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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章 真龙现

    黄老牙是在半年前搬走的,自从中了罗二妹的血咒之后,他身体一直就不好,虽然给我解除了,但终究虚弱,于是这几年陆续变卖了晋平所有的产业,然后搬到黔阳养病去了。

    从邻居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我当时就有些发愣,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话,对于黄老牙一家,我一直怀揣着一种十分复杂的感情最开始认识黄老牙,我还在为王宝松打抱不平,觉得这样的老板实在是太为富不仁了,然而大当我遇到了朵朵,却被她悲惨的遭遇所打动,感觉罗二妹所做的事情也实在太过于激进。

    其实双方都是可怜人,唯一让人气愤的便是那些迷惑人心的矮骡子。

    随着我与朵朵的感情越加深刻,我便对黄老牙多了一些好感,而且他还是黄菲的大伯,虽然并不喜欢黄老牙的老婆和小舅子,但他们终究还是朵朵的亲人即便是生前的。

    这套小楼是不动产,算是祖屋,所以黄老牙没有卖,留在这儿放着,却没有人,我生怕这邻居认出我旁边撑小伞的小女孩就是隔壁黄老牙家那个可爱的小女儿,于是也没有多说,牵着朵朵,就离开了这里。

    小雨淅沥淅沥落个不停,我牵着朵朵的手,沿着清水江河畔长廊缓慢地走着,忍不住低头瞧去,却见这个向来阳光可爱的小萝莉沉默不语,长长的睫毛上面一层雾气,显得有些湿润。我找了河边一处石头,也顾不得上面潮湿,直接坐上去,然后将朵朵抱在怀里,问她道:“朵朵,你记起以前的事情了么?”

    朵朵点头,说嗯,自从干娘给我醍醐灌顶之后,我就全都想起来了。

    “啊?”听到朵朵的回答,我有些诧异,没想到在那个时候,朵朵便已经摆脱了浑浑沌沌,通晓了生前生后的所有事情了。真没想到,在她这个小小的脑袋里面,竟然能够掩藏这么久的时间,让我瞬间便感觉这个小女孩已经开始长大了许多。

    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我捏着她有些发尖的下巴,说那你现在想他们么?

    朵朵沉默了一下,突然抬起头来,睁开眼睛,弯弯的睫毛忽眨忽眨,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有时候想,不过大部分时间却不怎么想。我有些惊讶这回答,说为什么啊?

    朵朵摸着鼻子说道:“生和死是两个不同的概念,这个跟出家是一样的这个太复杂,我也不知道怎么跟陆左哥哥你形容。我脱离了肉身,对于他们来说,我已经死去了,而对于你和小妖姐姐、小肥肥、杂毛叔叔和臭屁猫大人来说,我才是真正存在这个世间。我如果现在出现在他们面前,只会给他们带来困扰,而不是惊喜,所以……”

    听到朵朵说出这极为懂事的话语,我不由得鼻头一酸,紧紧抱着这个可怜的小萝莉。

    有的时候我感觉她太黏我了,总也长不大,然而回过头来再看看,朵朵或许并不是我的全部,但是对于朵朵来说,我以及身边的这些小伙伴们,才是她永远的依靠,以及存在的所有意义啊。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思潮万千,颇多感慨,紧紧抱着朵朵,在这凄冷的烟雨中默不作声。

    下午参加朋友婚礼,无外乎吃吃喝喝,总共请了两桌同学,然而自毕业之后,大家天各一方,除了相互攀比,倒也没有其它话题,总也聊不到一块儿来,并没有什么值得一叙之处。饭后还有歌舞厅,我便不再参与了,回到了在新街的房子,冷冷清清,也颇觉得无趣。

    瞧见朵朵有点儿郁郁寡欢,我知道肥虫子和小妖相继沉眠,她多少有些寂寞,思绪一转,拍了拍朵朵的脸,说陆左哥哥带你回以前的家去玩儿,好不?

    听到我的话语,朵朵显得十分开心,拍着手说好哇。此事商定,我们便也不作停留,收拾好东西,便离开这冷清的房子,朝着河边街走去。路程不远,很快就到了朵朵家,那锁对于朵朵来说实在没有什么难度,很快我们就进了屋子里。

    朵朵拉着我的手,欢快地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然后给我唧唧咕咕地介绍着以前自己的生活,还跑到自己房间,翻出好多玩具和练习本来。我在屋子里悄无声息地走着,一切布置跟当年黄菲领我来这儿的时候一般,不过物是人非,让人颇多感慨。

    玩闹了一阵子,欢快的朵朵最后停住了,默不作声,我走过去一看,却是一张全家福。

    看着全家福那个萌娃小公主,那一家幸福快乐的人儿,再看看朵朵,这娃儿泪流满面。

    我们在黄老牙的宅子里住了一晚,次日我又与马海波核实王宝松的治疗费用问题,得知黄老牙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他交足了十年的费用,并不会有什么遗留。如此最好,我在县城待了一天,走亲访友,晚饭是在小叔家吃的,苗家特制香腊肉,新杀的老母鸡,都是我婶子特意弄得,好是将我热情地款待了一番。

    我与小叔喝着酒,婶子便拉着我堂弟,说起小华毕业实习的事情,说我本事大,让我帮着给联络一下。

    我堂弟小华虽说也上了一个大学,不过属于二本偏下的学校,饭前的时候我还跟他聊了一下天,特意问了一下学习的情况,他说得支支吾吾的,反倒是跟我谈泡妞和玩dota的时候,反而眉飞色舞。我听小婧跟我说过,她哥之前交了一个女朋友,花钱大手大脚,坑了他很多钱,后来那个女朋友另攀高枝,跟他分手了,然后开始迷恋上了网络游戏,学习倒是一年挂好几科,属于被大学上了的那种学生。

    小华这人随我婶的性子,比较势利,而且为人比较孤傲,以前觉得自己是大学生,不怎么看得起我,后来我帮过小叔家几次之后,转变了看法,但也不怎么想搭理我,总觉得我“小人得志”了,这会儿听我婶子在饭桌上谈及,倒也不说话了,只是在旁边扒着饭,然后那眼睛瞅我。

    我正喝着酒呢,突然被婶子将了一军,颇有些猝不及防,小叔见我有些尴尬,借着酒劲训斥自己老婆,说好端端地吃饭,讲这些干莫子,小华读了这几年大学,连个实习单位都找不到,这瘪犊子岂不是白花老子这么多钱了?

    我婶子也不是一个善茬,张嘴就回,好是一通闹,一来二去,饭都吃不成,我便劝他们,说别吵了,我对小华也不是很了解,到时候再看看吧。我婶子直接把我高高架起来,说陆左,还是你会说话,能办事儿,不像你叔,就是个死脑筋,在林业局带了一辈子,到死也就是个守林子的死货。不像你,连公安局的局长都认识呢,办这事情,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你说是吧?

    这顿饭做得不错,但气氛尴尬,吃得颇不合我的胃口,我也没有多待,早早地就告辞了。

    小婧来送我,走了一段路,见我默不作声,便用一双明亮的眼睛望我,说左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妈很烦啊?

    我摇摇头,说没有啊,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小婧垂头丧气地说:“我有时候也总感觉我妈太过分了,觉得总是让我们家的事情来麻烦你,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笑了笑,说都是亲戚,谁还没有个难处,对吧?而且你妈再怎么不对,这花的心思,其实都是为了你们兄妹俩,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要懂得体谅和感恩,而不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便比如我,我记得我小的时候在河里游泳溺水了,还是你爸爸把我给救出来的,这恩情,我可得记一辈子,是不?

    小婧点头,脸突然红了,说是啊,我的命也是你救的呢,我也会记一辈子的。

    大年初五,我在县城东市场里包了一辆车,去了一趟青山界。

    其实此行我一直都想独自来一趟,想再去瞧一瞧耶朗最神秘的中央祭殿,或许还会有不一样的发现。然而当我进山的时候,却被告知整个青山界都给封山封林了,色盖村往西十几里,便属于军事禁区。

    当日,这些并不是阻拦我的理由,我轻身混入林中,然而越走越糊涂,发现没多时我居然迷了路,根本就找不到原来的方位了,后来我坐在地上,用十二法门推算了一番,才发现这个青山界跟巴东黑竹沟一样,也变成了一个天然的迷踪大阵了。

    如此便也没有什么好查探的了,我返回青蒙乡,乘车返回家中。

    正月初八,我在新疆的那个二姨回来了,我跟着母亲那边的亲戚去给外婆龙老兰上坟,不过没有回敦寨祖屋。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外婆生活过一辈子的那个地方,我总有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时间悠然而过,我本以为能够过完正月十五呢,结果没两天我便接到杂毛小道电话,告诉我洞庭湖那条真龙又出现了。

第三章 八百里洞庭

    真龙?

    我问杂毛小道这消息源于何处,他答话,说从他大伯萧应忠那儿所得,去年年末闹出来的真龙事件,弄得许多名山观寺以及江湖门派都前往洞庭查探,然而几个月搜寻无望,大部分人都返回了驻地,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唯独有一个慈元阁的坐阁道人没走。

    此人装作一游方郎中,整日掐算,然后在岳阳、汩罗、湘阴、望城、益阳、沅江、汉寿、常德、津市、安乡和南县等县市四处游走,试图找寻到一丝踪迹。此人是个极有耐心的修行者,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大年三十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洞庭湖入江口的江边夜宿,吃着香脆方便面,正独自惆怅感伤之时,瞧见一丝金光乍现于天际。

    他抬头,朦朦胧胧地瞧见一条长须、四足、腥味浓烈、鳞片满身的蛇身之物从附近村庄游蹿而出,时而悬空,时而贴地,朝着江中投去。此人本事有限,只敢远远瞧着,待那东西钻江面,游回湖中之时,方才感靠近一观,瞧那痕迹和气息,似乎不是寻常妖物,而似真龙。

    一番思虑之后,他扛着游走江湖的算命旗幡往回走,在草丛中捡到了几块粗砺的鳞片,宛若婴儿手掌宽大,又走访那村庄,听到哭天抢地的呼声,走近一打听,才得知有几户人家丢了猪牛不等,所幸没有人员受伤。

    这人仗着自己这游方道人的打扮,与这些惊慌的村民好是一番安抚,然后打听消息,根据村民们一言半语的描述,越发觉得刚才所见,应该就是真龙无疑。

    他告诉村民们,说这是江边吃人的水鬼成了精,只怕要为祸村中,当晚便开坛作法,帮村民祛除霉运,兴旺家小,最后嘱托天机不可泄漏,此事万万不能告知别人,否则便会有无妄之灾。这慈元阁的坐阁道人安抚了仓惶失措的村民之后,便传消息回到了总阁,请坐家的长辈都出来,准备在这一片湖域中找寻真龙巢穴。

    然而他做事周密,却万万没想到家中出了内贼,却不知怎么的就将消息给扩散了,一定范围的圈内人都知晓了,这会儿正磨拳擦掌地前往东洞庭湖,准备在新年讨个头彩呢。

    杂毛小道跟我说,他准备跟他小叔一起前往,问我要不要过来。

    我说这是自然,何必多问?他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说那好,我现在就乘机抵达长沙,你怎么过来?我说我坐火车,应该会慢一些。两人商定完毕了,便相约了汇合的时间和地点,到时候碰面细谈。

    我在接完杂毛小道的电话之后便开始收拾好行李,然后与父母告别。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老娘瞧见我没有待多久便又要离开,不由得揩起了眼泪来,瞧得我一阵心酸。不过她也只是一时感触,并不会说太多话语,抹干眼泪,然后帮着我收拾行李。

    阿东接到消息,开车过来送我去怀化火车站,临上车前,我母亲还拎着两挂腊肉和一大包酸菜,问我要不要带过去。我苦笑,说我要去洞庭湖那边儿,又不回东官,哪里用得着这个。

    我母亲便不高兴了,暗自揩着眼泪。阿东笑嘻嘻地接过来,说孃孃,拿给我吧,到时候我过去南方,直接带给阿左就好。此行离别,颇多伤感,自不必言,我路上与所有来不及当面告别的老家朋友打了电话,杨宇、马海波都吵吵嚷嚷,说还准备等你走的时候摆顿送行酒呢,这下可泡了汤。

    我搭阿东的车到了怀化,然后转乘火车,一路周转,终于在次日凌晨,到达了位于洞庭湖东的岳阳。

    洞庭湖古称云梦、九江和重湖,是我国第二大淡水湖,南纳湘、资、沅、澧四水汇入,北由东面的岳阳城陵矶注入长江,号称“八百里洞庭”,风光绮丽、浩瀚迂回、山峦突兀,湖外有湖,湖内有山,浩浩荡荡不可言。

    古之云梦泽,至如今都还有“神仙洞府”的传闻,林林总总的民间传闻也多,寻常听闻的便多是洞庭龙女和水猴子的故事,这些素材当地农村许多年逾古稀的老人,肚子里都有一大堆,并不算稀奇,而当日我们乘火车北上金陵,听闻的三个故事里面,便有九八年发洪水,冲出一条龙尸的传闻。

    湖泊湿地,是城市和人群聚集区的绿肺,然而经过这些年的围湖垦田,洞庭湖正在不断缩小,让人感觉颇为遗憾。

    我赶的是晚班过路车,下火车的时候正好是凌晨五点多,随着人流走出车站,瞧见附近的早餐店业已开门,于是随便找了家馆子,点了碗湘辣排骨粉,又点了碟椒盐馓子,那碗粉端上来的时候,火红色的油汤看得人的胃口大开,辣香扑鼻,忍不住大快朵颐。

    吃完之后,这浑身热气洋溢,嘴里面都能够喷火,多少也将这二月的深寒给祛除许多。

    我来的时候已经用电话联系过了,知道杂毛小道和小叔萧应武已经提前达到,于是在填完了肚子后,准备去他们落脚的地方找寻。不过天蒙蒙亮,路上的出租车并不多,大部分都给先前的人给打走了,我也不急,提着行李便顺着大致的方向慢慢走着,也算是用脚来丈量这座陌生的城市。

    这是一座很美丽的城市,路边有好多栀子树,高楼大厦也有,旧式的建筑也多,充满了人文气息,在这样初醒的清晨,看着街上那些辛苦的环卫工人做着清洁工作,让我感觉有着不一样的美好。

    走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天终于大亮,路上的行人和车流也开始多了起来,听着周围那些腔调古怪、语速颇快的方言,感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走到了一处城市广场,兜里面的电话响起,嗡嗡嗡地震动,却正是杂毛小道打了过来,问我在哪儿呢。我拦住一个路人问清楚之后,把路标说给他听,杂毛小道也不熟悉,回头问了一下小叔,然后说太远了,让我自己直接打车到他这儿来。

    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按照杂毛小道说的地址找过去,却是一处比较偏僻的旧城区,落脚点也不是什么高档酒店,而是一处类似于招待所之类的小旅馆。

    下了车,我正四处观察呢,头顶一道黑影掠过,却是虎皮猫大人飞了过来,高声喊道:“小毒物,你忒慢了。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呢?”

    这时杂毛小道也从旁边走了过来,拍着我肩膀,后面还跟着一人,却是好久没有见面的小叔萧应武。小叔见到我十分高兴,过来帮我拎行李,说陆左,等你一会儿了,来,先把东西放好,然后我们去吃早餐。

    我瞧见小叔伸手过来拿行李,左手灵活,不由得惊讶地说:“呀,小叔,你的手……”

    听到我的话,小叔将左手伸到我的面前来,捏了捏拳头,发出一阵爆响,拉着我说道:“这义肢真的很不错,经过移植和适应性训练之后,跟真手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听小明说这手还是你托了关系,找你在总局的那个师叔祖要的名额,小叔还真的得好好谢你呢……”

    我摆摆手,说小叔你说哪门子见外的话,我也就使顺嘴一提,真正出力的还是大师兄,看的也是老萧的面子,跟我倒是没有多大关系的。

    我们在门前这一番客气,杂毛小道倒是耐不住性子,拉着我们上了楼。

    在旅馆房间里放下行李,我瞧着这简陋的环境,疑惑地问杂毛小道,说老萧,不是刚刚发了年底分红么,不至于住这么差的地方吧?杂毛小道没说话,小叔倒是开了口,说我们这次来呢,是非官方的,住大酒店呢条件好是好,但容易遇到熟人,大家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过来的,你有我没有,到时候肯定又是一番龙争虎斗,还不如低调一些,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你说是不是?

