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天亮了
我们在靠石门出口处的一片破烂棺材木堆中,找到了小澜还散发着余温的尸体。
与旁边一个邪灵教众碎成了四五坨的肉块相比,她算是幸运的,仅仅只是胳膊上有着几道擦伤的口子,先前脸上的血污似乎被张小黑给处理过了,露出一张白净秀美的脸庞来,安静祥和,双手捧心,仿佛在沉睡一般。
看到小澜的这幅秀美模样,杂毛小道凝结如冰的脸上变得更加铁青。
他单腿跪倒在地,缓缓地将头埋在了双手里面。
以我的角度,完全看不到他当时的表情,只见他削瘦的双肩在不断地抖动在我的印象中,跟前的这个兄弟向来都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二皮脸形象,或者说沉着内敛,几乎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悲伤痛苦的神情,天大的事情,哈哈两声,一笑而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对于这个家伙的过往,我了解不多,只是大概知道小澜长得跟他师父陶晋鸿已故的孙女很像,而杂毛小道似乎又跟那个青梅竹马的师侄女儿,有着一段很深的感情,而至于他和小澜的交往,完全就在我的视线之外。
说起来,杂毛小道的性格跟我很像,有时候命都可以给,就是不会跟人分享自己的伤心往事,以及一些年少时光的情愫。我虽然平日里也是有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然而此刻却并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杂毛小道尽情宣泄自己内敛的情感,感受着这个兄弟那像洋葱一样温柔的心。
我们两个一站一跪,静静待着,因为我们就在通道附近,所以不断地有着人来人往,然而这些宗教局的成员都是形色匆匆,忙得几乎都要飞起来。
林齐鸣、董仲明等与我们相熟的七剑本来还待上前打招呼,结果看到这幅场面,都没有过来,将这私人的空间留给了我们。也有不认识的,比如那个傲气青年和其他人,不过他们朝我们这边看来的目光,也都是崇敬的神色。
我估计他们或许都已经知道了我和杂毛小道的身份,不过修行者的世界是很现实的,你的实力比别人强,就能够收获到尊敬,即使我们在名义上,还都是在逃罪犯。
杂毛小道是一个很有自制力的人,在沉静了五分钟左右的时间过后,他抬起头来,眼圈红红的,眼泪都已擦干了。他咳嗽了几声,似乎想要缓解这尴尬,然后故作轻松地跟我说道:“小毒物,不管怎么讲,小澜毕竟是我们事务所的员工,她死在这里,我们也是有责任的。这些丧葬费、抚恤金以及其他精神损失费,事务所也是要出的……”
听到他用控制不住的颤抖声音,跟我一本正经的谈及后续事宜,我不由得一阵神伤,勉强笑了笑,说无论如何,小澜永远都是我们事务所的人,至于这个事情,你也是老板,多少你都可以说了算不过有一个问题,小澜既然是邪灵教派过来的卧底,那么她很有可能就不会用真实的姓名和档案,那么表格上面的家属,也许都是不存在的至少我没有听说过小澜还有一个弟弟。
我的话语让杂毛小道好是一阵沉默,又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叹道:“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这时雪瑞也已经忙完了,跑过来,瞧见小澜安详的尸体,尽管知道小澜便是邪灵教安插在我们内部的奸细,但想起了这一年以来朝夕相处的美好时光,都不由得潸然泪下,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伤心不已。
我们三人在这里默默流泪,朵朵、小妖和吉娃娃在旁边守着我们,这时候大师兄快步走了过来,声音洪亮地招呼我们道:“哎,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呢?走吧,我们出去,伟相力的老板紧急从对岸赶过来了,我们要跟他谈一谈……咦,陶陶?”
看到地上的这个女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师兄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露出见鬼一般的神情,大声叫道:“不可能啊,她明明……”
他的声音变得细小,蹲下身来,将手掌贴在了小澜的脑门之上,闭上眼睛仔细感受,过了一会儿,他说道:“这个女人没有什么修为,刚刚死去,是三阴化神掌,一掌致命!嘶,是谁这么狠毒?”
我看着余佳源用朱砂桃木剑刺着王姗情的脑袋跑过来,指着那个美人头儿淡淡说道:“是她,闵魔新收的弟子,王姗情。”
“这假冒伪劣的控尸降?”大师兄一摆手,余佳源将美人儿脑袋抛过来,那东西还没有彻底死去,一脱离桃木剑,张开嘴巴便要咬,大师兄接过来,啪的一巴掌,抽得这鬼东西晕头转向,目光呆滞。
大师兄摸了摸王姗情光洁的额头,耳朵不停地在动,几秒钟之后,他口中喃喃自语道:“奇怪啊,怎么回事呢?”他话不停,回头问道:“这个女孩子是谁?”
董仲明上前轻声回答道:“张君澜,茅晋风水事务所的前台接待。不过此时她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有着其他的身份。”大师兄看着平躺在地下的小澜,叹气,说唉,其实我早应该到你们事务所去看一看的,不然也不会错过……
感伤之后,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杂毛小道的肩膀,然后带着一群人离开。
董仲明对被拍得差点跌倒的杂毛小道和旁边的我说道:“我们走吧,很快就会有专门的人员过来清理现场。”杂毛小道点了点头,但是并不理会董仲明的话语,而是弯下腰,俯身将小澜给抱起来,然后朝着门外走去。
我跟在他的后面,问他要不要帮忙搭把手,他摇头,说不用了。
我们跟着人群往外走,看来大师兄的人马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场面,一路上灯光明亮,陆续有带着头套的人被宗教局的人押送出去,我试着找了一下,没有看到我的那个高中同学杨振鑫,不知道他是死在了石厅里面,还是被抓捕了,又或者,这小子命大给逃了出去。
余佳源跟在我们旁边,给我们介绍,说这个工厂的地下有一处难得一见的地煞,名曰黑鸾煞,被邪灵教人为的改造过后,就变成了之前的那副样子,一旦驱动起来,外面依然如常,但是许进不许出,大部分人最终被困在了那一口一口的黑木棺材,流血而死。
他说完这些,没有跟我们说更多的事情,只是陪同我们行走。
过了血池,到了之前我们下来的那个通道口,我看到姜钟锡大师、吴萃君和老庄三人正在跟宗教局的工作人员说些什么,似乎还起了争执,不过当看到我们陆续而出来的时候,姜老头儿朝我们挥了挥手,高声叫小伙子,你们没事吧?
我们迎上去,摇头说没事。问起他的女徒弟张静茹,姜老头儿说被送出去救治了,他担心我们有危险,所以没肯走。
我点头道谢,看到旁边的吴萃君,她的关切之情倒少了许多,反而显得有些惶惶。
我知道这是因为她身上被杂毛小道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担心我们都挂点了,没人给她解药。刚刚经历一场生死,大难不死的我对这些反倒是显得特别宽容,笑了笑,也不说话,与他们寒暄两句之后,然后重新回到了地面来。
眼看就要出厂房了,我将累得一塌糊涂的两个朵朵给召回来,不让她们出现在普通人的视野里,免得引起惊慌。顺着厂房的过道行走,此间灯火通明,在这明晃晃的灯光之下,连影子都稀疏,早已不复之前的那种阴森恐怖之情景。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员工出入口,旁边有一具尸体,盖着白布,不过我也知道这是死去的小雷。
看着大师兄带人从门口鱼贯而出,我却停在门口,久久没有敢迈步。过了好一会儿,杂毛小道在后面催促,我才深呼吸,抬脚出去,没有罡风,没有深渊,没有所恐惧的一切,只有初夏的一缕光亮,从天际越过一憧憧厂房和高楼,缓缓照在我的额头,晨风吹拂脸庞,无比温柔。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在厂房的周围的道路上有十多辆车,差不多三十多个伟相力的保安在我视线以内,维持秩序,不让员工靠近,而我看到大师兄朝着一个谢顶的矍铄老者走过去。
那个人我也时常在新闻上面见过,知道是伟相力的老板。
我们出来以后,立即有医务人员围上来察看伤情,杂毛小道只是受了一些内伤,而我的卖相则颇有些凄惨,血肉模糊的,吓得那些医生赶紧推着担架车过来,将我按倒在上面,我没所谓,安然从了,不过杂毛小道却有些不肯将小澜放下来。
一番争执之下,董仲明跑了过来,告诉他,说张君澜的尸体陈老大特意嘱咐了,由宗教局的人带走。杂毛小道瞧了一眼远处正在与人交谈的大师兄,正好碰到他回过头来,点了肯定,老萧这才作罢,将小澜交给了董仲明。
我看着董仲明将小澜小心翼翼地放入一辆贴满符文的黑色商务车中,心中不由得疑虑:大师兄这是要干嘛呢?
第四十九章 苏醒
我们在医院里面躺了一整天,有一堆医生和护士围着我们转。大战过后,我困倦得很,被打了麻药之后,就什么也不管了,闭上眼睛就睡。
这一觉睡得无比惬意,感觉如果能一直睡下去就好了。其间似乎有人过来找我,在病床前叫我,我想睁开眼睛,但是根本就睁不开,睡魔袭上心头,衷心地觉得沉睡是一件无比幸福而又美好的事情,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同干,世界就是一个点,无牵无挂,永恒存在……
我无比怀念这种感觉,便又睡了过去。
如此静谧的沉睡,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饥饿,肚子咕咕的叫声已经响遍了静谧睡梦中的整个世界,我既怀念沉眠,又扛不过这种火烧火燎的饥饿,意识终于从海底浮出,当到达海平面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身子一下子绷紧,坐直了起来。
“啊……”
一声娇喝在我的耳畔响起来,在我的眼里出现了一张滑若凝脂的俏脸,鸦色的秀发将她的脸型勾勒得分外明媚,一双眼睛恍若秋水,里面的眼眸闪耀若星空,有着让人说不出来的深邃之美。雪瑞看到我直愣愣地瞧着她,脸上不由得飞起红霞,娇嗔道:“你这个家伙,干嘛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
我眼睛一转,闷声说道:“好饿啊……”接着我抓住雪瑞的手腕嗅了嗅,用闵魔那种独特的语调缓缓说道:“好香啊,有日子没有吃过这么香的食物了……”
雪瑞大窘,挣脱开我的手,恨恨地拍着我的头,大声叫道:“让你吃,让你吃,果真的是中了邪,一觉睡了三天三夜,醒过来就不知道说人话了,打死你,看你还吃……”我连忙抱着头跟这小姑奶奶求饶,说了一堆好话,待雪瑞停下手来,我才问道:“啊,我睡了三天了啊?”
雪瑞点头说是啊,医生本以为你是受伤昏迷过去了,结果某人呼呼睡得舒爽,后来大师兄过来找你,说你是进入了“原始入定”的状态,这种状态一般是专门研修辟谷的苦修士才会有的,属于道学里面的“坐忘”,他说的很玄乎,似乎是能够进入这种状态的人很少,说你这是有大机缘,让我们不要打扰你,自然醒来便好……
听到雪瑞的话语,我穿着病号服就下床来,雪瑞绕过来拦住我,说你干嘛去,你是病人知不知道?
我摊开手苦笑,说你们倒是没有打扰我,可我这都活活饿了三天,跟闵魔那龟孙子一样,看到食物眼睛就发绿,我感觉自己饿得都能够吞下整整一头牛了,小姐姐,能赏小的一口吃的么?
瞧我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雪瑞就想发笑,说这就打电话叫餐过来,我摇头,说出去吃吧,医院的伙食吃得我想吐。雪瑞瞧我精神抖擞的模样,点头说好,起身给我拿了一套新衣,然后背过身去,让我换上。我一边往身上换衣服,一边问其他人呢?
雪瑞没有回头,背着手说这里人来人往,两个朵朵都休息了,虎皮猫大人不知踪影,萧大哥被董秘书叫走了,老万知道小澜死了之后,伤心不已,现在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就我,傻乎乎地在这里陪着你这个猪头……
我想起来了,老万和小俊似乎都对事务所这个美丽的前台小姐,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心中女神死去,自然是悲痛欲绝的。不过我并不怎么担心老万,这个人油滑得很,三两天过去,也就没有什么事情了,倒是杂毛小道,不知道他能不能够走出心中阴影。
换好衣服,饿得头昏眼花的我与雪瑞一同出了病房,在过道口的时候被人叫住了:“陆左、陆左……”
我回过头去,但见一个真正的“猪头”坐在轮椅上招呼我。
我眯着眼睛瞧这个脑袋被白色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一双眼睛和嘴巴出来的朋友,想了好一会儿,都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认识过此君。这人倒也识趣,知道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有碍观瞻,主动上前自我介绍:“南海,李彦!”
我想起来了,这哥们不就是那个掌心雷么?
我依稀记得此君被甩入一口棺材中,砸了个稀巴烂后就再无消息了,没想到命这么大,居然就活了下来。我笑着跟他握手寒暄,说久仰久仰,问了他的身体状况。他说没事,只是伤到头,轻微脑震荡而已,说完他又颇为敬佩我,说我受的伤比他严重好多倍,现在居然可以活蹦乱跳了,果真不愧是曾经将茅山长老撵得到处跑的新人王。
我大窘,当初与茅同真打斗,是我和杂毛小道两人伏击,费尽了功夫才稍微占了上风,怎么此刻就变成了将茅同真撵得到处跑了?这谣言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捧杀?
不过看着李彦一脸敬佩的模样,我也不点破,故作矜持地“谦虚”几句,然后离开。
我和雪瑞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自助餐厅,我一口气吃了一个多小时,雪瑞笑颜如花,像花丛里面的蝴蝶翩飞,不断地给我拿食物。当我吃得打着饱嗝停不下来的时候,盘子堆叠如山,旁边的服务员简直就吓尿了。填饱了肚子,我才有闲心问雪瑞我昏睡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告诉我,说大师兄应该是和伟相力高层达成了协议,他的团队已经进驻了那间停用的工厂,对相关的人员和事情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也将一些涉及到案件的伟相力人员给带走了,事件也开始慢慢平缓下来,大家都在进行媒体公关,相信再过不久,应该就会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里去。
我说闵魔死了,其他人呢?有没有跑掉的?
雪瑞说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的,不过也无碍,这次行动,邪灵教在南方省的闵魔一脉,基本上都落网了,而且通过对抓获的人员审讯,应该还能够深入地挖掘到更多的教徒。经此一役,邪灵教在南方省、乃至整个东南的势力将遭到最沉重的打击,只怕几年都缓不过来。
我继续问,大方向雪瑞都知晓,但是细节的东西,她也不是很清楚,无从得知。我们歇了一会儿,很快杂毛小道的电话就打到了雪瑞这里来,他知道我醒,问我们现在在哪里?
我把地方告诉了他,问他吃饭没,没有就过来一起,量多味足。杂毛小道说不用了,他正好就在大师兄这儿,如果没事,就直接过来,大师兄有话儿要跟我说。
我问了地址,然后问雪瑞要不要一起去,雪瑞摇头说不用了,你们男人的事情,我才懒得听。王铁军从东官赶过来了,准备跟伟相力结一下账毕竟费了这么多力,开门做生意,该得的钱还是要的拿的,总不能白办事,对不?
我笑着点头,说的确如此。吃完饭,结帐的是雪瑞,我在服务员鄙视的目光中走出了餐厅。
雪瑞开车送我到了杂毛小道说的地方,比起东官和南方市的宗教局,鹏市的要显得现代一些,没有大院,是一整幢楼。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鹏市从一个小渔村发展成为这么一个国际大都市,必然都是全新的建筑。
来的路上我已经通知了这边,曹彦君早已在楼前等候,过来招呼我,寒暄一番,然后将我引上楼去。
曹彦君把我领到了一间休息室门口,指了指隔壁,说陈老大正在开会呢,你现在这边等一下,萧道长也在里面。那会议室的门并没有关严,我驻足听了一下,隐约传来大师兄的咆哮声。隔着门,听得不是很仔细,但是我却能从这声音中听到压抑不住的愤怒来。
曹彦君见我露出疑惑的表情,耸了耸肩膀,说上行下效,这是组织架构的理想状态,然而麻木的人却很难做得到,很多人,混吃等死,麻木不仁,不骂上一骂,他们是不知道厉害和深浅的。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推开休息室的门,只见杂毛小道在里面,手上是他那把加痂凝固的雷击桃木剑“雷罚”,他不断地擦拭着这丑陋的血胶棍子,像最珍贵的宝贝。见我进来,上前来与我紧紧抱了一下,然后擂了我胸口一锤,说“原始入定”的感觉,怎么样?
