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杂毛小道清门户,周林作恶终死亡
一大蓬蓝光如大网,兜头撒落而来,将这还没有凝聚成型的黑色氤氲给定在了当场。
瞧见这震镜居然再次神奇奏效,我连膀胱都不由得一阵悸动,扬着鬼剑就朝前划去。我这边快,然而与我配合多年的杂毛小道更是快,对周林满怀怒火的他倒也没有冲昏头脑,一直在隐忍,终于趁着这狗日的被莲竹禅师恢宏佛音所伤的这当口,果断出手了。
相比我随意的出手,杂毛小道显得更加蓄谋已久,他居然将手中半截的青锋宝剑给丢弃,然后将被震得血沫子飞溅的雷罚给拿出来了,经过几个月的凝固,这玩意终于没有当初被茅山刑堂长老刘学道击破之后的脆弱,如橡胶棒一样,重重击打在了这人形雾气的腰间前方一寸处。
形如血棒的雷罚作为利器,并不尖锐,作为钝器,却还不如一根实实在在的木棒子,然而杂毛小道之所以会选择使用久未露面的雷罚,却是要将其中的雷意给挥发出来。
雷罚一击,便有幽蓝色的电光游绕出来,击打在了那黑色雾气之上,一阵蓝光囊括之下,周林终于再次露出了面容,不过此刻的他再也不复之前那盖世魔王的风采,但凡裸露的皮肤处,都有冒着黑色气息的粗糙豁口,衣服破碎,浑身狼藉,脸上的表情狰狞而凶狠,死死地盯着跟在杂毛小道后面袭来的我,将手一举,稳稳地托住了我手上的鬼剑。
即使遭受到如此的打击,周林还能够将我这凌厉一击给化解,足以见得此人的厉害之处,我手腕一抖,将鬼剑旋绕,并且开始吸住魔气,周林愤怒地大叫着:“为什么?!”
这一声嘶吼,我便感觉鬼剑之上传来了一阵让人手脚酥麻的震力,还没有什么感受,人便飞了起来,鬼剑离手,身体便朝着后面的碑林撞了过去,一连撞塌了两块本就摇摇欲坠的石碑,最后落在一块巨大的石碑之上,胸中震荡,一口甜血喷出,两眼便发了黑。
很快我就回过了神来,瞧见我撞到的这石碑,却正是碑林中最高大的一块,刚才周林和莲竹禅师正是在此比拼斗法,它本来生得坚固,末端深深植入地下,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却是有些摇摇欲坠,擎天华厦,就此倾覆,让我心中恐惧;而另一边,战斗依然还在持续,杂毛小道似乎跟重伤垂死的周林又比斗了几下,而莲竹禅师自发出凝聚自己一甲子闭口禅修为的惊天一声,震废了化身为蝠的周林之后,自己也有些脱力,勉强冲上来与周林拼了一手,五色霞光一刷,人便往后退去。
高手的对决并没有太多的绚烂,刚才周林的一招“万蝠归元”,莲竹禅师的一招“南无阿弥陀佛”,便是此次比斗中最为精彩和关键的一次决斗,也便是通常所说的高潮,以我的眼界,都难以立马判断出高下,仅仅知道结果便是周林受伤,而莲竹禅师脱了力。
直至当我再次爬起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刚才的巅峰对决,不但使得两位绝顶高手都拼伤了,连着悬空浮岛、这整个东夷迷幻杀戮阵的阵心都受到了波及,周围摇摇欲坠,那块巨大的石碑表面露出了蜘蛛网一般的露布纹,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下延伸,一直传递到了整个地面之上。
我接过小妖丢过来的鬼剑,转过头去找敌人,便见到杂毛小道的整个人此刻也腾飞到了空中,一道黑影紧紧跟随,发疯一般的狂喊:“快,快将这法阵给解开,放我出去,不然我让你们与我陪葬,要死大家一起死!”
杂毛小道在空中一曲身子,居然诡异地借到了力,避开了致命的一击,重重砸在了一块倾斜中的石碑上,滑落下来,然后一边咳血,一边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周林,你终于知道害怕了?你终于知道死亡是如此临近,几乎触手可及了?你可曾想过三叔当日的感受,你可曾想过大姑面对亲人责难眼神之时的心情你可曾有过后悔?”
杂毛小道笑得如此肆意,仿佛受伤咳血的不是他,而是那若隐若现的周林一般。
听到杂毛小道的诘问,那团雾气中露出了半张脸,狰狞而充满了疯狂,露出了一口白牙,大声喊道:“我不后悔,如果能够重来,我还是照做不误!萧克明,既然你不放开法阵,那么我就杀了你,再将这破烂法阵,给砸得稀巴烂!”
黑雾中出现了一只爪子,朝着杂毛小道的胸口抓来。
这爪子上面的指甲尖锐修长,泛着黑光。
杂毛小道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疯狂了,似冷笑,也似在解脱,他将跌落在地上的雷罚血棍儿再次拿起来,高举过头,用尽自己所有的气息狂吼道:“句容萧家,不孝子孙萧克明,在此清理门户了,列为祖宗的在天之灵,请保佑啊!”
那雷罚在一瞬间,突然集聚了恐怖的电光,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种微微的诡异虹光,朝着疾电扑来的周林斩去。
“去死!”
“你去死吧!”
两个人在同一时间,异口同声地厉声大喊叫着,周林的左手陡然长了好几尺,凌厉万分,而杂毛小道则将雷罚以最凶猛、最简单粗暴的“力劈华山”,由上而下,不闪不避,以剑作刀轰然压下。这对堆表兄弟在此刻,彼此都露出了狰狞的爪牙,对拼在一起。
刷杂毛小道那剑上仿佛有风,带着一声诡异的划空声,艰难地将那黑雾破开来。
雷罚上面一片暗红,凝固的剑脊鳄龙精血簌簌掉落,露出了黑红色的木质剑身来,而就在此刻,一个人跪倒在了地上,不断地咳嗽着。他吐出来的不是血,而是如同棉花糖一样的黑色气息,黏稠而蓬松,我缓步走到了战场的中心,将浑身颤抖的杂毛小道扶起,才使得他没有倒下。
在咳完最后一口黑气之后,周林终于抬起了头来,死死地盯着杂毛小道,一双白色的眼球似乎都要凸了出来,喉咙里面像咳痰一般说这话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杂毛小道此时也是脱尽了力道,在我的扶持下勉强站稳,然后嘿然说道:“嘿嘿,真享受啊!每次看到你们这些家伙那难以置信的表情,我都有一种接近高潮的快感。不管你是周林,还是申鸠雒,我只想告诉你,这雷罚上面有九天之上的至阳雷意,也有破碎虚空的高僧虹化之力,对付你这种在地底里面潜藏多年的宵小,实在不费什么气力。你太高看自己了,邪永远也胜不了正,这便是道天道!”
随着杂毛小道的这话语缓缓说出,这跪倒在地的周林开始往两边倾倒,左边身子倒向左边,右边身子倒向右边,一股灼热的雷意将他被一分为二的身子给封住,没有血流出来。
分开了两半的周林依然还是没有死,虽然看不到他的脸,我依然能够从这躯体里面,听到不屈的声音响起:“申鸠雒,我不甘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都选择了放弃身体,却还不能够看到他们两个死去?为什么死去的是我,而不是萧克明,我一生的仇敌!”
最起先的那个声音沉默了,在几秒钟之后,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够了,能够重新为人,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我也足够了,既如此,那么大家一起死吧,魂归幽府的路上,都不寂寞!”
听到这句话语,在我们后方的莲竹禅师突然一声暴吼:“不可!”
然而当他如同鬼魅一般冲出来的时候,周林已经将生命最后的力量给蔓延出来,瞬间引爆,连通那遥遥欲坠的地面,陡然间,天地便是一震,接着我断然失去了平衡,身子就被甩飞而去,杂毛小道惊慌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糟了,糟了,这狗日的居然还有气力,将这本来就即将崩溃的悬空浮岛,给捣碎天啊,奔溃了,奔溃了,整个悬空浮岛,整个东夷迷幻杀戮大阵,都要奔溃了!”
杂毛小道的话语似乎给这大阵给下了一个指令,在经过了好几下的晃动之后,我给果断抛了起来,悬空浮岛碎裂了,大片的罡风从缝隙中吹了上来,朵朵一声惨叫,朝着我的胸口扑来,而小妖则将块头儿最大的释方扶起,朝着悬崖边飞跃而下。
当时的情况简直就是太混乱了,悬空浮岛一破碎,立刻化作了十数块的巨大石头,这乱石飞扬,我见到莲竹禅师给一块桌面大的石块砸中,朝着地下的深渊跌落,而我则紧紧抓着一块石头的边缘,被抛飞,继而跌落下来。
我跌落的地方正好离之前跃上来的悬崖口最近,在千钧一发之际,我也是极力将心情给平复下来,朝着下面一阵飞跃,然而就是差了那么一点,并没有跃上崖口,而是滑落其间,顺着90°的悬崖滑落。
啊
第四十四章 诛杀尸怪,同坠崖间
我大声叫喊着,双手胡乱挥舞,因为正好卡在了悬崖口,结果很快就摸到了悬崖边的一处藤蔓,身体在急速坠落,而我则感觉身子先是重重一顿,接着继续往下面掉落,如此两下,我终于紧紧抓住了又一处藤蔓,绷紧了发酸的手臂,不再下坠。
刚刚稳定身子,我便着急地朝着头上瞧去,但见那悬空浮岛已经碎裂无数,化作大大小小的石块跌落深渊,之前将偌大浮岛拖起来的罡风四处吹拂,将我的脸吹得疼痛,正着急,便听到头上传来了杂毛小道的大声叫唤:“小毒物,你小心啊!”
听到杂毛小道的喊声,我不由得激动万分,朝上看去,但见杂毛小道从崖顶之上露出了半张脸,焦急地朝着我挥手。
我直道他在担忧我的处境,挥挥手,说无妨,我这儿抓得紧,很快就能够上来。
然而杂毛小道根本不理我的招呼,大声叫唤道:“小心你身后!”
我奇怪,我身后是什么?
我回过头去,却看见一只脏乎乎的手掌朝着我的裤脚抓来,这手掌上面尽是黑色黏稠的血液,指尖的指甲尖锐发黑,却正是之前往上攀爬的无头尸体。这些尸体之前攀爬上来,朝着洛氏姐妹袭去之时我还在幸灾乐祸,然而此刻我来面对,却是十分难缠因为反应迟钝,我的左脚脚踝已经被牢牢抓住,我使劲儿一蹬,结果那无头尸体居然就放开了另外一只手,整个儿都攀在了我的左脚上。
这无头尸体虽然没有头,但是重量也足足有一百多斤,在下面扯着我的脚,使得我双手的压力增大,身子不由得又往下面一沉,紧紧抓着的藤蔓一阵吱呀直响,摇摇欲坠。
那无头尸体已经顺着我的左腿攀上了我的腰间来,我自然不能坐以待毙,深吸一口气,将血肉模糊的右手松开,激发出恶魔巫手的力量,朝着这头尸体给拍去。到底是专门针对此类生物的手段,我的右手拍打在无头尸体之上,这精神勃勃的家伙立刻一阵僵直,没有再起劲儿,趁此机会,我将这无头尸体给踢落到了深渊中去。
那无头尸体掉落黑暗中,结果被罡风一吹,如落叶般飘零四处,不见踪影。
不过当我认真地打量四周,才发现我虽然抓住了藤蔓,没有跌落深渊,暂时留住了性命,然而万事并没有那么幸运,我这纵身一跳,竟然跳进了腐臭的无头尸群里面来,刚才脚下一头被我踢落,然而当闻到了生人的味道,前后左右,几乎有十来头腐臭尸体全部都回过“头”,朝着我攀爬过来。
虽然没有头,但是这些家伙依然还是发出了“吼、吼”的嘶叫声,这是它们体内恶灵在咆哮,对于所有拥有生命的生灵,它们都怀着天然的敌意,我的左脚被抓伤了,上面传来了酥酥麻麻的痒痕,让人痛苦不堪,我尽力往人少的地方躲闪,感觉自己的双臂发麻。
头顶的杂毛小道露了一面,就不再出现,上面传来了打斗声,不知道谁与谁,我熬过了悬空浮岛崩溃完之后的乱石纷飞,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莲竹禅师使用真言之时的情景,自己也尝试着体会那种高深的境界,那真言由心而生,顺着胸腔、声腔和鼻腔开始共鸣,大声地喊了一声真言:“统!”
此话喊完,一声绝境重生的不屈意志从心中腾升出来,我体内莫名地多了一股子气力,当下也避开了好多抓来的腐臭手掌,将那一口气提至胸口,纵身朝上,轻轻点了几头周遭的无头死尸,人便朝着崖口跃去。
当我人攀上了悬崖口,但见一只如藕玉手凭空生出,朝着我的身子拉来。
我没有感觉到敌意,任其抓拉,人便倏然滚落在湿滑的崖边来。
是小妖将我给拉了起来,不过我人还没有明白状况,便有一个巨大的手臂朝着我挥来。
当下我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朝着旁边避开,翻身起来,却见之前那头巨大的尸怪正在崖顶逞威。头顶的石头还在簌簌跌落,然而这头五米高的尸怪却是无比凶猛,我看到几个身影在鹊起飞腾,正在与尸怪搏斗,身前突然伸来一把剑,小妖的声音在我的耳朵边响起:“陆左哥哥,接着!”
我将鬼剑接过来,见到我身前两米处闪过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像个轻快的小精灵,手上摇晃着铃铛,人一直在吸引着那恐怖尸怪的注意力,而她的速度总是比那尸怪要快上一线,使得每次都会被攻击,而却总能够堪堪避过。
洛小北?我的心中一紧,这个心机叵测的平胸丫头在我的心中有着十分差劲的印象,我的鬼剑一紧,就准备着朝她身后袭去。不过我刚刚跨前一步,还没有动作,杂毛小道便从黑暗中出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低声说道:“先不要动她,我们合作将这头尸怪给弄死,不然单独杀,谁也没有这个本事,到时候,大家反而都得死!”
谈和了?我不知道我在下面的时间里,杂毛小道到底跟洛氏姐妹有着什么样的交流,但是瞧他这说法,似乎已经跟洛氏姐妹谈妥了,一致对外先。
我心念一转,也对,周林既然已死,那么我们和洛氏姐妹其实也没有非要拼个你死我活的仇怨,此时减少内耗,共同对付这头闻所未闻的恐怖尸怪,似乎更加适合明智者的决定。不过我还是疑惑地问杂毛小道:“雷罚怎么样?用来对付这头尸怪,能不能起到效果?”
杂毛小道带着我绕到另一边,边闪避边苦笑:“雷罚没有经过桃元滋润,被我强行驱动来斩杀周林,虽然我得以血刃仇人,但是雷罚也基本上废了……”
我瞧见杂毛小道已经将雷罚给收到了背上,双手燃符,脸上尽是惨白之色,知道刚才在火拼周林的时候,他也是将底牌打尽,使得雷罚还未成型,便已经失去了威胁。更加让人担心的是,他在最后展现出了虹化高僧所携带的力量,不知道身处崖边与尸怪激斗的洛飞雨,有没有感觉到。
倘若这个邪灵教右使知道自己千里迢迢赴藏所谓的东西就在杂毛小道身上,不知道会不会又生起一场波澜。
战斗依然在持续,我随着杂毛小道在旁边周游,瞧见了大和尚释方躺在了一处石缝中,小妖朵朵在顾得周全,至于莲竹禅师和断了一臂的小和尚释永空,却不见了人影。至于崖顶之上,洛飞雨和洛小北两人配合十分巧妙,竟然将那头庞大的尸怪耍得团团转,不一会儿,洛飞雨便驱动秀女剑,将其右臂斩下,那尸怪喷薄着腐臭的血浆嘶鸣,不过却更加的奋力,整个崖顶一片狼藉。
这大阵被周林和莲竹禅师的对拼所破,悬空浮岛都碎裂成了无数石块,自然不复之前的稳定,头顶上面的石块簌簌跌落下来,所以我们都费尽心思防备着,因为倘若稍微不小心,不是被尸怪所攻击到,便是给那跌落的石块砸到,或者碎石飞溅到身上,疼痛极了。
腹中热量游动,我身上的尸毒渐渐消解,瞧见这头尸怪给洛飞雨的飞剑戳得成了漏筛,但却是越战越勇,又瞧着我们以前的来路早就被落下的巨石给堵死,想着再这般下去,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被耗死,于是与杂毛小道比划着手势,设计攻击方案。
杂毛小道与我心意相通,瞧见我的手势一比,顿时就明了了,点点头,趁着那尸怪在攻击左方的洛小北之时,跳起身子,从衣袋中掏出一张红色朱砂描绘的符箓,拍击在了这家伙的腰间。
那符箓一及身,立刻有紫色的火焰窜起来,尸怪回手拍火,我则抬手便是一声“无量天尊”,将其定在当场,小妖也适时发挥,青苔蔓延,将这尸怪给阻挡了一会儿,杂毛小道朝着如同蜘蛛一般贴在岩顶的洛飞雨厉声喊道:“这怪物全身无气,此时不斩头颅,更待何时?”
