遭芦苇荡的掩护,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罗金龙看着那湖蛟消失,禀报道:“师叔,那蛟跑了!”双方人都在眼瞪眼,彼此无言,而罗金龙这一声却正是打破了沉默,望月真人头也不回,怒声骂道:“禁声!胡咧咧什么,我难道是瞎子么?”

    他虽然是在骂罗金龙,然而眼睛却死死盯着慈元阁阁主,唾沫星子都喷到了对方脸上,摆明着是在指桑骂槐,慈元阁阁主再好的脾气,此刻脸上也不由得浮现愠色。

    不过望月真人却并没有理会慈元阁阁主的不悦,而是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缓缓说道:“方鸿谨,你的船好,常德墨家的宝贝,让人羡慕。不过你知道么,倘若刚才你答应将我们转移上了你的船上,那么现在水里泡着的那八个人,就用不着死了。本来这件事情我也不打算与你计较,但是你太轻狂了,你知道么?倘若你能够下令,让这船衔尾追击,将那条湖蛟给拿下,到时候少不得你的好处,可是你居然说不行?那好,我现在倒是想问一问你,水面上那八条人命,你倒是有个什么说法给我?”

    面对着望月真人的质问,慈元阁阁主啼笑皆非,脸上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他摸着自己的鼻子,摇头说道:“真人,我敬你是江湖前辈,毕恭毕敬,也是为了日后好再相见,不过你也不能不讲理啊?你们被那湖蛟纠缠,只是因为进入这片湖区,带了不该带的东西,与我何干?这些人的确可以不用死,但是你们坚持不放弃武力,他们都是死于你自己的执著,与我何干?我慈元阁不忍你龙虎山众人葬身鱼腹,施予援手,救了你们五人,谁知道换来的不是感激,反而是诘问,我倒也想问一问你,天下间,哪里会有这般的道理?”

    望月真人看着慈元阁阁主风轻云淡,字字针锋,一点儿也不示弱,于是退后一步,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眼神变得格外严厉,哼声说道:“所谓道理,不过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真的无闲暇时间来与你争这口舌之利,事到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话,这八个人的性命,你到底怎么给我交代?”

    龙虎山殷鼎将、罗鼎全都是虎狼之辈,罗金龙是天下十大高手中龙虎山善扬真人的得意门生,最后一个青衣道人不知姓名,却是望月真人第一个选择救起之人,想来应该也是有一定本事的,这四人簇拥在望月真人身后,面色严肃,早已剑拔弩张。

    当然,他们四人并不算什么,这个胡乱挽着一个道髻的邋遢道人,方才是真正的威胁。

    我曾听闻,能够与茅山分庭抗礼的龙虎山,实力最为卓著者是那天下十大高手中的善扬真人,其次便是望月真人,掌教真人张天师却屈居第三,可想而知,这个望月真人的实力,说不得也能够跟茅山传功长老邓震东一个级别。

    也只有这般的高手,方才会有无视慈元阁整整一船人,质问这慈元阁阁主的底气。然而望月真人气势凌人,慈元阁阁主却没有半分惧怕,瞳孔骤然收缩,里面迸发出碎玻璃一般的光芒来,接着从牙齿里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要我如何交代?”

    望月真人没有说话,回头瞧了一眼,他看的是罗金龙。

    姓罗这小子倒也真是个机灵角色,知道自家师叔碍于身份,做不出强取豪夺的事情,那便只有让自己来开口了,于是上前一步,肃声说道:“死者已矣,说再多的漂亮话,都挽不回他们的性命,也消解不了我们悲恸的心情,而此刻我门中之人,还有许多在对面水域漂泊无依,我看你们这船颇大,不如便抵押给我们,让我们用这船,去解救更多同门的性命,也好让死者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慰。”

    这小子不愧是个官二代,强取豪夺的幌子和由头随口编来,脸皮厚得都没有红一下,旁边的田掌柜顿时就恶心得听不下去了,指着这个家伙的鼻子骂道:“尼玛隔壁,谁裤裆没拉好,迸出你这么个玩意来?这种白眼狼的话儿,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我都替你脸红,我们辛辛苦苦将你们救上来,你们不但不感激,居然还想要谋夺我们的船?”