我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打着饱嗝说还好,就是饿,这不,刚刚填饱肚子。
曹彦君离开之后,我们简单地聊了几句,杂毛小道说姜钟锡大师和张静茹两位台湾同胞对我们很感兴趣,说有时间想去我们那儿拜访,还说此次任务算是小赚了一笔,还说……我瞧他说得心不在焉,直接问:“小澜的家人,找到了么?”
杂毛小道愣了一下,叹气道:“没有。”
我又问小澜安葬了么?他的脸色黯然,说没,在大师兄那里呢。我奇怪,说小澜活着便罢了,人都死了,不入土为安,还真指望能够研究出一个鸟儿来?
杂毛小道似乎隐约想到什么,支吾不说话。又过了十几分钟,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大师兄春风满面地走了进来。
第五十章 我的行为,并不代表我的意志
大师兄走进了休息室,与我们寒暄几句之后,各自落座。
瞧着他脸上洋溢的微笑,我实在很难相信他刚才还在会议室里面发了火,甚至大声咆哮。大师兄能够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瞧见我这副表情,便知道了原有,笑了笑,说刚才你进来的时候,听到我吼人了啊?
我摸了摸鼻子,说没想到大师兄凶起来,还真的是有些吓人,我估计那些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当时脸应该都白了吧?
大师兄无奈地耸了耸肩,笑着说没办法,都说响鼓不用重锤,但是这些家伙被先前那位惯得太惰性,不敲打,什么事情都做不成。我们点头,表示理解。大师兄见我和杂毛小道兴致都不高,便用手指扣了扣茶几,温和地笑道:“怎么了,有情绪?是不是在怪我之前没有提前通知你们?或者说,你们在怨我把你们当枪使?”
杂毛小道没有说话,我则嘿嘿地笑,说哪有,大师兄你倘若真想要拿我们来当枪使,就不会亲自破阵而入,过来营救我们了。
大师兄见我说得勉强,知道我们心里面还是有一些疙瘩,于是温和地笑了笑,从公文包里面掏出一沓红头文件来,放在桌子上让我们看。我不知道是什么,捡起草草翻了翻,都是些公文,大意是几个一定职务的领导干部落了马,以及关于此次事件的一些调查报告。
我和杂毛小道仔细翻着,大师兄在旁边解释,说此次闵魔设伏于此,他隐约是知道的,但并不晓得太多的详情,之前也与伟相力的老板有过冲突,又受到钳制,所以才让林齐鸣停止此次事件的公开调查,而转为暗地调集。
然而他虽然转为地下,但是对那些陆续死去的员工还是十分担心,听说我们接受邀请前来此处,觉得或许是一个解决办法,所以才会请求我们前来,尽可能的让人死得少一些。他本来是打算第二日前来,与我们秘密会晤的,没想到闵魔居然当天夜里就狗急跳墙,发动了法阵。
他也是听到了内线的报告,才匆匆召集人手前来,紧赶慢赶,到底还是赶上来……
对于大师兄的解释我将信将疑,而杂毛小道则直接提出了异议:“大师兄,你最开始的时候,干嘛不告诉我们,难道你以为你把事情的真相告知了我们,我们还会因为害怕,而不答应么?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和陆左两个家伙次次都在搏命,死里逃生,这一切,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不是?”
杂毛小道跟大师兄的感情其实是蛮好的,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计较这些事情,不过他此番这般提出来,我知道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我的缘故。
听到杂毛小道这略带埋怨的话语,大师兄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他从怀里摸出了一包没有拆过的香烟,很普通的红双喜,拆开,掏出一根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将那烟雾给缓缓吐了出来,在淡蓝色的烟雾中,他的脸色显得格外疲惫。
他没有理会我们,而是将这一根烟给缓慢抽完,掐灭了烟头,咳嗽了几声,这才缓缓说道:“小明,很多事情我不能够跟你们讲得太细,不是不能讲,而是不敢讲。我只想告诉你和陆左,很多时候,你大师兄所做的事情,往往并不是完全代表着我自己的意志。但是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无愧于心,无愧于这天地、这君师、以及你们这些我所关爱的人。或许有一天,你们知道真相,但是它不是由我的口中说出来的,这个我跟别人保证过。所以,我请求你们,相信我!”
听到大师兄这诚恳的话语,杂毛小道稍微一愣,脱口而出道:“难道是……”
大师兄一挥手,说小明,勿说太多,也不要乱猜,我不会给你答案的。你和陆左,是璞玉,需要仔细雕琢,方能够成大器。这一次你们两个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至于其他的事情,我来处理。小明,小澜的尸体我留有它用,你不要挂记;陆左,你似乎和我的内线有点儿关系,你要不要见一见他?
“啊?”大师兄突然这么说,我的好奇心不由得被他成功地吊了起来,问是谁?
大师兄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有什么事情你们都可以找小董来了解,至于内线,你到楼下的会客室去,他在那里等你呢。他瞧了一眼杂毛小道,我知道大师兄应该有些话语要跟杂毛小道说,于是站起身来,说我去见一见那个内线吧。
在曹彦君的带领下,我在五楼的会客室里面见到了内线,这家伙居然就是我的高中同学杨振鑫。
我说那天走的时候我特地留意了一下,并没有见到他,原来这个家伙做起了双面间谍。见面好是一阵紧紧相拥,我与杨振鑫再次互道身份,他告诉我他大学毕业之后考公务员,进了宗教局,后来被培训成一个卧底,开始在鲁东,后来到了南方省,加入了邪灵教,再之后,渐渐得到信任,成为了闵魔的门徒……
谈话间,两人不胜嘘唏,感觉青春往事,仿佛过眼云烟,万万没想到居然还会再见,而且还是这种身份。
我问杨振鑫今后的打算是什么?他笑了笑,说不知道,听安排,不过估计应该还要继续卧底,一直到完全将以小佛爷为首的邪灵教弄倒,到了那个时候,他说不定就会被安排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着他剩余的人生这就是卧底的命运。
我和杨振鑫聊了一会儿,临别的时候,因为他长期从事卧底工作,联系方式经常变,所以也就不留电话,越好倘若有时间,可以到时候一起回家聚聚。
离开了鹏市宗教局大楼,我在门口等了一下,看到杂毛小道面色严肃地下了来,问他话儿,也不回答,似乎有一些走神。我见他这状态,也便不再追问,有宗教局安排的司机将我们送回了之前的住处,收拾好行李之后,与雪瑞、老万一同回了东官,就留王铁军在这里,跟伟相力收账。
当天下午我们就回到了东官,在事务所露了一面之后,便返回了家中休息。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基本都不再去事务所了,而是就在家中修行,调养前几日因为耗力过度而略微疲惫的身体。肥虫子在我的体内安眠,我数次与它联系,然而无果。这样的状况我已经遇见过两次了,知晓这是要蜕皮三变的节奏了。
这个小东西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要何时醒来,总之它若不在,我的心里面就是空落落的。这么久的相处,它仿佛就是我身体里面的一个重要器官,就如同我的老三一样了,没有还真不习惯。不过我知道短暂的相聚是为了更好的离别,故而也没有太过于思念。
经过工厂一役,大师兄一举奠定了自己在东南的重要地位,而我们其实还是收获良多。
最重要的,还是与闵魔这种溶身为魔家伙的作战经验。
我曾经见过好多重量级的战斗,在藏边之时,也曾经与茅同真做过生死对决,然而很少与这种大型魔怪进行过战斗,在一定程度上,缺乏经验。当然,这与闵魔的独特性有关。这厮魔化之后的模样,简直就跟我们所能够想象到的东西,都实在差了太远。
日子仍在继续,小澜死后,我们又招了一个前台,长得依旧很养眼,让人走进来一看,就会觉得事务所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种。不过斯人已逝,这个长相颇为甜美的妹子并没有小澜那般,能够和诸位同事打成一片,无论是老万、小俊,还是我们和雪瑞,都只是把她当做了最普通的同事和下属。
小澜,她终于成为了往事,活在了我们的记忆中,接受缅怀。
我以为杂毛小道会借花疗伤,再次频繁出入夜店,一如老万一般。然而这个家伙似乎转了性子,整日就研究着各种符文,以及他那把雷罚,画了无数的草图,画了扔,扔了再画,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问,才知道这个家伙居然构思着在雷罚之上篆刻飞剑的符文。
不但如此,他还打起了我那六芒星精金项链的主意,想要如同鬼剑一般,镀一层精金上去,加强硬度。
然而飞剑这东西他只参考过老君阁李腾飞的那把除魔,即使这家伙天才,繁复的符文页让他头昏眼花。
每当没有灵感的时候,他就会拿着以前的家伙什,跑到居民区去摆摊算卦。
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说世事人情皆文章,红尘炼心,看的是人生百态,尝的是苦辣甜酸,只有用平常心,慢慢经历这些,方能够有所领悟闭门造车,终将是一条死胡同。
日子便这么缓慢过去,到了六月中旬,我接到了林齐鸣的一个电话,他问我们是不是在找一种叫做“桃元”的东西?若是,他这里倒是有消息的。
第一章 飞抵泉城
林齐鸣的话语让我眉头一跳,忙问他哪儿来的信息?
他笑了笑,说信息的具体来源就不告诉你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确定度有六成,你就说你们要不要过来吧?
我说你在哪儿呢?他说鲁东,鲁东高密你知道吧?高密市东依海滨名城青屿,西依世界风筝都潍方,倘若这时间再往后推迟两年,我们或许还知道那儿出了一位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的获得者莫言先生,但是在2010年的6月,从来没去过北方的我却只能隐约有一些零碎记忆,模模糊糊。
我很老实地说我不知道,怎么个情况啊这是?
他说他最近在鲁东省执行任务,吃饭的时候听当地的一个朋友曾谈及过这样一件事,说有一个地方比较奇怪,鬼打墙、桃花瘴,山回路转,很容易迷路,不过有人曾经走进去过,发现桃花烂漫,遍地生香,氲然间有灵气游动,黄色精灵飞跃……我打断他,说你确定你的朋友不是在跟你复述么?
林齐鸣似乎很忙,放下电话跟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匆忙问我,说你就说来不来吧?来的话找个人接待一下你,不来的话算球,要不是看在你是猫儿老板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会这破事呢。
我说这事我得跟老萧商量一下,到时候给你准信。林齐鸣说好,就这样了,哦,还有一件事情需要跟你提前讲,这个事情呢,你们别跟陈老大讲,不然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我奇怪,说这是为何?林齐鸣说陈老大讲过了,你们两个现在身份特殊,在南方的时候他还罩得住,别的地方,还是比较危险的,而鲁东哲儿呢,有时崂山派的地盘,崂山和龙虎山走得比较近,说实话,你们倘若曝光,还是有一定的危险,我只是提供一个信息,至于来与不来,自己衡量,千万不要跟陈老大说是我拖你们下水的,懂了不?
“对了,”他补充道:“要来尽快啊,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不少,来晚了可就被捷足先登了。”
与林齐鸣通完话之后,我坐在花厅的小秋千上陷入了沉思。
的确,我和杂毛小道现在的身份确实比较尴尬,没人追究的时候逍遥自在,倘若上面的人一旦认起真来,那就颇为蛋疼了。按理说我们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默默地待在东官这个小窝里,等下个月中旬的时候,与大师兄一同,前往茅山拜见陶晋鸿便是。
相信以陶地仙的修为和威望,还我们一个清白,那只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只是那雷罚之于杂毛小道,便仿佛肥虫子之于我一般重要,杂毛小道工厂一役,寒酸到借用我的鬼剑才能勉强保身。而那雷罚就是缺了一份先天桃元精体融合,才会于此刻躺在剑匣中静静躺着,并无作用。我知道,雷罚是因为杂毛小道救我而损伤的,而自从小澜死后,我观杂毛小道有些意志消沉,我们总要找点儿事情来做,转移转移注意力好些。
杂毛小道白天在外面摆卦摊,到了傍晚才姗姗来迟。饭桌上,我与杂毛小道、雪瑞谈及了林齐鸣的来电内容,杂毛小道皱着眉头说林齐鸣怎么说话不清不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他话儿虽然是这般说,不过眼睛确实发亮,显然是被林齐鸣的这个消息打动心了。
雪瑞却旗帜鲜明地表示了反对,她是女孩子,心思细腻一些,总担心我和杂毛小道去北方,可能会有危险陆左你的金蚕蛊在沉眠,不知道何时苏醒,而萧大哥手头上则连一件趁手的武器都没有,要不然先让林齐鸣继续打听,等有了准信再说,可别误了与大师兄七月的约期。
雪瑞到底是一个女孩子,渴望安定的生活方式,完全不能够理解旁边这两个男人所追求的,恰恰就是这动荡不安的刺激生活。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了,匆匆吃完饭,各自回了房间。
到了半夜的时候,我起床来放水,路过客厅的时候,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看着我,吓了一大跳。
走过去一看,却是雪瑞。我与她打招呼,问大半夜的,干嘛还没有睡?
雪瑞直勾勾地瞧了我大半天,然后轻轻问我道:“你们是准备要走么?”
我坐在她旁边,点了点头,说嗯,准备去鲁东看看,说不定真的就碰上运气,找到那桃元了呢。雪瑞露出了不满的表情,气鼓鼓地说道:“为什么我劝了这么多你们都不听,你们这样去真的很危险你知道么?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么……”
雪瑞恨铁不成钢地唠叨着,我等她说完,才淡淡笑着说道:“雪瑞,人生在世,总免不了生老病死,这都是寻常的事。我能够明白你的担忧,不过那桃元是雷罚复原的希望,而你或许还不能够理解一把完整的木剑,对于一个道士的重要性。老萧为了我赴汤蹈火,从来没有说半个“不”字,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不为这样的兄弟效力奔走呢?
雪瑞迟疑地说道:“话虽如此,但是你们可以晚些去啊,等你们两个的身份洗白了,想干什么都可以的……”
我摇头,说机会是需要把握的,而不是用来等待的。倘若八月间我们再去,说不定早就已经人去楼空了。雪瑞见劝不动我,最后问一句:“那你们决定了?”我点头,说的。雪瑞说那就带上我吧,我可不想被当成一个看客,在远方默默地担心你们呢。
我心里面虽然有顾虑,但是见到雪瑞一副咬牙切齿的难缠模样,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然而世事难料,第二天我和杂毛小道在用假身份证定飞机票的时候,雪瑞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草草聊了几句之后,脸色一变,返回房间里面收拾行李。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遣小妖进去问,才知道薛瑞的父亲李家湖在缅甸那边,出了点什么事情。
等雪瑞带着行李出了房门时,我问具体情况,她告诉我们,说她父亲公司在仰光的一个仓库烧了,很多东西被盗,以及烧毁,财产蒙受了重大的损失,据闻李家湖说是郭佳宾那个吃里爬外的二五仔动的手脚,这个狗日的不但没跑,反而把自己当成主人了,肆意勾连。
雪瑞告诉我们,她准备去仰光一趟,给她父亲撑撑场面。
我担忧地说没事吧,不然我们陪你走一遭?雪瑞笑了,说关心收下,轻视自己收回,虽然陆左哥你很厉害,但是也别小瞧我哦,说起来,缅甸可是我的主场。我笑了,想起她的师父可是蚩丽妹,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天早上雪瑞便匆匆驱车前往鹏市,过关到了香港,而我和杂毛小道则去事务所将工作做了安排之后,与林齐鸣取得了联系,商量好过去之后的联系人之后,用小白脸谷陆鸿和理工男刘长亚的身份订了最近一班的飞机,然后让老万送我们到了南方机场,直飞泉城。
旅途不多言,飞机落地时已经是傍晚,出来时有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举着牌子过来接我们。
年轻人叫康亦珂,自我介绍叫小康,见到我们后,热情地招呼谷哥、刘哥,说他是林领导叫过来接我们的。听他这称呼,我们便知道小康应该不是很清楚我们的真实身份。林齐鸣这个家伙不愧是跟大师兄办过事的,倒也谨慎,说话做事,自有一套。
出了国际机场,杂毛小道问起林齐鸣这个家伙所在何处,小康说林领导临时有事,带队去了高密,他这会儿先领我们去市里面的宾馆住下,回头林领导会亲自打电话过来,与我们解释的。
到了人家的地头,自然听别人的安排,我和杂毛小道均无异议,将托管的行李和塞在有氧舱的虎皮猫大人领出来,便钻进了小康开来的黑色奥迪里面去。
因为跟小康不熟,所以杂毛小道一路上便在跟他套话,大概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鲁东宗教局的普通工作人员,而且考上公务员不久,所以才给支使过来,办这些杂事。不过他倒并不觉得有多辛苦,性子也开朗,跟杂毛小道一路上倒也聊得欢快。
我知道在宗教局里面,除了像林齐鸣和我们这样的人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工作人员招收的都是普通的应届毕业生,做的也都是表面上的业务,知晓的东西并不比寻常百姓多,估计小康也就是这样的人。
虎皮猫大人烦透了坐有氧舱,一出来就骂骂咧咧,一开始小康还以为这头肥鸟儿学过几句脏话,并不在意,然而虎皮猫大人一旦甩开腮帮子骂人,那花样儿可真的不是吹,天花乱坠,吓得小康一愣一愣的,而我们都不敢搭腔,生怕这肥鸟儿胡乱撒气,搞得当时的气氛,颇为古怪。
此话暂且不提,车行了一个多小时,小康领着我们来到一处酒店住下,稍微休息一会儿后,又带着我们去吃晚餐。
小康一路上倒也伺候得十分周到,看得出也是一个机关小油子,让我们享受到了领导的待遇。不过我们此行前来,所为的是林齐鸣口中的桃元,并不是来游玩的,故而也没有仔细看一看这泉城市区的夜景,给林齐鸣打了几个电话过去都是不在服务区,不由得有些着急。
一直到了夜间十一点,我的手机响起,那边才传来了林齐鸣气喘吁吁的声音:“抱歉,抱歉,这边出了点问题,过不来了。”
第二章 泰山三宝
接到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和杂毛小道察看鲁东的地图,因为没有来过,所以要大概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和道路,免得以后行动不便,小妖在发呆,而朵朵则在我的旁边闭目修炼,吸收我体内尸丹的精元。
听到林齐鸣的声音,我急忙打开手机扩音键,然后问他说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靠谱啊?