    我举起大拇哥儿,说小叔考虑事情就是周全,这龙涎水可是连大内都眼巴巴瞅着的,倘若这回真的让俺们得了手,众所周知,说不定连洞庭湖都出不去。

    如此商量一番,我问起说接下来我们该干嘛去,杂毛小道说我们什么也干不了,据说那个慈元阁的坐阁道人掌握了一些关于真龙的线索,估计要等他们大队人马赶到,我们跟在后面,或许还得趁乱,方能摸到些甜头吃。

    杂毛小道想了一下,说今天下午在岳阳楼附近,听说有一场讲数,关于崂山和龙虎山天师道的冲突,我们不妨去看一看。

    我点头,说好,看看热闹也是应当的。

    放好了东西,我们下楼吃早餐,杂毛小道吃不得辣,被那红油油的汤粉辣得直流泪水,完了之后我们前往湖区,租了一条船,准备在这片湖域熟悉水情。

    在没有来到洞庭湖之前,我听说那八百里洞庭,只以为夸张,然而这临湖一观,方才觉得当真是不虚,遥目远望,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竟然有那大海一般的壮阔波澜,听开船的那渔家说早些年的湖面更加宽广,鄂北湘南,两省以此湖隔界,着实宽广。

    逛了一阵天,接着杂毛小道掏出三张人皮面具来,说是大师兄给的,给我们三人换了面目之后,前往岳阳楼。

第四章 奇人荟萃 为@赚宝儿 加更

    当今庙堂之上,修行者的势力相互牵扯掣肘,实力最大的自然是建国初年8341部队留下来的老臣,以及其后辈子孙,这部分人是大内侍卫出身,有着最坚定的共产主义信仰和理念,维持有关部门最基本的格调和规则,这里面的代表人物有许映愚,以及其他我不知晓的人物。

    而其余的,则是后来陆续出仕的各路门派、宗族的代言人,例如大师兄之于茅山、赵承风至于天师道,以及其他文中未有提及之人,这里面的派别林立,千奇百怪,我知道的也不多,唯恐懂行的人出来斧正,平添许多笑话,便不赘叙。

    不过据我所知,天师道自古以来都是敬奉正统的,虽然在建国前有分支随着国民党迁移台湾,或者如同北宗罗恩平去了海外,但一向作为中流砥柱的龙虎山,却总是能够紧跟着中央的脚步,保持一致,故而在庙堂中的势力也颇大,与茅山是旗鼓相当,部分伯仲,但是至于崂山,虽然在位于白云观的全国道教理事协会中也有那么一席之地,但是除了鲁东等地,影响力倒也不算大。

    终上所述,这两者争执起来,明面上看,崂山倒是略处于下风。

    关于两者的争执,我听杂毛小道刚才跟我讲闻,其实也只是小事,不过就是些口舌之争,然后双方最后还是忍耐不住动了手,结果都伤了人,于是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不过其实说句实话,这龙虎山与崂山虽然同为道门,但却早有宿怨,远些时候也不提,单说当年单单为那十大高手的名次高低,门下弟子便闹过几次。这修得道、养得真的高明之辈,自然不会为些许名利去撕破脸皮,但是许多刚刚入得门道,心浮气躁的子弟却不再少数,如此拌嘴磨皮,事儿说多了便有了火气,故而争论不休,纷争也从来没有断绝。

    此为本次讲数的情况,我、杂毛小道和三叔也都换了面目,装作三个路人甲乙丙,靠着湖畔下了船,然后故作悠闲地朝着岳阳楼景区走去。

    说到岳阳楼,许多朋友可能犹记得读书时,曾经背诵过范仲淹老先生那篇脍炙人口的,或许全文已忘,至少还记得那位北宋名臣振聋发聩的呐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人非圣贤,这种精神搁现代社会是很少见的,至少我是做不到。

    不过倘若哪位朋友有幸回顾全文,却也能够从里面找到关于此间美景的描述。我们三人便来到了两派约定讲数的酒楼,此处仿那岳阳楼般建于湖畔,木楼雕琢,古色古香,看上去倒也十分富丽堂皇,气度俨然。

    走到门口,这时有工作人员来拦住,十分恭敬地鞠躬道歉,说这里已经被人包场了,暂时不接待临时游客,倘若是喜欢本店的菜肴,还请明天再来光临,如有什么不便之处,还望海涵。

    到底是大门派,端的是大手笔,不过我们倒也没有耽搁,小叔朝着里间朗声喊道:“这崂山、天师开门迎客,有请那各路的江湖朋友来捧场,共观讲数,现如今为何要拦着我们,这却是什么道理?”

    听得小叔这般说起,那工作人员脸上疑惑,而里间则走出两个身穿常服,却挽着道髻的男子来,瞧见我们三人虽然面容寻常,身后却皆背负着百宝囊,里面长条状的东西,应该是宝剑一类,知道是同道中人,于是上前来,那个稍微年长的男子拱手问道:“在下是龙虎山天师道殷鼎将,不知三位是何方朋友?”

    我打量这男子,想起当初在影潭还听大师兄提过一嘴,算是龙虎山实力比较强悍的子弟,不过彼此也不熟络,只由小叔接洽。

    小叔这人走过南闯过北,一生都在漂泊,自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这殷鼎将上前来探查底细,也不编撰也不细言,只是拿言语激他,说我们不过是这湖畔深处的渔家,每日打渔换顿酒钱,这鱼市上听闻道上的朋友,说你们这儿有些事情,便过来见识些场面,做个见证,你们若是欢迎,我们就顺便混一顿酒饭吃,若是不喜,我们自行离去便是,日后江湖再见,也不敢多说半句不是……

    听得这番半真半假的话语,那殷鼎将打量了一眼黄脸微须的小叔,几乎没有多作思考,便拱手说道:“这位老兄多虑了,我们这儿开门迎客,请得便是四方豪杰,您能赏这脸,我们求都求不来,且进去,莫耽误了此间风光。一会儿倘若论起公义来,还请几位多多支持则个。”

    小叔洒然一拱手,说咱们都是帮理不帮亲的,也不能说吃你一顿饭就屁股坐歪了,但是倘若你们有理,那我自然会帮你鼎言维之。

    那殷鼎将拱手谢过,我们便大摇大摆地进了酒楼,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直上三楼,走入其中,瞧见这四周皆为敞开,可以直接瞧见那浩渺烟波的洞庭湖景,而楼上也有了二十几个人,各自三五成群,作了一桌,倒也热闹。

    我们来得也算是早,便挑了一处靠湖的桌子落座,桌上自备得有茶水鲜果,瓜子点心,任君取用,游了一天湖,大家都是腹中饥饿,小叔端着架子,颇为矜持,而我和杂毛小道倒也没有太客气,直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去。

    原来只是为了填肚子,哪想到这四碟分别是那香煎糍粑、米面发糕、南瓜饼、麻仁粑,都是有名的小吃,吃起来颇为爽口,不一会儿便全部下了肚皮,引得旁人侧目,杂毛小道却不管,直接抓起旁边服务员的手,让她依着原样,再上一轮。

    湘妹子水灵漂亮,这服务员尤其如此,那皮肤跟牛奶一样莹白细腻,杂毛小道这一抓倒是心神荡漾,舍不得放手,却给小叔瞪了一眼,这才故作正经地放开。

    杂毛小道带的这人皮面具倒是不错,高仓健那种铁汉柔情式的,人家服务员倒也没有多在意,微微一笑,说好的,这就去拿。

    在我们狼吞虎咽地就食过程中,不断有人登楼上来,我瞧不作声地打量四周,发现在座的都还算是有些功底,并不是寻常人等。我前两个月曾听杂毛小道谈及,当时汇集在这洞庭一带的江湖人士如过江之鲫,那些平日里小隐陵薮、大隐朝市,寻常根本就不得闻的修行者,不经意便瞧见一两个,当真也是过来开年会的一般。

    坐在这酒楼之上,遥目能观湖中风景,我的心情倒也还不错,类似的讲数其实我自己也经历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我来当主角,殚精竭虑地想着应对策略,患得患失,却真不如这酱油党来得舒爽。

    难怪咱国人这般喜欢凑热闹,倒也不是没有原因。

    至于胜负,我倒也没有太多好担心的,龙虎山有了青虚和罗金龙,再加上阴恻恻的笑面虎、袖手双成赵承风,我自然没有什么好感,至于崂山,当日无尘子那一瞥让我极为不痛快,所以打得个难分难休,那是最好。

    看热闹不嫌事大,杂毛小道也是这般的心思,他茅山与川中的青城蜀山交好,但与这龙虎、崂山大概也是为了争雄的缘故,向来不睦,故而总是希望能有场好戏可看。

    我们伸着脖子瞧看,突然小叔扯了一下我的袖子,低声说道:“慈元阁的人来了。”

    我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剑眉轩宇,面如冠玉,鼻若胆悬,挺拔的身子上穿着高档手工西服的年轻男子,在两名中年人的陪同下走上三楼在,这年轻男子表情谦恭,满面春风,人面也颇广,不断跟认识的人拱手招呼,一副很吃得开的风范。

    瞧见他,小叔凝眉说道:“怎么他们的少东家也来了?”

    我上次听到“慈元阁”这个名字,只以为是一个简单的派别,现在瞧见小叔有些严肃,便问这慈元阁到底是干嘛的?小叔说这慈元阁倒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高门大派,不过若说做生意,到属于一绝,具体业务跟你们那个风水事务所差不多,不过做得大,还涉及什么吉祥物、符箓之类的东西,顶有钱的主儿,坊间传闻他们跟天山神池宫似乎还有些关系,但具体的谁也不知道。

    杂毛小道指着那三人的脖子左侧,上面隐约纹得有一朵紫荆花,说这就是慈元阁的标致,本来还以为他们会悄悄地跟着那个坐馆道人去湖中寻那真龙,却不成想他们居然高调露面了,显然是知道消息已经传出来了,不过不知道这里面,到底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我琢磨了一下,说莫不是调虎离山,使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小叔点头,说很有可能。

    我们三人在这儿议论,那少东家已经坐定,旁边有些性子急的,直接就围上去问好,顺便旁敲侧击,准备套弄些底细出来,不过那少东家倒也是个圆滑的生意人,话里面尽是忽悠,我凝神听了一下,却也没有再管。

    时间并未到,正主都不露面,而酒楼却越发热闹起来,这时从出口处又来了一个拉里邋遢的游方术士,拄着一根洛半仙的旗幡,背着算命百宝囊,带着一副老旧的墨镜,颤颤巍巍地走到场中,耳朵耸动一番,然后径直朝这我们这边走来。

    这一个桌子多了一人,说话便非常不方便,眼看着他即将要往我们这桌上凑过来,我伸手拦住他,沉声说道:“老先生,这里有人,还请另外找位置,谢谢。”

    那人唇上有须,微微一翘,嘿然说道:“想赶瞎子走,哪里有这样的道理?小茅崽,当年你格老子的跟着咱屁颠屁颠儿的,这会儿倒是长了本事?”

第五章 灵识对峙

    这老瞎子的脾气和口气都蛮大的,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介意,而是连忙起身过来迎他,躬身笑道:“洛老哥,多年不见了,你倒是变得太多,小弟这乍一下儿,还真的有点不敢认了呢,哈哈。”

    他将那老瞎子手上的家当给归拢好,放在一边,然后斟上茶,给我们介绍道:“小毒物,小叔,这位老先生是我当年流浪江湖时的忘年交,姓洛,名博延,是铁齿神算刘的开山大弟子,那年我被逐出了山门,心死如灰,却是他带着我闯荡了两个月,也是他给找的铁齿神算刘,将我这一身命格勘破,我这方才没有在这十年的漂泊中迷失方向,落魄成为一个没出息的江湖汉子。”

    哦,原来是郭一指的大师兄啊!

    我一边给这位爷道歉,一边打量他那破旧的墨镜后面,到底有没有一双犀利的眼睛。

    郭一指往日爱装瞎子,然而他大师兄却的确是真瞎,见我怀疑,直接将墨镜取下来,露出了一双肉皮结痂的眼部来,嘿然一笑,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说你们别奇怪,我的眼睛是真的瞧不见,所以也不要客气,直接叫我洛瞎子就行了,反正小茅崽当年也是这么叫我的。

    杂毛小道陪着笑,说当年不懂事,怎么顺口怎么喊,现在哪里还敢这么不知深浅?说句老实话,就冲你当年为求道艺、自毁双目的那股狠劲儿,我也不能这么称呼你。

    洛瞎子叹了一口气,一副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感慨,然后胡子一抖,摆摆手,谦虚地说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情了,做不得数,再说了,我这流年断月、梅花断命、寻龙点穴以及摸骨寻脉断生机的手段,都是些文戏,跟你们这些武夫子可比不得。

    杂毛小道满口奉承,说哪里哪里,你老这才是老成谋国之术,乃万人敌的法子,现在刘师可不是也已经入了大内,谋算国运了么?对了,我听郭一指说你已经已经跟随刘师一起入了阁,大内行走,为何会出现在这儿,难道……

    杂毛小道语音拖长,想要问他是否奉了上头的旨意,前来查探消息,而那个洛瞎子却摆手说非也非也,你可都想错了,其实呢,也就是我这人早些年犯了些因果,结果近年来修为一直没有寸进,于是便立下大宏誓,一定要行那济癫和尚之法,游走红尘,为万人趋利避害,解脱苦困,于是便浪荡天涯,走哪算哪,结果不知不觉便来到这洞庭湖边,暗有所感,掐指一算,却道是有老友在此,方才过来一见而已。

    听这洛瞎子此言,当真是位红尘奇人,我们都拱手敬叹,不断称赞。

    谈话间,便听到楼梯有声音传来,抬头一看,却是五个身穿黑色常服的道人,这五人里面有一个胳膊上面缠着绷带,吊在胸口,而另外一个的脑袋也包得严实,瞧着伤口在左耳,应该是给人削掉了,这两人垂头丧气,而领着头儿的三个中年道人却是气咻咻,走得楼来之后,却是直接奔向中间空着的桌子前坐下。

    瞧着他们胸口处隐约有一块黑色牌子,我便知道这五人乃崂山派的修行道人。

    这算是正主,另一方龙虎山也跟随在后面走了上来,为首者除了老道殷鼎将之外,还有一个与他修为差不多的矮个儿道士,另外便还有四人,皆作寻常打扮,显然大家将这场子包下,也是有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想法。

    不过让我心中一跳的事情发生来,跟随着这六个龙虎山天师道的道人一同出现的,居然还有罗金龙这个小子。

    瞧见他,我和杂毛小道不由得对视一眼,这还真的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没想到在三亚根本还没有分别多久,这个小子又跑到这儿来插一腿了,实在是让人欢喜。那罗金龙一上楼来,却也没有张扬,而是左右瞧看了一番,然后直接朝着慈元阁的少东家那儿走去,显然两人是认识的。

    双方到齐,便开始摆事实讲道理,崂山这边将两个斗殴的当事人直接从医院里拉了过来,不过别看龙虎山这儿一个受伤的人都没有,但是那伤者其实还在医院里面急救呢,根本就没办法过来参加。这场闹剧都是小辈人弄出来的,殷鼎将和他旁边那个矮胖老者罗鼎全这两个鼎字辈的师叔们却没有参与,同样,崂山派领头的那个老者此番前来,也只是为门下弟子出头,与他倒也没有什么关系。

    不过即是江湖人,虽然修的是那清静无为的道,但这是人就有一口气,特别是身上有些本事的,故而双方一来便是言语交锋,枪来剑往的也十分凌厉。

    不过我们来看讲数,又不是看那国际大专辩论赛,这机锋打得天花乱坠,是对是错,你死我活,可是跟我们有毛关系,于是我们倒也没有怎么上心,不知不觉间,将人服务员刚刚上来的点心,又给吃得七七八八,四散零落。

    然而别看我嘴巴、手上都没有挺得住,然而在这期间的每一分一秒,都在无时不刻地观察着四周的来人。

    场中除了当事者双方,差不多围了三十来人,倘若说个个本事了得,这自然是吹牛皮,但至少有一半左右的人,都是有些本事的,除了崂山、龙虎山之外,慈元阁有三人,其余不报名号的闲散人士也三五成群,各成一系,不过并没有让我们眼前一亮,或者能够感到威胁的大拿,便是殷鼎将、罗鼎全这样属于茅山二代弟子翘楚的鼎字辈高手,在我们眼里,也不值一哂。

    时间匆匆如流水,不知不觉间,我们的眼界竟然已经到达了这个地步,回头想一想,难免有些自得。

    杂毛小道并不在意场中的争斗,而是在与那洛瞎子低声交谈着这些年的经历,不过在这个地方,他也不会提太多,匆匆说起,不深不浅,倒也不会暴露我们的身份。那个洛瞎子是个妙人,言语间模棱两可,我感觉杂毛小道当年街头行骗、忽悠旁人的本事,说不得就是跟此老学得。

    然而修行者终究不是街头流氓或者菜市场的妇女同胞,相互对喷,这也不是一个事儿,到了最后,终究还是要看手头的实力,所以双方长辈都出言约定,论起了道行修行来。

    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兴奋,咱们今天过来,除了打探消息之外,无外乎就是瞅瞅这点乐子,于是便都打起了精神,准备瞧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手段比试。很快,他们就谈妥了法子,居然并不是我所喜欢的全武行,而是灵识对峙。

    所谓灵识对峙,这个我讲得算是比较少的,其实也就是拼精神意志,双方不断给对方施加精神压力,在那难以言喻的炁场之中,将自己的炁压迫对方,形成一种意志上的压倒性,如果达到一定程度的话,倘若被压方不活动一下身体,活络精血,只怕就会有某些危险,甚至直接就假死过去。

    其实这种事情在古时候也都有记载,算是道士修者之间的比斗中,比较文雅的一种,当年吴承恩写那,说唐僧在车迟国中与那虎力大仙比坐禅,便是从此法中来,不过唐僧虽然佛法精深,却吃不透这其中奥妙,只以为能坐定便可,而后来吴承恩安排孙猴儿上去捣乱,倒也是合乎此间原理。

    这是题外话,不足言叙,单说这崂山和龙虎山说妥了此番比斗之法,立刻派出了两名资历差不离的门下弟子上前来,各踞一张八仙桌,相隔不过两米,对视而坐,凝目皱眉,却是立刻对上了精神。

    两人相对枯坐,不知法门的人看着自然是十分枯燥无味,然而能够用神念触摸到那炁场变化的人士,却能够立刻感受到其中的强弱变化,此消彼长,此长彼又消,来来去去,其中的精彩倒是真心好看,将我们这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深深吸引其中。

    不过这双方所挑的子弟,辈分差不多,而且实力倒也旗鼓相当,一时半会,倒也瞧不出什么胜负来。

    我起初还是仔细地感受着空间中炁场的变化,然而一分钟之后,杂毛小道不经意间碰了一下我,说小毒物,左边靠窗的方向,那两个人老是不经意地瞧着你,这是何道理?