    被田掌柜的这番话语骂得狗血淋头,罗金龙既不羞也不恼,而是回头,朝着望月真人拱手问道:“师叔,你觉得金龙此番说法,可是在理?”

    望月真人抚须而言,说不错,金龙你的意见倒是蛮有建设性的……

    听着这两人一唱一和,慈元阁阁主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说句实话,一字剑不在,面对着望月真人这种顶级道门中的高手,他也感觉到有些吃力,一旦面前这几个道士耍起流氓来,下了狠手,即使纠集众人将其扑杀了,但只怕这船上受到波及死伤的,可不止一两个。

    而就在这时,杂毛小道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大步走上前去,朗声说道:“望月前辈,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阁主没有下令追击,一来是的确不便,二来是因为先前为了防止湖中水兽作恶,下了四根重锚沉底,短暂之间是移动不得的,所以即使追,也耽搁时间,赶之不及了。”

    杂毛小道一动,一直跟他在一起的我便也走上了前,望月真人瞧见杂毛小道和我,眉头不由皱得紧紧,从嘴唇里面迸发出几个字来:“是、你、们?”

    单单是这三个字的咬字力度,我便能够感觉到望月真人对我们的积怨有多深。

    青虚是望月真人最得意的弟子,他一向视如子侄,也正因为如此,那家伙才能够在龙虎山门口闯下那般滔天大祸来,然而上次因为我们,竟然逼得他不得不亲自杀死青虚,清理了门户。

    有人修道,到了至深处,心中只有天下大道,上体天心,下明至理;有人修道,却因停滞不前,怨结不消,变得格外小心眼,望月真人上次便想趁着四下无人之机,将我们杀人灭口,以泄私愤,后来因为来了人,爱惜羽毛,所以才没得手,此间再次瞧见我们,那脸上的肌肉都不由得一阵扭曲,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可恨是恨,现在的我们可不是当年那两个可以供他随意轰杀的吴下阿蒙,今非昔比,望月真人也不得不重视,表情凝重,而杂毛小道却装作全然不知,说我们啊,劳烦您关心,我们也就是半路遇上了,方阁主这人也是好客,非要拉着我们前来观赏这洞庭湖的“洞庭秋月”、“江天暮雪”,还说过冬的湖鱼最是肥美,一定要尝一尝,所以也就厚着脸皮跟过来了。

    他闲扯一篇,然后才说呃,说正事,情况呢其实也并不复杂,对于发生在贵门身上的遭遇,我也表示遗憾,不过遗憾归遗憾,您望月真人的名声誉满天下,我和我很多的小伙伴们都以能够拥有一张你的符箓为荣,像你这样偶像级的人物,没有必要为了些许小事撕破脸皮,让旁人说构陷于你,泼那些个脏水吧?

    杂毛小道到底还是有过靠嘴皮子吃饭的资历,这一番言语又捧又打,弄得望月真人脸色铁青,给架得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他拉不下脸皮,但是旁边的罗金龙倒是个伶牙俐齿的角色,正要分说,我也上前,朝着这小子说道:“罗金龙,身为公职人员,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国家的形象,你刚才那一番话实在是太过分了,立身、立言、立行,请自重!”

    听到我的告诫,罗金龙不由得露出了几分轻狂,哼声说道:“少吓唬人,等你们能够出得了洞庭湖,再来教育我吧!”

    他这句话说得有些凶相毕露了,而望月真人的双手也拢到了袖子里,可就在这时,船顶上却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好大的豪气啊,可是果真如此么,少年?”

第三十一章 望月遁走 为@腹黑屁民天涯 加更

    寻龙号的灯光都只集中于甲板之上,在船楼之上却是黑乎乎的一片,罗金龙仰头望去,只见到一道黑影,孤单矗立在桅杆顶上,黑暗中那一对眼睛宛若灯光,散发着幽寒的光亮,看得人心中直发虚,空落落的。

    为了壮胆,罗金龙一声喝骂:“哪里来的家伙,在头上装神弄鬼?有本事你下来,让爷们瞧瞧你是什么货色?你以为我会怕……”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感觉全身骤然一阵冰寒,旁边的望月真人将他给猛然一拉,便跌落在地上,感觉左耳火辣辣的,伸手一摸,扯下半边耳朵来。

    好快的剑光,好锋利的剑!