他在电话那头连声道歉,说本来中午都还在泉城的,结果下午高密这里出了一点儿事,急匆匆地赶过去,一通忙碌,估计这几天都回不来了。
我皱着眉头,说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么麻烦,要不然我们直接过来找你吧?
林齐鸣支支吾吾一会儿,才说道:“这件事情本来还在保密阶段,不过既然是你们哥两个,那我也不瞒你们高密这里的一个山村里面,有的村民目击到由数百条狼组成的狼群,在山岭之间呼啸而过,引发了当地的恐慌,我们傍晚的时候匆匆赶到,确实看到了好多狼行的痕迹以及排泄物,摸黑排查了大半夜,刚刚轮换下来,这不就赶紧儿打电话给你们了么?”
我表示不信,说我艹,鲁东乃孔府故地,中华源流,早就开发了几千年,还有狼群呼啸而过,忽悠谁呢?
林齐鸣在电话那头沉声说道:“恰恰因为如此,才是最奇怪的地方,所以才会找到我们啊。要不然,关我们什么事情,直接找林业局以及部队猎杀捕捉了便是,何必费这么多事情呢?要知道,林队长我的出场费,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给得起的。”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林齐鸣告诉我,说双羊镇、阚家镇这一带基本都已经戒严了,相关的部门都在积极配合,不过问题在于,我们跟踪那些痕迹到了一处山窝中,结果所有的一切都陡然消失不见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目前上面的要求,基本上还是在保证当地居民的财产和生命安全,至于其他的东西,还要等待明天天明的时候,出动人手进行调查才知道。
我问这就是你此次前来鲁东执行的任务?
林齐鸣骂了一声晦气,说本来这狼群是出现在泰山南麓的泰安附近,结果几天时间不到,又转移到了东海之滨,这事情实在太过于诡异,这样大规模的狼群在整个鲁东到处乱窜,在白天的时候,愣没有人能够捕捉到它们的行动路线,神出鬼没的,所以才会十分头疼。
我看到桌子上面的地图,说这高密不就正在崂山附近么,传说中的崂山道士,有没有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林齐鸣就来气,说之前派了局里协调处的人去崂山求援,结果这伙一心求道的杂毛道士直接回复说宗教局的内务,他们不好参与。靠,他们好像也是归属宗教局统一战线的吧,这会儿倒是端起架子来了,真的让人心里面不爽,保境安民的责任都不负,白白吃了那么多拨款,享受了那么多供奉。
我不说话,想着这种事情,其实跟我和老萧这两个在逃犯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太过于介入,指手画脚的,也颇为不好,便问起了桃元的消息,说这东西是不是也在高密?
林齐鸣说不是,在肥城,肥城你晓得吧?
肥城我自然知晓,这个位于泰山南麓的小城以盛产肥桃著名,而且我知道天下间的道士,所使用的桃木剑,大部分都来自于此处因为肥城桃木,质密细腻,木体清香,为辟邪镇灾之神物,故而深得道家方士之宠爱青睐。何谓桃元,此乃汇集无数桃木灵气而蕴生的天地灵物,上次林齐鸣提高密,我只以为桃元在高密,此番听他这么一说,我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了。
肥城种桃的历史已经有了几千年,是世界上最大的桃圆,也唯有此处,方才会诞生出那种汇聚天地精华、万灵成精的桃元出来。
我问林齐鸣发现的具体地址是什么,他笑了笑,说陆左,那个人也是迷迷糊糊的误入其中,包括后来出来的时候,也是一知半解,糊里糊涂,有朋友曾经顺着当日的路线进去过,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桃园,也没有任何灵气焕发之处。
倘若是知道了,他也不必打这个电话,让我们千里迢迢地赶过来了当然,大概的范围,他还是可以告诉我的。
林齐鸣告诉了我一个地址,说大概就是泰山南麓这一代,至于能不能够碰到,那可就真的是靠运气了。还有,这个消息已经被传播了出去,这桃元可是重铸灵身,除鬼驱邪一等一的融合剂,无论是将其融入桃木剑中,使剑有灵,还是分封入印,制作桃印懋,或者布阵斩旗,都是可以的,所以估计会有不少行内的人前来,对这东西进行抢夺。
所以呢,好东西都是有德者得之,祝福你们吧,希望你们人品够用。
我一听这家伙说这话儿,心里面就直犯嘀咕:我擦嘞,这什么地址也没有,找个毛线啊?
不过林齐鸣一点儿自觉心也没有,说今儿太困了,明天还要去追查神秘狼群的事情,所以就不跟我多聊了,我们在鲁东一行中,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他安排给我的工作人员小康,这孩子挺实诚的,相信如果不出什么意外,都可以帮我们处理。
林齐鸣挂了电话,我嘴里面还在嘀咕,说这狼群的事情,仿佛哪儿听说过啊。
杂毛小道说可不,以前我们坐火车的时候,有个鲁南的商人就曾经说过他们那儿95年的时候,闹过一阵子狼人,你还记得不?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此事有林齐鸣他们这些总局的专业人士处理,我们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于是便说起桃元之事来。
我对着杂毛小道苦笑,说林齐鸣这个家伙估计也只是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消息都还没有确认;上回说是在高密,这回说实在泰山南麓的肥城,连个具体地址都没有,就急吼吼地叫我们过来,拿咱当猴儿耍了。现在什么头绪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杂毛小道笑了笑,说你没听那个家伙说么,不光是咱,还有别的人也在打桃元的主意呢,我们只要注意一下,或许也会有发现呢。再说了,其实这种不确定的东西,若要真的找起来,除了虎皮猫大人说过的黄金鼠,或许小妖和大人更加占优势,你们说对不?
杂毛小道瞧向了正在发呆的小妖,后者感受到了注视的目光,摇摇头,说小娘才不会给你们找那没有蕴积成精的灵物呢,那可是我自己的同类,造孽不造孽啊?
这小狐媚子就是两个字“矫情”,她乃修罗彼岸花出身,哪里会将这种没有诞生意识的灵物当做同类。我和杂毛小道自然知道她的脾气,于是好言相求,哄得这小狐媚子高兴了,半推半就,也就点了头。
林齐鸣说小康这个年轻人实诚,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就拉着我们跑到共青团路那儿去尝他们这儿老有名的孟家扒蹄,他居然还外带了泉城大包,这香浓的杂碎汤拌着肉汁鲜美的大包下肚,扒蹄和排骨让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肉食动物吃得满嘴油,赞不绝口。
还别说,这家铺子别看门脸儿不大,但是生意却兴隆得很,周围人来人往,倒也热闹非凡。
我们吃着鲜美的泉城特色小吃,正兀自美哉,结果听到旁边有人在谈泰山三宝。
说咱中国人,自古都以泰山作为心中信仰的神山,历代皇帝,也都喜欢来着泰山来封禅或者祭祀,昭告天下和神灵,这所谓登泰山而小天下,便是这个道理。其实泰山最高海拔也不过1500,算不上什么高山,但是因为它在古代人们的心中便是有如此神圣的地位,所以也就高居庙堂了。
相闻写诗特多但是不咋地的清乾隆,曾经去过十次“天下第一山”,留下140多首咏颂诗、130多块碑碣,除了热爱涂鸦文学之外,这个顶级的“高富帅”还御赐泰山岱庙祭器30多次,祭器数量多达300多件。其中,温凉玉圭、沉香狮子、黄釉青花葫芦瓶被誉为“泰山三宝”。
这泰山三宝广为泉城及泰安人民所熟知,并不足奇,然而邻桌这边侃侃而谈,说了好一会儿之后,那个主导话题的大脑袋低声说道:“你们可知道,平日里在岱庙展厅里面展示的,那都是赝品?”
旁人点头,说自晓得,那国家级的珍品,自然是得放在条件适宜的库房里。
那大脑袋神神秘秘地说道:“你们可知,这三件宝贝儿,为什么能够在这数百件御赐贡品里面脱颖而出,成为镇守咱泰山的三件宝贝儿么?”
他的小伙伴们都摇头,说李旭男,老李,你个球啊,不卖关子你会死啊?
见自己引起了众怒,大脑袋咳了咳,清完嗓子之后说道:“我也是偷听我旅社那三个家伙说的,说那葫芦瓶里面,可装着真龙的口水呢……”
第三章 龙涎液的消息
“什么口水?”
旁人纷纷表示听不明白,而那个大脑袋老李则咽了一下口水,重复一遍:“真龙的口水,龙涎水!”他言之凿凿的话语让旁人都笑了开来,啃着扒蹄的朋友都笑岔了气,而我和杂毛小道的脸色,却开始严肃起来,一边小口地吃着泉城大包,一边支楞着耳朵倾听。
大脑袋看见自己的朋友们笑得哈哈,都不信,一本正经地解释道:“这三宝之所以能够位列盛名,都是有道理的温凉玉圭能够凝神静气,乃修行者度过心魔必须的法器;沉香狮子封存了一头远古雄狮的魂魄在里面,但凡扣弄一点儿烧了,闻到的人战意凛然,实力倍增;至于这黄釉青花葫芦瓶最为神奇,相传清乾隆五十二年间,乾隆皇帝登临泰山,为了给人民祈福,结果感动了东海一条真龙,在里面留下了一口唾液,可安宁静气,舒缓心神,甚至有起死回生之功效这黄釉青花葫芦瓶原是一对,解放前被一大贼盗去,辗转返回了岱庙,可惜里面的龙涎水早已无影踪,而后又毁于十年浩劫……”
大脑袋老李这番徐徐道来,旁人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完了之后,又有朋友笑了,说拉倒吧你,老李,你也就是一个开旅馆的大老粗,说得跟自己是那古玩街里面的角儿一样,还什么修行者?你大清早的,没有喝酒吧?来,吃肉,吃肉,多吃排骨,补脑子!
听到这话儿,大脑袋不由得气急败坏,说老子这也是听三个客人谈起的,言之凿凿,你们这些没有文化的家伙,爱信不信,好像我李旭男骗了你们就有钱赚一样……
看得出来,大脑袋和一同吃早餐的这帮老兄弟也都是熟识,他谈及泰山三宝呢,也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些谈资,至于旁人信不信,他也不管,哈哈一笑,然后开始讨论起待会儿谁付账的问题。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感觉这个家伙话语里面虽然并不完全能当真,但是似乎也有一些蛛丝马迹。
三叔头上的病也差不多有一年多时间了,虽然后来萧家大伯陆续找了一些药来治,勉强拖延着,但是用龙涎液来疏通经脉,通达全身方才是正途,不然即使萧爷爷和萧家大伯有那天大的本事,也阻止不了三叔瘫痪在床、脑瘤生长的结果发生。
所以一听到有龙涎液的消息,虽然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我和杂毛小道也都记挂上心来。
见这老哥几个在嘻嘻哈哈说着饭钱谁付的问题,杂毛小道长身而起,走到邻座前双手一拱,说道各位安好,如蒙不弃,这饭钱不如记在小弟我的账上。此时的杂毛小道,用的是谷陆鸿这小白脸的身份,看着也就二十啷当岁,瞧他这一副无事献殷勤的样子,大脑袋老李倒是有一些莫名其妙。
他开旅社的,见惯了人来人往,世事人情,知道这类没事套近乎的,必然有所求,有心不理会,不过他到底年老成精,颇为圆滑,推脱道:“不用,不用,我们哥几个儿开玩笑的呢,这吃个早点的钱,倒是真不缺,不用劳烦小兄弟你了……”
杂毛小道这个人,沾上毛就整个儿一猴子,精明得厉害,自然知道大脑袋在顾虑什么,于是咳了咳,让小康把证件亮出来,完了之后,说老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瞧见了小康那宗教局的证件,大脑袋老李更加不怕了倘若是工商税务,以及各个执法部门,他倒是要给个几分面子,至于宗教局这种冷衙门……呵呵,谁会在乎这个整日跟和尚尼姑道士打交道的小公务员。
大脑袋老李抱着胳膊,说借一步就算了,有事说事,没有的话,哥几个儿还没有吃完呢。
见亮证件这一招不好使,杂毛小道也不再意,毕竟知道宗教局是有关部门的民众,其实并不算多,知名度不高也是正常的事情。他这人啥都不说,最厉害的就是一张嘴,当下就忽悠开来,好是一通说,终于将大脑袋老李引出了门外,探听他刚才那一番话儿,特别是这泰山三宝的本来面目,是何而来?
毕竟由大脑袋老李这样的人,无疑是说不出刚才那一番话的。
许是杂毛小道忽悠得当,那个老李倒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我们。
原来这老哥在附近开一家青年旅馆,这些说头都是现学现卖,学着他店子里面的三个顾客说的。那三个家伙看着贼眉鼠眼,都不像个好人,不过懂的倒是蛮多,有一个叫做吕尤的眼镜男,大部分话儿都是从他口里面传出来的……
老李笑着告诉我们,说这三个人对这方面好像是挺有研究的,瞧那架势,好像是想要去重重看守的博物馆里面,偷了那三件宝贝一样。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我问道:“老哥,那三个人还在你那儿不?”
老李说不再了,前个儿就离开了,说是去了泰安,准备爬山去了。
我们问清楚了那三人的长相,然后点头表示感谢。老李临走时有些莫名其妙,说咋么的,你们宗教局还管破案子的事情,难道那泰山三宝真的给人偷了不成?若真是,我这算不算是提供线索,到时候案子破了,是不是还有奖金了?
我们笑了,说东西好好还在呢,我们只不过是听你说得有点儿意思,所以就听一听罢啦。
大脑袋老李将信将疑地回了铺子里去,我看了一眼杂毛小道,说老萧,你觉得这事情有几分真?杂毛小道眯着眼睛想了一下,说不管有几分真,这龙涎液的消息一旦有,就应该去瞧一瞧,毕竟时间越来越久,三叔这可真就拖不起了上回还听小叔说,三叔上回下地,突然间就摔倒了,躺了好几天呢。
想到生龙活虎的三叔变成这幅模样,我不由得对周林这个王八蛋恨得牙痒痒。
事有轻重缓急,那桃元对杂毛小道在重要,也不如三叔跟他亲,我们权衡了一番利弊,决定先去就近一趟泰山,瞧一瞧那黄釉青花葫芦瓶中,到底有没有那龙涎水。
此计定下,我们回过来找到了小康,让他带着我们离开泉城,转到去泰安,然后登上泰山,登上那玉皇极顶,去瞧一瞧那初生的朝阳,到底有多么美丽。对于我和杂毛小道的临时意向,小康表示了不理解,他说都已经准备前往肥城的那个地方了,怎么又突然改变了方向?
杂毛小道解释说总听人说起泰山这“天下第一山”的名头,如今这都到了跟前儿,总还是要见上一面的,不然也不就是白来了一趟泉城么?