听得杂毛小道的招呼,洛飞雨眼睛突然爆发出火星,悬空的身子一震颤抖,右手剑指一挥,那柄在空中嗡动的秀女剑朝着后方回缩了一番,然后朝着下方的恐怖尸怪脖子刺去。
噗!飞剑入体,接着一个漂亮的托马斯回旋,偌大头颅,便横空飞起,洒落一大蓬的腐臭血浆,黑气冲天而出。
洛飞雨身上绑着蚕丝一般的坚韧丝线,从岩顶滑落,双脚接地,手掐剑诀,那把秀女剑挥舞出了最美丽的图像,半圆、圆弧、全圆如扇,陡然之间,这五米高的恐怖尸怪被分解成了无数肉块,即使当止动的效果消失,也抵挡不住洛飞雨对其的破坏在护体尸气被我们几人给封住的时候起,洛飞雨这惊天一击,将这尸怪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死物。
然而就在我们刚刚歇口气的时候,那被切成许多尸块的尸怪身体开始不断膨胀收缩,在我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爆炸开来,巨大的气浪将身处周围的我们高高抛起,朝着深渊跌落而去。
终于……还是掉下去了!
第四十五章 地底大殿,修为屏蔽
在跌落悬崖的那一刹那,我似乎感觉到了死亡离我,从来没有这么近。
我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次这么直面死亡了,当这样的情形遇得多了,我似乎也能够保持淡定,人在空中急速坠落,我也能够感觉到左右也有人在身边陪伴,即使是那些从下方吹起来的罡风,也变得不再是那么凌厉,倘若能够利用好这风的轨迹,我似乎还能够勉强操控身体。
坠落就在一瞬间,仿佛永恒,但是最终我还是被那风吹落得如落叶飘飞,黑暗中,似乎有人紧紧抓着了我的手,接着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我。小手是小妖朵朵,而大手,则是整日篆刻和画符,磨得粗粝的杂毛小道。
这两人都在了我的身边,还有胸口处槐木牌中的朵朵,哪怕是地狱,我也无所畏惧,接着心就开始平静下来,没多时,我便感觉到自己重重地砸在了一处深潭之中,巨大的撞击力使得我们几人直接坠落到了这水底,重重地抵在了下面,不得上浮。
不过有这这样的水潭缓冲,我们终于没有陷入被摔成肉饼的惨剧,我将天吴珠给开启,从头顶上浇灌而来的水流不再湍急,几个呼吸之后,我感觉到杂毛小道拉了拉我的手,于是我们开始往上面浮动。
往上浮起的过程中,我们竟然遇到了那些无头尸体,七八具,在水中没有目的地抓着手,似乎感应到了我们的气息,笨拙地朝着我们这边划水而来。熟练地操控着天吴珠,我、杂毛小道和小妖浮出了水面,感觉眼睛一阵刺痛,瞧见我们居然身处于一间大殿的中心,周围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顶高三两丈,古朴的石雕和花纹环绕,四处都是幽静燃烧的鲛人油灯,比上面似乎明亮十倍。
我们身处的水池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深约五六米,呈现出一个巨大的“王”字,在我们的对面,是一排古怪的屏风,石头雕刻,一律两米高,四米宽;除了这些石头屏风之外,这大殿之中还有许多石俑石马,以及一些风格古怪的石鼎……大殿总体上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倒梯形,从上到下,由十一级台阶落下,而中间则如同斗兽场一般。
我们从“王”字形的水池中浮现出来,头顶有碎玉一般的瀑布落下,拍打在水面上,形成了“啪啦啪啦”的水声。
因为池子地下有那些无头尸体,我们都没有停留,而是来到了池子边缘,攀爬上来。
不知道是建筑分隔,还是光线错落的缘故,这水池边缘,竟然有一层异常的明暗部分,使得这水池和大殿分离成两个世界,那池子边缘离水面仅仅只有几十公分高,即使是摔得浑身软弱无力的我们,也能够很轻松地爬起来,朝着中间转移。
那些无头尸体也顺着我们的路径朝上攀爬,因为心急身后的危险,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怪异,知道上岸好几步,看到那些力大无穷的无头尸体攀上水池,朝着我们这边冲来时,摇摇晃晃好几步,竟然跌倒在地,没有一点儿动静,我们才发现不正常。
是的,当我们集中在了水池边十米处时,看到在我们身前五六米处栽倒的八具无头尸体,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缘由。
杂毛小道浑身酸疼欲死,筋骨松散,见这些无头尸体失去了威胁,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我到底还是有一些气力,缓步走上前去,抽出鬼剑,去波动在前面的一头无头尸体,结果它并没有如我想象中的那般站起来,而是真的如同一具尸体,毫无反应。
我依次试了其余的七具尸体,都没有动静,这时心中才放下来,瞧见杂毛小道湿漉漉地坐在地上,而小妖则将一同跌落山崖的释方和尚给平躺在地,给他掐人中,结果并没有醒来,呼吸沉重。
我指着地上的这些具尸体,疑惑地问怎么回事?杂毛小道喘着气没答我,反而是小妖抬起头来,仰首看我,说陆左哥哥,你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异常情况?瞧见小妖这般问起,我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结果脸色发苦竟然是这般情况?
原来这些无头尸体之所以会冲出水池边跌倒在地,再无动弹,竟然是因为此处大殿,有着抑制所有修行力量的法阵存在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当我深呼吸,将劲力提起来的时候,发现我就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除了与身俱来的气力,往日的修行在此简直就是一笔勾销了。
也就是说,在此处,我们所有的修为都归为零,也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为何会如此,此刻酸疼欲死的我也没有多少心思考虑,我拖着疲倦的身体四处瞧看了一番,发现这大殿似乎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至于跟我们一起跌落下来的人,却一个都没有看到,既没有莲竹禅师等人,也没有见到洛氏姐妹。
我回过头去问杂毛小道,他撇了撇嘴,说那两个小娘们精明得厉害,说不定根本就没有掉落下来,至于莲竹禅师和释永空,这也很好理解,兴许那地底罡风往上吹,将我们给分隔到了不同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当我将这个问题说与杂毛小道知晓后,他皱着眉头,说这个地方,瞧见这动静、这排场,以及周边的压强,很有可能已经在很深的地底,传闻此地有那东夷遗民中一成仙大拿的洞府,说不定我们就在这神仙洞府的腹地了。
杂毛小道的话语让我有些不甚相信,他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只是让我看看着周围的景致,自己考量。
当下小妖去四处搜寻潜藏的危机,而我们则躺在地上歇息了半个多小时,从高处坠落,虽然有了水池和天吴珠的缓冲,但其实对我们的身体伤害也是巨大的,杂毛小道便足足咳出了好几口黑血。当浑身的肌酸开始缓慢退却,我们这才相互搀扶地缓慢爬起来,朝着那醒目的屏风处走去。
没想到绕过最前面的那屏风处,杂毛小道一声惊奇的大叫,打破了大殿之中的平静。
我急忙跑过去,但见在这处屏风之后,有成堆的箱子堆积,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大约一人高、小则不计的瓷器和玉器在,有的箱子被打开了,散落出金属的光芒,有黄金的堂皇富丽,有白银的耀眼璀璨,皆被铸成了上窄下宽的条形状,而其余珍珠宝石、珍贵纸帛,更是不计其数……
瞧见这副情景,我们都不由得诧异万分,杂毛小道接连打开了好几口箱子,里面都是黄灿灿的金子,激动得他浑身颤抖,大声高叫道:“小毒物,咱们这是要发了啊!”
石制屏风之后,满目的繁华和珠光宝气,我想起刚才的凶险,这骤见财宝的心情也减轻到了极点,人死了,天大的财宝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倘若死了,一样的白骨一堆,我们又不是盗墓贼,要这些有个毛用?一阵激动之后,杂毛小道终于平复了心情,将这些东西草草鉴定了一番,深呼吸,想着跟我说一个数字,结果估摸了几回,最后说出了四个字:“价值连城!”
晋平城也是城,南方城也是城,这话等于是放屁。
从激动中恢复过来,杂毛小道又陷入了脱力的虚弱,他坐在箱子上面喘着粗气,指使着我去四处查探一下环境,看看有没有什么出路,以及此地或者有何隐患。我见他也实在是有些脱力,行动不得,便勉强支撑起身体,招呼小妖与我四处查探。
大致将这宽敞的大殿走了一圈儿,我发现这大殿果真不是那坟墓的布置,四通八达,不过处处皆是黝黑深深,单独也不敢前行,手指蘸了点唾沫,竖在风中,有微微凉意,这是有风,看来不是死地。
大约明白了这里的布置,我们稍微地将心放下,回到了屏风之后,此刻的杂毛小道已经不再流连于诸多金银财宝,而是将双手放在了躺倒在地的大和尚释方胸口,不断地拍打。
我走过去,瞧见这大和尚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显然是在之前与那尸怪拼斗的时候,中了尸毒,故而一直昏迷,我问杂毛小道怎么样?他摇头叹气,说已经用糯米拔毒了,至于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我叹息,此番倘若是肥虫子没有沉眠,说不定还能够救得他一命,不然还真的很悬。
舍身崖一行死人,释能头颅离体,释永空左臂被斩,之后由于莲竹禅师一起不见影踪,倘若连释方也死去,只怕是要全军覆灭了。我摸着他滚烫的额头,摇摇头,说去池子边弄点水,给他降降温,免得给烧坏脑子。
杂毛小道说好,我便带着小妖朝着池子那边行去,然而当我走到池子边,让小妖裹胁了一些冰凉的池水,便听到杂毛小道一声惊叫,浑身发毛,纵身跑回去,但见释方大和尚将杂毛小道扑到在了地上,口中发着古怪的吼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尸变了么?
第四十六章 释方的病情
“小毒物,救命啊……”见到我冲到近前来,杂毛小道一边挣扎,一边奋力声喊叫。
我瞧见杂毛小道被释方给推倒在地,然后伸出青黑色的双手将脖子死死掐住,从嘴巴里面迸出这半句话语,不由得笑了,一边走上前,一边笑闹道:“老萧,你刚才不是乐得跟神仙一样么,怎么这会儿就蔫了?一个释方都搞不定,似乎有损你这茅山道士的名头啊……”
见我这般幸灾乐祸,杂毛小道一阵气恼,一边将释方凑过来的头颅推开,一边焦急叫道:“艹,老子刚刚战周林的时候拼了老命,又跟那尸怪战了一百个回合,再从高处跌落这地底之处,没有死便是万幸了,哪里遭得住这家伙的热情?”
我嘴巴上调笑杂毛小道,但是手上却也不敢怠慢,几步走上前,刚要集聚力量,便感觉恶魔巫手根本激发不出来,便是胸腹中的一口气息,也提不上来。直到此刻,我方才想起这大殿之中,有法阵运转,使得我们所有人的修为顿失,恢复了平常人的模样。
没有了修为,我们如何能够跟尸变的释方所比拟?
此时我方能够理解杂毛小道为何会被扑翻在地,像个娘们儿一样无法反抗。不过没有修行之力,我却还有一股子蛮力,一下子便将释方给拉扯住,脱离开了杂毛小道身上。释方的肩膀被我擒住,反手过来抓我,我并不紧张,顺着力道避开。对付尸变的人我也有着足够的经验,它们的力量普遍都很大,但是敏捷度却并不够,于是顺着圈圈,倒是将他给晃得不知所踪。
杂毛小道见我在与尸变的释方绕圈圈,翻身爬起来,手上弄出一张地灵镇尸符,趁着那释方不注意,左手一拍,魔术一般地贴在了释方的额头之上。
然而这符箓并没有生效,释方将额头之上的这张黄符纸给一下子撕开,朝着我们狂吼一声,继续追来。我与杂毛小道朝着水池边跑,我一边回望这满脸狰狞的释方,一边大声疑问,说这大和尚到底什么个情况,为什么这个大殿能够禁止所有的修为,这死灵之气,却并没有抑制?不但没有抑制,你的这绝技符箓都派不上用场了?
本事全消,杂毛小道也鼓不起直面释方的勇气,跟在我的后面跑动,还一边儿跟我分析,说这有两种可能性,一是释方没有死,他此刻并不是诈尸,所以法阵限制不了他;第二点,既然大和尚没有死,那么操纵他变成这般模样的原因,有可能是中毒了中了尸毒,诡异的尸毒,所以才会如此,他应该是有救的,一定能够救。
小妖也失去了修为,此刻塑形,如同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般,在我们前面轻快地跑动着,不知不觉便将我们带到了大殿的西侧面,那里有一排规则的石制回廊,越过回廊,便是一排三张的石床,周围石桌石凳皆有,那跟前屏风上挂衣服的挂钩都有,显然此处是一个“生活区”。
这大殿的主人,应该曾经在此生活过一段时间。
正当我们跑得气喘吁吁,突然一道黄色的影子朝着紧紧跟在我们身后的释方飞去,那家伙看着不畏生死,然而见到这黄色影子,却“嗷”的一声叫唤,蹲在了地下,吓得不敢动弹。我回过头去,却见这黄色影子是一个毛绒绒的东西,黄色绒毛,形如松鼠而大几分,毛发隐约能见到桃色的印记。
“桃花獾?”杂毛小道不由得发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来。
我一听这名字,心中也惊异,桃花獾不就是之前将邪灵教诸人引入桃花源地,并且将我们带入这地下溶洞中的那家伙么?传言有桃花獾的地方,都有宝贝,它跟传说中的黄金鼠是同一级别的祥瑞之物,却不曾想还能够让释方这样尸变的家伙服服帖帖。
见此机会,小妖第一个反转回来,手往腰间一抽,那根九尾缚妖索便出现在了手上,虽然此刻不能够发挥这索的法效,但是用来捆人,还是绰绰有余,有杀鸡用了牛刀的感觉。
不过当我们将释方给七手八脚、慌乱地捆了起来的时候,再回头找那桃花獾,却是早无踪影。
瞧见这桃花獾,杂毛小道一开始的那种郁闷感顿时一扫而空,要知道,有桃花獾,那桃元应该并不算远,有了桃元,雷罚便能够得到修复。雷罚恢复的这件事情,比那些珠宝金银要更加让人期待和欢喜,怎么不让我们高兴呢?
当时也急,我们最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释方身上,当回过味来的时候,那桃花獾已然不见。
回想起来,杂毛小道忍不住骂娘,说倘若能够捉到那只桃花獾,此番桃元,定是妥妥地纳入囊中。不过我拍了拍杂毛小道的肩,让他先不要急着找寻桃花獾,先看看释方大和尚才是。我们都蹲下来,瞧见一番激烈的追逐和搏斗之后,释方终于没有了之前的狂躁,眼帘低垂,皮肤白皙,似乎恢复了正常。
释方恢复了平静,我们反而有些心虚,当瞧见他似乎已经被催眠一般,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开始用尽了糯米、新茶叶等驱邪除灵的东西,想将他身上的余毒拔掉。
当一切都恢复正轨的时候,我给释方号了一下脉,感觉脉相清晰平稳,似乎跟以前没有太的分别。我和杂毛小道讨论了一番,发现释方的身体开始转为平静,可是最终也没有确诊释方此刻的病情,也不知道该要如何预防。将释方捆在了地上,我们终于喘了一口气,就此歇住,不由得感觉腹中一阵咕嘟,饥饿感瞬间袭上心头。
这一整晚的时间里都在拼命地奔波忙碌,即使是铁打的人儿,我们也感觉到了疲累和饥饿,当释方转而又陷入了平静昏迷的状态时,我们也都暂时停歇下来,从背后的背包处掏弄出一些干粮就食,稍微填了一下肚子之后,竟然有些困意来。
如同普通人一样,有喜有悲,有困有倦,这时我们也都放下了心头挂念,坐在那石床之上,竟然有一些昏昏欲睡起来,那桃花獾再是吸引人,也抵挡不住睡意袭来的渴望。
小妖朵朵自愿帮忙照看释方,于是我和杂毛小道便伸展四肢,也顾不得周围四伏的危机,躺倒在了石床之上,深深呼吸了一口土腥中略带清新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修为之力,与普通人一样的我们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当再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站起来,发现小妖正蹲身守在平躺着的释方身边,而杂毛小道还在旁边呼呼大睡。我走过去,摸了一下释方的额头,发现依然有一些烫,但是呼吸均匀而绵长,绝对不是死人所能够发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么便是一种诡异的情形了中毒了。
这样的毒性倒也少见,没有肥虫子在,我束手无策,四处张望了一番,心中不由得一动:此处据说有仙人出没,而我们的修为顿失似乎也验证了此处的不凡和伟大,而释方大和尚所染之病,也正是在上面与那巨大尸怪搏斗之时得的,不知道此地是否有一些秘籍、宝典或者宗卷什么的,能够提及到治疗的方法,使得释方能够恢复常人姿态?