    经过杂毛小道提醒,我这才不经意地用余光扫过去,却见在窗边坐着两个男子,模样皆十分普通,刚才我粗略看一眼也没怎么注意,此番一打量,方才瞧见这两人面目生硬,却是蒙上了人皮面具,然而这面具比我们这杨操祖传的手艺颇有些差距,所以我勉强能够瞧得出来。

    这两个人中个子偏矮的一个,感觉十分敏锐,感觉到我的注意力瞟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我皱着眉头,正想细看时,却听到旁边洛瞎子低声叹道:“哎,这龙虎山要输了……”

第六章 湖中救人

    洛瞎子话音一落,便见龙虎山那名弟子的头颅一震,啊的一声,立刻跌下了桌子来。

    他下来的姿势也是比较奇特,身子前倾,竟然是以头触地,脑瓜子妥妥地砸在了那木板上,咚的一声响,清脆之极。万万没想到,看着本来还是蛮占有优势的龙虎山竟然先支撑不下来,我们都纷纷站了起来,眯着眼朝中间看去,却见那个弟子全身不断抽搐,手脚的筋收缩,竟然口吐白沫起来。

    殷鼎将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情况,探头过来一瞧,却见这名弟子眉心略黑,嘴唇发紫,有一点受了寒毒的迹象,不由疑虑地摸着下巴,皱眉不已,而旁边的年轻弟子却毫不客气地朝着那个获胜者破口大骂道:“你妈的使诈是吧,这哪里是灵识对峙,简直就是下毒!”

    瞧见这名子弟连呼吸都开始不畅起来,旁边的罗鼎全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指着崂山领头的那个山居道人喝问道:“白格勒,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门下弟子修炼的,到底是什么魔功?”

    那获胜的一方自然是颇为得意,面对着龙虎山的指着,白格勒长老摸着微须含笑说道:“道便是道,无所谓正,也无所谓邪,而在于使用者本身。按你这么说,人家茅山拿鬼捉妖,你们龙虎山天师道整日吸精双修,可不是最大的淫邪之辈?真的猛士,要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输了不要紧,但是倘若是想靠狡辩就将这场子找回来,莫不是想让在场的诸位江湖朋友,笑掉大牙?”

    殷鼎将是龙虎山此行的带头大哥,听得崂山白格勒这般说话,甚至还拿自家修行的功法来说事儿,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下来了,终于皱着眉头反驳了:“说倒也不是这么说的,白道友,我们事先说好是灵识对峙,然而你门下弟子最后却用上了邪灵教那红尘冰魔功,暗地里坏了规矩我们两派这冲突事小,但是牵扯上了那万恶的邪灵教,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白格勒也不祛,嘿然笑道:“这门法子是我师兄无尘真人当年惩戒邪教的时候,留下来的战利品,看着也有些用处,便赏给了门下弟子,你少给我们泼脏水;说道邪灵教,谁不知道,当年你龙虎山跟他们却是牵扯不清,十二魔星中的秦鲁海,说起来还是张天师的师叔,此话不假吧?”

    这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相互之间揭老底,一时间倒也不分上下,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有人突然喊了一声:“快看,湖边有古怪呢!”

    吵架不好玩,所以有人这般一喊,我们立刻转过头来,朝着不远处的湖面上瞧去,却见离我们十几米的湖面上,那里本来有一艘渔船正在泛舟湖面,上面有两人,一个戴斗笠雨蓑的老渔翁,还有一个却是个如花似玉的渔家少女,如此画面自然是极富有诗意的美景,然而此刻那渔船就在我们站起来的瞬间,却给某种东西从水底下使了气力,给直接打翻了。

    这二月天,天寒地冻,湖面虽然没有结冰,但是自然是寒冷刺骨,见湖面上翻船,湖中的人有性命之危,许多人便也坐不住了,我瞧见一个罗金龙、一个慈元阁少东家,还有几个场中之人,直接霍然而起,二话不说便把身上厚重的衣服一脱,人便一个箭步,朝三楼的窗口往外,一跃而下。

    我们所在的这处酒楼,小半是临湖而建,从窗中跃下,自然就是跳到了湖水里。

    这么冷的湖水,想想都直打哆嗦,敢于第一时间站出来的,倒是颇让人心生敬意,即使是罗金龙,在这一会儿,也让我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点了一个赞。

    不过当我也准备跳下去救人的时候,小叔却是一把拉住了我,低声说道:“稍安勿躁!”

    我有些诧异,但瞧见杂毛小道给我使眼色,却是刚才一直在扫量我们的那两个人也站了起来,我匆匆一瞥,我靠,高个儿的那个男子好雄壮的胸肌,而在那一瞬间,他竟然不经意间流露出让人心悸的实力来。不过他也只是下意识的防备,所以一放即收,并没有让旁人察觉得到。

    我手捂住了心脏,暗道乖乖,这种实力,竟然不比那一流高手差个几分,却是有能够比得上我们所遇到的那些十二魔星或者同等级别高手的实力。这般的高手跑到这儿来蒙头蒙面,到底是为了哪般?

    被这大胸肌男人给吓了一跳,我便也没有了跳下去救人的心思,想着前后都已经下去了五位修行者,在这春寒之中,倒也不会费太大的劲儿。

    话是这么说,三楼一层的大多数人都围到了窗边来,朝着湖面上瞧去,却见那打翻的渔船在湖面上折腾了一下,然后开始往下沉去,而那渔船上的祖孙俩儿倒也都是识得水性的人,在度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也将身上的衣物脱下,然后朝着湖边游了过来,而罗金龙和慈元阁少东家等人也朝着那边接应过去。

    所有的事情都开始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正在奋力往前划水的打渔翁仿佛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一般,猛然往下一沉,湖面上起了水旋子,竟然直接就沉入湖底去了。

    有古怪!

    瞧见这情况,在五人中最领先的慈元阁少东家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准备去瞧瞧是什么动静,而这酒楼上的人也顾不得龙虎山和崂山的纷争,纷纷往着楼下跑去。杂毛小道要照顾那洛瞎子,我便站了起来,也跟着人群往楼下跑去,准备出一份力,怎么着也不能够淹死人。

    然而我挤到楼梯口的时候,腰间突然有一只手摸了过来,值此危急时刻,我也是灵觉大开,立刻就感觉到了,左右也不会再重蹈当日在金陵那神偷猴三儿的覆辙,于是伸手过去抓。

    入手处是一只滑腻白皙的小手儿,我抬头一看,却正是刚才披着人皮面具打量我们的二人组中,矮个儿的那个。摸到这手,我便立刻知道是个雌儿,还待抓住教训,却见那人横了我一眼,身子竟然如同滑鱼,在人群中左扭右扭,居然就不见了踪影。

    所有人匆匆而下,时间倒也不长,人命关天,我也懒得理这个摸我钱包的小贼,冲出酒楼,来到了湖边,举目一瞧,却见那个老头已经被那个少东家给救了出来,正在往回拖呢,岸边有认识那少东家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少东家高声答应,说是个成了精的水猴子。

    妈的,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谋害这湖上的乡亲?

    听到那少东家的答话,立刻有人义愤填膺,在湖边找了几艘船,直接过去接应他们。这翻船的一老一少,总共两人,却已经被刚刚跳入湖中的五人给接应到,慈元阁少东家带着那老渔翁,而渔家女则被另外一个人给拉着,朝着这湖边刚刚出发的船上游来,而另外三人则根本不惧那寻常人极其害怕的水猴子,直接就地搜寻起来。

    说来也是迅疾,当那慈元阁少东家将那老渔翁给推上了接应的船只时,他的一个同伴便已经找到了那个胆大包天的水猴子,直接跟那水鬼儿厮打起来。

    所谓水猴子,其实跟那水鬼、河童等物差不多,都是积怨颇深的鬼灵沉积在水中数年,然后依托某些尸体成灵,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找替死鬼,直接将那些在水上讨生活的渔家或者入水游泳的男女拖入水中,据说它们跟幽府签有协议,能够从这些人的死亡中,获取足够的力量,变得越来越强大。

    更有甚者,直接成蛟化龙,成为一方水神,颇为风光。

    此物在战乱之时最是猖獗,然而到了和平时期,能够谋害的人命太少,于是便也少有传闻,这一只倒也罕见,想来应该是冬天游泳的人少,找不到替死鬼,所以方才铤而走险,一定要弄死一两个,方才能交差。

    当然,这也只是坊间传闻,做不得准,不过这东西在水里面的力道十分大,水性不强的人,即便是修行者,对它也是无可奈何的。当然,敢第一时间跳下来,并且留下来与这水猴子对峙的,都是颇有自信之人,故而一番厮打之后,那慈元阁少东家的同伴却也没有被按到水里去,而是紧紧将这水猴子给抓住,不让它逃遁而走。

    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修行者终于赶到了厮打现场,三人齐心协力,终于将那水猴子给制服,罗金龙却是个狠角色,直接将中指屈起,然后照着那黑乎乎、湿淋淋的黑东西脑袋使劲儿捶打了几下,立刻一大片黑红色的鲜血溢了出来。

    水猴子挣扎了一番,最后四肢一蹬,直接就死了过去。

    然而当那三人拖着水猴子尸身,准备往回游的时候,殷鼎将突然朝着水里面大声喊道:“金龙,快回来,快!你们身后有东西,那水猴子根本就不是掀翻渔船的罪魁祸首!”

第七章 一字剑

    听到殷鼎将的提醒,罗金龙浑身一震,双手奋力划动,朝着岸边飞快游来。而另外两人则犹豫了一下,其中慈元阁的那个中年人更是回过头去,打算瞧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

    此番前来洞庭湖寻找真龙的,都是些水性不错的汉子,他这反应也不奇怪,想来是对自己的水性极为自信。然而他刚刚一回头,却见一张血盆大口朝着自己的脖子张嘴咬来,顿时就吓得魂飞魄散,回转猛游。

    “蛟,是湖蛟!”

    岸上的人都瞧得清清楚楚,这一直潜伏在水中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条超过八米长的巨蛟。这畜生浑身滑溜,呈赤红色,脑袋长得跟莽山烙铁头蛇有些相似,眼睛凸起,长颚翘鼻,锥型尖牙锋芒毕现,两肋处还有短而粗的利爪,整体看反而有点儿像那快要灭绝的扬子鳄。

    这样一个东西从水里突然蹿出来,可是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人游得快些,避过了那湖蛟的攻击,然而落在最后的那名慈元阁中年人却是遭了祸害,在一阵潜游之后浮出,却被那畜生一口咬中了脖子,二话不说便断了气,生机断绝。

    那湖蛟将中年人咬死之后,直接拖入了浑浊的湖水中,巨大修长的尾巴在湖面上拍打出波浪,一大片红色血液晕染开来,将这个寒冬的傍晚瞬间给蒙上了一层晦暗的颜色。

    没有人想到在这样的集会时,竟然有这样一头畜牲在此为祸,慈元阁少东家和另外一人已经将那翻船的祖孙两人都扶上了船,靠在岸边停留,而罗金龙和另外一个人也已翻身上了龙虎山罗鼎全驾驶的小舟,正奋力地朝着岸边划来。那慈元阁少东家瞧见自己的人遭了害,朝着湖中大声喊着那人的名字,旁边另外一个同伴则在拼命地将他给拉离更远的地方去。

    罗鼎全这个矮胖老头儿别看模样不怎么样,但是运桨如飞,小船眼瞅着即将靠岸。然而在这短暂的沉寂之后,小船瞬间又被掀翻,刚刚那头逞凶的湖蛟居然并没有罢手,而是再次朝着落水的罗金龙咬来。

    杂毛小道这时已经走到了我的旁边,本来准备出手救人,但瞧见被咬的是罗金龙,稍一犹豫之后,还是罢了手。

    不过他没出手,那个罗鼎全却是从怀中飞出三把红缨飞刀,直中了那湖蛟的脖子处。

    那红缨飞刀其实是有讲究和门道的,故而一扎入那湖蛟滑腻的脖子处,立刻爆起一团火焰,淡蓝色,不断跳跃,发出滋滋的响声来。不过这飞刀只能够阻止一时,当那条人腰粗的湖蛟硬凭着蛮力扛住,张嘴咬来的时候,水中的罗金龙却是毫无办法,只有闭上眼睛,等待被咬中。

    然而就在此刻,凭空中响起了一道炸雷,轰隆一声响,整个空间都回荡着这声音的余味儿,一道碧绿剑光从西面而来,跨越空间,径直朝着那湖蛟的七寸处射去。

    能够成蛟的精怪自然是对这天地炁场最为敏感的畜牲,它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惊悸的危险,所幸并没有出水太多,它浑身筋骨收缩,咔咔响动,竟放弃了即将到口的罗金龙,倏然低下身子,又重新钻回了湖水里面,长尾一摆,搅浑湖水,再也瞧不清里面的物件。

    且不谈那湖蛟精明撤离,但见那一道碧绿剑光自西而来,风吹雷动,一道劲风将所有人面皮上的汗毛都给吹得凛冽,然后直入那湖水里。

    不过这剑光相隔太远了,到底还是落了空,只是将那湖水给搅得更加浑浊。然而承载那道剑光的,却是一把表面如珊瑚一般莹润的石质短剑,一入水中之后,立即灵动地飞出湖面,而一道黑色身影横跨几十米,直接冲到了湖面上,脚踩那短剑,几个身形变换,在湖畔上空游走几圈,而那柄绿色短剑也数次插入湖水里面,最远的一次直入湖中上百米,然而皆没有收获。

    瞧着那湖蛟的气息消失在遥远的洞庭湖水深处,这道黑色身影也没有继续深入,他到底不是御剑飞行的地仙人物,所做的也不过是借力滑翔的功夫,并不具备长途奔袭的手段,于是在那湖蛟远遁之后,翻身回来,又落在了湖畔旁边,眉头一扬,朝着我们这一圈人瞧了过来。

    我凝目观察此人,发现是个容貌极丑的老者,个儿不高,鼻孔外翻、牙齿微龅,一脸的麻子,稀疏的头发,面容呈现出营养不良的枯黄色,正常人的长相若评六分,他至多有两分。然而这丑男人一露面,龙虎山的殷鼎将、罗鼎全和崂山的白格勒等几个颇有些年岁的长辈便纷纷朝着他拱手,说原来是黄晨曲君前辈,失敬失敬。

    我瞧见这一堆人都对着那丑老头儿毕恭毕敬,诚惶诚恐,不由得诧异,碰了碰杂毛小道,说这位谁啊?

    杂毛小道脸色微变,低声说道:“一字剑黄晨曲君,跟我师父齐名的十大高手之一,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师门传承和门派的独行侠。相传以前是一个在锦官城第一国营肉联厂里面的杀猪匠,杀了二十年猪,每天都是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杀猪向来只有一刀。后来不知道被哪个江湖奇人看中,授得一身业技,并传承了碧绿珊瑚一字剑,这剑本来是消亡已久的南海派镇派之宝,现在到了他的手上,出道之后做了很多惊天的大事件,为人正派,但是比较霸道,名声并不是很佳……”

    我讶然,低声问道:“黄晨曲君,好奇怪的名字,那这人的实力……”

    小叔在旁边接茬道:“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是却又不得不正视他的实力。以他的名声,都能够位列十大高手,你可以想一想,这人得有多厉害。”

    世间厉害的角色多如繁星,没有人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独孤求败,有的绝世高手或许转头就死于一次感冒,有的强者摔一跤也能躺半年,世间的奇迹总是不会少,我们面前这一位拥有惊人飞剑记忆的十大高手便是其中一名,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从一个杀猪匠变成拥有现在这江湖地位的顶尖高手的,但是我们需要知道的是,凭着他这一身本事,大部分人就得乖乖地尊重他。

    尊重他,便是尊重实力,尊重我们为之自豪的力量,那十大高手的名头是如此耀眼,以至于现场无论出身和门派,纷纷低头恭声问候。

    然而这个一字剑果然如同杂毛小道所说的一般,脾气当真是臭,面对着一众人等在这儿恭恭敬敬地问候着,他只是眉头一掀,哼声说道:“这湖蛟已成了气候,逃走了也不稀奇,不过我一定会宰了它,将那筋给抽出来的。我昨日到了岳阳,瞧见这大湖里面暗流汹涌,想来也是有些情况,不过我也好奇,你们这些人风云汇聚于此处,可是为了那真龙之说?”