小康毕竟是林齐鸣派给我们的接待,一切皆以我们的意愿为主,所以既然我们都坚持了,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意见,只是打了电话回去确定了行程,完了以后,告诉我们,说可以,上面同意了,一切皆由着我们,无论做什么,他们支持便是。
吃完了早餐,我们与还在享受美食的老李一伙人挥手告别,然后上了小康的奥迪,并且通过小康委托局里面的工作人员确定老李旅社的登记手续,获得了那三个人的第一手资料。
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若慢起来,让人抓耳挠腮,但若真的快速起来,其实还是很快的。我们在前往泰安的路途中,就得到了答复:这三个人都来自东北的一个重工业城市,为首的吕尤几进宫,至于其他人,并没有留下什么档案,应该都是新手。
听到那个城市的名字,我的心中一跳,那个地方儿,可不就是八手神偷曾经的发源地么?
至于吕尤,这个家伙几次进去,犯的都是偷窃罪。
在接到消息之后,我的电话又有人打了进来,我一看号码,居然是董仲明董秘书。我想了一会儿,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董秘书紧急的喊声:“陆左,你和萧道长两个人,是不是已经不在东官了?”
我下意识的想了一下,然后觉得瞒也瞒不过,不如将话儿挑开来,应该会好一些。
当得知了我和杂毛小道都已经乘坐飞机抵达泉城,电话的声音突然停了,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了大师兄沉缓的声音:“你们两个啊,还没有安歇,又到处乱跑了。林齐鸣这个家伙,自己人手不够,工作展开不了,就想着找你们去撑场面。不过既然到了鲁东,那么你们就好好地待着便是,不要出去徒惹是非,在当前的这个局势里,千万不要被人给瞧出了身份。”
我们两个都说好,没口子地点头答应了,
我们大概是中午的时候到达了泰山附近,然后由小康安排了我们住进一家名叫做御座宾馆的地方,先行将行李放下,然后带着我们前往泰山脚下的岱庙看了一看。我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默默地左右瞧着,记住地形。
时间一点一点地嘀嗒过去,夜幕降临了,我们便将两个朵朵和虎皮猫大人召集了来。
远远地瞧着岱庙的轮廓,我们翻身朝着后门摸去。
第四章 盗宝 为@善国 加更
此番前来,我和杂毛小道自然没有一上来就能摸到东西的侥幸期望,对老李吹得天花乱坠的泰山三宝前两样珍贵国宝,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想确认一下他话里话外的真假,倘若这黄釉青花葫芦瓶中真有那龙涎液的存在,我们到不介意顺手带走。
至于那具有文物、艺术和历史等珍贵意义的瓶子,则留下来,以供后人瞻仰便是。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如此最好。
不过即便如此,我们对这个传言其实也不是很信,要知道龙涎液可是一等一的宝贝,倘若真有,从我们看过的历史书上了解,以乾隆那个老家伙的德性,未必会留在泰山岱庙,留待后人瞻仰,还不赶紧拿回宫里,让他的萨满教大祭司好好研究才对?
而且此行并不算是一帆风顺,白天我们游园的时候,感觉这岱庙城堞高筑,庙貌巍峨,宫阙重叠,气象万千,隐隐有气霄直冲云顶,似有高人潜伏,英灵看守。瞧见这严阵以待的架势,我们的心中就不由得直打鼓。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而且还是要做贼,我们也就是秉承着贼不落空的精神,多少也要落一个心里安稳才是。
避开宗教局的工作人员小康,我们趁着夜色轻身出了宾馆,然后缓步走到了相隔不远的岱庙外围,仔细查看。
这座宏大的古建筑始建于秦汉,拓建于唐宋,金元明清多次重修,与北京故宫、山东曲阜三孔、承德避暑山庄和外八庙,并称中国四大古建筑群,皇权威仪,不一而足,远远瞧去,如真龙盘踞,散发宏威。时值华灯初上,游人三三两两,夜有晚风吹拂,如那情人的吻,分外温柔。
我们倒也不是很着急,牵着两个朵朵的手,围着外围缓行。小妖向来是个活泼的性子,不一会儿便挣脱出我的手,朝着四处探去,反倒是朵朵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温馨,任我手牵着手,像真正的亲人一样漫步。
走了一阵,我瞧见朵朵蹙着眉头,貌似有一些憋气,便问她怎么了?
朵朵皱着鼻子,指着高墙里面的岱庙告诉我,这里面的有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不过还好,她朵朵可不是一般的小鬼,并不怕呢。
我点点头,表示知晓。这岱庙历来都是古代帝王奉祀泰山神,举行祭祀大典的场所,浩瀚气息直通青天,内中必有布置,像朵朵这样的阴灵之体自然会受到逼迫,不得安宁。这也是情理之事,不过瞧着朵朵能够在这样的威压之中,还保持着稳固身形,基本上还算淡定的模样,倒也间接地说明了小丫头的功力见涨,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了。
看着朵朵一天一天的成长,渐渐地越发厉害,我的心里面就有这不可名状的成就感。
走了一会儿路,当我们来到塔林西侧的时候,杂毛小道突然拉住了我,下巴朝前点了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有两个人站在围墙外面小声地说着话,不时还指指点点,待见到我们,又收敛起来,装作普通游客一般,左瞧右看。
杂毛小道目不斜视,压低嗓门说道:“怎么样,左边那个是不是吕尤?”
我点头,说看着确实有点儿像,好像是化了妆,将自个儿伪装起来了。
我们默不作声,从他们旁边悄然走过,见我们还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这两人并无戒备之心,有一个土鳖见朵朵长得可爱,还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我们走了十几米,然后转入旁边的树林中,没有再走,而是静静地等待着真正的夜色降临。
在林子里,我们远远地瞧着岱庙的轮廓,从炁之场域的感应中,能够感觉到每一处的气息有什么不同。
那两个貌似要来偷窃的土贼在围墙外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
夜幕越来越深,林中的草丛雾气更重,草叶上面有水珠生成,我吸了吸变得有些凉爽的林风,听到周围有蚊子嗡嗡嗡的声响,只可惜怯于肥虫子的威势,只能止步于几米之外。
到了后半夜,我们面前的这个古建筑群里,灯光终于渐渐暗淡下去,在我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三个黑影,背着包囊来到我们前面的林子里换装,不多时,便将自己弄成了全身漆黑、包头包脚的专业形象,瞧见他们这一身打扮,我不由得想起了里面的三个笨贼来。
不过他们的本事却比电影里面的贼们高了许多,左右瞧了没人,便有一个家伙跑到外墙那儿去动了点手脚,大约十分钟,三个人轮流冲刺,仿佛借助着什么工具,身子弹跳,很轻松地就翻墙而入了。
杂毛小道问我,说那三个土贼能够将泰山三宝偷出来么?
我苦笑,说这样三个傻货儿都能够将闻名中外的泰山三宝偷出来,说明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我们又何必冒险呢?
不过话儿是这样说,我们终究心中挂记,请来虎皮猫大人空中侦察。瞧着大人遁入夜空中肥硕的影子,我摇头叹可惜,说这庙里的气息,让小妖和朵朵都受到克制,不然倘若由这两个小东西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说不定就能够成功了。
小妖坐在我们头顶的枝头上,不满地说:“这里虽然有那香火供奉、信仰意念而凝结的神灵在,但小娘我未必会怕它,倘若你们两个罩得住,我就过去把它勾引出来,然后你们去取那龙涎液便是了。”
听到小妖这带有挑衅的话语,我们都不接招,本来我们就带着案子在身上,倘若此番再光明正大地闹上一闹,只怕便是大师兄亲至,也洗脱不得我们身上的污垢了。
几个人在林中徘徊一会儿,发现里间全无动静,杂毛小道也是好奇,让我在这里等候,他低伏着身子,几乎是在贴地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几个贼登墙的地方,顺着先前的布置,攀上了围墙朝里看。过了一会儿,杂毛小道朝着我这边招手。
我知道小妖和朵朵进入岱庙之中,颇为压抑,便让她们在此等候,自己也悄无声息地潜出林中,来到了围墙之下。
我刚刚到达,便听杂毛小道低声对我说道:“那三个土贼在前面探路,我们在后面潜行,倘若能够进入西面博物馆的地下室,我们便将龙涎液给取走,倘若见机不对,我们立刻遁走,想来这个地方能够硬拦住我们的,也没有几个。”
他说得颇为自信,虽然此法有些冒进,但我一想也是,凭着哥们儿的本事,能够留得下我们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不会冒着搏命的危险与我们较量。心中如此一想,我点了点头,掏出一块面巾蒙住脸,表示同意,杂毛小道嘴角朝上笑了笑,然后翻身跳入墙内。
我这时才来得及看这墙上的突起物,却是三根马桶塞一样的棍子,附着在墙上形成支撑点,依次向上,稍微受过训练的人便能够很轻松的翻墙而入。当下我也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劲力运足于脚下,一口气提起来,纵身而上,身轻如燕,一个翻身,便下了围墙。
翻下那围墙,我蹲在黑暗中仔细扫量着内里的景物,虽然白天的时候我们也有来过,不过这大半夜的过来做贼,在心理上确实还是比较刺激。
杂毛小道给我指了一下前方,转角处蜷缩有一个黑影,他轻轻告诉我,说这个家伙是留下来守后路的,你别看他们三个是普通人,不过手段倒也是老到得很,看来并不是寻常的土贼,为此的计划也费了苦心。我点头,表示知晓,然后顺着另外一边黑影,缓慢移动,朝着旁边的博物馆行去。
这岱庙由鲁东文物局管理,凌晨的时候是不营业的,那泰山三宝虽然展在各处,但是真品应该在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收藏着。我们选定的这处围墙离博物馆并不远,很快便避开了摄像头的监控位置,到达了前面来。我们潜伏着,看到吕尤和他的小兄弟动作熟练地从西面的一处窗户中爬入,然后潜入博物馆里。
我刚想动,杂毛小道拉住了我的肩膀,沉声说等一等,我便没动,过了几十秒,突然看到一个身穿青黑色道袍的家伙出现在视野中,手持拂尘,缚手而立。
我暗叫一声好险,虽然没有直视这个道人,但是从他站在那儿的气势来看,定然是此处博物馆的守夜人,一个颇为难缠的角色。重宝之地,必有防守,如此看来,这两个土贼是逃脱不得了。我们按捺下急躁的心思,蹲在黑暗中瞧,直以为这个道人会跟进去,将那两人像小鸡一样给收拾了,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没有动,反而是隐没于黑暗中。
我心中奇怪,难道这个家伙也是过来盗宝的?时间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吕尤和旁边的另一个小兄弟各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从原来的窗口爬下来,那个道人从阴影中冲出来,正想要拦住时,突然一道黑色的曼妙倩影,出现在了道人身前。
瞧见这身影,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心神大震:“怎么会是她?”
第五章 事情轻易,必有蹊跷
万万没有想到,自从藏边一别,我们竟然会这么快地又见到这位邪灵教的美女右使,洛飞雨。
瞧见她这骤然出现的飒爽英姿,我们都不由得心中发紧,当真是小瞧了吕尤这三个土贼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受到了邪灵教的指派,方才会来盗取这泰山三宝。
而既然能够蒙得洛右使护驾,想来这三个其貌不扬的家伙,必然是三只手行当里面的翘楚,手上的活计都是硬本事,而他们的包中,莫非真的就是那泰山三宝?
一想到里面有可能装得有那“钟天地之灵秀,蕴山水之华英”的龙涎液,我们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也管不得岱庙里的防备力量,以及洛右使这等强敌在前,决定插手一份。
我们这边心潮澎湃,而博物馆门口则战况激烈,不愧是邪灵教出身的妖女,洛右使为了保证秘密不得泄露,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出手狠辣之极,甫一出现,手上一道青光闪耀,便朝着那冲出来的道人头顶削去手法之精妙,剑势之凌厉,真的是有出手杀人之心。
那道人也是吓了一大跳,他原先瞧那两个蟊贼的身手,虽然在普通人里面算得上翘楚,但是与他比起来,却根本不在话下,长夜漫漫,颇为无聊,于是就起了猫捉耗子的玩弄心思,没成想这耗子一转身,陡然变成了豹子,仓惶之间躲闪不及,挽起的发髻被洛飞雨给削了下来。
他头顶这么一凉,便是青丝飞散,四处张扬。
不过他到底是一个厉害的修行者,先前是异变陡生,又是高手出招,故而被抢了先机,回过神来,手中的精钢拂尘立刻展现出万般丝线,将洛飞雨的这凌厉快攻给一举抵消。
不过那洛飞雨虽然在藏边受了些伤,那鼓弄恶鬼的旗幡也损了,不过到底是邪灵教的右使,比肩十二魔星的大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并不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守门道人所能够比拟的,交手三四回合,便将那人弄得血气翻涌,每一秒钟都徘徊于生死边缘,几乎就要挂掉。
那个道人倒也是心思厉害之人,知道自己的面临的敌手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却也不硬拼,后退三步,一边大声示警,呼唤同伴,一边从怀里抽出一道令牌,一口精血喷在上面,然后口中念着咒文。
两秒钟之后,一束金光从那牌匾之上射了下来,直接照耀在了道人的身上,金光闪闪,顿时甲盔增长,倏然间便是一副金甲门神的形象,一股肃穆庄严的威势从上而下,朝着舞剑的洛飞雨笼罩而来。
这双方斗得激烈,吕尤和另外一个土贼却沿着原路快步退回,任由洛右使在那里阻挡援兵。
因为早已计划妥当,他们的脚步飞快,倘若正常,半分钟之内他们便可撤离岱庙,然后迅速遁走,远走高飞。然而他们能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就在他们快步冲过角落的阴影,准备朝着外墙跑去的时候,突然脚下一绊,人就腾空飞了起来。
吕尤两人脑袋和青石砖面重重接触,摔得五荤六素,而我和杂毛小道早已各自接过一个狭长背囊,入手沉重,稍微感觉了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一秒钟都不敢停留,朝着最近的围墙边跑去。
这几人高的外墙,普通人或许还需要借助于工具,对于我和杂毛小道却完全不是问题,就着最近的墙体一个冲刺,我的脚尖轻点墙面,然后将丹田的那一口气使劲儿一提,人便跃上了墙头,我双足立于围墙之上,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但见四五个道人已经出现在了博物馆门前,而那个洛右使虽然脱不得身,却还是朝我们这边,投过愤霾怨恨的目光来。
我不确定她是否认出了我和杂毛小道的身份,不过也能够理解她对于中途截胡家伙的那种愤恨。不过危急时刻,我也不曾多想,跃下墙头,然后朝着树林方向便是发足狂奔。
我和杂毛小道如同一阵狂风,冲入树林中,小妖和朵朵隐在暗处接应我们,然而刚深入林中几步,准备转一个弯儿绕道回宾馆时,却听到身后一阵破空的细响。
我的头皮发麻,翻滚在地上,扭头瞧去的时候,却见一柄光亮的剑插在我刚才驻足的地方,尾端处还在不停发颤,发出“仙翁、仙翁”的响声。
我当时就吓得胆寒,知道是那个叫做洛飞雨的女人发了狠,竟然驱动手上的秀女剑,一剑飞来。
正在此时,一道绿光降落,小妖素手一抬,许多青黑色的藤蔓和杂草便从土地之中茁壮生长而出,将这柄秀女飞剑给紧紧缠绕住,不得动弹。瞧着我翻身而起,小妖额头上有青筋游动,咬着贝齿喊道:“你们快走,小娘拖住这把飞剑,立刻赶来。”
对于小妖的能力,我们都是信任的,倒也没有多废话,转身飞奔离开。
刚刚跑出这个树林子,头顶上面落下来一物,正是虎皮猫大人,它嘎嘎地笑了,幸灾乐祸地叫嚷道:“傻波伊们,岱庙来增援的那些家伙将前后的路都给封死了,要跑,只有登山,徐徐图之走,走,趁着这夜色迷人,晚风吹拂,我们故地重游,登山去!”
故地?这个死肥母鸡是个玩闹的性子,越乱越闹腾,不过大敌当前,它倒也不会忽悠我们,既然说让我们登山,那便顺着左边的山路直走。当下我们也是管不得太多,迈着大步飞奔。
很快我们就奔出了岱宗坊,顺着天门一路往上狂奔不止,沿途倒也有灯光照耀,并不会显得昏暗,反而别有一番美景。六月初夏,一些游客发了兴致,夜里登山,瞧见我和杂毛小道发足狂奔,纷纷驻足,移至道左,想着这两个年轻人莫不是运动员,不然怎地跑得如此飞快?
