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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苗疆蛊事txt下载     苗疆蛊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夜半歌声,寨前新坟 为20万推荐加更

    我连忙爬起来,只见在左边的墙后,趴着好几个黑影子。

    我二话不说,将随身的手枪直接打开保险,猫着腰缓步走过去。来到墙边的阴影处,吴刚、杨操、马海波和小周都蹲伏在那里,眯着眼睛盯向了西面的方向。那是溪流的下游,也是断墙的边缘。

    我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从那边传来的。这声音应该是个女人,她唱歌,如同夜莺黄鹂一般清脆悦耳,用的不是汉语,有些像苗话,但是总感觉又有一些不同。

    后边有动静,差不多所有人都苏醒了,缓步走进黑暗中来。

    胡文飞凑上前来,轻轻咳嗽,说这声音,似乎是古苗语?

    杨操点了点头,说对,是古苗语,单纯的苗语,好像是镇宁那一带的口音。我有些汗颜,作为一个苗家的后代,竟然连这都不知晓,着实有些说不过去。杨操侧耳听了一下,说好像在唱:月亮出来,如此洁白光明,璀璨佳人,如此美貌动人……贾微从旁边扶着胸口过来,气愤地说道:“她哪里会唱得这么文绉绉?”

    杨操则跟我们解释,说这是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苗语翻译……

    我们都有些激动,此处有歌声传来,定是有人家;而如果有人家,那么必定有通道折回地面。

    这个推测无疑是最合理,也是最解释得过去的。

    我的心热切起来,当下与几人商量完毕,跟着杨操、吴刚和小周,一同小心翼翼地朝着歌声的来源走去。我尽量地伏低身子,然后凭这清冷的月光,小心脚下。我们在这边生了篝火,在静谧的夜晚里熊熊燃烧,照遍了半个空间,大老远都能够瞧见,然而她在遗址的西面歌唱,却没有过来,说明是心中有顾忌的。

    又或者,在引诱我们步入陷阱?如此说来,我们需要更加地小心才对。

    然而当我们缓步从遗址中间穿过的时候,突然听到那声音不见,反而传来一阵阵奋力的厮杀声和刀剑劈砍声。这声音是如此的真实,仿佛战斗就发生在前方一般,只是这突兀的转变,让我们有些接受不了,我跟着前面的人冲了过去,绕过前面几处墙,黑暗之中,除了碎石、灰土和爬山虎外,便是一地的骨头,早就已经接近风化。

    我望着对面黑暗中的树林子,并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动静。

    然而这厮杀声依旧在我们的身边继续,有男人愤怒的呐喊,有女人惊恐的尖叫,有野兽低沉的咆哮,也有飞鸟高亢的啼鸣,还有虫子摩擦翅膀时发出的沙沙声响……闭上眼睛,我可以在自己的大脑里,凭着这些声音去想象一幅惨烈战斗的画面:宁静的家园中,有野兽和敌人冲进来,男人们拿起了武器与刀剑,女人禁闭了房门,孩子则在门后瑟瑟发抖……

    然而睁开眼睛,一切都只是黑暗,别无它物。

    真的是活见鬼了。

    我们沿着西侧的围墙边缘搜寻了一阵,确定仅仅只是声音,而没有确实的物体在。杨操将他那个探测负能量的电子仪器拿出来,打开后发现指针疯狂转动,从最开始的0一直飙到了红色警戒区域,然后像摆钟一样乱动,最后,如同没有电池一般,失去了作用。他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走到灌木丛中去,然后打量着西面这环形的围墙群落,沉思一会儿,拍着各人的肩膀,说我们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了。

    我们顺着原路走了回去,在火堆旁边,杨操告诉我们,说刚才出现的声音,其实就是一个大自然的唱片。老胡昨天说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磁场,也就是这磁场,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一个留声机,记录着以前这里发生的某些片断,在某些特定的时间里,播放出来,达到了之前的那种效果。

    留声机?我们面面相觑,这东西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也只有杨操这种解释,才能够将今天发生的这奇怪现象说明。我举手看表,发现我已经睡了七个小时,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半。胡文飞让杨操和小周继续值班,然后我们所有人继续睡觉,等待天明时继续往溪流的下游,查探出路。我坐在篝火旁边,抱膝,却怎么都睡不着,看到杂毛小道蜷缩在旁边,怀里面抱着呼呼大睡的虎皮猫大人,心中总是有一点烦闷的情绪。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窥视了一样,不时地回头,但是却没有任何发现。

    这个山谷里不简单,要知道它可是深陷地下,居然能够把两千多年前的遗址,保存得仿佛才过了几十年一般的情况,让人百思不得一解:常人所说的遗迹,特别是以千年为单位的,莫不是沧海桑田,岁月变迁,需要从土里面挖掘修整而出来的,哪有历经千年风云之后,还是如此模样的?