    面对着这个丑老头儿的问话,殷鼎将和白格勒等能够站在台前、说得上话的人都拱手点头,说前辈说得是,晚辈们此番前来,的确是为了那百年难遇的真龙。

    这真龙一身是宝,筋骨皮肉都是上好的制器材料,而它的精魄则是最好的炼魂之物,君不见那身受重伤的陶晋鸿,不也是因为得了黄山龙蟒的好处,现如今据说已经成就地仙之位,凌然于十大高手的顶尖行列。有着这样的诱惑,对此蠢蠢欲动的修行者多之又多,反倒是像我们这种奔着龙涎液而来的人,并不算多。

    面对着龙虎山、崂山等人的回答,这个名字古里古怪的杀猪匠眉头一皱,然后双目如电,逼视着场中所有的人,环顾一圈,我们瞧见他的双眸宛若小太阳一般明亮刺眼,也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颅,不敢去看他,这时我听到了一字剑淡淡地说道:“呃,都回去吧,这条龙我要了。”

    黄晨曲君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而场中所有人都不由得抬起了头来,殷鼎将顾不上这前辈的威严,愤愤不平地回应道:“前辈,这所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鹿死谁手,各凭机缘,你这一句话,倒是让我们这些辛苦找寻的人情何以堪啊?”

    旁人也是纷纷抱怨,而这个时候,一字剑长吟一声,嘿然笑道:“你们都以为我要抢宝,殊不知我在救你们的性命,既然都不听我的话,心不甘情不愿的,那么也就罢了,倘若到时候见了面,休怪我不讲情面。”

    此言说罢,那碧绿色的剑光忽闪,而他也是再无影踪。

    经过这番打岔,所有人都收敛起各自的心思,收惊的收惊,收尸的收尸,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凝望湖中,问杂毛小道,说刚才那条,是传说中所谓的真龙么?杂毛小道回答说不是,连鳞甲都没有。我点头,捏了捏还有些脂粉的手指头,说你猜刚才那个人是谁?

    杂毛小道嘿嘿一笑,说我哪能不知道,还别说,这一回来洞庭湖,可真的是热闹了。

第八章 来自上层的压力

    繁华易逝,烟花易冷,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热闹过后,一干江湖人等都开始各自散离,散落一地鸡毛。而这时候回头过来,去找寻那两名易容者,却是早已不见了影踪。

    经过这一档子事情,崂山和龙虎山两边都没有了一决雌雄的心思,双方在各自商议一番之后,本着和平友好的外交原则,相互拱手致意,那一副其乐融融的场景让人误以为他们好得跟穿了连裆内裤一般。

    唯一让人有些伤感的,是慈元阁的那名中年男子,被打捞上来的时候,他半边脑袋都没有了,浑身尽是又深又重的咬痕,皮肉给冰寒的湖水泡得发白,模样那叫一个惨。好在那条作恶的湖蛟也是急于多伤人命,所以并没有急于将其一口吞入腹中,好歹也是留了一具尸体,回去找殡仪馆画画妆,也算是给家人留了一个念想。

    说到影响,如我们这般的修行者,能够见到湖蛟的其实也都不多,更何况是旁边的那些普通人,想必又是一番沸沸扬扬的古怪传言。

    不过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情,那酒楼倒也十分机灵,立刻弄来了些干燥柔软的毛巾,还熬煮了滚烫的姜汤,给这些跳下湖里去的那些人服用,并且领着他们去洗热水澡,十分周到,那对渔家祖孙冻得发晕,然而此刻也是强忍着寒冷,过来给那位死去的慈元阁修行者磕头谢恩。

    瞧见这副场景,我不由得想起了前些天社会舆论上对于大学生跳进粪坑中救老人,结果自己被淹死的讨论。很多价值观比较功利的人认为一名大学生,要比那农家老人对社会的贡献大,然而他们却没有想到,同样是作为一个生命,双方都有着同样的价值,唯一能够区别的,那就是救人的,比较伟大。

    我们默默地朝着那名死去的中年人鞠躬,而慈元阁的少东家显然心情也不是很好,含泪抱拳,在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带着尸体开车离去黑色大奔,果然是好有钱的土豪。

    此番讲数,虎头蛇尾,不过能够瞧见那湖蛟出水,倒也没算白来一次,那酒楼的点心填不饱我们饿了一天的肚子,杂毛小道又才与洛瞎子重逢,自然要喝顿小酒,以示热络,于是我们在附近又找了一家酒店,单独开了一个包厢,然后点了些当地有名的菜肴,用起晚餐来。

    前番忌惮外人在场,为了避免暴露身份,杂毛小道却不便跟郭瞎子谈及太多,现在只有我们四人,说话也没有了那么多顾忌,杂毛小道跟着洛瞎子坦白,说此番前来,的确也是为了那真龙,不过我们却并不贪图那真龙的任何物件,只是为了救治三叔的病,想找到真龙盘踞的巢穴中,那万年生聚的龙涎液而已。

    洛瞎子跟小叔不熟,不过却是认识三叔,一番问询之后,他摸着颔下胡须,点头叹息道:“刚才在楼上之时,我还想劝你们,说这真龙乃是天地孕育的灵秀之物,是集大气运于一身的吉祥瑞兆,轻易不要对其下杀心,要不然天机莫测,气运逆转,说不得便立刻倒了霉,死在这洞庭湖中。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我倒是放了心,不过你们此行依旧危险,那龙涎水通筋活络,蕴积华灵,普通人一滴便可益寿延年,修行者得了,全身的奇经八脉、大小周天立刻畅通无阻,也是许多人追逐之物……罢了,左右无事,我帮你们算一卦吧!”

    见这菜肴都还没有上来,颇多闲暇,洛瞎子从身边百宝囊中掏出了两片凹型龟壳,几把碎米,口中作祷告状,好是一番祈愿,过了一会儿,把碎米往龟壳里面一撒,然后将龟壳不断旋转,手指飞速掐动,一袋烟的功夫之后收定,停下所有的动作,默默心算着。

    我瞧他这门手法有点儿像祝巫卜卦,不过似乎纯熟许多,想来这铁齿神算刘的门下,自然有着独门的手艺。

    过了两分钟,这瞎子咧嘴笑了,环顾一圈,说在座三位都是圈内中人,也懂得许多老朽不明之事,那你们且瞧瞧这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

    杂毛小道凝目一观,猜疑地问,说是不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那洛瞎子点头,说是,又不是,此番希望犹在,只需多加努力,或许能够达成目标,然而这一路阻挠,颇多艰险,各种丝线缠绕,宛如乱麻,使得你们此行如同行走于悬空之绳,稍不留意,便有跌落万丈深渊的危险,倘若没有一刀斩断乱麻的锋锐,最好还是远远逃离的好。

    话说到这儿,我们便知道洛瞎子有规劝我们离开的意思,不过三叔病情危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断没有因为些许危险就抽身离开的道理,于是拱手道谢,也不多言。

    此时那菜肴陆续上来了,什么干炸鳅鱼、罐焖八仙、龟羊汤、桂花蹄筋……一干色香味美、香气扑鼻的地道湘湖菜上了桌,饿了一天的我们便也没有再多说话,一番风起云涌,却是毫不客气。我们吃得爽利,可惜这洛瞎子却是个吃素的居士,也只是就着些青菜豆腐,匆匆用完餐后,也不与我们久留,扛着旗幡离开。

    望着这个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跟杂毛小道说道:“老萧,你这个忘年交,屁股似乎坐得有点歪啊?”

    杂毛小道皱着眉头,点头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公有制惯了,难免觉得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是自己的,这也难免。小叔的眉头从洛瞎子离开之后就一直没有舒展过,这会儿也只有点头长叹,说算了,别说了,毕竟咱们也都算是一边的,惹不起我们总躲得起吧,尽量别招惹便是了。

    包厢里面饭菜颇多,我们也不浪费,叫服务员打了包,然后要了些泡过了的茶叶渣,又去旁边便利店买了包瓜子,然后返回了住处。

    回来之后,没二十分钟,出去打探了一天消息的虎皮猫大人也赶了回来,朵朵这边小心地给它伺候着吃喝,虎皮猫大人抖了抖羽毛上的寒霜,告诉我们,说这一天逛下来,倒也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的线索,只是发现这大湖之中,颇有些古怪,湖面波澜不惊,而湖底之下则是暗流涌动,越往深处,越让人感觉不对劲。

    我们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它听,大人磕着瓜子,点头说对了,那寻常都少有见到的水猴子公然出现,袭击生灵,而那湖蛟想来也是长年居于洞庭湖的茫茫深处,今朝却也给逼到了近岸,如此看来,它是给驱逐出自己的地盘了。

    到底是谁,能将那种水行精怪逼得四处流窜?

    如此想想,只怕这真龙在洞庭一带开始活动的消息,应该是确凿无疑了。想到这里,我们感觉这一天的收获还是蛮大的,不但了解了参与此事的各路豪雄都有哪些,而且还确认了真龙的存在。

    夜深了,小叔因为新装的左臂还在适应期,故而早早睡去,朵朵在我旁边盘坐练功,而我和杂毛小道却毫无睡意,在这条件简陋的招待所里谈话。说起了洛瞎子刚才的话语,虽然他话中有话,另有含义,但是此番前来一观,其实也颇有道理。

    想这龙虎山、崂山、慈元阁等等一干江湖门派,各路散人如同过江之鲫,还有那天下十大高手的一字剑、邪灵教妖人,甚至是大内高手,诸番人等,一时间风云雷动,究竟谁能够吃得干的,谁能够捞得稀的,谁陪着太子读书,谁又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一切错综复杂的关系,将这本来就疑云诡异的洞庭湖,给直接搅和得浑浊之极,果真让人惆怅啊。

    杂毛小道盘腿在床上,将雷罚平放于腿上,我们聊了一下局势,瞧见那雷罚的剑锋之上,隐隐有光芒流溢,我便说这雷罚瞧着似乎越来越厉害了,怎么回事?

    杂毛小道像抚摸爱人一般地摩挲着雷罚剑身,点了点头,说杀得厉害角色多了,心便有所悟,剑也有所进,这个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一事,问我要震镜一观。我掏出那面铜镜给他瞧,杂毛小道摸了一下自己往日的作品,手指顺着破地狱咒的符文游动,突然发癫,说让我照他一下。我疑惑,说这玩意只针对邪恶力量,别的什么,甭管是照人照猫还是照狗,都没有用。

    杂毛小道不管,偏让我试,我便举起震镜,朝着杂毛小道兜头照去,蓝光笼罩,杂毛小道的脸色变幻莫测,我收起震镜,问他如何?杂毛小道举起一只手指,说一秒多钟,瞬间酥麻,气行运不得你的镜灵显然已经修为打进,可以照人了。

    听得杂毛这般说,我不由得心中大喜,仔细回想,应该是在三亚破媚魔镜阵之时,人妻镜灵吞噬了许多镜魇所致。

    杂毛小道的修为算是比较高深了,倘若旁人,说不定更久。

    这件事情让我欢喜,心中的烦恼也一扫而空,当下又是诸多实验,自不必提。第二日清晨我起床来,洗漱完毕,出门准备买些早餐,结果刚刚到了一楼门口,却瞧见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冲着我露出六颗洁白牙齿,盈盈而笑。

第九章 我和洛小北的一次约会

    瞧见这人,正是昨日酒楼之上摸我腰间的家伙,我心中一惊,转身靠墙,然后快速朝着四周望去,接着炁场全开,感受着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危险。说实话,在那一刻我的心脏都几乎要跳出来了杂毛小道这找的什么破地方,还说隐秘,结果转天别人就找上门来了,果真不靠谱。

    瞧见我这般紧张,那个假小子却笑得更欢了,径直走到我面前来,跟我打招呼:“嗨,早啊,陆左!”

    这声音清脆婉转,不是鲁东那东夷迷幻杀戮阵中的小妖女洛小北又是谁?

    这小魔女一声自然亲切的早安,将我弄得有些懵,捏着鼻子回应,说早……呃,你怎么过来了?

    洛小北耸耸肩膀,说我外婆是湘湖人啊,我是来这边过年的,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飞快地感应了一遍周围,我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埋伏,或者异常的地方,这才放下心来,嘿然笑道:“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找到我这儿来的?还有,你能不能把你这张假得让人想要作呕的人皮面具给撕了,或者闭嘴,别用这娃娃音说话,这种不和谐的场景,你知道有多膈应人么?”

    洛小北噗嗤一笑,手往脸上一抹,便露出了俏丽精致的面容来,肌肤滑腻似雪,眉目如黛,红唇一点,端的是一个让怪叔叔垂涎的青春美少女,花样小萝莉。

    将人皮面具撕下来之后,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说啊,真不错,好放松啊。你的建议不错,我也觉得带着一张呆板大叔的脸孔,着实让人难受。而且我告诉你哟,这面具做得也差,不比你们的精致,昨天我瞧了半天,到后来逼你出手的时候,才最终确认是你和那杂毛道士来了。呃,你不要一副全神皆备、像看到恐龙的表情好不好,我过来找你,不过是想让你请我吃早餐而已。

    我对这个小魔女的手段心有余悸,在她的面前我总有一种深深的屈辱感,觉得自己的智商被这个喜怒无常的美少女给直接碾压,憋屈得很,要是有可能,我恨不得将这妹子直接给击杀了,也远远好过被她耍来耍去,随意玩弄。

    面对她热情而友好的提议,我冷着脸,直接回复道:“我们好像并不是朋友,所以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便是了,不用绕这么多圈子。”听得我这绝情冰冷的话语,我面前这美少女立刻一副垂泪欲滴的模样,哽咽着说道:“你、你这个负心的男人,人家的初吻都被你夺走了,你还这样子对人家,你……”

    得,这女人一旦施展起小手段出来,还真的是让人头疼,这招待所一楼门廊并不算大,坐在柜台后面低头算账的老板娘听到了我们后面一截对话,不由得侧目瞧过来,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倘若我要再说出什么别的话语,只怕这老板娘就要上来帮腔了。

    哭笑不得的我左右瞧了一下,发现也没有什么危险,而且对付洛小北,在修为上我还是有些自信的,再说她此番前来,必然是有些重要事情,我听一听她的说辞也无妨,所以也不再摆出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点了点头,说好,隔壁有家牛肉粉,味道还是不错的,走吧。

    听到我说了这话,洛小北立刻抹干眼泪,一脸的笑容,伸手过来将我的胳膊挽起,喜气洋洋地说道:“我就知道陆左哥你对小北最心软了,好的,你说吃什么那就吃什么,我都不挑!”