所幸朵朵隐去了身形,在空中飞遁,也少去了许多大惊小怪。
我们冲上了登山石阶,回头看来,但见一袭黑影,出现在山脚下,正向着山上狂奔而来。
说实话,即使以我和杂毛小道全盛时期的状态,也未必能够敌住这个来历恐怖、宝物多多的邪灵教右使,更何况还有那些尾随而来的老道士们,以及秃头儿法师呢?想到这里,我和杂毛小道完全没有了先前轻松截胡的欢喜心情,不由得惆怅起来。
貌似这一次,我们真的如大师兄所预料的一般,惹了大祸。
我背上的包裹其实并不算重,中途几次想要停下来将其打开,奈何身后的洛右使跟得太紧,极大的压迫感使得我们惟有将所有的心思都集中在双腿和前方的道路上,好是一通跑动,方才不被追上。
小妖在半途追上了我们,洛右使的飞剑太过于厉害,她乃麒麟胎身,修炼青木乙罡的时日并不算久远,故而也没有心思多缠,点到为止之后便匆匆赶回。
冲到一半的时候,虎皮猫大人让我们翻下登山道,朝着黑乎乎的林子里跑去,我们也不犹豫,因为直接沿道而上那玉皇顶,也逃脱不得关注,还不如遁身黑暗中,然后摸了一个空隙,溜下山才是正经的。
长期奔波忙碌的生活锻炼了我和杂毛小道超强的林间奔行能力,在翻身下了登山道,远离主峰之后,我们开始感觉到身后的那种压迫感,渐渐地减缓了,空中仍然有一道又一道的破空声划过,但是显得漫无目的,失去了方向。
又是一番匆匆奔行,那天星空晴朗,又有着小妖在前面开路,林间的夜路倒也还算是好走,我们跑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感觉到已经甩脱了追兵,然后在一个岩峰拗口处停了下来。
长时间的奔行是很耗体力的,我和杂毛小道两人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岩石上,然后大喘气,感觉肺叶枯竭到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小妖催促,说感觉把你们身后的包裹给解开来啊,看一看到底是不是正品。
她的话语提醒了我,我伸手往后,将那包裹放到了身前来。这是一个很大的黑色吸光尼龙袋子,端口处用绳子紧紧系住,然后再里面裹着几层防止摔伤的泡沫,我将包裹竖起来打开,将捆绑其上的缓冲物小心撕来,一层一层,到最里面的箱子打开来,果然是之前提及过的沉香狮子。
这东西长宽皆有四十厘米左右,栩栩如生,不过仅有一只。
我来不及分明真假,见到最下面有一个狭长的硬壳纸盒,颤抖着手,小心将其拿出来,揭开纸壳,里面确实有一只束腰葫芦状的瓶子。
我心中一阵激动,将那通体施黄釉,瓶上绘满青花云纹的瓶子拿出,仔细观祥一番,心不由得往下沉去,又急忙将那瓶盖打开,往里面一瞧,暗叫一声“哭也”!
我脸色沉重,而杂毛小道则抱着那六十多斤重的玉圭苦笑虽然我们不是古董专家,但是从这三样东西的卖相上来看,即使它们真的是传说中的泰山三宝,也绝对不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些。
当然,我们手上这玩意,九成九的应该是赝品,要不然之前在博物馆门口守候的那个道人,也不会如此轻松地守在门口。总而言之,我们被耍了,而且还惹上了仇家。然而正在我懊悔不已的时候,杂毛小道将手里的玉圭往草丛中一放,然后凝视黑暗处,大声喝道:“是谁!”
第六章 闭口禅,阴阳界
拿到这半点灵气皆无的赝品,我的心里面满是懊恼,不过想来也是,倘若那泰山三宝真的有大脑袋老李在孟家扒蹄那儿所说的那般神奇,又怎么是三个蟊贼所能够偷到的呢?
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我们得了手?
一切来得都太容易了,反而让我觉得有一些虚假,恍若空中,如今一看,反而是落下了心,觉得本该如此才对。然而就在我心情复杂的时候,杂毛小道的这一声叫唤,让我愣了一下,扭头过去,但见一个眉毛长长的僧人出现在我们的来路上。
这个老僧人的年纪颇大了,脸上的皱纹重重叠叠,嘴唇上和颔下的胡须结在了一起,雪白,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些绿色菜汤沾着,而他的衣服也是好久没有洗了,脏兮兮的像那烂抹布,整个人如同垃圾堆里翻出来一般,端的是一个邋遢和尚。
然而我们瞧着这个老和尚,心里面却没由来地心慌,毕竟能够在这莽莽山林中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们身旁的他,实力已经足够让我们所尊重了。
这老僧人年龄虽然老迈,无处不散发着衰老的气息,但是那一双眼睛,却如同婴儿一般明亮。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们,然后伸出左手来。
我们瞧见他的左手像鸡爪一样枯瘦,似乎张不开来,紧紧握着什么似的。
这是一种残疾,不过在他的身上,却并没有半点违和感,天然和谐。这老和尚拦在了我们的面前,将手伸出来,却并没有说话。我一时愣住了,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杂毛小道却明了了,将我们手上的这两个包裹,三件赝品平放于地。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恭声说道:“适才见到有歹人偷取庙内的贡品,我们便出手将其夺过来了;而后见敌人厉害,又追得凶猛,所以才慌不择路,一路奔逃至此,幸不辱命,得保周全。如今见大师你乃庙内的人物,自然还是由您来保管接收吧。”他伸了一个懒腰,哈哈笑道:“如此长夜漫漫,我们兄弟俩还待登山探顶,一览那霞光腾现的美景……”
他这个人最擅长诡辩,明明是我们起了歹意夺宝走人,此刻反而说成了见义勇为,恨不得岱庙给我们颁发一个“见义勇为好青年”的奖章,然而这老僧人见我们将东西放下,转身欲走的时候,身形却倏然移动,又拦在了我们前方。
这老僧人移动身子的速度极为快速,我甚至都感觉有一点儿捕捉不到的感觉。
见他口中不言,再次伸出如同鸟爪的左手过来讨要,杂毛小道不由得恼怒起来,口中嚷道:“这位大师,我们只不过适逢其会,将这东西从贼人手中抢下来而已,现如今也交还给你了,为何还要苦苦相逼,难道你真以为我们哥俩个儿是那软柿子,可任你随意拿捏不成?”
老僧人听了杂毛小道的话语,依然还是不说话,只是将左手前伸,拦在我们的面前。
我本以为这位大师是个哑巴,然而在星光照耀下,却看到他脏兮兮的僧袍内里挂着一个黑色的檀木牌,上面篆刻着“禁语”二字,侧面居然刻下了七道大年轮,不由得心生敬仰,原来我们面前这老僧人,竟然是一位修闭口禅的大师,而且一闭便有七十年。
何为闭口禅?佛家认为,一切众生之生死轮回,皆由于身、口、意三业所致,若消除此三业,可速得解脱;而这闭口禅,则是“止语”或“禁语”,即禁止自己说话,目的就是为了减少口业。
“闭口禅”的来历、缘由,多知无益,欲多知更无益,口业少造了,意业反增加,欲得反失也,佛教存在的意义除了度己,还在度人,倘若自己将与人沟通的语言给停住了,终究走得不远。然而作为一种修行法门来说,这闭口禅可就是真正厉害了。
要知道,佛家讲究克制,修身、修性,世界是一个大宇宙,人体是一个小宇宙,只要顿悟,人人皆可成为觉者,可以成佛,通过这种对意志的反复锤炼,使得修行这种入世法门的僧人,都能够在修行的路上走得更远。
尤其让人震惊的是,我们面前的这位老僧人,他一闭口,便有七十多年。
七十多年啊,那是多少个日日夜夜,常人一天不说话都要崩溃了,这个老僧人并非哑巴,却能够坚持七十多年,这样的老怪物若是将蓄积这么多年的意志,用真言的形式一举激发出来,我很难以想象,那可是怎样的一副恐怖场面?
我能够看到那檀木牌,杂毛小道自然也瞧得分明,他收敛起了笑容,拱手好言说道:“大师,东西在此,我们放下来,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遇见这样的狠人,他的话语倒也变得简洁明了,没有再耍花花场子,只求逃遁离开。然而这邋遢老僧人并不理会,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将手伸出来,放在我们面前。瞧他这副样子,我不由得心头恼恨起来,这老和尚不去抓此行的主凶洛飞雨,反倒是与我和杂毛小道这两个酱油党纠缠不休,实在可恶。
然而我们却也不想跟这样的高手白白打一架,不清不楚的,于是耐着性子问您到底要什么?
老僧人用鸟爪一样的左手,点了点我的心下绛宫金阙之地。
我的神情严肃起来,这里别的没有,唯有待着正在沉眠的金蚕蛊。杂毛小道见我脸色难看,附在我耳朵旁问怎么了,他要什么就给呗,洛飞雨在后边跟着呢,我们犯不着跟他打一架,反倒便宜了洛飞雨那臭娘们估计还忌恨着上次在藏边山腹中被我们哥俩摆的那一道,倘若知道我们的身份,只怕我们很难走脱了。
我苦笑,说这老和尚要的是我的肥虫子,你说我能给么?
“什么?”杂毛小道眼睛瞪得滚圆,气急败坏地骂道:“老和尚,我们好话说了一万遍,就是想着避免内耗,一致对外,可你还给脸不要脸,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们哥俩儿好欺负?”
老僧人夷然不动,根本不理会这些。
杂毛小道气呼呼地嚷道:“小毒物,我们走我们的,这老和尚但凡敢拦着我们,咱就……”
他朝前疾走好几步,结果一道身影闪现,老僧人居然又拦在了他的前面来。杂毛小道话语都还未说完,顿时间一阵羞恼:“肥虫子自然是不能够给的,沙钵大的拳头倒是有一双!”因为心急邪灵教洛右使接下来可能的报复,我们需要赶紧离开,当下也顾不得翻脸,杂毛小道挥拳就朝着面前老僧人击去。
不过他出手倒也是知道轻重的,只敢击打那老僧人的肩膀,怕把这个垂垂老朽的和尚给不小心弄趴了。
然而杂毛小道的担心很明显用错了地方,他的右拳与老和尚鸟爪一般僵直的左手相交,仿佛撞上了最坚硬的钢铁,顿时就一声痛叫,收回了手,看着拳骨之上,红肿一片。
杂毛小道一声惨叫着往后退开,那老僧人正待移动身子前进,突然发现脚下有青黑色的藤蔓游动,将双腿给紧紧缠住,不让走脱,小妖朵朵在我们旁边叫道:“楞着干什么,还不赶快跑?”
山林之中,果然还是小妖朵朵的主场,我们相视一笑,朝着南路就是一阵狂奔,飞快地往前边儿逃开,小妖蓄积气力,将一大篷青木乙罡灌注入了这土地之中后,飞身在我们身后赶来,大声叫道:“陆左,杂毛叔叔,这老和尚看似并不厉害,我们合力,或许能够将他擒杀,为何我们还要跑呢?”
这小狐媚子的称呼向来就混乱,一会儿叫我哥哥,一会儿又直呼其名,而叫杂毛小道却是学了我。
她这也是妖精本性,不知人间事,我耐着性子跟她解释:即便我们杀了那老和尚,又能有什么好处?一来我们理亏,二来造了这杀孽,我们手头污秽不说,后面还有一堆报仇的家伙,烦不胜烦。所以呢,这些事情能和解就和解,不能和解就躲开便是。
倘若老和尚发起狠来,将他那精修七十年的闭口禅给破了,那威力爆发起来,可就让人头疼了。
小妖的青木乙罡并不能够将修闭口禅的老僧人拖上多久,这个我们也有自知之明,于是快步前冲,很快就来到了另一边的石道,沿路行走,快步疾奔,总感觉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而且人数众多。
肠子都悔青的我和杂毛小道翻过了一道百丈崖,这悬崖之上,有铁青色山石形成的河床,洁净广大,最为惹眼的是一条宽约一米的白色石英带横贯河床,横亘在悬崖之上,因被长年流水的冲刷,表面光滑如镜,色调鲜明,十分醒目。
那河床上方有一座拱形石桥,长虹卧波,石英带旁边则是红色的铁栅栏,将这河床分隔了南北,西溪之水天上来,冲刷河床。
我看得有趣,正自驻足,头顶上落下一道肥硕的黑影,惊声尖叫道:“对,就是这里,阴阳界!”
第七章 大人发威,百鬼夜行
消失久矣的肥母鸡陡然一出现,将我们都吓了一大跳,忙问这阴阳界是何物?
肥母鸡见到我们身后几道淡薄的身影急速追来,也不与我们废话,直接说道:“下了那河床,我们边走边聊……”我们毫不犹豫,翻身下了河床,朝着红色铁栅栏处跑去。
虎皮猫大人拍打着翅膀在旁边解释:“泰山此地颇为奇殊,自古香火供奉,乃诏告天下之地,囊括了三界从南天门往上,经天街,到玉皇顶,为天界;南天门至阴阳界为人界;阴阳界以下,西溪水入黑龙潭后继续下行,形成一条河,名字叫‘奈河’,为地狱鬼界,周时姜子牙封神镇灵,那武成王黄飞虎被封为东岳泰山大齐仁圣大帝之职,执掌幽冥地府一十八重地狱这阴阳界,便是隔绝人间阴阳之地!”
听虎皮猫大人如此说,我不由得大声叫道:“擦,敢情你这是想把我们往那幽冥地府带去?”
虎皮猫大人回过头来,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鄙视,和一种智商上浓浓的优越感:“小毒物,你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亏你还是修行者,传说便是传说,此处或许真的有沟通阴阳的通道,但是这几千年过去了,你还以为真的存在?大人带你们前来,主要是因为此处奇特,依托天然大阵而变化多端,藏住你们这几个小家伙,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不然你们怎么逃过这些家伙的追杀?”
说话间我们已经到达了河床之上,走在了红漆铁栅栏的北侧,此处地势平缓,凉风习习,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当我们跑到中间的时候,一道娇俏的身影出现在虹桥之上,盯着我们跑动中的身影,尖声厉喝道:“两个小贼,将东西给老娘我交出来,不然打断你们三条腿!”
我们回过头去,但见头顶上,正是那个身材劲爆的邪灵教右使洛飞雨。
这个小娘们是邪灵教翘楚之辈,我们犯不着与她硬拼,当下虎皮猫大人一声吩咐,我们纷纷翻过了那道铁栅栏,脚刚一踏地,便见洛飞雨修长的美腿勾着这桥栏,身形如若乳燕,朝着我们这边滑翔而来。
而在她的身后,那个修闭口禅的老僧人也带着四五个精锐的僧徒匆匆赶到,当前鲁智深般模样的一名大汉狂吼道:“邪道妖人,把东西留下来!”
这家伙的嗓门可比修为要吓人,我的脚都由不得一下哆嗦,脚底打滑,心中暗叫一声:“苦也”!
一切似乎都乱了套,洛飞雨并不知道她找的人仅仅只是偷了三件赝品出来,还以为我们将那泰山三宝里面的精华部分,给卷了包袱,而老僧人直以为我们都是邪教妖人,非要将我的肥虫子给消灭正法如此便宜一贪,倒弄得我们处处树敌,左右不是人。
好在我和杂毛小道行动之初便裹了一块面巾,多少也遮住了些脸皮,没有露出面目。
跨过了铁栅栏,走了几步,过了那石英带,我们来到了河床阴阳界的阴面,但见此处下瞰悬崖莫测,山风猎猎,胆颤心惊,有不可名状的阴寒,从脚底缓慢爬上来,让人心中恐惧不安。
而此时那个洛右使却已然从我们的头顶飞跃而过,一剑西来,十分凌厉。
这个邪教妖女,定然是打小就泡在药罐子里面长大的,凶悍得比那母老虎还吓人,孤身杀来却也不惧,秀女剑尖处不断高频率地颤动,估计我若中了此剑,只怕大片血肉就要被撕裂下来。
想到此女当日一个人,生生扛住日喀则十名喇嘛高手以及顶级飞尸,之后还能够逃脱生天的实力,我的心中就不由得胆寒,往后一退,但见杂毛小道从我的身后抽出那把鬼剑,淡蓝的剑身上面撒下一片金色光辉,正好将洛飞雨这凌厉的一击给果断化解,将其引导入另一边去。
虎皮猫大人很早就到达了这石英带的南面,俯身在上面研究着,并不理会我们。
洛飞雨一剑未中,身子差一点儿掉落崖底,却并没有心惊,脚尖点地,身子旋转若风车,又复冲了过来;杂毛小道上前迎击,我正想上前帮忙,便见一道灰色身影蔽遮头顶,想也不想便挥手拍去,正中了一根坚硬异常的东西。
巨大的力量让我忍不住地后退数步,这才发现竟然是那个年老垂垂的僧人。
这个老僧人竟然也从对面飞跃而下,朝着我这里扑来。
我不知道他为何非要我体内沉睡的肥虫子,事关生死,他既然坚决如此,那我再退让,却也有些没了脸皮,于是也管不得太多,咬牙朝着这老僧人攻去。我习的武艺颇杂,有的是十二法门固体中练习技,有的是跟旁人学习的套路招法,也有的是在集训营中系统培训,所以形成了天马行空、风格怪异的打斗手法,时而凌厉,时而和缓,在数招之内,却也能够和这个老和尚斗个旗鼓相当。
然而追兵除了这个老和尚,还有三个秃瓢和两个挽着发髻的道人,他们横空飞跃不得,纷纷翻身下了河床,口中大嚷道:“贼子,修伤了我莲竹师叔祖!”