想到这里,我便返回了之前发现金银珠宝所在的屏风区。这地段正好在“王”字形水池的左侧,我并没有叫醒疲惫欲死的杂毛小道,而是将里面留下来的书帛竹简等能够承载知识的东西给翻出来,仔细辨认。
然而结果让我十分失望,这些里面除了一些分不出价值的国画之外,倒是还有一些书籍之类的东西,不过这些都是用一种楔形文字给写成。通过之前的说法,我得知这些都是些东夷文字,而我对此则是一窍不通,完全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蕴含着什么含义。
我与这些文字干瞪眼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败退了,跑到西区处,将杂毛小道给摇醒来,让他随我而去,分辨一下这些东西,到底是说了个什么内容。
杂毛小道还处于迷迷糊糊的状态,给我揪着耳朵拉到了是石屏风处,瞪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大眼瞪小眼,半天儿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急得我差一点儿就骂娘了。过了好久,他才吭吭哧哧地抬起头来,很无辜地问我:“小毒物,咱能不能换一种文字,这玩意跟‘雅蠛蝶’一样,谁知道啊?”我无奈,知道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他的身上,实在是一件很无稽的事情。
然而我终究还是希望释方能够完好无损地活着出去,毕竟,我们总是要给舍身崖,留一点儿香火的。
默然间,从大殿的东侧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我侧耳听到急忙拉着杂毛小道躲入屏风后,刚刚藏好身,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姐,这个地方,莫非就是东崖子得道成仙前,修葺的东夷殿?”
第四十七章 握手言欢
听到这声音,我和杂毛小道不由得面面相觑,来人竟然是洛飞雨、洛小北两姐妹。
我们原先以为她们被地底罡风吹到了别处去,没想到曲曲折折,竟然没有死,而去又找到了这里来。既然她们都没有死,或许莲竹禅师也并没有死去?想到这里,我们的心中不由得又燃起了希望来。不过洛氏姐妹的来临,也使得我们面临了一场危机,要知道,若论实力,我们并不如名门之后的这姐妹两。
虽然很不甘,不过这便是事实,我们也无需遮掩。
两人说着话语,也不知道为什么,便朝着石制屏风这边走来。洛飞雨也是奇怪,问小北为何径直走到那里?洛小北答,说望气,便觉得那里珠光宝气,定然有好东西,说不定记载中那东夷子流传下来的宝物和典籍,便都堆在那儿呢,既然我们误打误撞,进入了这里,说不得是老天的旨意呢。
这两人越走越近,杂毛小道将右手往我这儿一伸,我知道他在跟我讨剑,也不犹豫,将鬼剑拔出,反过来递给他。
杂毛小道将鬼剑拿在手里,低伏着身子,眼睛中有着闪亮的精光,而嘴角朝上,勾勒出坏坏的笑容。他胸口的本命血玉无效,但是自小打熬的身体和手腕上的剑法却并没有被剥夺,这些与身俱来,或许能够与洛氏姐妹拼搏一番。
想到这里,我也沉下心来,看到西边的小妖朵朵已经将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大和尚拖到了石床后边去藏起,因为失去了妖力,这小狐媚子如同十三四岁的少女一般,力气也不大,累得满头汗水。
我开始数自己的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当我数到第七下的时候,洛飞雨和洛小北已经快要走到屏风处来,她们的话题竟然也转移到了我们的头上:“姐,你说陆左和萧克明那两个混蛋也掉落下深渊,是不是也到了这大殿里来?我看着殿中有这么大的水池,池边还有几具无头尸体,说不定他们也生还了呢?”
洛飞雨叹息,说这两个人倒也是相当有本事的家伙,据内线消息,南方省鹏市,闵魔全军覆没一役,便出现过他们的身影,这样两人成长速度达到可怕程度的家伙,实在不知道,他们以后,会对我们厄德勒,是福是祸……
说着这话,洛飞雨已经走入了最前面的石屏风,当她瞧见了周遭这成堆的金银和玲琅满目的珠宝,纵使身居邪灵教右使高位,也不由得双眼发亮,刚刚想要惊叹一声,突然从角落飞出一道剑光,朝着她的喉咙划来,这剑气势凌厉,毒辣而精准,瞬间就将那些黄白之物的风采,给尽数夺去。
一剑西来,锋芒顿显,志在毙命。
然而这洛飞雨又岂是易与之辈,她既然能御飞剑,自然也是剑中大家,一直收于身后的秀女剑立刻飞射而出,与杂毛小道袭来的鬼剑一绞,两人便战作了一团;眼见两人往旁边跳开,我朝着惊讶万分的洛小北嘿嘿笑,说小妹子,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是不是奇怪我们还没有死啊?
出乎我意料之外,洛小北不但没有跟她姐一样,对我剑拔弩张,反而是巧笑盈盈,说陆左哥,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都能够碰面啊,瞧瞧这里,这么多金银财宝,你们未必能够拿完,不如我们合作,对半分,一起运出去,共同发财,可好?怎么,不愿?要不然四六分,我们四你六,不能再退步了……
这个小姑娘像菜市场斤斤计较的菜贩子,在她姐跟杂毛小道打生打死的这时刻,跟我讨价还价,不由得让我啼笑皆非。我摸了摸鼻子,说小妹儿,貌似你之前在上面,好像是想要我们的命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之前是周林跟你们有仇,我姐的飞剑也在你们手里,现在周林挂球了,我姐飞剑解禁,大家现在又同是天涯沦落人,落难于此,又都想重见天日,活着出去,这样一来,就有了合作的基础,何必在这里打生打死,到时候彼此一堆白骨,留这些仇怨给谁看呢?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洛小北的嘴巴也伶俐,叽叽喳喳说着,对我没有半分敌意,不过我却被这个善变的小姑娘给忽悠得不敢信任她,将刚刚从背包里面摸出来的山寨军刀对准她,说话虽如此,但是我要怎么相信你不会如以前一样,在合作中途,从背后给我们捅刀子呢?
洛小北托着下腮想了一下,眼睛滴溜溜地转,说也是哦,立场为敌对双方的我们,合作基础还是淡薄了一点儿,真难办啊。要不然……我先把初吻押给你?反正看你也不是很讨厌的样子……
这个机灵古怪的女孩儿一副可以商量的样子,结果正在跟杂毛小道拼剑、并且占到上风的洛飞雨,和从西边冲过来的小妖一起气愤地大叫道:“不可以!”
洛飞雨气愤得要命,一边将杂毛小道暴风骤雨一般的进攻击退,一边接着说道:“小北你个猪头,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讲这种话?”洛小北一头雾水,没好气地跟她姐说道:“姐,你真封建啊,刚才我们已经都转了一大圈,实话告诉你,我也没有信心走出这里去,倘若真是这样,说不定我们就永远也走不出去了要是如此,说不定我们就要像杨过和小龙女一样,在这里繁衍子孙……”
听到洛小北说出这种雷人的话语,洛飞雨实在是没脸了,一剑逼退杂毛小道,抽身后退,以手扶额,有一种举起一个写着“我与此人没有半点关系”的牌子,立刻逃离的冲动。
洛小北的话语让我们所有人都啼笑皆非,只有小妖叉着腰表示了反对:“你想得美!即使永远逃不出去,陆左哥哥也不是你的,绝不!”
一番喧闹之后,我静下心来,感觉倘若无路可走,这一番拼斗当真是没有半点儿意义,毕竟我们真的没有仇,也没有拼死一战的必要。中国军人和越南军人国仇家恨,但在老山轮战的间隙还可以以物易物,我们未必没有先辈的风度,于是在杂毛小道的提倡之下,大家彼此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防备,凑到了一起来,说起掉落悬崖之后的际遇。
洛氏姐妹告诉我们,她们跌落到了另外一个深潭之中,那潭中有些银白色的小鱼仔,食肉,差一点儿她们就给吃了,当时她们在黑漆漆的潭边待了好久,后来寒意渐生,最后攀上了四米高的小石柱,找到了一个溶洞,一路顺着走,终于走进了一个石门,然而进来之后,修为尽失,觉得奇怪,便一路而来,最后遇到了我们……
为了不让对方生出各自有异心的感觉,洛飞雨姐妹俩个倒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凶悍,姐姐如同淑女,妹妹好似可爱的小孩儿,而我和杂毛小道自然也尽显绅士风度,从背包里面拿出了潮湿的干粮和能量棒,给饥渴难耐的两人填了腹中。
至于水,大家也没有嫌弃那池子被尸体浸染过的情况,在鉴定无毒之后,纷纷取食。
在生存面前,其他的小讲究,都变成了没有必要的东西。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污染环境,我们还在洛小北的建议下,通力协作,将这池边的几具无头尸体给拖到了一处有风的通道里,往里拉去,然后找到一个深坑,将其丢到里面埋葬。忙完这些,洛飞雨瞧了一下昏迷未醒的释方和尚,不过也没有什么办法,她有些感叹,说周林对于尸体啊毒性之类的,倒是有一些门道,只可惜死了,不然说不得还真能够治好这禅师。
洛飞雨说着,眼睛往杂毛小道那里看去,而杂毛小道则摸了摸发青的下巴,说周林必死,这没商量。
洛小北深以为然,说这种欺师灭祖的二货,死了是活该,她也看不惯不过,道士哥哥,你斩杀那二五仔的那一招好帅,到底是什么啊?能不能把你的剑,拿给我看看?
面对洛小北的殷切期盼,杂毛小道理智地拒绝了。雷罚之上有很多秘密,也有很多底牌,这些都是不能随意给人知晓的。面对杂毛小道的退却,洛小北十分不满意,撅着嘴巴说你这个家伙真是的,人家的剑都给你弄坏了,影子都不见,你也不补偿补偿,哼,不理你!
她说不理就真不理,结果一个多小时后,又屁颠屁颠地跟在杂毛小道身后,问那你真的看过啊?
如此一般琐碎之事,自不必言,我们在大殿之中大概待了两个多小时,彼此都多了一些了解,又过了一会儿,我找到将杂毛小道困扰得烦不胜烦的洛小北,将找寻出路一事,跟她提及。说到离开这里,自称对这儿十分了解的洛小北十分为难,说这里跟那阵法,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只有瞎摸索。
就在这时,小妖突然发声,说都跟她走。
我们不明所以,见到小妖的身影消失在了左边角落的一个通道尽头,不由得紧跟而去,疾行了差不多十五分钟,空气没有之前的沉闷,而且还带着浓重的泥腥味。我走得急,突然感觉到脚下一拌,人飞了起来,滚落在地的时候,居然摸到粗粗的树根,好大一丛。
第四十八章 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虽然失去了修为,但我到底还是有一些平衡感,翻滚几番之后,便又摸着边缘重新站了起来,然后抬头朝着刚才绊倒我的地方看去,竟然是七八根突出地面的树根。
这树根根系发达,生出了许多根须一般的长条,坚韧而充满了生命力,洛小北在后面笑话了我两句,然后附身下来摸了一会儿,不由得惊讶地说道:“桃树?这是桃树的根,这么大,那这株桃树不得跟那望天树有得一比啊?”
桃树的树根?在洛小北大呼小叫的时候,我和杂毛小道也在疑惑。
要知道,桃树属蔷薇科落叶乔木,中型,高度大概都在3至8米左右,这都是正常的,然而当我瞧见这发达的根系,很难想象得到,这树根位于地面之上的高度,究竟有多少。而且更加让人生疑的地方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不知道是地底多少米,到底是什么树的根系,竟然能够深入到了这里?
所有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息,杂毛小道甚至直接认为是幻想,又用“净心神咒符”在自己的眼皮之上过了两道,方才确认那东夷迷幻杀戮阵早已经在悬空浮岛破碎的那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我们此刻所见到的发达根系,想来应该是如假包换,没有虚假。
既是如此,那么反常的应该就是这桃树的根系。想到之前关于桃树精以及桃元的消息,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暗自感觉我们此行所要寻找的目标,在峰回路转之后,竟然又回到了我们的面前来。
这个可能性一旦浮现在了我们的眼前,之前所有的沮丧和疲惫都消失了,我仔细打量身处的环境,这是一个黝黑的通道,周围都是蜂窝状的岩石壁,以及湿润的泥土。小妖应该是感受到了浓郁的植物气息,所以带着我们一路寻来。
虽然走出了很远,不过似乎还是处于那东夷殿的静默范围,故而我们所有人的修为都没有恢复。
古怪的桃树在,然而集聚方圆几里而成的精元却无从找寻,我想起了之前释方和尚诈尸之时出现的桃花獾,想来要找到桃元,我们可能需要找到那个小东西。当我将这个思路说出来之后,所有人都觉得理应如此。
只是那小东西行动如电,而这大殿的通道四通八达,到哪里去找它,这实在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至于对桃元的分配,我们也产生了一些争执,所谓“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这句话实在是某些家伙说出来忽悠别人的无耻话语,什么是有德者,这个真的就是一个伪命题,个个都觉得自己有份,我们想要桃元,洛飞雨、洛小北自然也想要,如何分配,我们这个临时组成的小团体也起了冲突。
洛小北认为杂毛小道将她的青锋宝剑弄丢了,这桃元自然应当补偿给她,然而我们深知桃元对杂毛小道的战力提升,是一个倍数的关系,所以决不放弃。到了最后,我提出了一个方案,那位于大殿中的金银财物,我们都放弃了,而桃元则归杂毛小道所有。
我的话音刚落,洛小北立刻喊成交,然后露出了小狐狸式的微笑,眼睛绽放老龙般的光芒。
钱财乃身外之物,虽然知道中了洛小北的算计,我们也并不计较,毕竟运不出去,什么都是过眼云烟。然而谈好了桃元的归属,但是我们却连这玩意在哪里,依然还是没有什么思路。小妖无聊地看着我们争吵,见我们终于回归到找寻的话题来时,将杂毛小道手中的强光手电夺过来,朝着湿滑的墙壁上照了一下,上面有清晰的爪印子,朝着前方行去。
瞧见小妖的淡定,我们都不由得汗颜,当我们都将精力集中于勾心斗角的时候,这小狐媚子却已经将周遭一切可疑的痕迹,给检查明了了。
在这虽然浅显、但是很清晰的爪印指引下,我们顺着这通道继续前行,途中路过了三个岔路口,都是小妖根据爪印子的深浅和强弱来判断时间。越往前走,周遭的泥土越多,而那些溶洞也开始变得松散,随时都有掉落下来的危险。
我走了一会儿,闭上眼睛,在脑海里面大概地绘制好一边通道的状况,发现我们似乎正绕着一个庞大的圈子在行走,湿气越发地严重了,似乎这里又是一处悬崖跌落的泉水处。
不多时,果真有那水滴从上而下,跌落其间,依旧是内外两层的光线薄膜,将水池内外给分离出来,即使有大股的水花从天而降,然而就是没有半点儿声音传出来,实在是神奇得很。这泉水汇集成潭的地方,直径足足有六七米,偌大的水面上波光粼粼,强光手电打在上面,光线闪动,似乎形成了舞厅射灯的效果,闪闪发亮。
那一直存在、若隐若现的痕迹到了这里,也终于消失不见了,我们几个避开了落下来的水瀑,朝着这水面瞧去,凝目查看许久,却发现在那水面之上,似乎有一张黑布在上方飘浮。
这浸水过后的布匹,如同女人的头发,随波逐流,我们不得不走到跟前来,发现这黑布之上还有一根杆子,将其串起,而上面则描绘着许多符文和图像,怎么看怎么熟悉,我回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尼玛不就是之前杀掉毛乙久那家伙的时候,他所使用的招魂幡么?
这玩意当时被裹携着浸入了寒潭之中,没想到七拐八弯,竟然会在这里出现。
这东西的出现,是不是预示着什么?想到那毛乙久的精魄化身入了黑雾中,裹携着不见踪影,我的心中不由得发寒。而就在此刻,洛飞雨手指着在池水中飘荡沉浮的黑色招魂幡,大声喊道:“看那里,里面裹着的东西,似乎就是桃花獾吧?”