    这几天我遇到的事情,实在有太多奇怪之处。想得多,连那手都不由得灼热了起来,让我难受。

    我看着这一双手,感觉它时热时冷,竟然有些不受控制了。

    同样不受控制的,是我的情绪。我感觉自己最近好像变了很多,易怒,暴躁,对太多的恶人恶事,竟然习惯用最暴力的手段去解决……是我迷失了,还是这世间的本质最终还是由拳头或者力量来决定?而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之前在大殿之中,面对那个耶朗古尸的时候虽然杂毛小道跟我说,是杨操请神降临到了我的身上,然而我却总是不太认同的。

    那种冰冷的、无情的、狂躁的情绪,仿佛是另外的一个我,从心底深处浮了出来的一样。

    摸着胸口的槐木牌,我望着天空上那一弦月缓慢地移动出我的视野:一线之天,我们能否出去?

    一夜无话,静守天明。

    ********

    一大早,当我做完了两回固体套路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起来了。

    一番忙碌,我们将篝火浇灭,然后收拾行装,顺着溪流往下行走。经过一天的休息,杂毛小道的精神好了许多,能够勉强行走;贾微却不行,接连嗑了杂毛小道友情提供的半瓶子秘制丹药,虽然脸色好了一些,但是依然还是需要人搀扶,而且让人担忧的是,我总感觉看到贾微,心中就有一种浓浓的忌惮和恐惧。

    这种感觉很莫名,没有来由呃,是因为重口味的大婶,普遍都让人不喜么?

    可惜的是,虎皮猫大人自从昨日下午躺下之后,便没有再醒过来,要不是从它肥肥的肚皮上感受到有轻微起伏,这睡相难看的家伙我们都差不多以为它会英年早逝了。平素虽然极喜欢睡觉,但是我是第一次见到大人睡这么久,显然,昨天对付鮨鱼时虎皮猫大人使用的请神术,定然是一件极耗精力的招数,要不然它也不会如此。

    突然之间,感觉这肥肥的躯体里面,装着满满的神秘。

    杂毛小道身上有伤,我找了一个袋子,将大人给装进去兜着,然后背着走。

    昨日山崩地震,溪流上游处有许多石头砸下来,但是到了遗址这一边却还是比较少了,我们沿着溪流向下,路也好走了许多,而且场地越来越开阔;只是林高木森,绿色植物疯狂生长着,将前路变得有些难行。而且让人诟病的是草丛中的蛇比较多,大多是毒蛇,竹叶青、烙铁头、七步蛇、五步蛇……这种晋平山林子里常有的毒蛇,举目皆是。

    虽然有了金蚕蛊,我们并不惧怕这些蛇类,但是这种密集程度,还是让我有不祥之感。

    贾微的那只食蚁兽撒欢一般,四处跑,不时叼着一条蛇在我们面前晃荡。

    这里的地貌也十分特别,十月份,草丛里面仍然有大片大片的山蕨菜和映山红生长,绿的绿,红的红,通泉草、凤尾蕨、银杏落果、荆棘木……尤其是那些三米到六米不等高度的桫椤,这种国家一级濒危植物在此地遍地生长,错落有致,足足形成了一片小林子。

    行了半个小时,我们在地上发现了干枯的牛粪,路也越来越宽敞了。

    又绕过一个湾子,我们竟然见到了一亩亩的水田,不大,一垄一垄的,在朝阳的映照下,泛起粼粼的波光;更远处的地方,溪水蜿蜒的尽头处,有许多松皮覆盖的木房子。这些建筑的外面,有着石头垒起的寨墙,有一个防御性的大门楼,站在高处,还可以看到苗寨标志性的鼓楼和打谷场。朝阳下的苗寨,分外美丽。

    有人在这里?

    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们纷纷跑上前去,结果没走到田边,食蚁兽小黑便拦在了我们面前,不准我们再前行。贾微抱着小黑亲昵地耳语了一番,然后回头朝我们说道:“要小心,这个寨子里面有古怪,大家不要心急冲动,先观察一番再说。”我们点头称是这大白天里,整个寨子里没有一个人影,静悄悄的,如同鬼蜮一般,不得不让人怀疑。

    由食蚁兽小黑在前面探路,我们缓慢前行,小心着脚下的地方,朝着那寨门一步一步地逼近。

    从始至终,面前的这个寨子都仿佛沉睡过去一般,除了偶尔出现的犬吠声之外,竟没有别的声音。

    不过也就是这犬吠声,让我们断定这里是一个有人居住的寨子。

    终于,我们来到了寨子的门口,放眼望去,只见左边的空地上,有一排排的新坟。

第五章 沉寂的苗寨子

    这个寨子的大门原本是用粗大的松木制作,外面还覆了一层油,显得十分的牢固,只是此刻却是破破烂烂的,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烂了一般。我们从大门的破口处走进去,看到左边的青草地上面,有一排排的土坟,上面的泥土还是新鲜的翻动痕迹,显然这下面埋葬的人,死得并不算久。