    这种恐怖,是罗金龙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的,他遍体生凉,也不知道喊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起来的,只听到望月真人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到自己右耳里:“堂堂十大高手,鬼鬼祟祟,竟然还欺负一个小孩,黄晨曲君,你也不怕传出去被旁人笑话!”

    黄晨曲君?

    罗金龙混乱的脑海里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难以置信地抬头去看那道卓然而立的黑影,想到当日在岳阳楼旁边的凛然一剑,心中止不住地后怕,一阵又一阵的寒颤遍体袭来。

    听得望月真人的嘲讽,桅杆之上的一字剑嘿然笑了,说我不藏起来,怎么能够看到你刚才那一番精彩的表演呢?望月,你没事吧,这么多年的道法经文,都修到了狗肚子里面去了?来来来,你若是修为没有寸进,不如学我,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在红尘俗世中打几个滚儿,翻几个跟头,说不得还能够有所顿悟,羽化登仙,哈哈哈……

    一字剑笑得恣意,然而龙虎山诸人却脸色都有些不好。

    他们刚才登船而来,瞧见这船上除了慈元阁阁主还算颇为难缠之外,其余几个掌柜,与自己也只是五五之数,而他们这方有着望月真人这般的厉害人物,反客为主,将这艘大船夺将过来,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风云陡变,先是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家伙冒了出来,还不待他们消化一下这惊吓,天下十大高手中的一字剑却又冒了出来好吧,现在看来不是己方可以力压群雄,而是给慈元阁包了饺子。望月真人瞧着头上桅杆上的黄晨曲君,又瞧了瞧围将上来的我、杂毛小道和小叔,以及慈元阁手下四大掌柜,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凝望着慈元阁阁主,咬牙切齿地问道:“方鸿谨,你这是什么意思?”

    慈元阁阁主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意思啊?真人,既然上得船来,天色未明,不如到我的房间里去,冲一壶龙井,我们一起等待这初生的朝阳吧?

    胜券在握,慈元阁阁主脸上那最后一抹紧张也都给抹除了,平静地瞧着望月真人。

    到底是江湖上成名的角儿,望月真人终究还是有一些廉耻之心,摇头说不用了,我们一行还有许多人犹在水中挣扎,等待援救,既然那湖蛟已受重伤,兴不起风浪,而你又不会借船,那么我们也不久留了,烦请阁主借我们一艘小艇,让我们自行离开便是了。

    打不过,不如离去,望月真人的算盘打得极响,不过这个时候都没有人插话,而是等待慈元阁阁主的意见处理。

    这个胖老头儿捻须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这艘船上,小艇只有三只,仅仅只够船上众人逃生之用,并没有节余。不过既然真人开口了,我不敢藏私,也不敢拒绝,只是刚才真人所说的那八人血债,要算到我头上的这个说法,我该如何与你交待呢?”

    慈元阁阁主不依不饶,非要望月真人给一个说法才行,而听到对方这般说,望月真人那厚厚的橘子脸不由也浮现了一丝恼意慈元阁阁主这是要逼望月自己打脸啊,然而在这般重重威逼之下,他却又不得不说话,不然那后果……不堪设想。

    短暂的死寂之后,他喉咙里发出了艰涩的声音来:“刚才只是玩笑话而已,我很感激阁主在我龙虎山危机时刻伸出了援手,这种恩情,望月自然会记得的……”

    说完这话,望月真人的脸都变得通红了,见这骄傲的龙虎山高人低下了头,慈元阁阁主哈哈大笑,说真人说笑了,见死不救,并不是我们慈元阁的风格,开门做生意,我们所求的,不过就是一个平安稳定而已,这么多年,也多亏了江湖朋友给面子,才勉强生存下来,我们慈元阁今年十月会在魔都举办交易会,到时候真人一定要提供些符箓,帮衬着撑撑场面才是啊?