那桃花獾之前将邪灵教等人给引入上面的桃林,洛飞雨自然识得它的真面目,听到这话儿,我们也都走到了潭边来,瞧了过去,但见那在水面沉浮的黑布之中,裹着一个大概的东西,瞧那形状,还真的跟那桃花獾,有着好几分相似之处。
这东西在水中沉浮,如死物一般,早已停止了气息,想到桃花獾之前还将爆发诈尸的释方大和尚震慑得不敢动弹,此刻却已经陷入死亡,我们不由得都胆寒,知道那潭中舒卷曲折的黑色布条,应该是有一些门道,不然也不会将那桃花獾给生生闷死。
紧紧握着手中的鬼剑,杂毛小道咽了一口唾沫,说好事多磨,可是却不是这般样子,这招魂幡一般的东西,到底是在怎么回事,是这殿中的布置,还是其他的原因?
杂毛小道未曾相识,然而洛飞雨、洛小北对于毛乙久的招魂幡都还算是比较熟悉,于是洛飞雨便捉住了洛小北,追问起细节问题。毛乙久当时确实是被我击杀的,不过半边的胳膊却是给洛小北卸掉的,对同门教友下得如此狠手,洛小北自然也是能瞒便瞒,支支吾吾半天,却也不肯将实话说出来,只是说毛乙久那个家伙本事太差,结果最后不敌陆左,死有余辜……
洛小北在这边大放厥词,然而有一股如怨如慕的声音,竟然从地底之下传出了声音来:“你这个平胸妹,竟然还有脸在此胡说,倘若我真的那般死了,这辈子都刷脱不了这名声……”
洛小北是一个极为耳尖的小妞儿,一听到“平胸妹”三个字,立刻就炸毛了,像一个小炮仗一样放声大吼道:“尼玛平胸妹,你他妈全家都平胸,是哪个家伙在这里鬼鬼祟祟地说话,有本事报上大名来,然后等着受死!”
“报上大名?嘿嘿,我毛乙久今天便让你们死个痛快,方知到这世间永远都有真相存在!”
这话音一落,潭中的招魂幡一卷,竟然勾勒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形来,咧嘴一笑,一口的白牙。洛飞雨一阵激灵,激动地朝前跨了一步,高声叫毛师傅,是你么,毛师傅?那黑色的人形飘忽不定,不过还是答应了,说是的,右使,是我,我就是毛乙久,那个“死有余辜”的家伙。
洛飞雨激动地叫道:“毛师傅,真的是你啊?太好了,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到底发生了生命事情?”
“什么事情?右使,这就要问问你的宝贝妹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昨夜哄骗我,说让我配合着演一场戏,结果戏入一半,你的宝贝妹妹居然入了戏,不出来,反而协助着你旁边的那个小贼,将我给杀害,倘若不是我师父传给我的这招魂幡有我的精元在,我早就魂归地府,呜呼哀哉了。”
“竟然是这样?”洛飞雨顿时一阵无语,瞧着倒提这桃花獾松茸尾巴的那黑影,语塞,半天没有说话,而那黑影的恨意更浓,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恨,但是我无需旁人给我主持公道,既然我能够有缘至此,那边是上苍对我的眷顾,让我大仇得报,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包括你,我亲爱的右使大人,我会将你的大咪咪捏爆,让你们在无限的痛苦中,获得永生!哈哈……”
一阵猥琐而恣意的笑声中,黑影朝着身无修为的我们,缓慢飘来。
第四十九章 毛鬼逞凶,小妖释疑
化身为鬼之后的毛乙久,实力似乎比生前还要恐怖,然而我却并没有太多的恐惧之心。要知道,这潭中潭外,有一层虹膜光线,便是它将我们的修为隔绝,之前在水池中追逐我们的那些无头尸体生龙活虎,然而一上得池中而来,却也都失去生机,想来毛乙久也逃脱不了大阵的静默。
然而我看着毛乙久裹着那描绘得有符文的黑色招魂幡,不断啃咬着桃花獾的血肉,缓步飘来时,却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平稳地度过那层光膜。
这情况无疑让我们全部都震撼住了,本来脸上还带着笑容的杂毛小道一边后退,一边诧异地大叫:“这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不受这法阵的影响?”
瞧见这毛乙久气势汹汹而来,洛飞雨和洛小北都朝着后方迂回而走,不敢力敌,毛乙久嘿嘿地笑,似乎十分畅意:“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洛小北,倘若不是你将我害死,我怎么会知道此地居然镇压这一头东夷巨魔,周林那小子之所以急冲冲而来,除了因为这两个小子的缘故之外,竟然是想要借助那巨魔的力量,变得更强……只可惜,我误打误撞,竟然成为了释放这头巨魔的钥匙身为钥匙,自然可以在法阵中来回行走而无碍,这里面的玄妙,岂是你们所能够理解的?”
听到黑黢黢的幽魂毛乙久说出这话儿,我们便知道翻不了牌了,于是扭身朝着来路,一阵疾跑,而在最前面、跑得最利索的,竟然是洛小北。对于将毛乙久陷害致死一事,此女心中本来就有些忐忑,知道那老矮子定然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溜得最早。
然而她跑得再快,终究还是逃不过毛乙久的眼睛,但见那老矮子将手中旗幡一抖,立刻有一阵黑雾朝着前方涌去,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洛小北的脚下,如水中的绿草,将她的脚踝缠住,不得动弹。
我发现,虽然毛乙久声称自己是钥匙,不受这法阵管辖,然而那黑雾越往里走,却越淡薄,显然他所说的这话儿也有些托大,倘若我们能够逃回之前所在的大殿之中,或者哪怕是脚下为地砖的甬道内,只怕毛乙久都不会如此刻一般,无所敌手。
值此危急时刻,大家也不再分出小团体和固有私怨,杂毛小道扬起手中鬼剑,冲到洛小北的身边一划,那鬼剑虽然被屏蔽灵力,但是物理特性和自身俱来的剑意却还是能将这些幻化的缠人水草给根根斩断。洛小北这个小妞的脚法却也是名家传授,当下一个闪身,便挣脱了束缚,继续朝前跑动,然而毛乙久最恨的并不是将他亲手结果的我,而是在背后捅刀子的同行者,故而身形一闪,人便到达了洛小北的前方,招魂幡一抖,将退路给拦住了。
大概是因为生前死得憋屈,毛乙久虽然鬼形恐怖,但此刻的话儿却未免有些多,嘴角勾笑,指着洛小北肆意奚落道:“洛小北,平胸妹,当年我是你外公引荐入教,一直对王老的知遇之恩,心怀感激,所以圣女的话儿也一直给份面子,即使她后来嫁了人,我也是多有照顾,却不曾想死于你手,世事多艰,我也无话可说,倘若你能够跪在地上,给我磕三个响头认错,说不定我会看在王老的面子上,饶过你呢?你可愿意一试?”
瞧见这已经化鬼的死矮子如此调戏自己,洛小北银牙一咬,不由得破口大骂:“毛乙久你这个死矮子,我忍你很久了,人家只不过是还没有发育而已,你这个老流氓至于老挂在嘴上么?实话告诉你,你死就是死在这嘴巴皮上面,想要本姑娘给你磕头下跪……除非你自绝于人民!”
洛小北的话语总是有闪光之点,比如这句“自绝于人民”,我们被毛乙久被缓缓逼退,就在准备拼死一搏的时候,洛飞雨突然二话不说,朝着水潭那边跑去。
洛飞雨奇怪的动作使得所有人的脑子一清,对啊,这大阵能够阻隔修为,但那只是在这层光膜之内,倘若我们冲到了潭水里,我们也能够超出了东夷殿的规则之外,恢复了修为,而在那时,我们这些在江湖中也算是有些名号的修行者,未必会怕毛乙久这个刚刚成为死鬼一只的家伙啊?
逆向思维,这便是逆向思维,既然毛乙久堵住了这边,那么我们便将它的后路给堵住,看看到底谁能够耗得过谁!
然而对于自己的弱点,毛乙久自然比我们更加清楚,他瞧见洛飞雨在短暂的时间内就想通了此节,顿时一声怪叫,将手中旗幡一抖,从那水池立刻出现了两条水桶般粗细的旋转水柱来,这水柱便如同龙吸水,离开水面四五米,蔚然成势,接着一阵急速旋转,朝着离水潭最近的洛飞雨和杂毛小道激射而来。那水龙来势汹汹,洛飞雨换了两次方向,都避脱不得,结果唯有双手抱头,给水柱重重击打,身子便腾空而起,划空五六米,最后重重地砸落在了地上来。
倏洛飞雨手中飞出两道铁蒺藜,钉在了岩顶,那丝线将她的身子给拉住,这才没有被摔伤,然而跟在她后面甩过来的杂毛小道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背部着地,张嘴就是一口吐出,哇哇哇,黑色的血块吐满了胸襟之前。
“有魔气!”洛飞雨将自己的身子拉得站直,往湿漉漉的胸口一抹,有一股黏稠不散的气息在上面盘旋萦绕,毛乙久的身影又不见了踪影,然而那让人心冷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传来:“解决了你们之后,很快我就能够融合东夷巨魔的力量,重新铸就人形,到了那个时候,洛小北,我要将你母亲都灭了,以解我心头只恨!”
“你敢!”洛小北朝着空中大喊,那周边都是黑色雾气萦绕,她有些气急败坏,大声说道:“小佛爷倘若知道是你杀了我和姐姐,只怕是放不过你的!”
“是么?或许他知道你和洛飞雨死了,说不定心里面反而暗爽呢?要知道,如果失去了你姐姐,你外公留下来的那些旧党就没有了主心骨,到时候小佛爷的意志将能够得到更加准确的体现和执行力,如果从这一点出发,我相信,小佛爷就不会怪我;退一万步说,倘若他为了做戏给旁人看而追杀于我,那又如何?我未必会怕那个畏首畏尾的家伙么?”
魔气贯体的毛乙久显得意气风发,有一种小觑天下英雄的心态,瞧着过来搀扶杂毛小道的我,以及周遭这几个如案板上肥肉的家伙,即使是鬼,他也仍然觉得无比的惬意,缓缓说道:“这是我近五十多年来,最为开心的一天,所有的权威都被颠覆,我有力量成为此刻的神,你们所有人的性命都掌控在我的手上,我要你们生便生,要你们死便死,你们倘若想活,便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我……哈哈,怎么呀,求我吧?”
我们都没有搭话,有人握紧了手中的剑,有人握紧了拳头,静静看着周遭的黑雾翻卷,查探着毛乙久到底会在哪里出现。
没人敢妄动,因为我们深深地体会到,失去修为的我们,还真的不足矣撼动这头恶鬼。
世间不是没有奇迹,只是在实力不对等的时候,期待奇迹,只是痴心妄想。
这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小矮子,你所谓的能够作为钥匙一般地穿越两地,应该是你拥有了桃元的缘故吧?这地上有一株桃树,不知道存活了多少载,根系甚至深入到了这东夷殿中,与这大阵融为了一体,它即是阵,阵即是它,两者无挂无碍,后来这桃树集聚了方圆数十里的精元,诞生出了一团灵天秀地的精元,倘若这精元得见月华,自己悟了那大道法则,或许数十年之后,还有成就妖身的果位,因为先天强大,它必定是一个十分厉害的妖精只可惜,它现在落在了你的手上,而成为了你在此处施法的钥匙,我猜得对么?”
听到这声音虽然稚嫩,但是却一板一眼地叙述推理起来,毛乙久的身影出现在了水潭边缘,眼神阴霾地瞧着靠在泥壁上的那个少女,声音像是摩擦的砂轮:“谁告诉你的?”
小妖从甬道的泥壁上摸出一条根须来,平淡地说道:“是它告诉我的,桃树说它实在听不下你的谎言了,一个捡了狗屎运的孤魂野鬼,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被小妖无情地揭穿自己的脸皮,毛乙久黑色的脸上不断扭曲,鼻子里竟然喷出了两股白雾,厉声大叫道:“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我现在已经能够主宰所有的人的命运了,包括你!不废话了,也不玩弄你们恐惧的心情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归西,让你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毛乙久将手中的招魂幡高高举起,一股恐怖的气息席卷天地,然而就在这狂风猎猎之时,小妖却噗嗤笑了:“小鬼头,在你的眼里,我们是绵羊;可是你在我眼里,还真的是稚嫩啊?你终究还是没有明白,现在谁的意志,管用桃树啊桃树,你告诉我,他能够成功么?”
第五十章 雷罚,飞腾吧
“不能!”
空间中传来了一股不屈的意志,这意志并不是以人类的语言来表达的,然而我们却能够听到分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生命对自由的向往,倘若此遭就要沉沦,无外乎鱼死网破!
在那股意志在空间中蔓延开来的时候,我们便感知到了一股莫名的感伤,那是对朋友逝去的痛苦,也是对仇敌的愤恨,狂风将毛乙久的衣袂吹起,那招魂幡上的恶灵已经包围天地,然而他在这关键时刻,却突然一声惊悸的大叫,打破了这地狱一般的恐怖。
我们都给吹翻在了地,正咬着要抵抗呢,便见到毛乙久的腹中突然生出了一道桃红色的光芒,那道红光像一道风圈,将毛乙久腹中的黑雾驱散。毛乙久大声蓄力,吞吐间,似乎想要将这红光给压制住,两者在相互角力,洛飞雨见有机可乘,低伏身子,便朝着水潭间扑去。
然而即使是在与那一团桃红色光芒拼斗之时,毛乙久依然能够关注到我们这边,那旗幡一摇,又一道龙吸水横空而来,朝着洛飞雨击打而去。
时间就在一瞬间,洛飞雨刚刚一起步,人就被击飞回返,进退不得。
我们在距离水潭十几步的路上被拦住,毛乙久痛得弯下了腰,然而上半身的身形却越加稳固,他将一直抓着的桃花獾尸体往地上一掼,砸出一大堆血沫子来,然后从口中发出“吼、吼”的嘶嚎,我们都不敢靠近,然而小妖却嘻嘻笑道:“终于明白消化不良是什么感觉了吧?即使你已经炼化了桃元,但是你可曾明白,它并不是你想炼化就炼化的?”
小妖打了一个手指,那桃红色光芒陡然大耀,竟然从毛乙久的小腹中分出一大部分来,凝结如球,篮球一般大小,轻飘飘地朝着前方飞来。
旁人还不解其意,小妖却已经朝着杂毛小道招呼了:“杂毛叔叔,我已经跟桃树商量好了,将桃元注入雷罚之上,融合碎裂之后的桃木剑;完了之后,你将面前这个恶鬼给斩杀当场,给桃元,以及它的小伙伴桃花獾报仇,快,时不待我!”
听到小妖的一声招呼,杂毛小道顿时就是一阵激动,连忙把他已经快要放弃了的雷罚从背后拿到手上,然后挽了一个剑花,朝着前方挥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便与其沟通联络妥当,那桃红色的光球一经出现,便朝着我们这边射来,而雷罚一出,便如同吸铁石一样,将其深深吸引。嗖的一声,那光球便融到了雷罚之上,然后竟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一阵爆豆儿响声,剑上的那些凝固精血纷纷剥落,一股沁人心扉的桃花香气立刻从上面蔓延开来,似乎有桃花绽放,朵朵如莲,我听到了雷罚在欢快地鸣唱,它也在为重生而欢呼铮!声如龙吟,直指九天之上。
瞧见这一幕,毛乙久顿时一声厉喝,这凄厉的鬼叫声声入耳。
我顿时感觉眼前鬼影重重,心中不由得一阵惊慌,杂毛小道这雷罚经过桃元融体,然而却并没有能够立刻完好如初,凡事都是需要一个过程,而我们并不知道这过程大概需要多久,倘若时间长一些,只怕当雷罚功成之日,我们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果然,毛乙久在桃元离体之后,身形再次凝结成形,不过似乎颜色也变得浅薄了许多,他这回不摇幡了,直接提着旗幡冲了上来,朝着最前面的杂毛小道挥去。
杂毛小道雷罚功成在即,并不与这个家伙硬碰硬,连忙抽身后退。然而他想退,却躲不开,身子被那一扇大旗给拍中,那沾了水的黑布被运足了劲儿,如同棍子一般,杂毛小道给击中,人便朝着空中腾飞而起,我看到他整个人都被拍得疼痛万分,眼泪水飚飞,却死死护住了手中的雷罚,不让其受到干扰,眼看着人就要跌落地上,结果一道黑影窜出,竟然将他给接住了。
两人相触,杂毛小道到底受到了巨大的力量,也没有稳住,化作了滚地的葫芦,滚到了一团来。托着他的正是之前被水龙抛飞的洛飞雨,两人在地上翻滚,为了拖延时间,我只有硬着头皮顶上,从侧面进攻,与毛乙久相搏。
螳臂挡车,不过我这个螳螂倒也没有那送死的心态,毕竟对于毛乙久来说,我可是他的杀身仇人。
关于厉鬼,有这么一个说法,那就是无论它死后有多么凶悍,但是对于亲手杀害自己的家伙,却始终存在着一种难以言及的敬畏之心,这是关于死亡的恐惧,以及人性未泯的印记,很多厉鬼会害许许多多无辜的人,却不敢动凶手一分一毫,也不敢回到当日的凶杀现场,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个道理对于毛乙久来说,却仅仅只是一个需要克服的小缺憾,他很快就将恐惧的心态给扭转过来,双目之中散发着诡异的凶光,将招魂幡化作了棍子,朝着我戳来。
我朝着旁边一闪,感觉虽然毛乙久对我依然凶悍,不过动作似乎比对旁人要慢上一线,知道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对死亡的恐惧,即使此刻身作鬼魂。如此我与毛乙久又纠缠了几个回合,洛小北此时也来了性子,摇着手上的铃铛,从后方牵制毛乙久,利用他对自己的仇恨,吸引火力。
然而人和鬼,一个是实体,一个是毫无质量的灵体,到底敏捷和速度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很快我就中了一脚,胸口剧痛,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一般,大声喊叫着,朝着旁边倒去。
毛乙久冲上前来补刀,想要将我先结果了,再去对付其余众人,这时洛小北却咬着牙冲上了前来,她手上有两张符箓,然而在这环境中却是一点儿灵力都没有,不过她依旧还是将其燃烧起来,朝着毛乙久的身上贴去。
那符箓的火焰微小,似乎一不小心就要灭掉,然而一沾在毛乙久身上,却将其身上的黑雾点燃了,虽然只有一点火星,但是却也足够将其注意力转移。
毛乙久朝着洛小北扑去,倏然间就将这个小丫头给扑倒在地上,摸着嘴上的獠牙,他欣然笑了,古怪的口涎将坠未坠:“多么鲜美的人肉啊,吃了你,多少也能够补偿一些我的损失,之后再将其余人给吃掉,我看你们到底怎么翻天?”