    她倒也是毫不客气,直接就与我手挽起手来,让我觉得颇有些不习惯,不过还好,倘若是别的女人,我多少也会有些尴尬,但是洛小北这般挽着,胳膊上感觉倒跟平常无异,让我也自然了些,于是在那招待所老板娘诧异的目光护送下,我们走出了招待所。

    出了门,我才记得给杂毛小道打电话,说我去吃早餐,要不要给他打包。

    杂毛小道昨天养剑至深夜,清晨睡得有些迷糊,问我怎么这么早,一个人么?我说不,跟一个小美女。他问朵朵?我说不是,就是昨天酒楼上面遇到的那个……杂毛小道听懂了我的话语,在沉默了两秒钟之后,陡然骂了我一句:“大爷的,你真禽兽啊,那飞机场妹子成年了么……”

    我赶紧挂了电话,瞧见洛小北松开了我的胳膊,一脸寒霜。

    我知道她定是听到了杂毛小道的话语,脑子一转,也批判道:“那个杂毛道士就是个色狼,只喜欢你姐姐那种丰满美型的女子,不过他却不知道,这人有百般好,花有千样红,各有各的好,你不要理他啊!”洛小北听了我的补救,终于没有将我划到杂毛小道那一类去,而是撅着嘴说道:“那个杂毛道士,真不是个好东西,枉我还总跟老姐提起他呢哼,死色狼。”

    到了早餐店,我们落座之后,点了餐,我便开始直接问道:“小北,说实话,我们现在与邪灵教已经是势不两立了,你还过来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经过对杂毛小道特殊审美观的一番批判之后,洛小北与我亲切许多,直接翻眼反驳道:“我姐是邪灵教的人,我又不是,小佛爷请了我几回,我都给否了,所以你不要以为我在给你设陷阱,今天过来呢,只是跟你叙叙旧而已。”

    叙旧才怪,这个洛小北看外貌那叫一个清纯可爱,然而吃过无数苦头的我却知道这小妮子根本就是属莲藕的,心眼多得我都数不过来。见她不说真话,我心中默默合计着,也沉默了,待老板将那香气四溢的牛肉粉端上桌来的时候,便也不客气,呼噜呼噜地吃着,不一会儿便吃完了,然后拿纸巾擦嘴,看着洛小北一根一根地挑着粉丝,慢条斯理地吃着。

    她是北方人,到底不适应这种辣椒油铺满整碗的牛肉粉,不断地皱着眉头,我也不说话,就看着。

    吃了小半碗,她吃不下了,我便结了帐,说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回去睡个回笼觉了。到了这儿,洛小北终于开口了:“我是背着我姐姐过来找你的,真有事,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吧。”

    几分钟之后,附近的小公园内,林深幽幽,我和洛小北缓缓走在这落叶铺垫的小道上,她告诉我,说她之所以过来找我,是想与我合作,一起将小佛爷给赶出邪灵教。

    听到她这话语,我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诧异地说这怎么可能,整个邪灵教都得听从那掌教元帅的招呼,我和你合作,就能够将小佛爷给赶出邪灵教了,异想天开吧?

    洛小北噘着嘴,莹白的小脸上满是不屑,说没胆鬼,你不去做,怎么知道做不了呢?

    我有些好奇,说那你倒是给我讲一讲,我们该怎么去做?

    洛小北瞧见我点头了,十分高兴,拍着手说道:“很简单啊,那个农民企业家的心思黑得很,明里面从那个兄弟会手上拿钱,发展自己的势力,暗地里却根本不会配合他们净化人类的计划,而是直接想要将这世界毁灭重生其实这两种我都不喜欢,现在活得挺自在的,干嘛要没事找事啊?我想好了,我们只要搜集到足够的证据,表明了小佛爷其心不轨,然而将这些交给他的外国合作者,到时候就会被那头金融怪兽给抛弃、翻脸,甚至直接干掉他,而我外公又有很多旧部和支持者,到时候我们就可以翻盘了?怎么样,敢不敢干?”

    听到这么多秘辛和洛小北的a计划,我摸了摸鼻子,心中震撼,嘴上却说道:“是啊,邪灵教易主,你老姐成了掌教元帅,这是好事。不过关我什么事情,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这般说,倒是将洛小北给直接问住了,她一楞神,眼波流转,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好处啊?要不然……你看本姑娘花容月貌、清纯可人,不如我嫁给你吧?好不好……”

    我万万没有想到,这妮子居然直接来了这么猛的一句话,连忙摇头说算了,算了,我可惹不起。

    洛小北气得哇哇大叫,直想冲上来踹我。我们笑闹一番,我看了一下手表,然后跟她说道:“提议很动人,不过说实话,我就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拯救世界和平的责任轮不到我头上来,所以,抱歉了……”

    我转身离去,洛小北在我后面咬牙切齿地喊道:“要不是这世界上能够打败他的人,只有你,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啊,你这个懦夫!混蛋、王八蛋!”

    听得洛小北一连串的骂声,我头也不回,快步走开,突然感觉到身后一道疾风,一闪身,回手一捉,却是一把锋利的飞刀。抓着这把飞刀,我有些恼了,横眉看去,却见洛小北恨然说道:“不合作,那么以后就是敌人,别让我再看到你!”

    这句话一说完,她微微一闪身,朝着树林中跑去,不一会儿便不见了。

    我有些发愣,不知道这个小妞此番前来,到底为了何事,示威么?正愣着神,结果我握刀的手开始发麻了,一股黑气蔓延,虽然迅速被我体内的金蚕蛊气息吞没,但是我的脸那一刻还是黑了起来尼玛,这小妮子翻脸还真的是跟翻书一样,居然在飞刀上面下了毒?

第十章 小村,灵棚,粉蒸肉

    2返回住处,我告诉小叔和杂毛小道,说这里不安全了,我们需要赶紧转移。

    小叔问这是为何,我便将刚才在楼下碰到了邪灵教右使洛飞雨的小妹、前代左使兼掌舵人的外孙女洛小北,并且与她的一番交谈给他们说了出来。

    一番讲述完成之后,虽然我只说了大概,但杂毛小道这猴儿精的家伙还是闻到了其中的重点,嘿然笑道:“小毒物,虽然我纵横花丛,但是不得不佩服,对于十八岁以下的女孩子,你的魅力真的要比我高太多难道是你脸上这道疤,让你更加具备硬汉气质么?说说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我耸了耸肩膀,说人家自个儿的内斗,拉我去做枪靶子,你说我乐意么?

    小叔在旁边有点奇怪地说道:“为何不乐意,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要想灭亡邪灵教,挑动他们的内斗,这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啊?”

    我说可是我为什么要灭亡邪灵教呢,那是大师兄的事情啊?

    小叔:“……”

    既然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般地步,我们立刻退了房间,离开了这家招待所,换了另外一处落脚,到了下午的时候,我接到了林齐鸣的电话,告诉我,有消息说慈元阁的那名坐阁道人出现在云溪区一带附近的村落里,想来应该也是根据手上的鳞甲,推算出了真龙大致的方位。

    我表示了感谢,并让他继续跟进,有任何消息都要主动汇报。、

    听到这话儿,林齐鸣破口大骂,说有没有人性啊,天天通过猫儿支使我,老子现在在度假,知道不?而且老是这么越级调查,总有一天我会被查处的!听到他的抱怨,我嘿然一笑,说老林,谁敢查你,你直接报许老的名号,相信就不会有麻烦了。

    林齐鸣在电话那头闷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行,你牛波伊,看来我就是个做小弟的命,陈老大走了,轮到你狗日的来使唤了。”

    虽然林齐鸣在电话里喜欢唧唧歪歪,但是做事情却很踏实,提供的消息也很准确,当天下午我们便赶到了云溪区,虎皮猫大人展翅高飞,围着四周旋转一圈,回来的时候,跟我们说的确感觉到一股很威严恐怖的气息残留,看来林齐鸣提供的消息不假。

    前文我们有所提及,这偌大洞庭湖,八百里方圆,牵涉到几十个县市,想要确定位置,实在太难了,而林齐鸣此番情报,却是给我们省了许多气力。

    且不管他如何神通广大,我们三人在虎皮猫大人的指引下,避开了大路,专挑蹊径,沿着乡间行走。

    这出了城,两边的景色便有些萧瑟,落叶累积,寒冬凝霜,所幸我们三人身上都有底子,又是一路疾奔,倒也不会觉得有太多的寒冷。不知不觉,天色便有些昏暗下来,我们来到了一处偏离公路的小村庄,不过那虎皮猫大人颇为不靠谱,之前还不时下来给我们作指引,这会儿居然半天不见踪影了,让我们颇觉得奇怪。

    我们三人抬头望天,突然杂毛小道凝目一瞧,指着北斗星方向喊道:“我艹,那是啥玩意?”

    我抬头一瞧,却见一道翼展四米的黑影在天际掠过,然后飞入了左边的山林去,隐没在薄薄的雾霾中。瞧见这道黑影,我们的心不由得揪了起来,虽然我们无数次领略到那头体型肥硕的鸟儿身上的神奇之处,然而瞧见那道黑影似乎也不是寻常鹰鹫,虎皮猫大人倘若有个什么闪失,我们还真的担待不得。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谁也飞不上那高空,助它一臂之力,而且更让人郁闷的事情是,那肥母鸡也不知道回返而来,由我们来对付它。

    将视线收回来,杂毛小道吸了吸鼻子,说小毒物,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有一股子浓郁的尸气传入鼻中,眉头一皱,说这村子是死了人么?

    小叔点头,说应该是吧,你们没有听到远处那村子里,有哀乐传来么?我抬头瞧了眼两里地外的那个小村子,又看了看附近的天色,出言说道:“天色已晚,我们总是要找个地方歇歇脚的,老萧,你一会儿扮上道士模样,说不定还能从主家讨一碗酒来喝。”

    虽然这一下午的路途并不会太累,但是没有人愿意大冬天的还在外面餐风饮露,找一处落脚的地方休息,那也是正理,杂毛小道和小叔都点头说是,自当如此,于是一合计,先不管虎皮猫大人那个卖骚的肥母鸡,三人便朝着村子里走去。

    这个村子依山靠湖,并不算大,一眼望去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想来只是一些上岸的渔民所组成的自然村,因为远离公路,发展得也不算好,走近了看,大多数房子都是破破烂烂的,都上了些年岁,没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值得一提的,就是从村口岔到湖边,那儿有一个小庙,小两间平房,不过屋顶有尖,跟寻常土房子有所不同。

    我们顺着这村子的烂路往里走,村口有几家都黑乎乎的,只有往里走,中间办丧事的那家灯火敞亮,显然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去了那儿。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进村子我就感觉有些压抑,如芒在背,总感觉哪里不自在。突然,我心中一动,猛然回头,朝着村口第一家瞧去,但见窗户后面有一张惨白的小孩的脸,一双黝黑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瞧着我们呢,待与我的目光注视,立刻回避,仓惶地逃入黑暗中。

    我心中感觉更是不祥,回头跟身旁两人说道:“老萧,小叔,这个村子有些古怪啊,我总感觉瘆得慌……”小叔点了点头,说看来不止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这个村子死气浓重,并非只有那户办丧事的死人所发出来的。

    这时天上开始下了些毛毛雨来,淋在身上,寒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杂毛小道艺高人胆大,催促我们快走,是神是鬼,走过去瞧一瞧便是啦,怕什么呢?

    我心想也是,便不再多言,继续往前面走去,快走到搭着灵棚的那人家时,黑漆漆的路边坐着一个老头儿,瞧见我们三个外乡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突然咧嘴笑了,嘿嘿地说道:“我家的粉蒸肉蛮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啊?”

    杂毛小道直接应声道:“是不是啊,超度完你我们再吃一下看。”

    那老头儿一听这话,身形一晃,竟然就消失不见了,而我们的耳边还有一声不甘愿的吼叫:“滚开,老汉我不想走,你们这些外乡人,赶紧滚蛋!”

    听到这咆哮,我才幡然醒悟,这老头儿身形恍惚,可不就是一缕魂魄牵挂么?

    我在第一时间里竟然没有瞧出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抿着嘴,然后跟着杂毛小道、小叔快速跑到了搭在院子里的灵棚旁边,这时外面的雨开始大了起来,那雨点噼哩啪啦地击打在灵棚顶处的三色塑料布上,雨沫飞扬。这灵棚里面,正中放着一口棺材,旁边有五六个敲木鱼、吹唢呐的草班乐队,前面有三张麻将桌,十来个人正打得热火朝天,在角落有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电,顶上有台dvd,正放着周星驰的电影,四五个熊孩子围着火盆,看着正乐。

    见我们三个人从外面跑进来,打麻将的人都停住了,一个四十多岁的蛮横汉子站了起来,他是这里的主家,招呼我们,问干嘛的。

    杂毛小道并没有换上那身道士的行头,不过却并不怯场,直接上去一顿忽悠,说我们刚才在村口见到这死者的魂魄了,并不安息,所以便进来察看一番,如有可能,也可以帮忙超度。

    那农家汉子将信将疑,告诉我们,说他老爹死后,他也是按照礼数,风光大葬,花了不少钱呢。这明天就要下葬,怎么可能不安息?杂毛小道一通说,有理有据,颇为神棍,然而旁边却有两个催促,说莫理这几个骗子,赶紧过来打麻将。

    听得这话,那汉子便也不理,让我们一边待着去,不要来烦他。

    吃了闭门羹的杂毛小道一脸郁闷,回望过来,小叔上前讨话,问这外面雨大,能不能借宿一夜?

    那蛮横汉子刚才被同桌取笑了,这会儿也是没气可撒,不耐烦地喊道:“滚一边儿去,再吵吵,信不信我把你们和我爹一起,给埋了?”

    得,碰到这样的主家,真的是没有半点道理好讲,我们也不好跟这些普通人计较,于是转头出了灵棚,刚走几步,这时听到后面有人叫,回头看去,却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妇女,端着一个盖着白纸的海碗过来,还塞了一把纸伞给我们,低声说道:“我家男人刚死了爹,心里烦闷,性子又急,你们千万别见怪。这里有些吃的,不多,将就着填饱肚子,顺着这条路往下走,湖边有座龙王庙,你们去那里避雨就好了。”

    她匆匆说着话,那灵棚里传来了蛮横汉子的呼喊:“常昭君,你又拿老子的钱去做人情?赶紧回来,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那妇人推了我们一把,匆匆返回去,我捧着手上这巨大的海碗,苦笑,说走吧,咱们可真够倒霉的。

    我们三人无语,来到了那个龙王庙,刚一进去,便瞧见里面竟然有火堆。

    我眉头一皱,这里居然也有人在?

第十一章 荒村钓鱼

    那龙王庙也是年久失修,透过漏风的窗棂看去,只见有火光闪动,应该是有人在里面。

    我们也不管,直接推开两扇破了的门,走进去一瞧,却见里面正中生有一堆篝火,旁边一个满脸焦黑的叫花子正蹲地上烤火。说是叫花子,其实也就是流浪汉,他穿着一件到处漏洞的破棉袄,腿上却穿着一条脏兮兮的灰秋裤,一对大头皮鞋开了口,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捡来的。

    整体上来看,除了那一脸的胡子之外,他的造型倒也有些像那犀利哥。

    那流浪汉瞧见我们走了进来,颇有些警戒地瞧着我们,目光中有一种领地被侵犯的愤然。我瞧见了篝火旁边摆着一个陶罐,里面油光致致,隐约有很大一片肥肉,想来也是从刚才办丧事的那一家讨来的。

    除了肉,还有酒,这流浪汉也是喝得微醺,正在打着盹。

    这间龙王庙并不算大,两间平房,主间靠墙有座破雕像,供奉的神龛,至于其他的便什么也没有了,侧间没有瞧,想来是以前庙祝休息的场所,不过这儿真的是太老了,好几处都有漏雨,滴滴答答作响。

    我们走进来,与这流浪汉打招呼,他畏惧地往后缩了缩,嘴里面含糊不清地说了句话,也听得不是很清楚,靠近火堆的时候,我被那流浪汉身上积年的尘垢臭气给熏得差一点儿就要吐出来,不过总算是强忍住了。瞧见那流浪汉望着我手上捧着的大海碗,我解开盖在上面的白纸,瞧见是一大碗饭,上面铺着又肥又油的粉蒸肉,闪耀着喷香的肉味。

    想起刚才的事情,我也没有什么胃口,杂毛小道和小叔也都摇了摇头,表示不用,于是我便将这海碗放在了流浪汉身前的地上,说给你吃吧。

    这肥腻的肉对我们来说是一种负担,然而对那长期营养不良的流浪汉,却是一种至美的享受,他流着口水瞧着我端到他的面前来,刚一放下,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抓,三口两口,便吃掉了一大条肥肉,咂巴着嘴唇,回味着那种蒸得烂熟的肥肉,融化在嘴里的美好感觉。

    我们几人的适应能力都极为强悍了,并不理会这流浪汉,而是直接在火堆边找了一块干燥的地方,盘腿坐下,烘烤着被雨淋湿的衣服,然后也不管这个满脑子只有食物的流浪汉吃得正欢,开始谈及起了刚才的事情。

    小叔说刚才见到的那个鬼魂还真的有些奇怪,突然间就出现了,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

    杂毛小道点头,说又不是怨死,心中无碍,哪里还会留在人间,总感觉好像有人在刻意操纵一样。

    说到这儿,我捏了捏鼻子,说那灵棚里面的人的确有些不对劲,我现在回想起来了,那些人的表情好像都比较僵冷,大人就别说了,就是看录像的那几个小孩,笑也都有在笑,不过怎么感觉都好像在哭一样,悲兮兮,怪瘆人的。

    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分析着,旁边那个一直在低头吃肉的流浪汉突然抬起头来,含糊不清地插嘴说道:“格老子的,老子下午去讨口吃食,结果被那几个穿长袍的家伙踢得直摔跟头,一通喝骂,最后莫得办法了,只有捞些剩下的潲水吃,狗日的。”

    长袍?灵棚里面哪里有穿长袍的人啊?

    我本来没怎么在意这流浪汉的话语,然而听到这很突兀的一句,不由得心中一跳,旁边的杂毛小道更是转过头去,问那流浪汉,说什么样子的长袍?