“妖人,敢跟我莲竹师叔祖拼斗,端真是不要命了!”
“小贼!你……”
我与这个闷葫芦一般的莲竹老和尚拼斗三五回合,顿时感觉气血翻涌,不由得心中大骇,暗感自己倒是小觑了天下豪雄,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和尚,气力大若蛮牛,浑身如同金刚法身,毛孔紧闭,不垢不净,如同那宝瓶印一般,即便是以我全力驱动腹中力量,予以还击,也根本占不了上风。
不过我这边惊讶,莲竹老和尚那一双清澈若婴儿般的眼睛也是惊诧莫名,似乎感觉年纪如同我这般的后生,竟能生生扛住他的降服,实在是太过于奇特。
战斗依然还在继续,我与莲竹老和尚的交手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每一掌、每一击都凶险不一,我的反应当时也是迅疾到了巅峰,如电闪烁,而他浑身的骨髓血脉都在雷鸣一般响动,似乎也是用上了全力,这气势威猛,他身后的那些小字辈都不敢上前,唯恐被触碰波及到,一个不小心就跌落山崖,坠落到那黑龙潭中去如此还是,倘若不入,更惨!
如此高强度的战斗让我精疲力竭,更加让我痛苦的是这场战斗根本就是可以避免的,倘若我们不凑这个热闹,说不定还能安安心心地躺在宾馆舒适的大床上,坐着美梦呢。
这样的对比和反差,让我格外痛苦,不过与这等高手的交战又让我受益匪浅,每一秒的神经都在紧紧绷着,所有的情况,自己的、对手的、环境的……一切都化作了下意识的一个反应,攻击和防守连绵不绝,就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好在这个莲竹老和尚并没有要我性命的意思,反倒像是给我喂招一般,虽凌厉但并不凶悍,故而我这边还能勉力应付,然而杂毛小道却应付不了洛飞雨暴风骤雨的攻击,那女人时不时地将手中飞剑射出,让人避无可避,相差就在一线之间,生死边缘。
就在战斗进入白热化,杂毛小道屡屡惊呼惨叫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的虎皮猫大人突然大笑:“嘎嘎,你这个死婆子,还真的以为能够封住我?大人我终于记起来了,就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对,阴阳两隔,以石英地煞为限,上引天空星辰此间土地,神之最灵,昇天达地,出幽入冥……阴阳界,开!”
随着肥母鸡将翅膀扇动,这一丝微风仿佛是牵动风暴的蝴蝶翅膀,而且引发的速度极为快,几乎就是在一瞬之间,天地都在发颤,以那石英带为界限,河床在裂开,一边朝北边离去,一边往南方靠拢。
而那中间裂开的缝隙中,喷薄而出的黑雾将整个天地都阻隔住了,对面隐隐有光,恍若人世间最美的景象,而我们的脚下则是黑雾弥漫,潮气翻涌,无数嘈杂的声音在耳朵边充斥,细细听,有老人的哀号,有女人的抽泣,有孩子呜呜呜哇的嚎哭……
所有的悲伤和怨恨,都充斥在了整个空间里来,天地黑暗,边缘处有红光闪耀,如同末日的挣扎,瞧着这整体形象,还真的同那幽冥地府一般模样。
肥母鸡一咒成阵,颇为恣意,身临天空,肆意地大声喊叫道:“力量,哈哈,力量,这就是操纵阴阳的力量,臣服吧,孩子们,在我虎皮猫大人如狱的神威面前,请不要反抗了吧!嘎嘎嘎……”
瞧见这天地陡变,邪灵教洛右使脸色也变得焦急,她放开了杂毛小道,暗掐咒决,一剑指空,那秀女剑倏然腾空,朝着虎皮猫大人戳去。
肥母鸡睁开眼睛,里面有一团火焰小兽在挣扎,它缓缓说道:“大咪咪,你外公当年将我暗算,今日我破你飞剑,一饮一啄,莫非天定?”此话一落,那倏然如箭而飞的秀女剑立刻一凝滞,从空间中陡然生出了许多无面鬼魂,将这柄剑给逐一蚕食着。
大地在颤动,我和杂毛小道退到一块儿来,和身旁两个朵朵一同抬头,感觉此刻的虎皮猫大人,分外陌生。
第八章 是谁,打扰了我的睡眠?
当时的情况恐怖莫名,当整个河床都随着阴阳界的石英带分离开来的时候,四周的景物都消失了,黑雾从无边之处翻涌上来,无数厉鬼啼哭,而虎皮猫大人如同烈日位临头顶,俯瞰着我们所有的人,淡淡的冷意让它变得极端神秘,仿佛此界的主宰。
恐怖的威严从它那可笑的肥鹦鹉身躯中散发出来,让人心中只有恐惧。
洛飞雨看到自己那日夜供奉的秀女飞剑被虎皮猫大人召唤出来的鬼火吞噬,不由得惊声尖叫起来,左手往波涛汹涌的身子里面摸去,从里面掏出一包细碎的粉末,朝着天空的虎皮猫大人就是一撒。
这些细碎的粉末呈现出闪亮的金色,一浮现于空中,立刻就化作了一条四丈巨蟒,大体如蛇,但有四翼,发磐磐之音,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恐怖气息。此物陡然一出现,立刻嚎叫天地,然后朝着空中的虎皮猫大人扑去。
虎皮猫大人缓缓挥动翅膀,眼睛呈现出了金色的火焰来,瞧见这条灵蛇,口中讶异道:“鸣蛇?想不到王新鉴那个家伙居然还给你留下这么一个小玩意,不过呢,你真的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想当初我们和沈老总在西南鲜山共同斩杀这条鸣蛇,可费了不少气力呢……”
它话音一落,那条身长四丈的恐怖蛇灵身子便僵直了,动弹不得,虽然还在极力挣扎,“磐磐”地叫唤,但是那身躯似乎被无形的力量给缓慢挤压,先是一抖,将整个骨头抖弄松散后,身子越来越细,慢慢地缩小成一段细线。
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法宝被那头恐怖的肥鸟儿举手灭掉,洛飞雨终于停下了手,缓缓后退,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似乎在心惊。
周围的黑雾越加的浓郁了,远处似乎有一条河水在流淌,上面血光粼粼,不断有残肢断体在上面翻涌,传来了直入心中的嚎叫,呜、呜、呜……而我们的周围开始有了变化,那些黑雾虽然浓郁,但是我们似乎能够看到一列列的人。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正从我们身边走过,茫然地朝前行进,机械而麻木。
莲竹老和尚仰望头顶的虎皮猫大人,而他旁边的那个“鲁智深”则粗声粗气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够将这阴阳界的大阵给开启来?”
他问着话,语气却多少有了些恭敬,看得出来,虎皮猫大人这一招使出,即便把我们定位成敌人,他们也不由得有了敬意。很多时候,道理说不通了,拳头或许还能够说话。
我前走一步,拱手朗声说道:“我们两个是宗教局的成员,今天前来游览泰山,适逢其会,便阻止了邪灵教谋夺岱庙贡品的阴谋,并将夺得的贡品归还于你师叔祖,没想到他老人家不但不领情,而且还当场就翻了脸皮,与这邪灵教的右使一同追杀我们兄弟至此,逼不得以,方才使了这等下策……”
听我说得这话,那个浓眉大眼的大和尚不由得诧异,扭头看向莲竹老和尚,问了几句话,老和尚也不答,眨着眼皮子,片刻之后,大和尚朝我们拱手说道:“贫僧释方,两位身手如此厉害,定是有名有号之辈,还请赐教,尊姓大名?”
偷人东西,我自然不敢说实话,指着杂毛小道说章俊龙,我叫戴二,你们可以找鲁东省宗教局的夏雨沫小姐联系确认!
大和尚释方与旁边几人讨论,结果都摇头,表示没有听说过这名字。
这是那个莲竹老和尚突然瞪起了一双牛眼睛,发出亮光,然后轻轻一掌,拍在了释方的天灵盖上。
释方浑身一震,闭上了眼睛,接着又睁开来,难以置信地盯着我说道:“我师叔祖告诉我你身体里面有毁灭世界的邪魔,如果你能够交出来给他超度,他就放过于你,倘若不肯,他宁愿拼得这七十五年的闭口禅废去,也要让这邪魔,毁灭于襁褓之中!”
我的眼角一跳,极力控制住自己心中的愤怒,缓缓说道:“原来如此,你们对我穷追猛打,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杀人咯?”
释方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垂垂老朽的师叔祖,在得到肯定眼神之后,他点了点头,意志坚定地说:“是的,降妖除魔,这是佛家弟子的本分,便纵是你们发动了这阴阳界的大阵,将我们全数引渡到了那幽冥鬼府之中,也好过将你放回阳间,遗祸世人的好!”
“遗祸你妹啊!”最先暴怒的不是我,而是一直咬牙强忍的杂毛小道。
在洛飞雨被虎皮猫大人弄得完全没有脾气的状况下,他早已将先前拼斗得颤抖的身体调息过来,听到这几个家伙一脸道貌岸然地说着屁话,顿时就隐忍不住,站前怒骂道:“装什么世界警察啊,有本事你丫跑到太平洋去管一管啊?拯救世界呢,少打着这样冠冕堂皇的旗号,告诉你们,在这片土地里,你们无权作任何事情,识相的赶紧滚蛋,不然一会儿我们自卫杀人,可怪不了谁!”
大和尚听到这话,焦急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的师叔祖,而那老和尚闭目而眠,似乎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见师叔祖并没有给他回应,想了片刻,咬着牙说道:“虽千万人吾亦往矣,一念成佛,虽身死,佛祖在心中!”他这一字一句地念诵,旁边两个稍微年轻一点儿的师弟也双手合十,跟着念诵,倒是旁边那两个道人颇为尴尬,脸色铁青,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瞧见面前这伙自命正义和公理的家伙,我原本还有些内疚的心中,终于没有了亏欠的情感,哈哈笑了起来,说既如此,那么何必讲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呢你,现在大家就撕破了面皮,没有什么好讲的咯,是吧?
头顶上面的虎皮猫大人也嘎嘎大笑,说你们的这一番话语,倒是让我茅舍顿开,也有了下手的理由人要杀我,名正言顺,难道我便需要将头伸过去,让你砍不成?正当防卫,正当防卫而已,哈哈哈……
这肥母鸡第一次操纵大阵,先前还颇有一些兴奋,此刻又回复了本性,大声叫道:“小明,小毒物,小心了,大人我要运转阴阳界的阵法了,你们可得好好护翼好俺家媳妇儿,少了一根毫毛,大人我让你们也随着下那奈河去……”
它肆意大吼着,发出不似鸟鸣的啼叫,然后我们脚下的大地在震动,轰隆隆,轰隆隆,让人站不住脚,身形摇晃,而也就在此刻,那些原本缓慢而机械地向前行走的无数白影,突然间回过头来,惨白的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朝着莲竹和释方一群人就缓慢走来。
瞧见这一副诡异的场景,释方旁边的师弟的眼睛陡然一睁,颤声说道:“百鬼夜行,啊,怎么办?”
释方的脸上也露出彷徨之色,倒是莲竹老和尚单手立于胸前,然后从他怀中的佛珠之上,闪耀着金色的佛光,将这整个一个圈子给包裹着。
空间里到处都飘荡着孤魂野鬼的啼哭,而那些逆转回来的鬼魂朝着金色光圈毅然走过去,一步一步,将那光圈撞得波光荡漾,摇摇欲坠,而自己却是化为飞灰。
我看得心惊,问杂毛小道这是不是太惨忍了?
杂毛小道紧紧捏着鬼剑,不由得笑了,低声问旁边飘着的朵朵,说小朵朵,它们是鬼魂么?朵朵摇摇头,说不是啊,好象是阵法能量幻化的吧……然后我接受了三个人一齐鄙视的目光。然而虽然如此,那大阵幻化出来的景象是异常真实,无数鬼魂迷茫地朝着金光闪耀的圈中前行,麻木地扑过去,然后化作飞灰湮灭。
这些人的脸变幻莫测,或许还能将阵中受困之人心里面的记忆给勾出来,对于人的心灵,确实是一种莫大的挑战和冲击。
大人玩得高兴,不时发出一声嘎嘎的笑声,十分瘮人,至于一个人呆在东南角落的洛右使,她则低调许多,将自己的气息收敛至最低状态,逼发出一层淡淡的透明光芒,双袖如刀,但凡有朝她游来的鬼魂,不管什么模样,都是一扫而空,十分简单明了。
随着时间推移,莲竹老和尚支撑的金色佛光终于被阵法磨砺得摇摇欲坠了,而就在大人准备一鼓作气,将这些自大的法门中人一个教训的时候,突然天地之间又是一阵颤抖,无边的青光从四周蔓延而来,本来悬于空中的虎皮猫大人像一个受惊的老鼠,刺溜一下就蹿到了我们头顶。
它口中惊叫道:“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是谁将这个老姑奶奶给唤醒过来的?啊,莲竹老秃驴……艹,果然最毒不过秃瓢心啊,舍不得自己一身修业,竟然请动了她老人家来镇压俺等,艹艹艹,俺可惹不得此间的主人,这可咋办?”
瞧见刚才还遗世独立的虎皮猫大人此刻惶急如此,我们都愣住了神,说这东岳什么元君,到底是何方人物,至于如此害怕?
虎皮猫大人苦笑,还未接话,突然一股庞大的意志,从我们的脚底下缓缓地升了出来:“是谁,打扰了我的睡眠?”
第九章 水遁趵突泉
听到这句话,我们不由得都笑了,似乎所有山神出现的时候,都会念叨这一句,简直就像是我们日常打招呼时说的“你好,吃了没”,或者老外平日里的sayhello一样,简直就烂到了大街。
我们遇见过的山神不多,但是也有那么几个,所以还并没有太过于上心。然而虎皮猫大人见到我、杂毛小道和两个朵朵在那里没心没肺的笑,不由得心中大急,破口大骂道:“我艹,小明,小毒物不晓得,你也不知道?”
见虎皮猫大人说得严重,杂毛小道顺着口中念了几遍“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念到第三遍,不由得眼睛凸起,失声大叫道:“泰山娘娘?”
一说到泰山娘娘,我的心不由得也跟着跳了起来,这位可真的是大人物啊这泰山顶上是玉皇大帝的玉皇庙,接着是碧霞祠里的泰山娘娘,山下岱庙里的宋天贶殿里,供奉的是东岳大帝黄飞虎,气应青阳,位尊震位,独居中界,统摄万灵……
去除玉皇老儿乃天命不谈,其余的那两位,可都是这地界实打实的大佬啊!
号称“天下第一山”的山神娘娘,那是怎样的存在?
难怪泰山崩于面前而面不改色的虎皮猫大人会惊慌如此,因为这会儿上来的,正是那泰山龙脉的山神娘娘,大人刚才呼风唤雨的法阵,其实依托的还是人家的道场,它此刻又哪里来的脾气,胆敢对付泰山奶奶呢?
眼瞅着这股气势越来越凝重,似乎就要脱体而出了,虎皮猫大人焦急过后,眼睛一转动,立刻想到了一个主意,朝着我们大声喊道:“小明,小毒物,走,走!黑龙潭,此刻唯有那里,方才是一线生机了!”