他张开大嘴,朝着洛小北头颅啃去,那个女孩子吓得仓惶大叫:“姐,姐,救我啊,姐!”
一柄秀女剑出现在了毛乙久咧开的嘴巴前,洛飞雨借助着手上的蛛丝,虽然没有修为,但还是飞速赶到了洛小北身前。这秀女剑的剑质特殊,性能虽然已被压制,却还是能够感知灵体,所以并没有被毛乙久穿过,而是将他的嘴巴阻挡,咬不得身下的那个玲珑小美女。
美食当前却不得亲近,这种愤怒我所能够理解的,毛乙久的手一挥,朝着洛飞雨抓去,那个女子身子往旁侧一躲,却不曾想到这手竟在陡然间长了几尺,刷的一下,将洛飞雨的左胳膊抓下几道血印子,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洛飞雨将秀女剑捅到毛乙久的口腔之中,然而一来凡人的力量并不足以与这厉鬼抗衡,二来即使那秀女剑将毛乙久的头颅捅穿,却也没用,须知这鬼便是鬼,倘若你不用手段制服于它,便是将其斩成万千碎块,它依旧还是身形一抖,恢复原样。
正因为如此,洛飞雨拼得一身是伤,也并没有伤及毛乙久分毫,反倒是让这头厉鬼喋喋不休地笑个不停,将那美女身上飞溅出来的鲜血舔舐干净,再次俯下身来,准备将洛小北给啃食。
我冲了上去,结果给再次扫飞,背部重重地砸在墙上,筋骨松散,又是一口老血喷出。
然而即使战得如此混乱,那毛乙久依然小心掌控着场面,不让我们有谁能够有靠近那潭水的机会,但凡有人朝向那边,便是一道水龙飞出,将我们给击打飞去。
我和洛飞雨都受了伤,杂毛小道滚落一旁,小妖就小女孩一个,靠在墙壁上无法帮助,毛乙久哈哈笑,说你们等着吧,封印已经被解开了,要不要我将那东夷巨魔唤出来给你们瞧瞧,免得死而有憾,到了幽府,反而怨恨不平?
他话儿虽是这么说,然而大嘴已经张开,朝着被扑倒在地的洛小北咬去,而洛小北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竟然大声喊道:“碗掉了、脑袋大个疤,反正老娘有先见之明,进来就将初吻给送出去了虽然只是人工呼吸,也不算遗憾……啊、妈呀!”
她想要表现得跟电视上的抗战女英雄一样不屈,然而临了还是恐惧了,歇斯底里地叫唤起来,然而就在这时,凭空一声惊雷,俯身朝下咬来的毛乙久脑袋突然被一把利剑刺破,倏然间黑雾炸开,无数怨灵的哀嚎声响起,那剑如有灵性一般回转,将再次凝结头颅又是一阵搅动。
“怎么回事?”毛乙久不甘地高声喊道:“这尼玛飞剑是怎么来的?”
“哦,抱歉,这剑是我家的,飞剑初成,且拿你祭奠!”一个道人嘴角含笑,缓步走来。
第五十一章 巨魔苏醒
杂毛小道缓步走来,右手呈剑指,竖直朝上,像发摩斯电报一样不停颤抖,而那柄血衣褪尽的雷罚竟然在空中腾飞起来,虽然依旧摇摆不定,略微颤抖,然而这样一柄剑能够飞起来,显然除了桃元的缘故之外,他之前所研究的飞剑也有了一定的成效,至如今,终于厚积薄发,成就了飞剑之威。
因为融入了桃元,所以雷罚能够在这空间中自由发挥,不过因为并不熟练的关系,在将毛乙久的头颅戳破了两回之后,那雷击桃木剑竟然摇摇晃晃,跌落了下来。
杂毛小道正得意洋洋地准备将毛乙久一剑捅死,结果这雷罚在骤然发威之后,全无功效,这小子脸上的表情当时立刻变得十分古怪,仿佛被人当众脱了裤子一样无助。
那毛乙久瞧见杂毛小道一击落空,不由得狂声大笑:“天助我也,装波伊,被雷劈了吧?”
他没有再废话,裹着黑烟就朝着这边冲来,眼看那招魂幡就要戳到了杂毛小道的脑袋,突然从旁杀出一道黑影,洛飞雨用秀女剑架住了毛乙久的这一戳,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不会御剑,耍什么威风啊?”
杂毛小道趁着这功夫,屁颠屁颠地跑向掉落在地的雷罚,口中郁闷地说道:“我以为并不难,哪知道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杂毛小道的话语让洛飞雨一阵气苦,她已经被毛乙久给压到了地面上,拼力挣扎,大声叫道:“这世间的御剑之法,莫不是汇集了先人的无上智慧和精力,倘若真的有那么简单,这世界上的御剑者岂不就是满地如走狗了?”杂毛小道俯身去捡雷罚,哪知毛乙久施法,那雷罚被一股力道,朝着水潭那边拖拽而去,他走两步,水龙击来,人便飞起。
瞧见我们翻身的希望就这般消失,洛飞雨也顾不得门第之别,开始大声地将御剑心诀教予:“手心朝下,意守丹田。开气海、命门,旋转吸入阴气汇于丹田。气顺任、督两脉上行汇于大椎穴,于右肩井穴入掌心,气满鼓支,掌起平胸。五指下垂,气贯入指,十指内扣、回拉,手丝为一……”
杂毛小道却也是领悟高强,随着洛飞雨的娓娓道来,他翻身而起,将手指再次如剑勾出,那被黑气裹胁着的雷罚一声鸣动,便是这么微微一震,黑气立即溃散,那雷罚回转,刷的一声,再次朝着毛乙久刺来。
毛乙久被飞剑盯上,人便分了神,而洛飞雨则更加快速地念道:“……五藏六府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精之案为眼,骨之精为瞳子,筋之精为黑眼,血之精力络,其案气之精为白眼……”
她念的诀文,乃是一流的御剑之术,杂毛小道却也是现学现卖,将雷罚运回,再次戳向毛乙久。我们几个旁人在远远一侧看着,见那剑光雷意流动如虹,却也不敢上前,唯恐被伤及自身,杂毛小道将毛乙久给戳穿数十道,却也并没有激发雷意,只是将此恶鬼弄得施展不得恶行,便问出口在哪里?
毛乙久被杂毛小道这半调子的御剑雷罚压制得有些着急上火,瞧见他又弄出这一副审问的架势,不由得摇身一变,恶声连连道:“你这杂毛道士,虽然让你夺了桃元,但是我却未必受困于你,我打不得,还跑不得么?”
他瞧见杂毛小道雷罚在手,威势凛然,也起了怯意,将身化做了黑雾,朝着水潭那边飘去。
然而他想走,却还需得看一看杂毛小道的意见这老兄见这厉鬼想逃,也收起了偷师的心思,伸手一招,将雷罚抓在手中,然后单腿跨前如箭步,往前一剑斩出。这手心紧握剑柄,雷罚在手,一道剑意透体而出,朝着前方的虚无斩去,倏然间,毛乙久出现在了潭边四五米处,背部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疤,劲气翻涌,狰狞如蜈蚣,有蓝色的电芒在上面闪耀着。
在洛飞雨、洛小北诧异的目光中,杂毛小道快步冲上前去,一剑将毛乙久钉在了地上,嘿然笑道:“我说你跑不了,你便跑不了,现在看看,我倒是没有说假话吧?”
毛乙久趴在地上,被反钉着,忍着剧痛翻转过来,他本来可以散乱重组的灵体此刻被雷罚所破,此刻给牢牢钉在剑上,动弹不得,便将手中那招魂幡舞动,想要将杂毛小道砸翻在地。这黑色的招魂幡想来也是一件厉害的法器,不过终究还是受限于这大阵的关系,故而一直以来都只能作为一根棍子般,用来敲闷棍,杂毛小道并不惧怕,一闪身,又将这招魂幡给踩在地上,然后沉声说道:“毛乙久,想要活命,便将出路告知我们,不然……”
毛乙久听到此话,不由得笑岔了气,厉声说道:“我都已经成鬼了,还会怕你的威胁?”
杂毛小道自知失言,转而威胁道:“魂飞魄散你也不怕?”
毛乙久双手抓住雷罚,厉声叫道:“好剑,好剑!能够死在这样的剑下,也不枉我老毛来这世间一遭。实话告诉诸位,我已经将东崖子镇压的那头巨魔给释放出来了,即使我没有将你们给杀了,你们也活不长久,我便纵是烟消云散,有你们这些大人物作陪,我却也不寂寞,哈哈,哈哈……”
他狂声叫唤着,那灵体一收一缩,居然在开始蓄积力量,我吓得高声喊小心,而就在那一刻,一声铺天盖地的雷鸣响起砰!这声音将整个巷道给响彻,我们的耳朵被震得嗡嗡直响,巨大的冲击波将我吹得滚倒在地上,翻了好几个圈,撞得鼻青脸肿,眼冒金星。
躺在地上,我的额头有些火辣辣的,我一摸,磕破了,有些血,我站起来,看到杂毛小道手持着雷罚,竖立着,然后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而在他的身前一米处,那招魂幡已然破碎,许多裹水的碎布在空中飘扬着,星星点点,至于毛乙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从地上爬起来,脑壳昏昏沉沉,朝着杂毛小道小跑过去,口中还问有没有事?
杂毛小道回过头来,他留得长长的头发被巨大的风压吹得凌乱,路边乞丐一般,人反倒是没有什么事情。我见这家伙有些发愣,走上前去挠他的头,结果发现他的耳朵处,竟然流下了两道血痕,吓得我朝着他大声喊叫。杂毛小道木然地将雷罚收起,然后环顾了一圈周围的同伴,伸出右手尾指,往耳朵里掏弄一番,挖出一大块带着鲜血的耳屎来,淡淡说道:“幸亏耳屎比较多,缓冲足够,不然这一次真的遭殃了!”
他的话语气得我半死,我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结果这家伙根本就没撑住,啪的一下摔倒在地,哎哟哟地直叫唤,竟然是也有些脱了力。
洛飞雨和洛小北围了上来,忙问毛乙久怎么了?杂毛小道在我的搀扶之下爬起来,摸着鼻子说你们没见着么?那老鬼还没等我动手就自爆了,结果魂飞魄散,真的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对付自己都不眨眼睛。我问那家伙临死前说的话语,作不作得准?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个应该不会骗我们,七八成吧……
这话说得我们一阵激灵,说实话,经过这连番大战,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再不能出去,留下来面对那个劳什子东夷巨魔,只怕真的就要埋骨此处了。我瞧了一眼这边的潭水,心念一动,说这天下水道,都是彼此通连的,不如我们顺着这水道下去,说不定能够重回地面呢?
洛飞雨瞥了我一眼,说果然,你们还真的有水下行走的装备啊?
我点头,也不肯多言,杂毛小道头疼,说话虽如此,但倘若我们顺着这里往下走,说不定一直往下,深入地脉中,又或者直接就是地缝,过不得人,又或者高低落差,直接摔死……总之不会是这么顺利的。我急了,说倘若真的这么多顾忌,难不成留下来等死不成?
话说到了这里,便没有太多争执了,当下我们几人在此商议,决定立即返回大殿,去将被困在石床之上的释方大和尚给背过来,然后我们先下水,慢慢摸清水道,试图找到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
此话一谈定,我们匆匆返回,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再次回到了大殿中,那里依旧宁静,鲛人油灯安静燃烧,走到石床旁边,却见到那大和尚居然睁开了眼睛来。
瞧他眼神清明,我们不由得都十分高兴,问明病情,得知连连噩梦,最后在睡梦中战胜自我,终于醒来,杂毛小道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发觉无碍,于是将其松绑,将余后的事情说明,与此同时,洛氏姐妹则在将石屏风之后,捡些重要的金银珠宝、珍贵书简,装入随身包囊之中,正挑得遗憾,突然从左侧的通道中,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嗷呜……
来、来了么?
第五十二章 深潭变 为@公孙涟漪 加更
这声音苍凉而高远,有一种直指灵魂深处的恐怖,正望着那一箱箱金银叹息的洛小北一声大叫,抱着她姐发抖:“来,来了么?”这孩子之前也是一个跳脱的性子,只可惜刚才毛乙久的凶悍杀招,将她颇为自豪的胆气给吓破,真正沉下心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以前所想的那般无畏,对于这个世界还是有些眷恋,终究做不得慷慨赴死的壮烈,于是就变回了普通小女孩的心态来。
杂毛小道竖着耳朵听,然后打着手势,说声音是从左边来的,我们需得朝着右边行去。
事实上我们一开始也是打算从右边遇到毛乙久的那个地方水遁,为何?要知道裹挟着毛乙久恶魄的黑色招魂幡便是在那桃林前的水潭跌落沉下,后来毛乙久出现在这地底,说明上下终究还是有一条水道相通,既然如此,多少也算是一个方向,所以在之前的商议中,我们已经确定了下来,当下也顾不得太多,我翻身跳下石床,朝着正在石屏风之后的洛氏姐妹大喊:“走,快走!”
洛小北身上挂得琳琅满目的珠宝,见我冲上前来,立刻从归拢的一堆珠宝里挑出几串东珠和玉佩,朝着我的脖子上面挂来,口中还嚷嚷道:“陆左,帮我带着,一会回去之后,我们五五分成!”
我手提鬼剑,左手摸了一把这些珠宝,除了珍贵之外,并没有什么法器的符文,不由觉得奇怪,说二小姐,你从小养尊处优,按理说这种身外之物,应该并不会挂记在心头,为何要像个市井小民一样,人死财留啊?
洛小北将自己的罩衣取下,扎了一个大包裹,一边往里面装,一边不屑说道:“地主家里也没有余粮啊!怪只怪小佛爷那家伙跟共济会的老外闹翻了,弄得现在厄德勒经济紧张,本姑娘的生活费都已经停发多日了。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痛,快点帮忙装……”
我匆匆瞥了一眼,发现洛小北虽然话儿是这么说,但是她往那布兜里面所装的,大都是一些刻得有东夷古文和符文的玉简、符器,至于那些珠宝,倒是为了掩饰这些而随意拿取的。
我知道面前的这个小女人,不但是一个容貌清纯的小美女,还是一个小狐狸,心思诡异得很,像我这样的正常青年,根本就无法理解她那小脑袋里面,究竟在打着什么鬼主意,所以也没有理会她,只是说赶紧走,迟了休怪我们不等你……
说完这话,我回过身来去搀扶大病初愈的释方,不过这大和尚似乎还是比较在乎面子,拒绝了我的帮助,跟在杂毛小道身后行走。
我们在通道里走了两三分钟,见洛氏姐妹没有跟上来,我捅了捅杂毛小道的胳膊,说老萧,邪灵教与我们,势不两立,既然你的雷罚能够在这里面使用,不如直接将这姐妹俩给留在这里,免得出去了诸多祸害,你觉得呢?