    “黑色的袍子,上面是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头上还带个帽子,有个老太婆凶得很,骂我,说要命就快滚,我、我……”他指手画脚地正说着话,突然喉咙里面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不住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接着一双眼翻白了,直接凸出来,满脸狰狞,吓人得紧。

    他那手往着嘴里面伸去,下一秒,居然从喉咙里面拉出一大串血乎乎的内脏来,恶心得很,我们三人都站了起来,往后退开,我刚要出手制止,那流浪汉口中咕哝一句,竟然就直接栽倒在了火堆里,惨然死去。

    这陡然的变故吓了我们一跳,直到流浪汉死去我们才反应过来,瞧见那火焰将流浪汉的头发一下子给烧没,然后开始将他身上那件油腻腻的棉衣烧着的时候,杂毛小道才想起将他从火堆里面掀开来。他刚刚伸出手,我突然心中一跳,阻止了他,而是由我将这流浪汉拖出了门外,让他身上的火焰在大雨中被浇灭。

    唉……

    当我回到庙中的时候,杂毛小道和小叔都围了上来,问我怎么回事?

    我冲到散乱一片的火堆旁边,低头检查那一大碗肥肉,闻了一下,感觉有一股腥臊的气息直钻鼻中,不由得苦笑,说妈的,这碗肉里面有毒。杂毛小道和小叔都惊讶了,说不会吧,难道那些人认识我们,这才想要谋害我等?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肉里的毒我倒也是认识的,十二法门上有记载,名曰“蜈蚣丹汞”,寻常的蜈蚣咬伤并不会这么快致死,这毒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用富含砷和水银的丹汞矿物喂养而出的花背蜈蚣,小心养到半年,然后将其研磨成粉即可。

    这蜈蚣丹汞是一种快速杀人的手段,发作速度是砒霜的十倍。

    实在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然给那看似老实厚道的妇人给骗了去,差一点上了当。

    听我这般说起,杂毛小道一脸后怕,依照这发作速度,我可能仅仅只是烧口,而他和小叔可真有可能要交待在这破地方了。说到这儿,小叔突然出声说道:“现在想起来,那个老头儿的鬼魂说不定还是为了我们好,才会出言提醒我们的。”

    我们点头说是,只是有一点有些疑惑,他们倘若是邀我们进屋吃饭,说不定下手的机会更加合适,为何一副急着赶我们走的样子呢?

    我们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时最重要的事情便是赶紧离开龙王庙,从敌人的眼皮底下消失,让他们抓不住我们的踪迹,这样子我们才会处于不败之地。商议完毕,我们从行李里翻出了雨衣,然后在门口张望一番,感觉没有什么人注意之后,从那龙王庙中往外跑去,冲进大雨中,然后沿着侧面道路离开。

    冲入磅礴大雨之中,寒气陡然升起,我下意识地开启了天吴珠的避水效用,然而这玩艺形成的圈子外围有微微黄光,在黑暗中就像一道靶子,杂毛小道捅了捅我的腰,说算了,咱们咬牙忍忍,也是无妨的。

    说到这里,我便将天吴珠给收起来,与杂毛小道和小叔一起摸回去,准备去找那家人算账。

    之前我们客气,那是因为这些都是些普通人,即便我们再厉害,也不会在他们面前耍威风,这是修行者的素质。不过能够用的起蜈蚣丹汞的人家,显然就没有那么寻常,更何况他们刚刚还想将我们给毒死,有着这道梁子,我们倒也没有再拘泥,准备过去,将那些家伙掏个底朝天。

    然而走过了一两户人家,走在最前面的小叔突然停止了脚步,挥手示意不要再前进了。

    我靠近些,问这是为何?小叔问杂毛小道,说你看出来了么?

    杂毛小道点头,说终于明白为何隔老远就能够闻得到一大股尸气了,原来死的并不是那一家人,而是这村子家家都死了人,二十四尸化灵阵,这尸气被人生生凝练成了龙息,这是打算做什么勾当呢?

    小叔说他们应该是在钓鱼,不过显然我们还不够资格吃这鱼饵,所以草草地将我们给打发了。不如这样,我们先不要急着过去,做那个首当其冲者,先躲起来,观察一下再说。

    此言商定,我们便就近找了一户人家,然后让朵朵将门打开,悄悄摸进去。

    一进里面,一股浓郁的尸气袭来,房梁正中,悬挂着一具尸体,是个年轻的妇人,四肢下垂,头发凌乱,将面目遮盖,只露出猩红的长舌来,分外恐怖。小叔过去查看了一下,过来告诉我们,说死了差不多三天,现在应该是阴气最浓郁的时辰。

    寻常人物,身后有这么一个东西,自然是吓得直打哆嗦,然而我们确认过之后,便也不再注意,而是将视线瞧向了窗户外面的村道上,想瞧一瞧那些家伙,到底有什么行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外面依旧是茫茫大雨,如瀑,窗外除了噼里啪啦的雨声,便只有不远处灵棚中那悲戚肃穆的哀乐,从来不休。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战斗,我们三人轮流休息,尽量让自己身体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晚上十点钟,倚在窗边的小叔轻声喊道:“有人从灵棚里出来了,朝着龙王庙那边走去,应该是想查探一下我们是否已经死了。”在我旁边闭目打坐的杂毛小道一声冷哼,说这会儿才想起来,是太忙了,还是太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儿?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们都涌到了窗边,朝着外边瞧去,却见到一个穿着蓑衣的黑影脚步飞快地朝着龙王庙奔去,我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然而他突然一闪身,隐入了黑暗中。我心中一惊,难道这人感应到我们的注视了么?

    不过我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因为我瞧见一列队伍出现在了村头。

    这一列队伍有七八个人,为首的一个穿着厚厚的雨衣斗篷,将头遮得严严实实,然而即便这样,我还是能够透过昏黄的路灯,瞧见了他的那种英俊帅气的脸慈元阁少东家。

    他们,难道就是这诡异渔村所等待的大鱼么?

第十二章 慈元阁落难村中

    眼瞧着慈元阁少东家带着身后一行人朝着这个湖边的小渔村走了过来,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惊得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事实上,经历了那天湖边的救人事件,对于这个陌生的慈元阁,我心中多少也有一丝好感,这便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想即便是坏人,在情感上也会喜欢好人多一些。然而抛弃这些不理智的情感,我立刻想到两种可能,其一便是他们也如我一般,望气而来,误入此处,其二便是与这里主持者是一伙的,前来汇合。

    这一善一恶的两种可能都有,让我们都不敢妄动,唯有默默观察。

    跟随慈元阁少东家的人都是些身手不错的高手,脚踏泥地,身形飞快,朝着村子里走来,他们先是在村头那家的院子外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四处张望一番,最后也如同我们一般,朝着村子中间那灯火通明的灵棚处,跌跌撞撞地走去。

    这时我听到我们头顶上有瓦砾在响,不用想,应该就是刚才准备去龙王庙的那个雨蓑人。

    我们也不敢发出动静,只是将呼吸放缓,尽量收敛气息,不过那个雨蓑人并没有在此久作停留,而是从房顶上飞快踩过,返回去报信了。

    那人并没有上前迎接,难道慈元阁一行人也是不速之客?

    我瞧着这些人朝着这边匆匆而来,数了一数,总共八个人,其中有两个人的身材曼妙,想来应该是女性。为了避雨,他们行走的速度挺快,于是很快便进到了灵棚里面去,小叔伸展了一下手脚,回头低喊了一声走,我们三个再加上朵朵,便顺着墙角溜出,朝着灵棚那边摸过去。

    两地相隔只有二十几米,我们很快便摸到了旁边,现在的雨稍微小了一点儿,透过如丝的雨线,我瞧见灵棚里依旧和我们离开的时候一般,打牌的打牌,看录像的看录像,吹哀乐的吹哀乐,没有一个人疲倦停歇。

    至于那台25寸彩电,放的依然还是星爷的,都不知道放了第几遍。

    当时的情形是如此的怪异,瞧见慈元阁一行人一边抖落身上的雨水,一边跟那个蛮横的汉子交涉,我有一种电影倒带的错觉,浑把自己给代入了其中。

    与我们一样,慈元阁少东家得到的回答依旧是不行,不能够留在这儿借宿,即使人家都已经拍出了好厚一沓钱来,得到的回应依然是不可以。

    不过这公子哥儿虽然也能够将架子拉低下来,客客套套地说话,但是倘若有人想跟他比蛮横,甚至想要骑到头上来拉翔拉尿,人家却没有咱这等的好脾气,故而慈元阁的少东家眉头稍微那么一皱,旁边一个身材像大猩猩一般的随从立刻发了火,冲到旁边的麻将桌,粗如大腿般的手臂放力一砸,整张桌子立刻轰然而碎,上面的麻将散落了一地。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桌子被拆了的村民们根本不介意这事儿,依旧如刚才一般,兴高采烈地在空气中码着牌,你碰我胡,不亦乐乎,旁边围观的人也在叽叽喳喳说着话,聊着家长里短,让人凭空生出许多错觉,还以为那麻将桌还在呢,眼花的只是自己而已。

    我们瞧着这番诡异的场景,也有些发懵了,正疑惑间,突然我听到旁边的屋子里传来嘎嘎地响声,透过窗户往里面望去,却见被吊着悬挂在房梁上的那一具尸体,突然活动起来,一双手开始攀上了捆住自己脖子的绳索,不断地摇晃着,试图从上面跳下来。

    同样的声音从好多房子里都传了出来,这时雨又变得更大了,随着那些尸体的晃荡,咯吱咯吱的声音到处都在响着,我瞧见隔壁房子里吊着的那具尸体在陡然间转过身来,一双翻白泛红的血眼直勾勾地瞧向了我,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我盯着它,它盯着我,我又盯着它,突然间它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血牙,双目中陡然一亮,竟然爆发出一团黑暗的光芒。

    黑暗的光,是什么样子?这个很难解释,反正我当时就感觉眼睛一阵火辣辣,刺眼得很,劲风扑面而来。

    不管是什么,我伸出双手,恶魔巫手点燃,朝前抓去。

    不过当我睁开眼睛来的时候,却发现抓了一个空,那黑光竟然是从尸体中提炼出来的恶灵,刚一扑出来,便被旁边给我打伞的朵朵给迎了上去。

    朵朵是谁?百年罕见的鬼妖之躯,修习和青木乙罡之法门,癸水体质,还是那藏密鬼妖的传人,这样的人物放在江湖之上,那也是让人所敬仰,对付这刚刚死去复生的恶灵,即便是在阵法之中,也不会浪费什么气力,挥手一抓,便将这恶灵拿下,三揉两抓,轻轻一拍,便湮灭不见,踪影全无。

    然而我们这边轻松解决,在灵棚那边的慈元阁众成员却遭受到极为恐怖的袭击超过二十道鬼影在空中凝练成了一道光芒,将整个渔村都映照得一片阴森恐怖,而就在慈元阁诸人退到了灵棚之外的时候,那些正热火朝天打着麻将的村民突然猛然扭过头来,死死地盯着这八个人,缓缓站起身,集聚在一块儿来。

    这大人小孩,加起来得有快三十口人,朝着前方伸出了手,面目狰狞地大声骂道:“狗日的,你这个打短命的死家伙……”

    这些骂声此起彼伏,不过对象却都不是慈元阁诸人,小丽二幺钟麻子,都是些寻常路人名号,他们却越骂越兴奋,在这汹涌的如潮骂声中,有人开始高声叫骂了起来:“打死你个这个狗日的,你他娘个老扒灰!”

    “杨小舟,你去年摸了我媳妇咪咪一下,你以为老子没看到?”

    “何秋月,老子追你追了八年,你他妈的为哪样就是看不上我,却就嫁给一个瘸子?”

    “蒿利兴,你是不是又跟老师打我小报告了?”

    如此的叫骂声一起来,这三十号人便一齐冲进了雨里。平心而论,这些突然间发狂的村民一点儿战斗力都没有,别说是三十个,就是来三百个,慈元阁这八名高手边打边杀,却也不畏惧,然而他们却并没有冲上前,与这些村民拼成一团,而是缓慢撤离,不与这些村民接触。

    他们几人很快就退到了我们前面,那天酒楼上见过的中年人朝着慈元阁少东家大声喊道:“少东家,我们还击吧,把他们敲晕,再查找是谁在后面催眠了他们?”那少东家摇头,说不行,田掌柜,你们下手都重,要万一弄不晕,一会撕打起来,岂不是有危险?

    慈不掌兵,危机面前如此优柔寡断,却并不是什么好事,祸事很快就出现了,当我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灵棚前奔出来的那一伙中了幻觉的村民之时,一道身影从屋顶落下,一刀斩在了一名慈元阁子弟的头颅之上。

    那个家伙出手极为快速,当旁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站在最边缘的那人头颅已然冲天而起,血光乍现。

    那潜藏在暗处的敌人竟然如此凶残,还真的是让我们有些心惊,而就在此刻,那各处屋头之上,开始招展出血色大旗,这大王旗不断变换,立刻有一列列身穿黑甲的持矛武士从各处巷道中凭空钻出来。

    这些黑甲黑盔的武士并不是人类,而是一堆承载了破烂盔甲的符兵,瞧着那些颇有些年月的贴符盔甲,可不知道是从那个王侯的墓冢之中,挖掘而得。

    不过这些被炼制过的黑甲武士战力却颇有些强悍,踏着灵活的步子冲到近前,不断地出矛收矛,移形换位,层层叠叠,几如海浪拍打,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慈元阁来人皆是高手,然而在一名弟兄骤然死亡的阴影下,心志被夺,一时间慌了神,左冲右突,队伍便有些分散。

    人心不齐,被这些黑甲符兵一冲击,便处于各自为战的狼狈境况,虽然那些符兵单个拎出来并不算什么,然而一旦凝结成一股团队,却能够发挥出不俗的力量来。

    还没待我们作出反应,又两人凄惨厉喝,直接给这些黑甲符兵给捅翻在地,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女人。

    短短一瞬间,慈元阁便只剩下了五个人,对头在这儿布下的实力,实在可怖,即便是我们冲上去,倘若这般源源不绝的符兵涌上来,我们也只有一个死字……

    要不要救慈元阁几人?自然要帮。

    怎么帮,分散出击,各个击破。

    在这匆匆一眨眼的功夫,我、杂毛小道和小叔便已经商议好了这两个问题,小叔去寻找那个撒符兵之人,杂毛小道藏在暗处狙击那个高来高去的刀客,或者其他高手,而朵朵迎击头顶那些恶灵,至于我,只有卖些苦力气,直接冲破敌人那汹涌的黑甲符兵阵列了。

    商定一结束,我将身后小心裹好的鬼剑抽出,微微一震,凛然长了一倍,面对着前面汹涌的黑甲符兵,我的胸腔里面似乎有热血在燃烧,一顿足,整个人便冲进阵中,鬼剑一撩,大声厉喝道:“鬼剑,破阵!”

    长剑疾出,兵甲飞舞。

第十三章 雨夜破阵现故人 为@killercindy 加更

    虽千万人,吾亦往矣!

    这不是一种文艺强调的自我牺牲,而是一种蔑视群雄的卓然自信,当实力真正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雨夜中这济济而围、已经杀戮三人的黑甲符兵,并没有给予我太多的压力,此身一入战圈,便如猛虎闯入了羊群中,鬼剑上下翻飞,但有劈向之处,莫不是翻江倒海,纷纷退开。

    我此番的这凶猛,其实也是有讲究的黑甲符兵乃炼制之后的古代凶灵,然而鬼剑却为槐树精怪塑身,专职吸灵,所以那剑锋一沾及盔甲里面的灵物,便是疯狂摄取;至于盔甲,有脆有硬,但有胆敢反抗拼搏者,我莫不是积蓄气海阴阳鱼之力,由上而下,一剑破过,深刻的裂纹背后,则是黑甲符兵的烟消云散之时。

    雨夜中,一道黑影从暗处冲出,左冲右突,却并非生死挣扎,而是狂刷人头,剑法谈不上精妙,但是大开大阖之处,却莫有能够抵挡者,方才难度恍如噩梦,而此刻却有变成了白痴,这种强烈的对比让慈元阁剩下几人都是心惊胆颤,也趁着这机会聚拢在一起,围成一圈。

    那田掌柜一边尽量平复呼吸,一边朝着我拱手,高声喊道:“在下慈元阁掌柜田磊,敢问来的,是哪位高人前辈?”

    我箭步回转,伸手一挑,那鬼剑如游蛇出行,在人群中穿梭,将慈元阁身旁最凶猛的几头黑甲符兵给拍开,有一头身材魁梧的黑甲符兵挥矛攻来,凌厉而狠辣,而我却并不惧怕,鬼剑一个旋转,将那杆铁矛给兜得冲天而起,然后直接用鬼剑挑住其下腭,高高举起来。

    那下落的铁矛正好穿透这黑甲符兵的身子,我一个倒转,使得那铁矛插入泥地中,将这厮摆成了旗杆一般的造型,行云流水。

    完成了这一系列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我朝着这些满脸惊恐的慈元阁诸人,洒然一笑道:“不要问我是谁,我的名字叫雷锋!”