大人朝着阴阳界幻化出来的奈河飞去,我们则跟在后面跑动。
我还是有些莫名其妙,匆匆喊道:“即便是山神娘娘那又如何,咱们跟她讲讲道理便是,何必跑呢?”虎皮猫大人魂儿都吓飞了,听到我的话语,气冲冲地说道:“那一伙人日夜供奉,我们这些人却是过路客,山神是神也是人,倘若是你,动动脑子想,你会帮谁呢?”
我在心里盘衡了一番,发现我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于是放弃,随着虎皮猫大人往前跑去,那边的释方大和尚瞧见了我们要遁走,想起师叔祖的交代,不由得冲出金色佛光笼罩之地,大声喊道:“休走,要走也留下你的那邪魔来!”
没有了虎皮猫大人主持法阵,他将手中的佛珠一抖,那些朝着他扑来的鬼魂立刻化作灰散。
释方大和尚朝着我们这边飞奔而来,他的身子庞大,然而速度却并不算慢,后发先至,眼看着就够到了我的后背,将身上挂着的佛珠解下,然后朝着我的后心飞甩而来,威势莫名。
瞧着眼前的杂毛小道和两个朵朵都朝着前方跳下,我感受到了后面袭来的危险,忍不住回过头去,想要伸手抓住那佛珠,结果虎皮猫大人大声喊道:“不可!陆左,不要回头……”
然而此刻已经来不及了,我回头朝着袭向我身后佛珠抓去的时候,但见身后的天空之上,浮现出一张巨大的脸庞,这张脸庞属于一个算不上漂亮的女性,庄严肃穆,宛如天神。她的眼睛冷漠而无情,高高在上,似乎是在俯仰着整个世界,世间的所有事物,在她的面前都仿佛那蚂蚁在打架一般。
一种庞大到了极致的意识,在我与空中的“她”对视之后,顺着蔓延过来,我的脑海里漫天都是那巨大的头颅,成倍数量级的信息在我的脑子里面,轰然爆炸开来。
我那可怜的脑容量根本就容纳不了这些,顿时就变得剧痛,五孔流血,感觉身子仿佛变得轻飘飘地,朝着后方飞了出去。
轰……我的脑子一片空白,人就像一叶浮萍飘零,晃晃悠悠地,朝着底下直坠而去。
恍惚间,我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努力地掌控着我的身子,调整着,再调整着,接着我的脑子化作了破碎的浆糊,再也感受不到一丁点儿东西,永坠沉沦之海中。
在死寂一般的“无”里面,有一个愤怒地咆哮声在狂吼:“贱人,贱人,贱人!”
回荡,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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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从无尽的沉睡中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有一只白嫩的小手掌在不断地拍打着我的脸,而虎皮猫大人的声音从我的前方传来:“小妖,赶紧催他醒过来,这黑龙潭底里面可是有那猪婆龙的身影,倘若不及时离开此处,只怕一会儿那个‘老妖怪’将其惊醒过来,我们可都得遭殃了。”
杂毛小道闷声闷气的声音在我的左侧响起:“哎呀,猪婆龙不就是扬子鳄么,这等柔弱的畜生,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战了一夜,正好饿了,直接烤来吃,多美啊?”
“你可拉倒吧,扬子鳄是扬子鳄,猪婆龙是猪婆龙,这玩意不比你们在黄山碰到的那条龙蟒,差劲半分,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想死的话,赶紧让小毒物这个家伙醒过来,驱动天吴珠,顺着狭长水道遁走,那个老女人不计较便罢,倘若真的追究起来,只怕咱们都见不着明日的太阳了!”
听到虎皮猫大人这乍乍呼呼的话语,我终于努力争开眼睛来,感觉天空是一片黑乎乎的,像倒扣着的碗,四处晃荡,哗哗的水流充斥在耳间,伙伴们在身边拉着我的手,而虎皮猫大人则站在我的胸口处,不满地抖着潮湿的羽毛。
见我醒过来,众人大喜,好是一番热闹,不过倒也不敢大声喧哗,在虎皮猫大人的指引下,我驱动着天吴珠,带着大家朝着潭底的间隙行去。
总共宽不过一米的地缝,我们行了差不多一里地,眼前才开始霍然开朗起来,一条宽敞的暗河顺流而下,虎皮猫大人顾不得天吴珠范围潮湿,急声催促我们继续前行,我不明所以,问大人今天为何风度尽失?
虎皮猫大人哀声叹气道:“有把握时端着叫做装波伊,没把握时端着叫作死!你们是不知道那个老妖婆的厉害……小毒物,你知道你刚才有多么危险么?倘若不是你神魂强大,此刻说不定就脑死亡、植物人了,走,你被她记住了,还留在此处,分分钟死去!”
虎皮猫大人对此地似乎十分熟悉,在前面带着我们领路,一路前行,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前面的水道突然岔开了三条路来。
虎皮猫大人停在岔路口,说咦,右边这一条,什么时候出来的?
杂毛小道见他如此熟悉此处,便问说大人以前来过这里?它点头,说泰山北麓泉城地下,有大量的暗河水道,石灰石层中便有那蕴积千年的雨红玉髓存在,往日我便是在这里得的,可惜当初藏于水底,水文变化,前两天去寻过,但没有找到。
虎皮猫大人的过往,它不说,我们无人敢问,便指着这三条路口,问往哪儿走?
虎皮猫大人说往左走的话,直通泉城趵突泉公园;中间这条,直走据说能通黄海,不过我估计是那地底深渊;往右走的话这右边到底他妈的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我们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要冒险,还是从趵突泉里面冒出来便是,右边的且不管它,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可没有那闲得蛋疼的时间来探险。
就此商定,我们准备往左离开,突然虎皮猫大人用爪子挠了挠头皮,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东西,忍不住朝右看去。我们问它怎么了?它说感觉那里有什么东西在,我们笑了,说莫不是你藏匿在此的龙涎液?虎皮猫大人摇头说不是,走吧。
我们往左转,一路潜行,路程曲折而蜿蜒,自不必说,终于见到前方有开阔所在,光亮照下,遣了小妖上去瞧,见是一个小池子,左右都是亭台楼阁,环以扶栏,又有许多依依杨柳,翠绿鸣春,池中三股清亮水泉,不断涌出。
杂毛小道笑了,说此处正是趵突泉,只是这池子边上可有人?
小妖回答说有,不过不多,瞧着天色似乎是清晨,大清早也没有几人有游园的兴致。
既已如此,我们便不多言,顺着狭窄的水道缓缓攀上去,然后从角落依次爬出,拧拧身上的衣服,虽然潮湿得要长霉,但也没有落汤鸡的那种丑态,于是将两位朵朵收了,离开了这被康熙爷御赐的“天下第一泉”。
出了趵突泉公园,我们就近找了一个宾馆住下,洗完热水澡,换上干燥的衣服,伸着懒腰听那骨头喀喀作响,倒是颇为惬意,直到此刻,方才想起通知还在泰安的小康,说我们泉城有事,先回来了,让他帮我们将那行李,也一并带回。
小康电话那头虽然有些疑惑我们为何一夜之间跑到了泉城,不过他知道我们都是些神神叨叨的“领导”,也不敢多加埋怨,只是让我们把地址给他,他会赶过来的。
我洗漱完毕,躺了几分钟,睡不着,然后到杂毛小道房间里去串门,没想到一进去,便见到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宝剑。
第十章 得与失
瞧见这剑,我的眼睛不由瞪得滚圆这把长不过两尺的青锋剑刃寒霜,寒光凛冽,可不就是邪灵教美女右使被虎皮猫大人毁掉的秀女剑么?这怎么回事,它不是已经被毁了么,怎么会突然在出现这里?
瞧着我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虎皮猫大人嘎嘎地笑,说傻波伊,都说了是幻术,当时大人我只是将大咪咪的意识与这把飞剑的剑灵给分离开来,让她以为飞剑已然损毁,然后便可以将好东西卷包了,嘎嘎,聪明吧?
我吓一跳,说不是吧,这样说来,那条鸣蛇的灵体也给你收起来了咯?
说到这里虎皮猫大人就生气,嘎嘎的叫着,说小毒物,你也不管管你家小妖,太霸道了,看中了就抢,要不是看在她是我大姨子的份上,大人我才懒得理这小狐媚子呢,呸呸呸你也别惦记了,鸣蛇幻灵给你家小妖占了,说是要用来加强缚妖索,让那根捆人的破绳子有自主的灵体,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法器。
瞧这情形,应该是我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也不多问,在沙发上坐定,然后问拿这飞剑,有什么用呢?
舞弄这东西是需要特定诀咒的,而且剑灵也需要认主养灵才对事实上,夺人飞剑是一件很鸡肋的事情,毁之可惜,用之无解,这一点我们早从李腾飞的除魔那里就已经有过了教训。
杂毛小道笑了,将这柄涂满朱砂的飞剑拿起来,借着窗外的自然光,将上面那一个个玄妙莫测的符文展示给我看:“小毒物,很多时候,这飞剑的重点并不在于它的本身,而在于它承载了多少的知识储备每一柄飞剑都是多年以前留下来的活化石,那些失传的飞剑符箓文化才是真正的精髓部分,如何驱动、如何沟通、如何养剑、如何制敌……在这些美妙的符文背后,隐藏着一个个失落的宝库!”
这个家伙说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事情之时,话语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激动,至于粗通符箓、天赋不佳的我,意识沉浸入这些奇妙的花纹中去,仔细感受了一下里面的奥妙运转之后,顿时感觉一阵头大,有一种高考面对复杂的电路图那种无奈痛苦。
于是我背靠沙发饮了一杯水,然后伸伸腰说道:“现在怎么搞,那三个蟊贼偷出来的是赝品,但是总会有真品在,只不过不知道在哪儿罢了,要不然我们再返回泰安,重去那岱庙,一探究竟?”
虎皮猫大人嗑着桌子上散落的恰恰原味瓜子,一边吐壳一边说道:“拉倒吧你,叫你小子不要回头,你偏回头,知不知道你已经被那个老妖婆给记挂住了?现在的你,就如黑夜里面的一只萤火虫,但凡进入那一带,都有可能触动她的神经末梢,倘若醒来,分分钟,把你拍得连自家老妈都不认识……”
还有这等事儿?我睁开双眼,表示不能理解,但见虎皮猫大人严肃的神情,不由得信了七分,说那可怎么办?
杂毛小道捏着鼻子想了一会儿,拍了一下大腿,说找大师兄呗。
听到杂毛小道的话语,我们不由得豁然开朗起来。
对啊,寻找龙涎液之事我们也曾经委托过大师兄多方寻找,他自然也是知晓情况的,那黄釉青花葫芦瓶里面到底有没有龙涎液,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么?我们与大师兄关系斐然,他有什么事情,定不会瞒我们的。
想到这里,杂毛小道立刻拨打大师兄的电话号码,接电话的是董仲明,他告诉我们大师兄正在南海市开动员会,要过半个小时才有空。我们表示知道,刚刚挂了电话,林齐鸣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刚刚一接通,那家伙劈头盖脸地一通问,说昨天泰山岱庙文物失窃案,你们两个是不是参与了?
我不满地说什么就我们参与了,这什么意思啊?
林齐鸣在电话那头大喘气,说他刚刚得知昨天夜里泰山岱庙有贼人潜入,将博物馆里面收藏中最珍贵的三样东西给偷走了,从资料上的大概描述上来看,他就知道我们两个当时在场:“怎么回事呢,不是说好去肥城找桃元的么,你们咋又这么天马行空,跑到泰山去了呢?”
我叹气,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时朵朵、小妖和虎皮猫大人都露了面,我们也反驳不得,不过好在我们当时的托词还算妥当,倒也不惧被人推敲,于是就照着昨天说给释方的话语,给林齐鸣学了一遍。
这个家伙跟随大师兄日久,脑子却是一等一的好使,并不信我这一套,嗤之以鼻,说得了,你们还不就是瞄中了茅山三宝的妙处?不过你们也傻了,这三样玄机天妙的玩意,怎么会随便放在供游人观看的博物馆里?少年,我说你们的贪心能不能不要这么重,一会儿桃元,一会儿泰山三宝,咱一个一个地来,专一点,行不?
林齐鸣这个家伙本质虽然正直,但是为人却颇为油滑,并不管我们的对错,也不理会我们的理由。
他告诉我们,昨天夜里岱庙的看守道士重伤了一个,轻伤不计,当时舍身崖的莲竹大师和几个徒子徒孙在场,有一个摔掉了山崖,挂在半空中,消防队的人今天白天将他救出来……他问我们,昨天那个黑衣女人,真的就是邪灵教的大头目,右使洛飞雨?
说到这里我们就来气,说倘若那些秃瓢盖儿与我们合力,说不定洛飞雨就蹲在泉城第一监狱里面吃窝窝头,洗白白受审了,哪知那个老秃驴根本就没有分清主次,就盯着我们追打,反将大鱼放跑了,年纪这么大还老糊涂,真真是白念了这么多年的佛经了。
林齐鸣笑着安慰我,让我不要上火,邪灵教存在这么多年,为非作歹,这是为何?
还不就是许多有本事的名门正派蒙上眼睛,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么?那个莲竹他也曾听过,是泰山上少有的几位高手之一,他师兄是鲁东佛教协会的副会长,他本人则精修净土宗闭口禅,是此处的坐地虎之一,听调不听宣,轻易不出世,你们也算是撞到大运了。
莲竹虽然与我们为敌,但瞧那模样,到底还是一个修为与佛法并重的高僧,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厉害的意志和手段,而在林齐鸣这个家伙的口中,却跟那土豪劣绅归为了一类,想来也是对这些超然于物外的宗教人士,颇有怨言。
我们此番夺宝,出发点虽好,但到底还是理亏,即便是那莲竹大师咄咄逼人,也无可奈何,于是随便说说几句,便不再言。
末了,林齐鸣告诉我们,说他还有几天才能够回来,让我们再安静等一等。
与林齐鸣通完话不久,大师兄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是杂毛小道接的,电话那头的大师兄对我们惹事的本事表示了无奈,我们却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只是问以前让他寻找的龙涎液,到底在不在那个葫芦瓶中,能不能让他托点关系帮忙打听一下?
大师兄的声音在电话那头一沉,说怎么,你们还打算再去碰碰运气?
杂毛小道嘿嘿笑,却不答话。大师兄沉重地感叹一句,说这也不怪你们,我答应给应文拿药的,结果一拖拖了这么许久。实话告诉你们,那黄釉青花葫芦瓶里面的确有龙涎液,不过这东西忒少了,76年的时候用了一半,07年的时候就完了,根本就没有剩下来的,所以你们即使惦记,也指望不上了。关于龙涎液的消息,我倒是听说湘南洞庭似有出产,你们放心,应文的伤病,我定会时时挂记的。
他说得歉意,从他语气里面,我们能够从里面听到真诚,这才知道大师兄并非不办事,而是因为雨红玉髓乃天材地宝,钟天地之灵秀,并非菜市场的大白菜,想买就能买。想到这里,我们不由得叹息,看来三叔此劫,却是不好跨过去的。
与大师兄通完话后,我回房休息,当天中午小康找了过来,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傍晚还带着我们去大明湖畔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糖醋鲣鱼、九转大肠、宫保鸡丁、玉记扒鸡、奶汤蒲菜……
鲁菜是八大菜系之首,味鲜咸脆嫩,风味独特,善用清汤、奶汤增鲜,口味咸鲜,如此盘盘盏盏,又将小妖、朵朵和虎皮猫大人一齐唤出,瞧着楼外的大明湖畔清风徐徐、杨柳依依、游人如织,彩灯环湖霓虹闪烁如此美景无边,美食在前,倒也吃得舒爽,眉开眼笑,总算是将当日的晦气给消去了几分。
小康瞧着我这儿突然多出了两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小表妹,心中狐疑,却也不敢多问,心事重重地吃着酒。杂毛小道见这小子不错,认真给他免费掐算了一场命运,指点一番,至于听不听,这便是听天由之了。
次日我们出发,前往肥城,一路行车,最后到了林齐鸣所说的金牛山区域,远眺峰峦如聚、峭壁若屏,我们对视一眼,估计这几天就要耗在这儿了。
第十一章 宫老七酒醉奇遇记
肥城地处鲁东中部、泰山西麓,是资源丰富的齐鲁宝地,闻名中外的肥桃之乡,古称“君子之邑”,史圣左丘明的家乡,商圣范蠡最后的定居之地,鲁东宗教局的接待人员小康,他的老家就是在肥城,故而这一路上,跟我们讲了好多关于肥城的历史典故,和闻人轶事。
不过就我们而言,最为感兴趣的是一则关于肥城佛桃的传说:据闻这桃园的缘起,竟然是天上蟠桃会的果核,发展而成,具体自不必言,反正涉及到王母娘娘和玉皇老儿之类的额,当然,如此之类的说法大抵都是当地的一种营销策略,让自家的产品,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一些。
肥城桃树栽培面积已超过6万亩,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桃园,小康遗憾地告诉我们,倘若是四月或者九月前来,定可看见那漫山遍野的桃花,红得忿,白得妩媚,充斥在这天地间,自有一番赏心悦目,而此刻,虽然也有肥美多汁的肥桃可食,但就视觉而言,却也少了这一番风景。
不过我们此番前来,所为的只有桃元,至于其余旁碍之物,却也不是很在乎,毕竟美景虽好,却不能吃喝。
来之前的时候我们与林齐鸣交换过意见,既然他目前在高密陷困于神秘狼群一事,那么就将消息来源的那个人告知我们,让我们先行前来探往。
到了地点之后,我们顺着地址找了过去,在一个化名叫作孙庄的山边小村里,找到了最早遇见此事的村民,此人姓宫,名左平,族中排行第七,乡人皆称宫老七,叫久了,反倒将自己大名淡忘。
因为消息是转了几道弯,所以宫老七并不认识我们。他家中有几亩果林,现在正开始挂果,正是忙碌时节,中午的时候我们拎着礼物找上门去拜访,邻居告诉我们宫老七到自家果林打虫去了。我们让小康看车,在村子里找了一个闲晃的半大小孩,塞了一张毛爷爷,让他带着我们去找。
那个熊孩子拖着鼻涕,将我们带到了村子后山的林子里,站在山脊上朝前一指,说看到没,穿蓝色劳动服的那个人,就是宫伯伯。
小孩说完,转身就跑,我们顺着陡坡走下去,远远瞧见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唇上有浓密的两撇胡子,正背着农药箱子打药水,而一株株桃树齐整林立,枝头沉甸甸,或红或青的肥桃长势喜人。我们远远地喊了一声“宫老七”,那汉子应了一声,抬起头来与我们相对。
见找到了正主,我和杂毛小道走上前来,拱手而立,然后开始攀起关系来。
这七大姑八大姨、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诸多关系经杂毛小道这张能够将死人说活过来的嘴一绕,顿时就亲近了不少。在得知了我们的来意之后,宫老七十分诧异,说这事情还真的是见了鬼,往日说予别人听,都以为我脑子进了水,怎么这两个星期却已经来了三拨人,都来探听消息,你们到底是记者,还是什么人啊?