一直在疾走的杂毛小道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看着我,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我被他瞧得发毛,说嘿,啥情况?
杂毛小道不由得摇摇头,说小毒物,别这样,在外面先不提,在这里她们就是两个弱女子,我们刚刚与之达成了合作协议,现在又要暗算于她们,这样子,于情于理都不是很好……
我嗤之以鼻,说你正人君子,说不定别人却在后面谋划你呢。
杂毛小道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深邃,瞳孔收缩,好一会儿才说道:“小毒物,红尘炼心,有时候捷径确实有,但那是魔道,走了你这一辈子心灵未必会安静,最后反而害了自己。我们修行,一修身,二修心,唯有心无挂碍,坦坦荡荡,方能够得以触摸天道,明白这世间至理,你可明白?”
瞧见他执着的眼神,我没有再坚持了,点点头,说晓得,快点走吧。
整个过程释方一直在旁边默然不语,不过当我起身离开的时候,发现他看向杂毛小道的眼神充满肯定。我们又赶着路,洛氏姐妹终于赶了上来,不知道是心理因素还是别的什么东西,我感觉洛小北看向我的那一霎那,颇有一些凶狠,看得我怪不自在的。
身后有那吼声,隐隐约约,不知西东,我们的脚步都快了好多,一路上我颇为担心幼小的小妖和中毒初愈的释方和尚,所幸前者精神奕奕,后者又是个毅力帝,故而很快我们又重回到了之前毛乙久出现的寒潭中。
我们知道这东夷殿中,定然有着许多的秘密,也有密布的通道和出口,不过此刻为了逃命,我们也没有了四处查探的心思,匆匆赶到刚才与毛乙久拼斗的地方,便想着从深潭中下去,然而当我们陆续走到之前那处黑黢黢的地方,却并没有见到任何水潭。
空气中依旧还有着潮湿的气息,但是之前的潭面却完全被一个湿滑的三级圆形台面所占据。
在那台面之上,有一根一人环抱的石柱,四米多高,模样有点儿像是天安门边的那根华表,不过似乎更加古朴一些,周遭也雕刻着许多鱼和海兽,并不是很像,但是看上去,却能够在脑海中跃然出现。
在这石台之前,我们纷纷止步,前后不过一小时的时间,偌大的水潭就不见了,却出现了这么一个玩意,一开始我还有些怀疑是不是慌乱之下,杂毛小道走错了路,然而当我回头瞧了一下地上那些黑色的碎布,便知道错的不是我们,而是因为此处在我们走了之后,发生了不为人知的变化。
瞧着这留着水渍的石台,我们缓步后退,心中不由得一阵发苦。
这样的台子,不是祭坛,就是别的什么宗教建筑,此刻陡然出现于此处,难道我们费尽心机,千逃万逃,却最终还是自投罗网,跑到了那解封了的巨魔身前来?那么之前传来的那些嚎叫,又是什么东西呢?
正想着,从对面转角处突然蹿出来三道黑色身影,朝着我们这边扑来。
所有人都在全神戒备,瞧见这身影袭来,立刻散开,各执刀剑,以杂毛小道为首,当前一步出剑刺去。这出剑首重扭腰,杂毛小道腰扭成了麻花,那三道黑影顿时鲜血飚射,中途跌落,我深呼吸,感觉到那大阵的规则蔓延,依然封锁着我们身上的修为,唯有咬着牙,硬凭着一身蛮力,抖剑刺去。
那三道黑影子倒也敏捷,拼了几记之后,朝着黑暗中闪落而去,就这瞬间我瞧得真切,这些家伙,竟然都是些直立行走的野狼。那些神秘的野狼竟然也会在此处,让我们不由得一阵惊讶,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杂毛小道一剑在手,当真也不讲究什么低调,腾身便上了那石台,一脚踏上,那黑暗中的野狼立刻飞来一个,被他大吼一声,将雷罚从斜刺出,捅进了那野狼的小腹当中。
一剑得手,那野狼哀嚎,挥爪而来,却被避开去,又有两道黑影扑来,皆被杂毛小道闪开,那雷罚如有神助,剑出如电,竟然将其喉咙给割断,温热腥臊的鲜血便飚射出来,让人十分快意。修为依旧没有,然而杂毛小道却凭借着剑技和雷罚之上的雷意,将这三头能够直立行走的野狼给果断斩杀当场,没有一丁点儿犹豫和磨叽,行云流水,流畅自然,端的是一派大家风采。
当我们冲上那石台之上时,三头野狼早就一命呜呼,不复生机了。一地的鲜血流淌,那狼血腥燥,让人喉头发痒,杂毛小道的脸色凝重,看着这四周,低声问道:“小毒物,我怎么有一种做错事了的感觉?”
我瞧着脚板底下那不断颤动的石台,苦笑,说老萧,你有没有必要这么凶猛?
杂毛小道叹气,说良剑难得,这剑中隐藏着许多秘密,让我爱不释手,就像新买了百万豪车一样,恨不得舞动一整天,好好与它磨合,结果一时技痒,就逞了凶性,唉……
在杂毛小道的叹息声中,我们脚下的石台裂开了,出现了一条两米宽的大裂缝,这裂缝黝黑,看不见底,里面有至深的阴寒蔓延上来,使得我们浑身都冻得冰寒,血液都要冻僵了。“下来!”洛小北一声喊叫,我们慌忙翻身下了石台,瞧见洛氏姐妹、小妖还有释方的脸上都在抽搐,惊讶万分,于是弱弱地问怎么了。
小妖朝着我们背后一指,我回头看过去,却见到原来那道地缝又不见了,而在原来的地方上面,站着一个穿着蓑衣斗篷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帽檐下露出一只鹰钩鼻,拄着拐杖,平静地看着我们。
这是一个年入耋耄的老妇人,浑身透发着寒意,杂毛小道嘿嘿笑,上前唱诺道:“老婆婆好,我们误入此地,迷了路,不知道老人家可否帮忙指路?”
那老妇人瞧了我们一会儿,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手一翻,左手一个茶壶,右手几只茶碗,平淡地说道:“我这里有些茶汤,几位路人不知道是否口渴了,先喝一口,再上路也不迟……”
第五十三章 生死抉择
听到这老婆婆的话语,我心中既生出古怪,又有想要笑出声来的情绪。这老婆婆演技精湛,表情认真,其实并没有什么可笑之处,不过这装孟婆的伎俩我却也是见过的,如今历史重演,便觉得生活果真比戏剧还要离奇。
杂毛小道却并没有笑,他拱手为礼,说老人家,你可是孟婆?
这婆婆摇头,说不是,我不姓孟,我姓来,来来去去的来,来衣婉是我俗家的名字,不过多少年过去了,自家的名字倒也少人叫起,你们称我来婆婆便可。怎么,我这茶汤滋阴润肺,降火清肠,谁要来一碗?这来婆婆的名字倒也奇葩,跟这“来一碗”谐音,却不知道给她取名字的老子,当时是如何想的。
听到这老婆婆说话也和气,又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名字,杂毛小道皱着眉头一思量,说姓来?婆婆你这姓氏还真少见了,可是东夷人?
“哦?呵呵……”来婆婆拄着拐杖笑,一咧嘴,露出了稀疏的几颗牙齿,她看着杂毛小道,越看越喜爱,说你这个小道士,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竟然光凭着我的姓氏,便知道我来自东夷;那好,我倒是考考你,你可知道老婆子是何来历?
杂毛小道稳住心神,将雷罚背于身后,瞧着这老婆婆虽然满脸含笑,然而那鹰勾鼻子,却将她的脸型勾勒得十分阴险,心知这话儿不好接,沉吟了一番后,小心答话道:“呃……来婆婆,这话说的,我……”
“我什么我,叫你答话,你便答,啰嗦什么?”来婆婆眼睛一瞪,立刻寒光乍现,连在杂毛小道身旁的我都有些生寒,背脊发冷。
杂毛小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斟酌着语气说道:“之前毛乙久那死鬼便曾经提及,这东夷殿下,镇压着一头东夷巨魔,而它灰飞烟灭之前,也说过那巨魔不日便出现;我们之前来这里时,深潭一口,而此刻却是湿漉漉的岩石平台,三头野狼的鲜血祭奠,然而您老便出现了,我倘若说您就是一普通寻常的老太太,未免太侮辱大家伙儿的智商,但倘若说您就是毛乙久口中所说的东夷巨魔,我自己又有些不信慈祥温暖如您,便是那老神仙才对……”
来婆婆任由杂毛小道这一通夸,待他说完,却也和气地点了点头,说是,你猜对了一大半,确实,老婆子就是这东夷殿中所镇压的那一位,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东夷巨魔,我仅仅只是一名东夷族的普通巫师而已。
“普通巫师?”
杂毛小道惊讶地问道,而对面的来婆婆点了点头,又让他的惊讶得到了肯定答复。我的心中在冷笑,这老婆子倒是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一个普通巫师,哪里能够让那几可成仙的东崖子修建这偌大的地宫,来镇压于她,又有何能耐,一活便活着几百上千年呢?
我能够知晓,杂毛小道和旁人自然也能够明白其中奥妙,不过他并没有揭穿这颇有倾述欲望的老婆婆,于是恭敬地点了头,说老婆婆,愿闻其详。
这老婆子仰起头,一脸回首往事的模样,然后开始讲起了她的青葱岁月。
想当年,这位来一碗小姐可是东夷族的大美人儿,对于修行一事也颇有天分,后来与族中天才东崖子相恋,郎情妾意、如胶似漆,内中各种少儿不宜暂且隐去,且谈这东崖子修行至瓶颈,竟然以断情来修心,终成大道,却将她给忘于脑后,白首永不离的诺言也抛弃一边,后来她为了超过东崖子的修为,身坠魔道,在仇恨的驱使下,终于成为东夷族第一人,哪知东崖子竟然设计,将她引入此处,一封便是数百上千年……
好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里面有青梅竹马,有背叛,有离愁,有冷刀暗箭,有国仇家恨,十足的八点档剧场,且不管真假,我们都被来婆婆这款款而谈的故事给吸引了,想着倘若她就是一个有着诉说欲望的家伙,那我们耐着性子听便是,总比打打杀杀要来得好,倘若完了之后,她将我们送回地面,那时可就皆大欢喜了。
正因为如此,我们这边听得格外投入,该叫好的时候叫好,该同仇敌忾的时候如同身受,该流泪的时候满面热泪,当说完之时,哥几个都哭了,倒是洛小北一脸茫然,懵然说道:“后来呢,后来呢?”
敢情她听这苦情戏,倒也上了瘾,这边说得痛快,来婆婆说得口渴,将手中茶罐的茶汤都喝了干净,完了之后一抹嘴,将这茶具收起来,拱手谦虚,说这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我倒也是不在乎了,往事随风,随风吧,不必介怀。
来婆婆率先说起了原谅,我盘算了满肚子劝人的话语和佛偈,此刻也说不出口,倒是杂毛小道接上了口,说婆婆,我们这一晚上也折腾得厉害,又困又倦,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们指条明路,好让我们回到地面,吃个早餐,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啊……
来婆婆摇摇头,说她这么多年,一直被镇压在某处,对于这锁困着她的大监狱地形,了解倒不是很多,若说出口,她也是不知道,需得慢慢找。
既如此,我们便告辞,说那么我们就不打扰,找路去了。没人有信心对付这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的老妖怪,杂毛小道这么一说,我们立刻朝着回路走去,生怕留在后面,被记挂住了。然而末尾的洛小北刚刚一迈腿,面前一米处立刻出现一道黑影,来婆婆拄着拐杖仿佛没有移动过一样,出现在我们的后方,缓缓地说道:“走也可以,不过你们需得帮婆婆一件小事……”
“什么事?”洛飞雨出言问道:“倘若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乐意效劳。”
“是这样的,我苏醒之后呢,实力虽然恢复得比较快,但是倘若上去后,想要安全地在太阳下生活,需要一些活人的血液精元和气息,我大概算了一下,最少都需要三个人。其实越多越好,不过难得我们聊得投机,你们这六个人,就留下三个给我吸食,其余的人,便可活命。”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我们,我有一种被挂在菜市场上被人宰割的心虚感,来婆婆继续说道:“麻烦各位了,你们自己商议一下,这三个人,到底是谁?”
我被这老婆婆盯得发毛,仔细盯着她瞧,才发现她并没有跟我们开玩笑的意思,反而是很认真、很认真地在等我们商量,我、杂毛小道、洛氏姐妹、释方和小妖几人互看了一眼,皆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张了张嘴,并没有说话。
随着我们的沉默,来婆婆身形不见,又飞到了石台之上,将那拐杖的尖端插入华表一般的石柱中,颇为玩味地笑了:“我刚才忘记说了,时间限定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可以采取任何方式来做出这个决定,如果到时候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方案,我就不会再管之前的友好,让你们所有人,都融合成为我体内的一份子……”
六选三,三死三活,我瞧见洛小北用前所未有的炽热眼光瞧向了我,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愤怒,尼玛,这什么意思?是让我们内部先分裂?还是通过言语的机锋,来化解我们的求生意志,反而把更多的精力都会集中在了内耗之上。
想清楚了这一环节,杂毛小道的脸色一变,陡然喝道:“好你个老婆子,耍我们是吧?”
他一剑在手,便也不想多说什么,跨步向前,挥动雷罚,便朝着面前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婆婆斩去。杂毛小道对于他手中的雷罚还是信心满满,然而让人跌落眼镜的事情发生了,雷罚携着雷光斩下,却被那姓来的老婆婆用那根老树根系做出来的破烂拐杖给架住,她的口中念念有词,结果杂毛小道的右手一阵抽搐,竟然没有气力抓紧雷罚,将剑脱出了手上。
到底是经年的老家伙,虽然没有恐怖的外表,但只是稍微一出手,便将我们唯一的依仗给击落在地。
杂毛小道脸色一变,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戏法,连忙急走几步,去抓雷罚,结果那雷击桃木剑一阵风卷,被扫落一旁,杂毛小道手执剑指,意图通过意念操控,而那来婆婆的左手一扬,本来已经腾空而起的雷罚再次失去联系,像块烂木头,跌落在地。
来婆婆平静地说道:“别费心了,我和东崖子一起长大,他会什么,我就会什么,这里面的布置,我比所有人都更加清楚,不要闹,再闹,大家都没有命了……”
她这般淡淡地说着,而我们则都拼这蛮劲,朝着这看似弱小无比的老婆婆冲去。就在所有人都发动进攻的那一刻,来婆婆终于火了,她将手中的拐杖高高扬起,结果地上陡然伸出了无数藤须,将我们所有人都给缠住,那藤须又黏又臭,钻入我们的皮肤中,麻麻痒痒,难受得很。
再一次瞧见来婆婆,她的鹰钩鼻更加显著了,眼睛发红,缓缓说道:“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谁活谁死?半柱香时间!”
第五十四章 三个死亡名额
在这东夷巨魔来婆婆的面前,我们这些人都像还没有学会走路的孩童一般,根本就不是对手,本来瞧着她颤颤巍巍好欺负,结果没走两步,就被无数湿滑的藤蔓给束缚住双脚,走动不得,更要命的地方是,那藤蔓之上有刺,扎在皮肤上面,麻麻痒痒,挠又挠不得,让我难受得很。
我在想,即使我们的修为都没有被封禁,估计也逃不脱这个面相和善的老婆子手掌吧?
实力这东西,有时候真的不是天赋什么的,所能够弥补的。
瞧着这老婆子要跟我们玩着人性选择的游戏,大家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实话,人性都是自私的,每一个人都自然会首先想着自己能够活下去,然后让自己亲近的朋友活下来,我、杂毛小道和小妖是一堆,洛飞雨和洛小北是一对,至于释方和尚,便是独苗苗一个,谁生谁死,这种直指心灵的残酷话题,要如何应对呢?
沉默半响,见我们都不开口,导演这场闹剧的来婆婆眉毛一竖,瞪着我们所有人道:“怎么,难道你们情意深重,愿意一同慷慨赴死?”
“情意深重倒是算不上,只是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来婆婆,这地上死去的狼人强壮又多毛,一看就是阳精气旺之辈,既然能够到达这里,想来也是听从婆婆的指挥,说明您老人家并不缺乏血食,为何一定要难为我们这些小辈呢?”洛小北舔着嘴唇,身子在发抖,而眼睛却显得格外坚毅。
她的话语也使得我们幡然醒悟,就是这般道理,倘若这来婆婆不缺吃食,那便是在拿我们来作消遣罢了。
说的也是,这老家伙被镇压在阵底不知多少年,那心灵早就被腐蚀得黢黑,哪会如同表面上看的那般慈祥温和?