    这个段子平日里极为管用,然而在这生死存亡之际,慈元阁五人没有一个能够笑得出声来,苦着脸、咬着牙承受一波又一波的长矛袭击。那个慈元阁少东家使得也是剑,一把寒铁剑颇为凌厉,手段倒也了得,那剑不时闪耀红光,一旦击中黑甲符兵,必然就是一阵停顿,然后他高高挑起,横剑而过,将其头颅斩下。

    不过即便如此,面对那潮水一般的黑甲符兵也有些应接不暇,他有些慌了神,见我过来,竟然直接开口问道:“雷锋同志,你可知道这些东西,是怎么弄出来的么?”

    “炼出来的呗!”我并没有加入慈元阁五人抵抗团,而是一直在外围游走,这些黑甲符兵里面的实力也有强有弱,强的那些,盔甲的样式型款皆有不同,我暗自揣度,莫非它们生前,是名将领?

    听得我的回答,少东家也没有说什么,旁边那个女子却是十分不满意,她瞧见了我的脸目,年纪却也不大,如此牛波伊轰轰,心中固有的娇横之态立刻浮现,哼声说道:“瞧你这么厉害,这些铁头人都不是你的一合之将,莫非就是在此炼就邪术的妖人?快快放了我们,要不然,我叫我爹地……啊!”

    这番问责在一声尖利的惨叫中结束,我伸出鬼剑,将陡然向她袭去的那头黑甲符兵给击杀,透过瓢泼的大雨,发现这却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娇俏小娘子,看着年纪也不大,身材高挑,一双眼睛晶莹透亮,有点儿电影明星的感觉。

    不得不说,我这个人还是蛮有绅士风度的,瞧见是个美女,也就不再计较她这仓皇之下的口无遮拦,冷声哼笑道:“嘿嘿,要不是前几日,瞧见你慈元阁有人为了救那湖中老翁而失去了性命,你以为我会管你们这等屁事么?”

    那少东家一边拼力抵抗,一边朝着我恭声喊道:“这位雷锋同志,小妹年幼无知,冲撞了您,我代她向您道歉,说声对不起。只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长剑一指,冷声喝道:“杀!”

    此言一出,我身子立刻化作一条蛟龙,扑入了黑甲符兵之海中,奋力扑腾。

    这些黑甲符兵虽然进退有度,秩序鲜明,战阵得法,然而当我以一种无可抵御的姿态强冲而入的时候,却并不能够阻挡我前进的脚步,一时间鬼剑翻飞,不知道取了多少符兵的性命。

    如此看来,不用多久我倒也可以破阵了,然而坐镇此间者自然不会任我在这儿逞那威风,一声凌厉哨响划天而过,朝着我的心窝子射来。我正战得热血,大开大阖,所向披靡,听闻这声音一出,便立刻知晓,是那个藏身于暗处的刀客出了手。

    不过这又如何,我岂能怕了那藏头露尾之辈,当下将那鬼剑一甩,斩出一片空隙,然后鬼剑回转,与那哨声轰然交击在一块儿。

    叮!

    从剑上传来的触感是一把刀,然而这刀在瞬间又失去了踪影,接着我抬头看去,哪里还有人?我心中顿时有些凝重,倘若这道刀客是坦克型的冲锋战士,与我对拼气力,我最是不怕,然而他这般灵巧多变,露面只为一击,一击不成即遁走,那我可真的是有些防不胜防了。

    我这一剑也算是斩了空,拳头打在棉花上,难免有些空落落的难受感,后面那些黑甲符兵却是又冲上前来,这是我听那慈元阁少东家惊叫道:“五行遁术?”

    我身在庐山中,不知深浅,然而那少东家却瞧得清楚,知道袭击我的这个刀客是用了五行遁术。

    这所谓五行遁术,是道家一种空间腾挪的法门,古之“五行”学说,就如同今天的数学、物理、化学一样,一直是中国古代先贤从事各种研究的工具与方法,无论道家、医家、兵家、儒家、史家、杂家还是历算家,都必须精通“五行”,而道家在运用方面则走得更远。

    我听闻在元朝末年,还专门有一个道家分支,名号曰“五行门”,竟能和那天师道、茅山等高门大派分庭抗礼,只可惜后来给朱元璋剿除,余者皆入了民间组织白莲教。而这白莲教后来经过清末民初年间的沈老总整合,并入了邪灵教莫非在这里布阵的,是那邪灵教中人?

    一想到这儿,我的恼恨顿起,鬼剑之上的气势不断凝聚,呼地斩出一刀,将我前方那五头黑甲符兵给皆数斩倒。

    然而就在那些魁梧的符兵倒地的那一霎那,一道身影从那符兵之后倏然冲出,手中一道雪亮的刀花乍出,朝着我的下盘袭来。我有些猝不及防,却也还是能够应付,鬼剑横扫,挡住这锋芒毕露的一剑,然而就在这一刻那人左手一挥,竟然又有一把黑色的长剑,朝着我的腹部捅来。

    这……刀剑双绝么?

    这倒是一个极有意思的对手,我微微一笑,运足气力,与这个家伙连拼了三招,在第四招的时候他竟然倏然不见,直接从我的眼前消失,下一秒,我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道凌厉的刀锋,下意识地回剑一挡,却发觉有一剑悄然无声地朝着我的心窝子捅来。

    这一剑简直就是神来之笔,我根本无法避开,不得已,只有移动身形,用胸口震镜挡住了这毒蛇一击。

    铛!那剑尖蕴含着巨大的力道,气息一吐,我的人便腾飞而起,朝着后面跌去。

    此人剑技精湛,一招得手,立刻化作一道龙卷风,朝着还在空中的我卷席而来。所幸我后面正是那慈元阁数人,这时也拼力上前,挡住了那名诡异刀客的攻击。我被刚才骂我的那个女孩儿接住,感觉香风一阵,似麝似兰,翻身下来,鬼剑立刻发了狠,朝着前方的家伙一剑斩去。

    那人被慈元阁的人给抵挡住,分不开身,而我这陡然一击又迅又疾,根本闪避不开,我感觉鬼剑已然将此人给齐腰战断,正要得意,却见刚刚一剑斩断的,哪里是那个神秘刀客,这分明就是一个纸糊的娃娃呀。

    好厉害的手段,此人倘若正面拼斗,自然不是我的对手,然而从交手的这几个回合来看,确实是一名值得尊重的对手。

    果然,下一秒,那个家伙出现在隔壁的屋顶之上,长刀斜放在背上,宝剑而立,而这个时候,从灵棚处传来呜呜的声音,那些黑甲符兵潮水一般往后退开,空出了一大块平地来。

    我眉头皱起,瞧见那些陷入幻觉的村民已然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像牵线木偶一样僵立着,而在人群后面走出一个颤颤巍巍的黑袍老太,白纱蒙脸,面目不清,旁边还有四个如流浪汉所说的黑袍人,静静矗立在雨中,凝望着我。

    一声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从灵棚处传了出来:“迷途的不速之客,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快速速离去吧,不然我们就要进行最后的审决了……”

    瞧见身子不断抖动的黑袍老太,我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正要发言,旁边的田掌柜高兴地直点头,说好,前辈,我们这就离去。他却是个实用主义者,一心牵挂自家少东家的安危,这般的血仇也能够忍得下来,而这个时候,我的脑海突然浮现一人,一步踏前,高声喝道:“居然是你?”

第十四章 句容萧家,萧应武

    在一众陷入幻觉的村民簇拥下,这名身穿黑袍、脸罩白纱的小老太太拄着拐杖,也不理我,颤颤巍巍地朝着慈元阁几人缓慢威胁道:“老婆子我今天在这个鬼地方摆道场,作把戏,却不想竟引来这几拨同道中人,触动机关,手下人擅作主张地动了手,实在是抱歉得很……”

    她先是道歉,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不想说什么。依照我们的能力,杀人灭口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然而上天总有好生之德,趁着我们的上头还没有到,老婆子便也发发善心,放你们离去两分钟,退出村中,我们倒也不会追究你们不问而入的事情;倘若是作了半点犹豫,直接发动符兵,将尔等剁成肉末!”

    慈元阁一伙人皆不是善茬,瞧那少东家的妹子一开始吼我的那口气,也是个刁蛮惹事之辈,寻常老婆子的威胁,早就直接喷了一脸口水,然而面对着雨夜中三人丧命的重大打击,面对着这汹涌而来的黑甲符灵,以及头顶上那诡异而凝重的尸气,心志被夺,思路也被对方牵着走,那田掌柜也唯唯是诺地表示道歉,说这便离开,不敢再打扰了。

    田掌柜要离开,其余人皆已惧怕,纷纷附议,唯有那慈元阁少东家放不下刚刚死去的三名部下,一双喷火的眼睛直视着那穿黑袍的老婆子,不肯离去。

    慈元阁诸人都在劝说他们的少东家,而我这个时候则将鬼剑收拢,悠然地朝着这个掩去了面皮的黑袍老太攀交情:“客海玲,客老太太,酆都鬼城一别,我们又有多久时间没有见了,怪想念的。没想到离开了慧明大师,你倒是又焕发出了第二春,竟然拉扯出这么大的场面来呃,不对啊,不对!你应该没这个能耐才对,那我倒是要问一问,你究竟是投靠了哪个主子?”

    听我毫不客气地说起,这黑袍老太将脸上白纱一揭开,便露出了枯树皮一般的老脸来,锐目鹰钩鼻,那精神浑不似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而宛如一把锋芒毕露的剑。

    双方都摊开了脸皮,客老太毫不客气地说道:“陆左,本来我准备此番结束之后,再去找你麻烦的,没想到你竟然直接就找上了门来,果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今天倒是要给我家妞妞,报仇雪恨了!”

    我手中的鬼剑无意识地来回晃动,时刻警惕着突然的袭击,而嘴上却恶意地笑了起来,说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不妨给你交个底,你女儿贾微是被当时前去剿灭矮骡子的武警战士小周给亲手杀了的,后来小周遭到你们的构陷入狱,辗转之下,加入了邪灵教,这邪灵教和鬼面袍哥会同气连枝,所以说来说去,倒是成了你们自家人的内务,跟我却真的是没有什么关系。

    “巧舌如簧!”客老太舞动着手上的拐杖,激愤地大声喝道:“刘子涵那贱人包庇周笑宇那小子,这件事情我自然是要管的,不过倘若不是你,我女儿哪里会死在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所以你且留下来,受死吧!”

    我的一番挑弄,把客海玲的脾气给直接勾了上来,然而听见她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我不由得冷笑,傲然说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当真还以为我还如同往年一样,只是一个随你们摆布的小学员么?客海玲,我看你也实在是太过于自大了!”

    听得我这一番傲气之言,客海玲也是一番诡异的笑容,平静地仰首看天,瞧那雨点如瀑,从天而落,淡淡地说道:“陆左,我知道你现在的名头十分厉害,作为近年来名声最盛的几位年轻高手之一,你现在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不过你以为在这儿的,仅仅只有我一人么?实话告诉你,你错了,我们这儿,能够秒杀你的角色,大有所在!”

    客海玲这般的自信,倒是让我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我的脑海里飞快转动,突然心中一动,指着客老太说道:“这里他妈的还是邪灵教?”

    是啦,是啦,能够闹出这番动静、下如此狠手的对头,也就只有邪灵教这个吸附在底层民众身上的恶瘤,方能够办到。倘若是这样,那么里面的确有让我们所畏惧的高手。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也有些忌惮,而那客海玲根本没有理会我,而是朝着慈元阁厉声喝道:“邪灵教在此办事,你们还不退开,小心连方鸿谨都遭受到牵连!”

    此言一出,连那少东家都有些犹豫了,正准备在田掌柜几人的拉扯中离开,而这时他小妹却回过神来,朝着我期盼地望来,一双眸子里满是一闪一闪的小星星:“你、你就是那个‘此身出苗疆、平地起惊雷’,屡破重案,单掌逼退茅山长老的金蚕蛊王,刀疤怪客陆左?”

    那妹子一脸个人崇拜的兴奋,好似演唱会现场见到了自己心仪已久的大明星,而听到这一系列头衔,我也有些懵这到底是咋回事?哥不在江湖,怎么江湖还有哥的传说呢?

    我摸着左脸的刀疤,说呃,应该就是我吧?

    虽然“刀疤怪客”这个名头,实在有些武侠小说里反面龙套角色的风格,但是被这样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妹子这般崇拜着,我的心中多少也有一些飘飘然,然而一见到我答应,那妹子便兴奋地喊道:“都说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左道从来不分离,那么茅山三杰里面的雷罚飞剑萧克明呢,在哪里?在哪里?”

    这妹子的兴奋瞬间将这凝重的场面弄得颇为尴尬,客老太一脸怒容,而面对着这位杂毛小道仰慕者的我也表示压力很大,扭过头来,却瞧见客老太发布了最后的通牒:“你们……要么走,要么死!”

    此言一出,那妹子顿时噤声了,不敢多言,然而那个慈元阁少东家知晓了前来帮助他们的竟然是我,却是豪气大发,高声喊道:“我们岂能丢下前来帮助我们的江湖朋友,丢下同伴的尸体,独自苟活?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背后到底站着哪个,我都想告诉你,欠债还钱,杀人偿命,纳命来!”

    少东家将剑指向了客老太,意正言辞地说着,他旁边的几个掌柜见这头儿主意已决,也都脸色凝重地转过身来,严阵以待,那客老太的脸色终于变了,扭曲狰狞,厉声地喊道:“好、好、好,本来还打算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过既然都想死,那我也不拦着了。”

    她将拐杖往头上一举,大声呼喊道:“四相海,出来送他们上路!”

    此言一出,她旁边那四个身穿黑袍的男子便涌到了她的前方,振臂一呼,旁边那些完全僵立的村民脸色一变,立刻变得无端凶狠,朝着我们这边涌来,而那些静止住的黑甲符兵也随着一声哨声吹起,继续朝着我们这边直扑。

    看到那些面目狰狞的村民拥挤而来,我的心中一跳,忍不住想要骂娘了。

    同样的场景,当日在酆都鬼城地下、龙哥的地盘中这老乞婆也弄过一次,她总喜欢用那些无辜者的鲜血和性命,来扰乱对手的心智,倘若因为仁慈而下不了狠手,就很容易被她趁乱施展手段,或者奔逃,或者下了黑手。

    仔细想想呢,这老东西从骨子里都不是什么好玩意,要不然一堂堂局长夫人,哪里能够有这般没有道德下限的行为?

    不过让我头疼的事情也偏偏如此,望着那些仅仅只是受到迷惑的无辜村民,我还真的下不去手。

    客老太瞧见我们缓步后退,颇为得意,说陆左,你终究还是要死在了我的手里,想到这里,我那九泉之下的微儿,也终于可以安息了啊……

    然而她并没有得意多久,围堵在这条路口的那上百来号黑甲符兵在她话音还未落的时候,突然僵硬住了,下一秒钟,全部都纷纷垮落下来,头盔四处滚,了然无生机。

    这围绕在周围,给与我们巨大压力的黑甲符兵就这样一片接着一片的垮落,使得整个空间的气氛都顿时轻松许多,那客老太仓惶地朝着灵棚旁边的房子喊去:“刘霄青,你个龟儿子在搞么子呢,还不赶快让它们站起来?”

    这时从那房间里走出一个白霜染鬓的劲装中年人来,右手提剑,左手则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头,直接扔掷在客老太面前,寒声说道:“刘霄青这个玩弄明器的土夫子,居然也被你们给拉拢了,可惜老子当年还跟他有些交情呢,今天杀了他,心里面多少也有些难受。唉,不归路,老友送,几多伤感几多愁啊……”

    那中年人感叹着,掏出一道玄黄色令旗擦手,而客老太则是一脸的惊恐,左右回望,厉声喊道:“你是何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大雨磅礴,将所有人给淋得视野朦胧,那个中年男人将手中的雷击枣木剑轻轻一挽,左手捏得骨骼咔喀作响,然后平静地说道:“句容萧家,萧应武!”