“两拨人?”听到宫老七的话语,我们心中不由得一跳,知道林齐鸣担心的事情,总算还是来了。
我们心中惊讶,不过脸上并没有显露什么,谎说我们两个是上海社会科学院杂志社的自由撰稿人,就喜欢听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此番前来,其实也是为了找素材的。
宫老七一愣,说是不是电视上天天演的那种?
我们两个一听大喜,忙着点头,说是,就是,不过我们这是以文字形式呈现,要求更加简练明了,也更注重趣味性和知识性……如此一番忽悠,宫老七也没有了初次见面的生疏,索性放下农药箱子,带着我们来到他果林边的小木屋里面乘凉,喝茶叙事。
宫老七告诉我们,这件事情,发生在前年夏天:
那天日暮,黄昏冉冉,生性好动的他喝了点小酒,一个人巡林,看到有一头小兽在林间奔走,蹦蹦跳跳地,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颇为可爱,于是就跟着追去,想要抓过来瞧个究竟。那个小兽有点像松鼠,不过要比松鼠大几圈,蹦跳间速度倒也不慢,朝着后山一直跑。
宫老七别看年纪也快奔五了,却是个犟脾气的蛮人,而且酒劲上来了便顾不了许多,发足狂奔,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他便这么跑着,当时也是有些中邪了,不知道累,也不晓得害怕,眼中只有那个可爱的小兽,简直痴了。
如此翻山越岭,走了许多陌生的小道,等到天色暗淡,月弯挂天的时候,小兽都未见着踪影了,他还兀自在山中绕了几个圈,酒劲多少也消了一些,那夜里面的寒意爬上背脊,这才感到有些害怕,稳住心神,四处一打量,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眯眼看去,只是漫山遍野的桃树林,皆为野生,不似寻常果林那般齐整。
四周隐隐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嗥叫,似鬼,又像是狼,酒劲过头的宫老七吓得半死,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一弯泉眼水潭处,那里有粼粼波光,鱼儿踊跃于水面,荒草丛生,瞧那场景,似乎根本没有人来过。
宫老七本来也是个傻大胆的人物,要不然也不会借着酒劲硬追到这里来,只是瞧着这陌生的环境,以及林间古怪的声音,也吓得双腿直抖,找了潭边不远的一颗看着比较老的桃树就爬上去,在树尖的枝头上坐着,心里面才稍微安定下来。
倘若他那一晚上就抱着树干而睡,第二日天亮下来找寻出路,那也并无故事,怪就怪在他半夜饥饿,忍不住摸了树上结出来的桃子吃了几个。那桃子也才刚刚挂果,模样有些青涩,然而宫老七吃入肚中,却感觉鲜美无比,往日吃过的桃子跟这比起来,就如同尿素泡出来的,寡淡无味。
他连着吃了好几个,却感觉浑身有些燥热,嘴角发红、脱皮,胳膊和背部的皮肤瘙痒。
他自己便是种桃的,知道这是那桃子表面有一层桃毛,倘若不去除便会有这些过敏症状。他刚才之所以生吃,一来是因为肚中出奇饥饿,二来是因为这桃子青涩、桃毛未长,三来是林间危险,不敢下树去潭边清洗,没想到运气居然就是这么寸。
宫老七着了道,便不敢再吃,也不敢下树,只是忍耐,然而那痒意越来越重,双手将整个背上都挠烂了,指甲上面全失血,却也止不住,骨头里面仿佛有一万只小蚂蚁在爬。
强忍了一会儿,宫老七终于耐不住强烈的痒意,见树下也无甚异常,便翻身下了树,跑到那潭中清洗。说来也奇怪,那潭水清凉幽静,触手冰润,刚才还让他痛苦万分的过敏症状,此刻却也疏解了许多。宫老七全身麻痒,那时又是夏天,忍不住将身上那臭烘烘的汗衫脱下来,跳进潭水中去洗,结果洗到一半,突然听到草丛中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吓了他一大跳,见左右无处隐蔽,那潭水有不深,于是就蹲身进入潭水中。
他在潭水中蹲了一会儿,水里面有好多鱼儿,于是缓缓移动,到了对面潭边处,然后缓缓升上来。
他这一升不要紧,却见到了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事情:四五头全身黑乎乎、毛茸茸的大家伙从草丛中钻出来,这些家伙普遍有一米七至一米八对,没错,这些家伙全部都是直立行走的,一身黑毛,脖子以下是个结实健硕的人类,但是脖子以上,安放着一个凶狠的狼狗般狭长的头颅,嘴巴里犬牙交错,留了腥臭的涎水,风一吹,便钻入他的鼻子里。
但是宫老七惊呆了,身子僵直,根本就是一动也不敢动,那些大家伙来到谭水边饮水、嬉戏还有大声嚎叫,宫老七便带在水潭的角落里看着。
然而或许是凑巧,全身发麻的宫老七连呼吸都不敢进行,却没想到裤脚处传来一阵滑腻,接着有一条长长的滑腻之物,游进了他的裤管里,接着又向上攀爬,爬进了裤裆里,正努力朝着他的菊门处行进,他忍耐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这种屈辱和恐惧,伸手去一抓,摸出一条花里花俏的金环蛇来。
他吓得使劲一甩,正好飞到了潭边嬉戏的那些家伙身上,瞧见潭中突然多出这么一个人,那些大家伙也下了一跳,当看明白后,纷纷冲了上来。宫老七当时也是福临心至,拔腿就朝着他刚才寄身的老桃树那边儿跑去,想要顺着原先的路径爬到树上去。
他快,然而那些毛茸茸的家伙更是快得离谱,故而很快就要抓到他的裤脚。
然而就在宫老七即将死去的那一刻,老桃树上面突然爆发出了一团光辉。
说到这里的时候,宫老七浑浊的眼睛里一片闪亮:“你们猜,我碰到了什么?”
第十二章 山林诡事
……
宫老七看着就是个乡间的农民,但是颇有些说书人的瘾头,值此关键时刻,却吊起了人的胃口,我们想要探知更多的信息,于是只得适时捧哏问道:“啊,是什么?”
宫老七一拍手,露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喜:“你们知道么?那棵大桃树突然桃花绽放,奇香扑鼻,一大团光线爆发出来,说不出什么颜色,好像做梦一样我文化低,形容不出来,反正那些恐怖的怪物脸上顿时就变得和善起来,一双眼睛晶莹透亮,也没有再朝着我扑来。我当时吓坏了,慌慌张张地爬上老桃树上,看见树下面有一团莹亮,那些毛绒绒的大家伙都趴在地下,像哈巴狗儿一样,舌头伸得长长。”
宫老七怕我们不相信,将手不断挥舞,跟我们形容起那些怪物的模样,和当时的情形,口沫飞溅。
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在火车上听过这种怪物的消息,据说在高密一个奶牛场里面还被人抓到过,死了几个警察,至于尸体被运到了哪里,却无人知晓,没想到宫老七竟然会在那地方遇到。
至于那颗老桃树和一团莹亮光芒,跟我们所要寻找的桃元,有九成九的相像。
想到这里我们不由得激动起来,问宫老七那地方到底在哪里?
宫老七挠了挠头,接着说他那天晚上一直趴在树上,结果到了下半夜,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谁知道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四处一张望,哪儿还有什么桃花林,周边根本就是平常所熟悉的景色,居然就在金牛山的山腹之中。
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才知道都已经过了三天,家里人找他都找疯了,见到他欢喜得很。
然而当他将这件事情说给别人听的时候,都被笑,说他是在山里面迷路迷傻了,编了瞎话来糊弄大家呢。不过说得多了,也有信的,市里面有个干部知道了,就跑过来找他,带着好几个人同他一起进了山,然而转了好久,几乎将金牛山都摸了个遍,结果都没有找到。
那个市里面来的干部倒也客气,没有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村子里面的人却风言风语,有人说他怕被人笑话故意说了谎,有人说他遭了邪,有人说他被鬼缠了身,这样的话儿多了,他便也懒得去争辩,渐渐就少说了。
不过也奇怪,他年轻时摔过腿,得了风湿,每逢下雨天都痛,然而那次事情之后,他就再没有过,而且身体壮实,跟个小伙子一样。他觉得那颗老桃树应该就是传说中王母娘娘蟠桃园中落下来的桃核生成的,他所有的病,就是吃了那树上长的桃子才好的。
“找不到了?”虽然事先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们还是忍不住地又问了一遍。
宫老七点头说是,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事儿本来都已经过去了,结果这段时间又前后来了三拨人,都找他询问此事,有人还花了大价钱请他一同去寻找,可惜这一次依然还是没有找到,就连他自己,都感觉莫非真的是喝酒喝大了,做梦了不成?
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直立行走的狼人,哪里会有轻飘飘像精灵的荧光团,哪里……
不过每次回想起来,都是那样的真实,很多时候他会做梦,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夜晚。
我们问来找他的,都是什么人?
他说都是大老板呗,要不然还有谁有这闲心来弄这个?也真是奇怪了,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呢?
我们笑,多少也能够估计到,这事前年的时候影响小,故而没有传多远,今年出现了这神秘狼群事件,而宫老七所说的那个市里面的干部,肯定是有关部门的工作人员,案情分析的时候将这个案子也一同转交上去,结果就让人注意上了,既然林齐鸣能够想到这与桃元有关,那么别的人自然也能够知晓,有人来查,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在这里沉默不语,宫老七倒也是叹息,说要是能找到就好了,他老娘快七十了,一身的病,倘若是能弄一点儿仙桃来,说不定就不会这么磨人了。
我们笑了,说好啊,倘若是我们找到了,定给你弄点仙桃来吃。
听到我们的话语,宫老七很高兴,在我们拿出来的地图上面指点,跟我们大致说了当时的线路,因为当时他喝醉了,脑子不记事,所以具体的也说不上来许多,只是记得进到那坡弯子里面的时候,有一片蓝色的山崖。
虽然我们同样劝说宫老七带着我们前去,但是他似乎对这件事情的兴趣已经没多少了,即使我们答应出钱,他也不愿意,背起农药桶来,径自去打农药去了。
我们拿着被宫老七画过的地图出来,然后出了村子,找到在车里面等待我们的小康,让他带着我们去城里面买一些在山林野地的装备和补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经验丰富的我们足足带了两个大包裹,为了行路防身,还在军品店买了两把95式多用途山寨刺刀。
如此准备齐全,已经是下午时分。
天色虽晚,但对于我们来说却并无挂碍,在与小康交待完之后,我们就开始从宫老七上次进山的路子,往里行走。齐鲁大地多平原和丘陵,即使是山,也不会如同我的家乡那般连绵不绝,不过因为背靠泰山西麓,此地也是颇有些起伏。
我们行至夜幕降临,太阳留在远山上的光辉消失不见,并没有停留下来安营扎寨,而是趁着夏夜里清爽的风缓行,并且将朵朵、小妖和虎皮猫大人一起放出,四处搜寻。瞧着这重峦叠翠的山林子,我不由得心中感叹,倘若肥虫子这小东西还醒着,指不定飞得有多欢畅呢。
如此一路走,一路缓慢搜寻,行至下半夜,感觉周边的景色开始变得生疏,似乎已经深入内里,然而一路上却根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情况。这个结果并没有让我们多沮丧,须知除了我们此行之外,这处地方至少已经有四五波人查探过。
倘若有,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倘若无,我们未必是最幸运的那个。
我们生活在这滚滚红尘之中,没有人生来便是这命运的主角,故而我们对此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于是失望便也相对的少一些。
小妖得了我和杂毛小道的激励,与虎皮猫大人打擂台,看看谁能够先将那处桃花源地找寻到。
她一开始雄心勃勃,试图争一个先,然而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聚精会神,很多地方似是而非,然而最终还是没有如宫老七所描述的情景再现,走了好多冤枉路,饶是这小妖精出发时神采奕奕、精神抖擞,此刻也是有气无力,吐着粉红色的舌头直含泪,太费神了,不找了,不找了挖地三尺也不是这样一个找法!
最为悠闲的倒是虎皮猫大人,这头肥母鸡根本就不打算出力,它似乎在防备着什么,鬼鬼祟祟的,像是来做贼一般。我们不明其意,叫住它,问为何这么紧张?
大人飞下来,在朵朵怀里蹭了蹭,然后低声说道:“这里是泰山西麓,算起来也是那老妖婆的地盘,凡事得小心,不得不防……”听虎皮猫大人这般说,杂毛小道略为不满地说道:“大人,这泰山奶奶‘庇佑众生,灵应九州’,统摄岳府神兵,照察人间善恶,庙宇生祠遍布北方各地,香火鼎盛,信徒无数,俗话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虽然不是那秃头和尚,但是这口业,还是少造一些吧?”
杂毛小道说得恳切,虎皮猫大人却是忿忿不平,说倘若往日,大人我与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自然尊崇她的地位与司职,敬她一声“奶奶”,只是当日大人我从那幽府回转,九死一生,过那阴阳界的时候就是被这多管闲事的老家伙摆了一道,惶急之下,才寄身于这一只痴肥的鹦鹉体内,而且还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年,卑微地做着一头卖不出去的学舌蠢货,倘若不是你爷爷将我带回点化,大人我此刻说不定一缕雄魂无落,如此大仇,你说我为何还要敬她?
瞧着大人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看来它在阴阳界上,似乎记起来很多东西,不过肥母鸡爱卖关子,翅膀一飞,又不见了踪影,想要找它问更多,却也找寻不到。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一条小溪旁,曲径流觞,但沿径并无桃花,这一晚上我们也累了,停下来歇息,洗洗手脚,顺便嚼裹些干粮,补充一点体能,然而还没有坐上一会儿,本来正在溪中戏水的朵朵突然身子一紧,竖着耳朵四处听了一阵,朝着我们低声喝道:“有人过来了,速度很急,快避开一下!”
我和杂毛小道莫名其妙,不过也赶忙将背包带上,藏入溪边大石之后。
没过半分钟,便听到有人一前一后,从着西面朝溪边这里狂奔而来。还没清楚情况,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声,一具人体重重摔入溪水之中,发出了沉闷的响声,不再起来。
溪水染红,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