果然,来婆婆笑了,身形一闪,又出现在了另外一侧,放开手中的拐杖,伸手舒展,浑身的骨骼啪啪作响,佝偻的身子顿时就挺拔了数分,我们被绑得紧紧,也瞧不见她的面容,只是听到有悠悠的话语传了出来:“小姑娘,你很聪明,真的很聪明,如同当年的我,只可惜,你并没有喝到我手中的茶,成为如我一般的存在,那么就必须按照我的规则来行事机会就是这样,你错过了,它永远便不会回来。”
洛飞雨的眼皮一跳,放弃了斩断这些藤蔓的出头鸟想法,出声问道:“谁生谁死,对半开,我们如何做得了决定?”
“这样的方法很多啊,只不过你们没有去想而已,比如有人可以提出来自愿受死,也比如你们比较不喜欢谁,便投票让他去死地下一日,世间千年,老身重回人世,就想看看这样的戏码。怎么,你们难道不能满足我么?”此刻来婆婆的鹰钩鼻显得格外诡异,她就像中古神话中邪恶的老巫婆,整个人都完全是一种偏执的疯狂状态,使得我们心头沉重无比。
这时候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地上的藤蔓都拉扯不住她的动作:“我第一个先来吧,我死!”
这声音说得决绝,我的心一跳,大声喊道:“不可!”
说这话的是小妖,也只有天生与植物亲近的她不受那藤蔓束缚,瞧见小妖自愿受死,来婆婆先是惊异,在凝视三两秒钟之后,释然地摇了摇头:“老婆子我倒是看错了,你这个没有血肉的小妖精竟然连我都差一点欺骗住。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想趁我将你融合的时机,进行意识反灌入,从而反客为主,对不对?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但是对你的方法表示抱歉,这几乎不可能……好了,排除你,眼下只有两个人可以活下来,到底是谁,你们自己决定吧!”
见被这来婆婆一眼识破,小妖顿时一阵气苦,一挥手,与植物的亲和力使得她与地上的那些魔化藤蔓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然后她气呼呼地说道:“未必,你可敢一试?”
来婆婆不再理会赌气的小妖,而是深深呼了一口气,这空气间的温度顿时就少了好几度,我们的皮肤发凉,她凝望着我们,说道:“时间不多,这三个死亡名额如何决定,你们有一个定论了么?”
“阿弥陀佛!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既然要人死,那么贫僧便勉强凑上一个吧!”释方大和尚将双手勉力合拢在胸前,一口佛号长呼结束,似乎放下了所有的挂碍,竟然盘腿坐在了地上,念起了经文来。
“第一个!”来婆婆显得并不意外:“你们这些光头儿的信徒,跟当年一模一样,满口子的‘忍让谦和’,不足为奇。好了,还有两个人,谁来?”
小妖身无血肉,释方自愿赴死,剩下的便是我、杂毛小道、洛飞雨和洛小北两个人,当时我们站着的方位,大致围成了一个圈,我抬起头,只见洛氏姐妹两人都用热切的眼神看着我们,似乎期待着我和杂毛小道头脑一热,一显绅士风度,去将这真实的死亡名额给顶包下来。
然而经历了这么多江湖风雨,见过的龌蹉事情不胜繁举,我和杂毛小道岂是那样板戏中的“高大全”人物,倘若对方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恋人,那也就罢了,好歹也留下一个念想,可这两个美女,一个是邪灵教高层,一个是屡次想要谋害于我们的小狐狸,倘若我们顶了那名额,只怕别人不但不会感激,反而只当你是那脑袋缺根弦的二货。
不过沉默终究不能解决问题,杂毛小道咳了咳,清完嗓子之后,抱拳对着洛氏姐妹说道:“两位,虽然我们之前一直为敌,但是经过这些事情,也算是有了短暂了解,立场不一样,未必不能够成为朋友。两位也都是不世出的天才,倘若闲暇有时间,必当与你们好好交流一番,不过大时代的浪潮便是这样,总是停不下脚步来,时至如今,也算是一场迷梦谈正事,既然还剩二人名额,我提议,不如我们双方,各选一个,如何?”
杂毛小道提出了这么一个提议,洛飞雨连思考都没有,直接答好,可以。这话对着杂毛小道说完之后,她转过身来,看着来婆婆说道:“第二个死的人,便是我吧!”
“不可!”洛小北大声叫道,伸手去拉洛飞雨:“姐,要死我去死。我修为不如你,为人处世不如你,协调旧部的能力也不如你,我从小都是在你的影子下面生活着,像娘说的一样,我就是米虫一个,而你却贵为厄德勒右使,集所有老派长老的期望于一身……你身上有比我更沉重的责任,这些事你逃避不过的,所以,要死一个人的话,就是我吧!”
洛飞雨看着急出了眼泪来的妹妹,叹了一口气,说小北,我知道你从小就一直很羡慕我这个风光的姐姐,可你却不知道,姐姐却一直很希望能够做像你一样无忧无虑的人,平凡地活下去啊……世界少了谁都还是会照常转动,但是幸福,却只能够自己感受,你活下去吧,不要管厄德勒了,找个地方,好好地过活……
洛小北使劲摇头,朝着来婆婆说选我,选我!来婆婆摸了摸自己尖尖的鼻子,缓缓说道:“原则上,谁先说,就是谁,所以没办法,第二个人,就是你姐姐。”
“第三个人,就是我吧!”她的话音刚落,杂毛小道立刻出声说了起来。
正在看着洛氏姐妹的感情独白,突然听到这句话,我顿时就急了,说我艹,老萧你个狗日的,死也要抢啊?杂毛小道嘿嘿笑,说小毒物,咱们哥俩儿也有些日子了,你身上承载着太多的东西,可是遗憾却不少,比如感情,你小心翼翼地不敢流露,搞得自己生活不性福,远远不如我舒爽我年纪比你大,见识比你多,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以及玩过的女人,都比你多,所以呢,也该有这么一天了,老哥我先走,去那幽府瞧一瞧,倘若好,给你占个位;倘若不好,你让虎皮猫大人带路,将我救回来便是……
我苦笑,说艹,什么责任和期望啊,这人家洛小北的台词,拜托你别抄袭好不?
杂毛小道耸耸肩,又说道:“陪着我死的有一个大美人,这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所以,无需多言了。”他的话惹得洛飞雨一口呸,我依旧心中不痛快,看到那一双落寞的眼神,叹息,说你何必如此?这个家伙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也叹息道:“别自责,小毒物,其实早在九年前的黄山,我就应该死了……”
我们都没有说话了,而来婆婆则问道:“你们都决定好了么?”
洛飞雨和杂毛小道都点头,来婆婆突然狂笑了起来:“哈哈,好好笑,好一场生离死别的场景,真的比戏里面还好看。不过你们实在还是太幼稚了,你们真的以为我会将知晓所有秘密的你们,放过去么?”
这老婆子仿佛看见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情,笑得恣意,一种与她声音完全不符的冰冷嘶吼在半空中疯狂响起:“你们……全都得死,哈哈哈!”
“未必!”一直盘坐在地上念经的释方大和尚突然站起了身来,盯着悬空的来婆婆说道:“魔头,你好像忘记了,这里是谁人的道场!”
第五十五章 一拥而上,女神降临
此处是何人道场?
我的脑子瞬间堵住了,首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东夷殿的主人东崖子,那位高人据说已经得了道,羽化成仙,但是他跟这释方大和尚,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于是瞬间我想起了在泰山阴阳界中几个和尚呼唤出来的那位此地位于泰山西麓,距离并不算远,身为舍身崖的法师,与那道教著名的女神有某些联系,这并不是很奇怪。
毕竟这已经是有所先例的,唯一让人疑惑的,便是相隔这么远,又有大阵阻挠,释方是如何沟通到的?
瞧见释方虽然下半身都被那魔化藤蔓给紧紧缠住,但是脸上却露出了轻蔑的笑容,这笑容出现在这么一个出家人的脸上,就变得格外不和谐,悬空而立的来婆婆眉头一挑,四处张望了一番,嘿然笑道:“东崖子早就离开了此处,倘若我想要,此地便是我的道场,你这个长相粗鲁的大和尚,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垂死挣扎?”
大和尚深吸一口气,结果身上金光闪动,附在他身上的那些又湿又滑的魔化藤蔓全部都被这金光灼烧得冒出了青烟,惊惶地缩回了地下。他缓缓地站起了身来,一抖衣衫,许多黏液散落,此刻的释方显得格外魁梧:“自古以来,邪不压正,纵使你有天大的手段,既入魔道,自有收拾你的神灵,过度的狂傲和暴戾,只会让你自己死得更快……”
瞧见释方这般金光闪动,我们都诧异万分这大殿之中的修为静默,难道解除了么?
这般想着,我尝试着深吸一口气,结果自小腹下丹田内,有一股涓涓热流直入神台,整个人顿时就是一阵清明,神情一震,之前所有的苦痛和疲惫一举勾销,有如潮退,再看旁边几人,全部都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那种拥有力量的兴奋。
瞧见释方金光闪动,来婆婆顿时一阵尖叫,难以置信地说道:“怎么可能?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够破了东崖子的法阵?”
释方抬起双脚,将地上那游动的藤蔓给碾碎,草汁飞溅,却并不答话,而是以真言铸体,将胸膛拍得如若钢板,洛飞雨的脸上露出了畅意的笑容,左手一招,身子便腾空而起,附在她腿上的那魔化藤蔓在半空中就给拉断,末端上的藤蔓给秀女剑削断,这个邪灵教右使便攀上了岩壁上面,抬手就是一剑:“疾!”
那秀女剑化作一道白光,朝着石台上方的来婆婆飞射而去。
小妖也反应过来,手中的青木乙罡抖落在地,那些将我们给束缚的魔化藤蔓迅速蜕变,上面的木刺变软,然后缩回了地下去,不见踪影,这边一脱离,我立刻将最为得意的震镜掏出,朝着那老婆子的脑门就是一照:“无量天尊!”
蓝色的光芒打在了避开秀女剑威势的来婆婆身上,然而这个老婆子不慌不忙,伸手便是这么一导,蓝色光芒打落在了那华表石柱之上,上面一阵黑色氤氲闪动,却没有伤及她的分毫。
出于对这披着老太婆面容的巨魔之愤恨,洛飞雨此番出手倒也没有留下什么余地,虽然我也瞧得不是很清楚,但是两秒钟之内,貌似刺出了五道飞剑,剑剑直指要害。然而即便如此,对于这种程度的飞剑来婆婆并不畏惧,或者稍稍一偏,或者抬手一扬,便躲过了,末了还说着风凉话,说现在的小辈,耍飞剑的水平跟她们那个年代相比,简直就是过家家,倘若是东崖子出手,只怕她还会惧怕一二分,至于洛飞雨,只能是“呵呵”了。
洛飞雨的剑势落空,而释方和尚则念着佛经冲了上去,一开始拳势凶猛,浑身坚如钢铁,然而此身为魔,来婆婆根本不惧那刺目的金光,将那拐杖一挑,释方和尚便被击得腾空而起,人也飞往了另外一边。
摔倒之后,再也没有爬起来。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我和杂毛小道、小妖也一同齐上,轮番攻击,皆被那来婆婆给击退,不但如此,而且还是血气翻涌,内脏都被震得酥麻,劲行全身,气血不畅,我看见杂毛小道有心将那血虎摸出,然而犹豫了几下,还是没有拿出来,想来是知道面前的这老婆婆实力实在太过恐怖,血虎一出,自然是妥妥的出头鸟,必受枪打。
洛小北之前虽然吓得浑身颤抖,但此刻却也没有转身逃离,或许她知道逃避远远比直面更加安全,搓弄了手中的一块玉符,捏破,结果白雾一腾,立刻出现了一个两米多高的纸人儿,金甲黑盔,气势凶猛,甫一出现立刻朝着来婆婆冲去。
那纸人儿手中有一柄巨剑,剑身光长度都有近两米,外表有点儿类似唐朝陌刀,端的是厉害。
这样的纸人儿,在我们被击退,跌倒在地之后,也只坚持了五秒钟,最后被来婆婆伸出左手一指,有幽幽的黑色火焰将其整个儿燃烧,不多时,便化作了几缕青烟,烟消云散。
将纸人儿烧灭之后,来婆婆开始冲向了在岩壁上自由行走,并且不断释放飞剑的洛飞雨冲去,两道矫捷的身影在我们头顶快速飞过,一个有影子,一个没有影子,没影子的自然比有影子的快许多,不多时,洛飞雨便像是那折翼的蝴蝶,跌落到了地上来。我躺在地上,她正好砸落在了我的旁边,胸口波涛汹涌,一阵起伏间有鲜血飚射,我将双手给点燃,上面的诅咒之力立刻引起了来婆婆的注意,几乎是本能,她的口中出现了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接着脸上开始变得狰狞,无数青筋在脸下游动,眼球几乎突了出来,牙齿生在,往外翘出如獠牙。
当时的她显得无比的愤怒,根本不见她什么动作,趴在地上的释方就被高高甩起来,逼问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恢复了修为?”
释方咬着牙不说话,而来婆婆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伸出手,那手上尽是鳞甲,黄红色,呈六边型,鳞甲与鳞甲间还有许多黏液,她将我衣领抓紧,然后举起来,我眼前一黑,感觉到有一根蛇信子在舔我的脸,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这个愁眉苦脸的老婆婆脸庞已经变得尽是鳞甲和黏液,深眼眶、秃鼻梁,一口的獠牙乱糟糟地往外冒出,大股的腥气朝着我的鼻子里喷:“你竟然练就了恶魔巫手?我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老实告诉我,有多少可怜的黑暗生物死于你手?”
此刻的来婆婆简直丑得让人作呕,乱糟糟的头发衬托下,那女枭阳都能够算上美女,她哪里是人,简直就是一头面目狰狞的昆虫,面对着这样的逼问,我不得不撒谎:“没多少……”
“没多少?”来婆婆气愤地将我双手一撕,口中高呼道:“去死吧!”
她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量简直让人难以抵御,然而为了避免成为几块血淋淋的肉块,我也拼尽了全力,生生抗住了这份力道,这时杂毛小道终于捡起了雷罚,含着剑意刺中此獠,她受痛,终于将还在与她僵持纠缠的我给一把甩开,扑向了杂毛小道。
还在半空中,在槐木牌中憋得太久的朵朵就感应到了危险,出现在我的身后,将我的冲势化解,当我落到了地上,还没有跟朵朵说句话儿,杂毛小道便持着雷罚,被来婆婆给一巴掌甩飞。
雷罚初成,到底没有多少能够抵御的力量在,也引不来至阳罡雷。
短暂的时间里,我们几乎所有人都拼尽全力,然而正如我之前所预料的一样,对于这样积年的老魔头,即使身怀修为,全力以赴,我们也并不是此獠的对手。见将我们所有人都撂翻在地,此刻已经有两米多高、浑身尽是鳞甲、黏液、节肢和触须的来婆婆哈哈大笑,发出一种类似于兽鸣的声音:“不管你们是怎么恢复的修为,也阻挡不了我的计划,那么,先由你来吃起吧……”
这个魔头一伸手,在地上缓缓爬动的释方和尚身子便腾空而起,接着脖子便被来婆婆给掐住,脑壳后面生出了四五根肉色触须,缓缓轻抚这大和尚青瓦铮亮的脑瓜子,满是口涎的嘴巴咧开来笑:“这和尚生得好一身肥肉,多日没吃过人肉了,先拿你来开荤!”
我们都想冲上前救援,然而空气一凝,皆上前不得,那獠牙密布的嘴巴张开,便朝着释方的脑壳咬去。
这大和尚一番挣扎之后,也放弃了反抗,闭上眼睛,高颂佛号,然而就在此刻,我的心脏一阵跳动,仿佛一种让我极为恐惧的力量出现。果然,一道隐约的能量出现在当场,那魔头的身形一僵,拿捏不住,大和尚的身子便滚落在地上,她也顾不上这些,仰首望天,大声喝问道:“何方神圣,胆敢坏我的事?”
在石台对面的一处崖壁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脸孔,下方有一道石缝瓮动,一声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人称‘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便是俺啦!”
第五十六章 山神之威
“……碧霞元君?”