    望月真人点头说那是自然,一定到场。

    寒暄说完,田掌柜使唤伙计将小艇放下,这五名龙虎山道人一秒钟也不多停留,将湖面死去的同伴打捞上来之后,头也不会地朝着芦苇荡深处划去。

    瞧见这些人消失在薄雾中,旁边的田掌柜疑惑地上前问道:“大掌柜,为何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不过余味却已经表明得清清楚楚,龙虎山一行心中已然忌恨我们,为何不顺势将他们给灭了,免得以后多生祸端。说实话,其实刚才我都已经准备出手了,但是想起先前的承诺,这艘船里只能有一个声音,于是也没有发表意见。

    当然,望月真人也的确厉害,我们昨天夜里已经和杨知修浪战一回,旧伤未好,再打一架也有些勉力。

    听得手下这番疑问,慈元阁阁主扫视一周,将大伙儿的疑惑都瞧在眼里,然后平静地跟我们分析:“不动手,我有三点考虑,其一,龙虎山诸人实力并不弱,望月除了黄大先生,也没有谁能够有信心对他压制抗衡,他若发起狂来,在座的各位难保周全;”

    他稍一停顿,说:“其二,每个门派对于信息都有秘法传递,像望月这样的高手,即便是死,也能够将消息传递回去,慈元阁开门做生意,没有必要跟龙虎山这样的顶级道门结下这样的梁子;最后,我实在找不出一战的理由,没有利益,只有后患,又不是小孩子,不至于一冲突就拔刀相向。”

    方鸿谨本人在慈元阁一言九鼎,这一番话其实只是对我们,以及黄晨曲君的解释。

    看得出来,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功利主义者,也是一个成熟的领导人,绝对不会为了意气之争而动怒。当然,这也最符合所有人的利益,一字剑从桅杆上跳下来,如同鹅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我们面前,说你的决定是对的,刚才我看了一下,善扬那个老匹夫好像也在这洞庭湖中,真的打起来,我不是他对手。

    这个家伙虽然傲气,但是话说得却还算是实诚,并不浮夸,听到这个消息,慈元阁阁主微微一诧异,眼睛一转,目光瞧到了杂毛小道的身上,说萧道长,看来陶掌门以地仙之姿,破关而出,的确给了龙虎山太大的压力。

    我们都嘿嘿笑,没有多言。

    的确如是,虽说现在都是和平时期,但是一个门派的顶尖力量也的确能够代表着世俗中的地位,这东西就像战略核武器,当年主席为何要勒紧裤腰带搞两弹一星,也就是这个道理。

    风波过去,天色已明,田掌柜等人指挥手下过去打捞那几个无辜渔夫的尸体,并且潜入水下,看看那艘沉船里是否有些能用的东西,也有人开始整理甲板,慈元阁阁主请了我们三人与黄晨曲君一起去船顶房间里喝茶。

    阁主房间自然比我们那个临时腾出的舱房好一些,不算很大,但视野空旷,风景倒是极好。

    今年的龙井新茶,据说十分珍贵,不过我将这微绿的茶汤抿入口中,却也不过如是,想来自己到底还是个粗人,牛嚼牡丹,只适合喝那几块钱一盏、还任添水的大碗茶。当然,喝茶不是目的,简单落座,那慈元阁阁主清了清嗓子,然后问我们,是不是跟龙虎山有过冲突?

    杂毛小道点头,将当年我们与望月真人得意弟子青虚之事,稍微提了一下,他点头,说难怪,青虚以前也是个多产的制符师,后来杳无音讯,竟然是跟邪灵教勾连而失了性命,实在是让人惊讶龙虎山也有势力在朝堂之上,这青虚之事乃丑闻,适当掩盖一下,旁人不知,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慈元阁作为消息灵通之辈,却未必没有知晓。

    不管怎么说,交待完这些,慈元阁阁主便宽了心,与我们谈及今日之事,说真龙一出,四方云动,便是连善扬、望月这样久居山中的顶级高手都出动了,只怕此行颇为艰险啊。

    一字剑安慰他,说事情的成败,到底还是看因缘,洛大师既然已经说了那话,你也无需担心。

    如此聊了一会儿,天色大亮,日光从湖面跳出,染得金黄一片,当人瞧见了不由得心旷神怡。瞧完了日出,一夜困倦,我们跟慈元阁阁主讨了些泡茶剩下的茶叶梗子,告辞离去。回到房间,窗户上一阵扑棱,却是那肥母鸡终于回返而来。

    不知道这一次,它有什么情报可以跟我们分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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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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