第十五章 诡异的蓑衣人

    萧家先祖当年位列茅山长老之位,而后隐退天王镇,开枝散叶,成就了句容萧家之名。

    萧老爷子是句容萧家的中兴之辈,年轻时闯下了偌大名头,一身业技,一门四郎,除了杂毛小道的父亲实力不显之外,其余皆是实力显著之辈,那大伯在西北局中身居要职,三叔、小叔的实力也有目共睹,在苏南苏北,那也是极有名的宗族。

    小叔虽然当年左臂缺失,然而这些年来发奋图强,实力却是精进不断,此番出手,倒也让人另眼相看。那客老太瞧见小叔提剑而来,不由得眉头微皱,低声喝骂道:“好一个多管闲事的土贼,你们这些人,可真的是不知好歹,一会儿杨大人若是来了,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身边最为依仗的东西给人破了,客老太倒也没有逞强,而是一个晃身,朝着旁边逃开。

    杀人行凶,事了拂衣去,我们哪里能够让她这般的潇洒,立刻冲上前去,准备围追堵截,把她直接给拿下,然而我们刚刚奔走几步,那些犹自沉浸在幻觉中的村民却是不管不顾,朝着我们这边冲来,我避开两个抄着条凳砸来的汉子,却没注意腿脚被几个小萝卜头给抱住,张嘴便朝着我的大腿咬来。

    我将气劲布满腿部肌肉的表面上,那些小孩子即便是属狗的,也不能够隔着裤子咬中我肌肉,然而这样一番纠缠,我终究还是冲不上去了。

    而在对面,小叔则因为我们支援不及,独自面对着客老太以及手下四相海的攻击,面对着这一干修行高手,小叔倒也不惊慌,舞动从三叔那儿借来的雷击枣木剑,一招一式,有板有眼,竟然也能够将其牵制住,不让他们伤及本身。

    这五人一扑而上,气势汹汹,小叔也阻拦不得,不敢硬上,而客老太等人去意匆匆,也不曾为难小叔。

    小叔被逼至灵棚边缘,黑暗中突然冲出一道黑影,手中寒光一亮,朝着他的后心刺去。

    “小叔,小心身后!”我气劲一震,将这几个小孩给直接逼开,不过依旧来不及救援,惟有大声提醒,然而正在与那五人对峙的小叔哪里能够防得住那畜牲,惟有回剑,勉强来挡,眼瞧着那人即将要刺入小叔身后,一道清越的声音也从暗处出来,似一道金光,朝着那名身居五行遁术的袭击者,手腕射去。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蛰伏许久的杂毛小道终于忍不住出了手,那名五行遁术也是个高手,身手简直宛如鬼魅一般,敏捷至极,一感知到那雷罚将至,那身子便微微一晃,人却是已经脱离了雷罚的攻击范畴,隐没旁处。

    我奋力脱离这些村民的围攻,回头吩咐慈元阁少东家,让他们管住这些村民,然后返身冲向灵棚。

    当我到达灵棚的时候,那客老太等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瞧见一道诡异的黑影时隐时现,忽左忽右地不断闪现,正在跟杂毛小道和小叔纠缠阻击,不让他们冲入后院拿人。

    是想要拼死断后,然后凭借自己的五行遁术最后撤离么?

    瞧见这人依仗着自己身手的敏捷,和诡异莫测的五行遁术不断阻击,十足的卖骚,我倒也不客气,脑海中飞速模拟,根据那炁场的感应变化,预判着此人的落脚点……三、二、一对了,对了,就是这里!

    我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震镜,凌空一照,口中高呼曰:“无量天尊!”

    那脍炙人口的引导秘咒一出口,一大篷瓦蓝瓦蓝的光芒立刻照在了那名蓑衣男子身上,当下也是一僵,根本动弹不得,趁着这功夫,早就等候多时的杂毛小道雷罚脱手,倏然射过他的小腹处,直接穿过,炸出一篷脓汁浆液来,而与此同时,小叔也错步跟上,手朝着那摇摇欲坠的家伙腰间一抹,掏出一个锦绣罗彩袋,收入手中。

    直到这时,那人方才“啊”的一声凄厉叫唤,瘫倒在地。

    我和杂毛小道并肩作战数载,彼此的心意早已相通,并不管这名已经没有行动能力、而且又毫无名头的家伙,而是朝着那屋子后院冲了过去,追杀客老太。

    很快我们就来到后院,却已经不见了几人踪影,我跳上墙头,四处望去,只可惜这茫茫雨夜,却没有瞧见半分踪影,唯有看见这小村的各处屋顶墙头,都有古怪的纸花和幡旗在飘扬,在这样的雨夜中,鼓荡风动,猎猎作响,让人心中郁积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正惆怅,却听杂毛小道在呼唤我:“小毒物,过这里来看!”

    我回身转来,却见杂毛小道小心翼翼地在院角的一口古井旁,探头望去。我心中疑惑,要知道这南方水系发达,深井较少,一般多为敞口井或者压水井,而且这村子就临着湖边,怎么会有这么一口古法深井呢?

    不过当我走到杂毛小道的旁边时,才瞧见这井口挂着几缕布条,却是跟客老太身边那四个黑袍人的衣服材质差不多,我皱眉问道:“他们从这里逃遁了么?”

    杂毛小道抓着一根布条,紧紧攥在手心,脸色有些不好,沉着脸说道:“应该是。他们在此布阵,所为的绝对不是你我,或者慈元阁诸人事实上这村子的阵法依然还在继续运转,他们没走,只是暂避了我们的锋芒而已。我可以预料得到,他们还会有高手前来,而听他们的口气,似乎应该能够胜过我们……”

    我头有些晕,甩了甩头上那些寒彻入骨的雨水,问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杂毛小道抬头看天,但见我们头顶之上,二十三条孤魂萦绕,不断旋转,将整个村庄蒙上了一层古怪的气息,这气息并不似鬼气阴森,反而透露出一股威严和庄重。朵朵在那灵旋附近游走,正在找机会接近,然而却强攻不得,只有望洋兴叹。

    这杂毛小道沉吟一番,指着村庄旁边的那座土山说道:“二月榆落,魁临於卯;八月麦生,天罡据酉,此处依山靠水,山河走势颇有龙冢之相,今朝又被这些家伙弄出这一番造型和布置,我估计他们所为的,应该也是那头被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的真龙。如此说来,倒是与我们的目的一样。且不管,刚才那个家伙虽然被雷罚穿腹而过,不过我留了手,应该还没有死,我们先回去,盘问一番,再作打算。

    我点头,指了指脚下这黑黢黢不见底的深井,说这儿怎么办?

    杂毛小道嘿然一笑,跑到院墙旁边,一脚踹塌,然后将这院墙留下的砖石给抱着寻,往井下扔去。

    看到他的示范,我表示明白,深井危险,虽然不能追进去,但至少也要将这儿堵死,不让他们有机会出来才行。杂毛小道在搬砖石,我扭头一看,瞧见院子角落有一块磨石,好几百斤,于是鼓足了凄厉,咬着牙,奋力搬起,将井口砸得个稀巴烂,然后盖住,也算是封住了出口。

    忙完这些,我们返回前院,瞧见慈元阁诸人已经将那些被迷幻住的村民给镇住了,没有再发狂地胡乱攻击,而是七零八落地躺到在地上,昏迷不醒。慈元阁五人正费力将这些村民转移到这灵棚下,客老太一干人等应该是采用了药物以及邪法等诸多手段,并力而施,不过这并不是重点,我们现在也没有时间将他们救醒,一切都要等事后再说。

    收回目光,我们却没有在灵棚里面找到小叔和那名被杂毛小道给捅入腹间的五行遁术者。

    什么个情况?我左右瞧看,并没有见着,杂毛小道瞧见那个少东家的妹子兴高采烈地迎了上来,皱眉问道:“这位姑娘,有没有看到我小叔?”那妹子并没有回答杂毛小道的问题,而是略有些失望地问杂毛小道,说啊,你就是雷罚飞剑萧克明啊?

    一番激战,又被那瓢泼大雨浇在头上,此刻的杂毛小道绝对谈不上帅气,而是落汤鸡一只,形象不佳。然而杂毛小道哪里有闲情逸致管这女孩儿心思,皱眉点头,说是我,请问你有没有看到我小叔,就是刚才那个两鬓发白的中年人?

    那妹子摇头说不知道,没注意。她的回答让我们略有郁闷,旁边的少东家主动走过来,说你小叔他刚才追那个蓑衣人去了,很快,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们根本来不及追……我叫方志龙,见过两位大侠。

    我们点了点头,不过现在也没有心情跟他寒暄,正准备出去寻找,这时瞧见小叔从村子后面缓缓走了过来,立刻迎上去,瞧见小叔孤单一人,那个蓑衣人早已不见。杂毛小道问他叔怎么回事,小叔苦笑,说本以为他中了你一记飞剑,再厉害的角色也要躺卧不起,却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是一头死物,在你们跑去了后院,竟然一跃而起,暴起伤人而不得之后,转头便逃向了村后,我追了一段时间,怕有埋伏,只有回来了。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那个会五行遁术的家伙,竟然是头死物?

第十六章 合作之议

    刚才我还在猜想客老太手底下,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位精通五行遁术的高手,那身形如鬼魅,神出鬼没的,让我们几个应对得都有些措手不及,却不曾想到这家伙居然是一头死物。

    所谓死物,其实有很多种类别,僵尸、幽灵、魔怪、鬼魂……一切已经失去生命,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都是其中一类,它们违逆了天道至理而苟存于世,每日都要受到那阴风洗涤,倘若不得法门遏制,长此以往,必将会变成一头没有自我意识、只知杀戮的恐怖之物。

    不过让人惊讶的,是这蓑衣人显然属于一个经受过炼制的例外,这样一个身形如电、刀剑双绝又富有牺牲精神的家伙,而且还精通诡诈之术,这样的对手也的确也能够让我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弱者,只要得法,每一个人都能够成为连自己都要恐惧的怪兽,所以不要以为自己的实力卓著,便小觑天下英雄,这是一个心态问题。虽然将那个东西给放走了,颇有些遗憾,不过瞧见小叔没事,我们也算是松了一口气,安慰心中自责的小叔,说无妨,些许小物,不过是费些气力而已,现在的重点在于,要搞清楚邪灵教之人,到底想在这儿搞出些什么事情。

    既然那蓑衣人跑了,我们也没有立刻逃离的心思,转过头来,才想起慈元阁五人还在旁边,于是抱拳与慈元阁少东家问好。慈元阁等人刚才已经收拾好了同伴的尸首,八人存五,也算是死伤惨重,不过这死里逃生,多少也都松了一口气,见我们上前过来寒暄,都纷纷拱手,互道久仰。

    我一人大破黑甲符兵阵,杂毛小道飞剑而来,小叔一人力扛客老太五人高手团的进攻,皆是实力超卓之辈,有这样的表现在前,慈元阁几人都颇为礼貌,前辈长大侠短,耳朵都听出了老茧,不过这个时候可不是聊天摆龙门阵的时机,杂毛小道左右一瞧,单刀直入地直接问道:“少东家,田掌柜,你们瞧瞧这四周和头顶,危险并没有消除,所以时间紧迫,我需要了解一点,你们此番前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可说便说,如果不能说,千万不要拿妄语来诓我们,误人误己。”

    瞧见杂毛小道说得凝重,慈元阁几人对视一眼,那个田掌柜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那少东家便有了决断,沉吟说道:“几位都是江湖中享誉盛名之辈,而且此事也被传得沸沸扬扬,我们也不敢诓骗,坦白说了便是我阁佟掌柜前几日在这附近寻龙而归,得了两片真龙鳞甲,而后到达长沙,请了位高人帮着推算,最后得了用法,此番倾巢而来,也是出动了大量高手。”

    他深吸一口气,说前几日我奉父亲之命,留在市里吸引江湖中人的目光,而今天则乔装打扮,前来与我父亲汇合的,然而没想到,刚才手下掌柜望错了气,误入此地,竟然遭了祸害,实在是无妄之灾啊,唉……

    小叔也坦言说道:“实不相瞒,我们这一次前来呢,其实也是为了那真龙,不过我们所求的,是那真龙居所的龙涎液,用来治病救人,至于其他,倒也没有企图,如果大家能够合作,各取所需,那是最好不过的。”

    “龙涎液?跟我们推测的那个瞎子,他不是也要么?”

    少东家的那个妹子听到小叔这么说,不由得脱口而出。她到底是个跳脱的性子,虽然瞧见杂毛小道本人,并不似传说中的那般潇洒,即不玉树临风,也不面如冠玉,不过男人最终并不是依靠面皮来吃饭,实力方是硬道理,而能够舞动飞剑的杂毛小道,那实力简直爆表,所以这小姑娘心中这么一琢磨,又崇拜起来,此时也忍不住在偶像面前,表现一番。

    瞧见自家妹子在这里把自己家底给囫囵个儿地往外倒腾,少东家也是哭笑不得,拱手致歉,跟我们介绍,说这是小妹方怡,打小就没有吃过什么苦头,所以性子也就怪了一些,还请三位见谅。

    我们都摇头笑,说无妨,瞧着就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少东家接着我们刚才的话茬,说两方各有目的,分则散合则聚,小弟私以为此法可行,不过至于到底可不可以,小弟也拿不准,只有禀报父亲才能够最终拍板,还请几位见谅。

    我们笑,说自当如此,不必客气。

    小叔说这合作事宜,先不用着急,惟今之计,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这邪灵教到底在这儿搞了什么鬼,要不然命都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谈。

    大家都点头,旁边的田掌柜捻须,沉声说道:“从目前我们所遇到的情况来看,事情其实并不复杂,邪灵教妖人在此残忍杀害无辜村民,布此大阵,化尸显龙,然后又意图将我们给轰走,很明显,他们应该是想将那条在这左右活动的真龙,给吸引到这儿来。”

    “真龙?”我试探性地问道。

    真人面前也不说假话,那田掌柜很肯定地点头,说对,就是真龙,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到目前为止,那条真龙就是在这附近的区域活动,经过推导和计算,我们猜想这条真龙只怕是快到了寿终正寝的时间了,正在寻找埋藏自己的龙冢,长久沉眠之后,精血气形化作龙脉,护佑一方风调雨顺、平静安宁这种神兽一般都会这么做,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中华民族,才会将自己称为“龙的传人”!

    “竟然会如此?”听到慈元阁的说法,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真龙虽然少见,但不得不说,的确是一种值得人敬畏的生物。

    田掌柜见我有些不信,不由得谈兴大发,说这真龙早年先并不是罕有之物,古时候天地之间灵气充裕,倒也处处都有传闻,只可惜后来开天辟地龙凤劫,大部分都被杀死,镇压在山脉之中,化作龙脉灵气,而你们所寻的龙涎液,终归结底也是真龙灵气所化,实为龙冢之地。

    相传这真龙并非三界之物,也非西方传闻中那喷火带翅的蜥蜴恶龙,而是苍茫宇宙,玄黄天地中的一种灵属,只可惜后来灵气凋零,不再得闻。我们寻它,也并非想要将其杀害,剥皮抽筋拆骨头,只是需要一点儿真龙微须,古书曾提及能治难症,正好我们大掌柜的母亲得此顽疾,药石无效,这才起了心思,前来寻龙……

    田掌柜谈龙,古往今来,前前后后,倒也是一桩趣谈,闻所未闻,不过我们却没有什么心思听完,小叔把背囊从肩上卸下来,掏出一个包袱,扔给杂毛小道,说既然他们有信心能够引来真龙,那我们也不必南辕北辙、缘木求鱼,直接在此设阵,化被动为主动,让这里变成我们的主场便是。

    杂毛小道将袋子拨开,问说这是准备布那“火离七截阵”么?

    小叔从百宝囊中拿出符箓、红线、幡布、铃铛、红烛香线、兽骨等一干布阵工具,说你可还曾记得?

    杂毛小道的眉头一扬,说这乃小技,我怎么不会?

    说完他与小叔探讨了一番布阵范围和个中的讲究,然后拿着家传的红铜罗盘勘探位置。这两人都是个中老手,并不需要旁人帮忙,而慈元阁得知我们准备留在此地,静观事态发展,也没有了去意,而是一堆人围在一起,仔细商谈了一番。

    这些先不管,单论这杂毛小道和小叔,那可是一等一的麻利手段,两人布阵的手法十分默契,忙忙碌碌,不亦乐乎。

    众人各自找事,而我也唤来了朵朵,让她先不理会我们头顶那已然凝练成光芒的亡魂,而是随着我前往这附近周围的房子里,调查客老太等人是否还有另外的出口,防止他们暴起挑事。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我搜查了村子中间这几户人家,除了家家屋梁正中都会吊着一具尸体,这些尸体应该都是由那个被小叔割了头颅的土夫子来指挥,此刻孤零零地悬空挂着,腊肉一般,有风吹来,便来回晃悠,滴滴答答的尸液掉落在地上,汇积成一滩,古怪粘稠。

    所谓出口暗道,其实在这黑漆漆的夜里很难找寻,即使费尽精神,运用炁场搜寻,仔细寻找,但终究还是有些难以为继。

    巡视一圈,我并没有什么发现,只是将墙头屋后的令旗给摘下来,收拢在手上。

    返回灵棚的时候,杂毛小道和小叔已经布置妥当,见我回来,便与我商议,说:“敌在暗,我在明,这样最是此亏。现在阵法既然已经布置齐整,那我们便化整为零,各自遁去,收敛气息,也防止邪灵教那些高手呼啸前来,将我们给围堵在此处,到时候措手不及,那就不好。”

    我点头同意,与慈元阁诸人分散,藏身入了那黑暗之中。

    少东家的妹子一定要跟着杂毛小道,而少东家则跟着我,我们刚刚藏入房子里,还没有来得及说上两句话,突然听到一种古怪的声音,从村口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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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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