我复述着这长长的名号,再看着那崖壁之上石头凝结而成的巨大脸孔,这女人脸儿抽象,与那复活节岛上的石巨人一般,然而在某些细节上面的处理,却又显得十分细腻,三四米的嘴角咧动,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的心脏在那一瞬间抽痛得厉害,几乎不能够呼吸了一般,整个脑海中都充斥着当日我从阴阳界跳下黑龙潭的时候,回首瞧见的那场景,那种庄严肃穆、高高在上的威严像天空塌下来一般,直接压在我的心头,想喊,也喊不出来的无力和痛苦。
这被镇压在东夷迷幻杀戮阵和东夷殿底的东夷巨魔来婆婆,在我们的眼中便是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山,然而在被释方大和尚呼唤而来的泰山奶奶面前,却仅仅只是一座小山坡而已。
最开始我以为那温和的声音是来自我对面的那山壁人脸之中,慌乱结束之后,才发觉并非如此,石头终究还是发不出声音来的,我们所听到的这带着浓重鲁东口音的话语,却是滚落在地的释方说出来的,这节奏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是释方请神成功,还是泰山奶奶真身降临。
不过,不管是啥,这些显然都是出乎来婆婆的预料,本来我们的修为恢复就已经让她恐惧了,此刻这异象生出,使得她下意识地将自己身上的鳞甲堆积,逐渐变得不似人类,活脱脱一地狱之中走出来的恶魔,她并没有瞧向地上的释方,而是死死地盯着对面山壁上的那张巨大而威严、变幻不定的石脸,厉声责问道:“你来干什么?”
“唉哟喂,有人在俺院子里打打杀杀的,还不兴俺问上一两句咧,这也忒霸道了吧?”
与那庄严肃穆的形象相反的,是从释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这像是泉城郊区农妇说出来的口腔,让人忍不住发笑。不过我的心中依然冰冷,犹记得虎皮猫大人告诫过我的话语,说我被她记住了,倘若不逃离,分分钟死去。
只是,当日我们与舍身崖的几个和尚关系对立,这个时候经过了大师兄的调解保证,又有了并肩作战的情谊,不知道释方能否给我求一个请,让那恐怖的泰山奶奶放我一马?
不过此时的我,还有其余诸人都已经成为了单纯的看客,现在的主要矛盾集中在了这两个都不是人类,而且还活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老人家身上,这一个自称来婆婆,一个被人供奉为泰山奶奶,不过前面的来一碗女士似乎底气并不足,面对着神话时代的山神,她首先便沉不住气了,与那不知藏身何处的泰山奶奶大声辩驳着,无外乎“这可不是你家地盘”之类的话语。
“举凡泰山之属,皆归我所管辖,举凡香火供奉、信仰我的信民,都归我所庇佑,魔头,你的戾气太重,平日里被镇压大阵之下,没有作为,我便也懒得理你,如今你被释放出来,到处害人,我若放任不见,任由你这魔物猖狂,那我这屁股也坐不稳咯……”
“多管闲事的家伙!”来婆婆手中的拐杖使劲儿一挥,立刻有一道凌厉的劲风吹过,轰隆!
烟石灰飞,那岩壁之上立刻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疤痕,足足有七八米,将浮现在那岩壁之上的人脸贯通,无数的碎石纷纷落下来,又有好多灰尘升腾而起,将这巨脸所遮盖。她的这一手将我们都给吓住了,没想到这个魔头竟然会有如此厉害,拐杖挥舞间,山崩地裂。
然而灰尘散尽之后,那张巨大的脸竟然消失不见了,来婆婆并不得意,而是四处张望,将双手高高举起,似乎在感受着来人的气息。我与洛飞雨滚倒在角落里,互看了一眼,然后散开来,我回过头去找寻释方的身影,却并不见了,周围皆是鼓荡的气流,我们根本就站立不稳,正在张惶之际,突然在我的身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崛起。
我扭头,正是释方这个形如鲁智深的大和尚,但见他的嘴角往上翘,稀疏的眉目间竟然有一种秀气的感觉,这光头和尚与我擦肩而过,凝望着悬浮于空的来婆婆,用之前那种女人的口吻轻叹道:“果然是魔,那我便没有什么可以同情的啦!”
这话说完,他缓缓地平伸出手,五指屈张,似乎在虚握着些什么东西。
他的出手让我感觉似乎凭空举起了好几吨的重物,悬于空中,而他仅仅只是一伸手,前端的空气顿时一凝滞,本来还在空中飘浮的来婆婆轰然坠落掉下,摔在了那石台之上。来婆婆掉落在地,自然不服气,伸手一张,手中的拐杖立刻化作了一条游动不歇的阴寒巨蛇,长有一丈余,浮空而起,便朝着这边的释方飞来;而巨蛇出手之后,她整个人更是摇身隐入了浓烟滚滚的黑色雾团中,借着里间的气势,将整个魔气都逼透出来。
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我简直无法形容,只是感觉连呼吸,都有阴寒的刀子往肺里面钻去,浑身如坠冰窟。
什么是顶级的高手?她根本不会与你一点一点的肉搏,真正上升到了一战决胜负的境地,便是这边出一招,那边出一招,呼吸间便能够决定生死。看到那条阴寒巨蛇朝着我们这边射来,我双手结外缚印抵挡,然而领先我两个身位的释方却并不惊慌,仅仅只是食指一勾动,那条长蛇立刻掉落在地,不断翻滚,几秒钟之后,就化作了地底老藤,周遭虚烟寥寥。
见自己的得意招式瞬间被破,来婆婆也是有些惊到,一声厉喝响彻半空,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响,好像被重锤敲中了脑壳,眼前一黑,人便要栽倒在地上去。
而就在此刻,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声苍老的闷哼:“放肆!”
放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我便感觉有一股庞然而无可抵御的力量,自上而下地席卷而来,巨大的风压发出一道“嗡嗡嗡”的次声波,我小脑的平衡感完全紊乱,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便滚到在了地上,不过越是这样的时刻,我越不敢胡乱滚倒,抬起头看上去,但见一阵肉眼看不到的波纹自上而下地印下来,这种感觉有一种周星驰中最后一幕那如来神掌的即视感。
轰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感觉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冲过来,人便翻滚了好几圈,当我再次爬起来的时候,那石台再也不见踪影,整个地面往下沉去好几米,黑黢黢看不分明,一种浓郁的死气在那边蔓延,接着湿气朝着上面缓缓飘散。
咳咳咳,我的喉头发痒,止不住地咳嗽,憋得脸红,好不容易吐出几口凝固的血块,肩膀便被人拍了拍,我回过头,见到杂毛小道与朵朵、小妖一起蹲在我的身旁,脸上有着不轻易流露的恐惧:“小毒物,没事吧?”
我勉强站稳身子,朝着前方看了一眼,之前那来婆婆所散发出来的阴寒黑雾全都不见了,那深凹而下的平台处有一种硝烟散尽的余韵,释方挺立在边缘处,挺拔魁梧的身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感觉这个大和尚有一种高山巍峨的气势。
至于洛飞雨和洛小北,这姐妹俩散落在阴影中,身形微弓,剑反拔,警惕地看着场中所有的一切当然包括我们。
我有些懵了,说咋了,这就结束了么?那个来老魔死了没?
杂毛小道摇摇头,说头晕得很,刚才就顾着在地上扑腾了,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其实不光是我俩,洛氏姐妹也在惶然四顾,根本摸不清头脑,不知道刚才那一声巨响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就在此刻,小妖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她死了,螳臂挡车,一招毙命。”
吓?单挑全场的来一碗女士竟然被一招灭去,听到这个消息,我当下的反应是不敢相信,接下来却是心脏狂跳不止,知道小妖虽然不能够参与这种级别的战斗,但她是麒麟胎身,过程应该是瞧得分明的。
既如此,按照虎皮猫大人的说法,接下来我面临的将不再是解救,而是临了的清算了。
果然,在我稍微喘了两口气,释方转过头来,眼睛里面有着金黄色的光芒,余者皆不顾,直盯着我,缓缓说道:“我们见过?”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被人记仇了,不过像这样级别的大拿,我也不敢怠慢,忙点头回答说是。“释方”似乎回想了一下,点头,说对,记起来了,上次在阴阳界上面胡乱催动阴冥大阵的,就是你们这一伙的你可知那阵法倘若不小心,阴阳立转,会酿成大祸?
我点头,说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谨遵奶奶教诲,下次不敢了。
“嘿嘿,好机灵的小哥……”出乎我意料之外,她竟然揭过了这一茬,准备离开。然而就在她准备回头的那一刹那,突然间又停住了,瞳孔收缩,里面有着玻璃茬子一般的细碎光芒:“不对,你身体里面,是门么?”
第五十七章 不如归去 为122万推荐票加更
本来以为送神送出了门,结果这光头铮亮的大和尚回过头来,用着带着鲁东口音的话语,娓娓道来,让我心中不由得一跳,一边后退,一边磕磕巴巴地说道:“什么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想不到,想不到。千百年来一直传说,却少有人相信,世间竟然真的会有这般神奇的虫子,这哪里是苗疆的巫蛊,这不就是那……”泰山奶奶附体的释方哆嗦着嘴唇走近,将左手一挥,我的身体顿时一阵空虚,衣服开始缓慢消失,接着是皮肤肌肉,以及骨骼,最后我的身体竟然变成了透明,而在我的左心房处,盘踞这一只白乎乎的痴肥虫子。
这就是我的本命金蚕蛊,自诡异工厂一役将那变异闵魔给毒杀之后,它便一直沉眠,虽然知道一直都在,但我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它,即便是迷幻阵中瞧见这小东西,也仅仅只是一缕意识,当下瞧见,不由得心生久违的亲切之感。
泰山奶奶走到了我的面前,凝望我体内,那条小虫子昏昏沉沉地躺在我的身体里,身上那些眼睛一般的花纹处伸出了许多金色的氤氲来,这些氤氲与之前相比更加纤细了,如丝如缕,伸在我的血管和神经末梢里,与之紧紧相连,和我一同呼吸,涨缩同步……
她便这般看着,从手中冒出一股青光,我想要反抗,然而意识能动,而身体却僵直着,周围的杂毛小道、小妖、朵朵和洛氏姐妹除了脸上的肌肉可以动之外,也都动弹不得。
在那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除了附身释方的泰山奶奶在动之外,所有人都停住了。
青光深入到了我的体内,附在了肥虫子的身上,这家伙并不知道危机来临,黑豆子眼睛并没有睁开,哼哼地沉眠着,仿佛就是我身子里面长的一颗瘤子,那青光入体,性温良,围着肥虫子不断地旋转,试图将肥虫子身上的氤氲从我的体内剥离下来。然而肥虫子与我息息相关,生命相连,这一番拉扯,我感觉身上的痛觉器官瞬间爆发出来,轰……
这回儿终于感觉到了天昏地暗的疼痛,潮水扑来,将我淹没,我“啊”的一声叫唤,翻身倒在地上,意识便沉沦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浑身一阵温润冰凉,感到肢体能够动弹了,翻身爬了起来,四处一张望,周围的人依旧都在,不过释方已经融入到了一团青蒙蒙的辉光之中。
当时的我似乎已经将疼痛给抽离了,也没有了身体的意志,只知道直勾勾地瞧着那团青光,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青光里面突然出现了一双黝黑的眸子,里面有星辰宇宙在旋转萦绕,我盯着她,她盯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肚子里面的肥虫子,俯下头去看,却见消失不见的肌肉、骨骼和皮肤都已经恢复了,衣服也紧紧裹着,意识沉浸,那小东西依旧在我的体内沉眠。
这是……没有动我吗?
当时的我,整个世界就只有自己和面前的青光,至于杂毛小道、两个朵朵和其他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我的心中惶急,突然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响起来:“原来如此,当日我们殚精极虑,废寝忘食而不得法,唯有长存此间以缓缓图之,唯有你且歌且睡,且饮且行,竟然是这般道理你也真的是好算计啊,竟然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知道是这团青光在跟我说话,于是便问什么办法,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
我一头雾水,说大姐,我们认识?那声音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幽幽地说道:“真像啊,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一模一样的,多少年了,时间久得我都忘记了自己。不过,你终究不是他了,那长存的天道和充斥世间的阴风,终究是无情的,记忆终究是要被埋葬的啊……唉!”
听到这声音里充斥着无尽的遗憾和悲哀,我的心里也莫名其妙的伤感,不知道说些什么,在她一口气叹完之后,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这位大姐,能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么?我现在完全就是一头雾水,什么也不知道,你能够将你知道的一切,说与我听么?”
那青光不断地闪耀,如同怒放的鲜花,摇摆不定,过了一会儿顿敛,凝聚成了一个点,印在了我的脑门顶上,我感到了一丝灼热,继而一阵清凉,还没有感应到什么,那声音已经遥远得如在天边,淡淡响起:“时光易逝,往事不再了,他既然有所安排,我何必画蛇添足,坏了他的好事?倘若真的有一天幽府相会我也知道不可能,但倘若真有,我也无颜面对他,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罢……”
那声音悠远,飘飘荡荡,过了好一会,尾音还在我的耳边余留:“不如归去罢……”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猛地推醒了过来:“小毒物,小毒物,快醒过来!”
“陆左哥哥,陆左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快醒过来啊,不然我们都要死了!”
我听到了朵朵焦急的声音,这种惶急让我的心脏一跳,瞬间就坐直起来,睁开眼睛,看见朵朵泪眼婆娑地在我怀里哭泣,看见我醒过来,她高兴地又哭又笑,紧紧地抱着我,小手勒得我肉疼。我转头一看,只见杂毛小道、小妖、洛飞雨、洛小北和释方都围在我的身边,一脸紧张地看着我。
这什么情况?瞧见释方这铮亮的光头朝前凑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开,而后看见他的眼神清亮,稳定而富有精神,才想起那泰山奶奶或者已经远去了。
果然,周围的人都是一阵欢呼,而释方口中说出来的话语,也尽显粗豪本色。我伸展了一下身子,依然很疲惫,伤痕累累,不过似乎并没有之前的无力,显然这东夷殿的限制已经解除。
我问怎么回事,我怎么就昏过去了?
洛小北在旁边抢答,说谁知道啊,刚才那个死老太婆变成魔头之后,还没有怎么发威,便被一巴掌给拍死,之后就是你跟释方大师一阵叽里呱啦地聊,也没有人知道在说什么,再之后,两个人像是一对好基友般深情凝望,嘴唇和嘴唇相隔不过一指,差一点就啃上了,偏偏我们都动弹不得,阻拦不了,我本来以为能够瞧上一场攻与受的好戏,结果你大叫一声后昏迷,放弃了对决,而后释方大师也瘫软在地年轻人就是缺乏锻炼,关键时刻,总是感冒!
她唠唠叨叨地说着话,仿佛在遗憾错过了一场好戏,而洛飞雨则着急地说道:“闲话少讲,这处地方要塌了,你赶紧带着我们走水道离开吧,不然大家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洛飞雨右手提着秀女剑,脸上尽是焦急的神色,似乎在与她的话语相应,这“死”一出口,立刻有大块的石头从不远处砸落,弄得碎石四溅,而在不远处的黑色甬道里,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有呛人的烟尘逼过来,吹得此处的人们一阵凌乱,我大惊,说怎么回事啊这是?
杂毛小道沉声答道:“不知道,不过自从那个来一碗鬼婆婆死了之后,这整个空间就不稳定了,不知道是因为防范她逃离所设置的机关,还是泰山奶奶将这静默法阵破除之后,引发的连锁反应,我刚才卜算了一下,根据这振动,东夷殿正中已经垮掉了,现在附属的各通道也开始逐渐封锁,小毒物,不多说,我们走吧!”
我也着急,说走可以,不过那水潭不见了,咋个走?
洛小北急得哇哇大叫,说陆左大哥,你也长了眼睛,劳烦你抬头瞅一眼好不好?再耽误时间,只怕我们所有人都葬身山底了。我透过人群间隙,只见之前石台的地方,被拍凹了下去,然后有泊泊的潭水流出来,原来这口深潭一直都在,只不过被那来婆婆用祭奠自己的石台给遮蔽了,之后她被泰山奶奶一掌拍死,使得它有重新浮现了出来。
我心里面虽然有着太多太多的疑问,不过此刻也不是解密的时机,当下也不犹豫,在两个朵朵的搀扶下站起来,暗扣天吴珠,将所有人都笼络在了我的身周,然后齐声喊三二一,一起跳入了那深潭中就在我们落入水中,刚才所站的地方,立刻塌下千斤巨石。
沉入水中,一直向下沉了四五米,脚站定,自有人在周围打起了强光手电,小妖确定所有人都在天吴珠的范围内可以呼吸,而朵朵则在确定水流的方向,因为大厦将倾,当时的我们也有些慌不择路,朝着水流的方向一阵疾行,不是有巨石沉入潭中,搅动一潭浑水,我们一路跌爬,所幸并没有遇到死路,总是有可以通畅的地方,慌乱不知时间,过了很久,我们竟然行到了一个三岔路口出来。
这路口,怎么看,怎么都熟悉,似乎我们在不久以前,曾经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