    我们走过去,坟前没有碑,都是草草竖起一根根木头桩子,上面雕刻出一张粗糙的鬼脸,巨大的嘴巴、空洞的眼睛,接着在上面缠满了蓝色的布条,应该是死者生前所穿的衣裳。

    粗略数一数,足足有二十多个坟头。

    和汉族一样,大部分苗族都是实行土葬,但是却从来没有说把死人埋在寨门口的情形。毕竟死者已矣,活人还是要过着自己的生活,任谁天天看到这一排排的坟堆,都不会有好心情。

    事情显得十分的奇怪,这个寨子里有数十多间木房子,皆是老旧模样,建筑模式也显得很简陋,屋前屋后跟晋平寻常乡下的布置差不多,只是难得见到水泥坪子,皆用泥土夯实。我跟在杨操背后,小心翼翼地靠近寨门口的一间房,门是虚掩的,进去之后,里面的家具都是些木器竹俱,也有人住的烟尘气,烟熏火燎。

    四处扫量,屋子里简陋粗糙,不似现代,而且房间狭窄,没有人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房间颇为干净,房梁墙角,皆没有寻常人家常见的蜘蛛网。

    黑乎乎的房间里,我看到地下有一个朦胧的影子,打开手电照去,是只大老鼠,毛发乌黑铮亮。肥硕如小猫,走路慢吞吞的。而我们顺着它用手电往前照去,只见在一个木榻之上,躺卧着一个人,四肢上的肉皆被啃食干净,露出森森白骨,腹内中空,里面有一窝唧唧叫唤的小老鼠,溜来溜去。

    我们走过去,那大老鼠并不怕人,反而凶狠地扑将上来,被我大脚一踹,摔在墙边,撞得头破血流,哀鸣一声死去。

    尸鼱,食人肉而长怨气,体肥若幼猫,浑身剧毒,凶恶非常,择人而噬。

    这东西一般都出现于战乱之后的死人堆里,是传播恶性鼠疫的罪魁祸首。

    我们走到这木榻之前,观察这个死人:她是个年长的女性,脸被啃了大半,露出可怖的牙齿,黄津津,黑乎乎,散发着一股十分难闻的腐臭气味。杨操拿出一根骨针,刺入她的太阳穴,拔出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上面的碎肉,说这人死的时间,不超过三天。嗯……很奇怪,怎么会没有苍蝇之类的虫蝇在?

    现在虽然已接近深秋时节,但是这山谷中的气温却很异常,昨日在那遗址石墙边宿营时,我们还被蚊虫困扰,要不是肥虫子的气息,说不定觉都睡不好,而这里人死了好几天,腐臭气息散发,竟没有虫蝇在侧,确实很奇怪。不过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在木榻旁边,有一个竹制的神龛,上面有石头磨制的香灰盒,以及根雕的五瘟神像这户人家养蛊,

    蛊虽为万毒融合,然而却天性爱洁净,对虫蝇等物有着极强的排斥性。

    只是不防鼠,倒是让这些老鼠吃去了皮肉。

    杨操从衣服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朝着那尸体上撒下了些白色粉末。这种天气,任由死人腐化变臭,很容易引发瘟疫的,我们即使不收尸,也要将预防工作做好。那白色粉末的毒性十分强,一点点洒下,立刻有黑烟冒出,一窝十几个拇指大的小老鼠想逃窜,没走几步,便全数蹬腿死亡。

    我们走出了这家屋子,又进了几家,有的房间空空如也,有的却也能够见到死人,而且一般都是刚死不久,仅仅才三两天的那种。他们的死亡原因繁多,有的是被咬到了喉咙,有的是胸腹处有几个孔洞,有的全身无一点伤痕,双眼暴突而亡,还有的尸体四分五裂,或者被尸鼱给毁得看不清缘由。

    围着这个寨子转了一圈,竟然没有一个活人。

    这个寨子,被屠了。

    我们在鼓楼前聚集,开始交流起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这里面有几个值得一提的地方,作为青山界的土著,离这莽莽林子最近的色盖村人,老金表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寨子,青山界是有一些生苗寨子,有的居住在海拔几千米的山上,终年不下山,有的住在老林子里,但是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名字传出,也有年轻人出外来闯荡,数起来,色盖村以前也是个生苗寨子,现如今也通了汽车,哪里会有这种情况?

    其二,我亲自走了近十户人家,居然发现有六家屋子里供奉着五瘟神像,养蛊人占了大半。

    其三,这些人家里,竟然没有一件具有现代特色的东西和物件。

    这是一个神秘的寨子,一个迷雾重重的寨子。所有的一切都显得十分奇怪,这里的人们本来是安详地享受了偏安一隅的田园生活,然而当我们赶到这里的时候,却发现整个寨子,除了二十几个坟地之外,其他人也全部都已经死去,而且死亡时间,仅仅不过几天。

    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竟然会有这么凑巧?

    08年末的那个时候,穿越小说方兴未艾,一直表现得很沉默的小周难得地开了一个玩笑,说莫非我们从那瀑布跌落下来,便穿越了?我们笑了笑,然而无疑想到了一点:莫非这个寨子,便如同陶渊明先生所描绘的一般,隐世不出,自给自足,“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也许只有如此,才能够解释我们所见到的一切。

    只是,他们是如何保持自己这寨子不被外人所见的呢?是老金所说的那种恐怖怪诞的传说,将人吓走么?还是矮骡子担当了一部分外围的屏障?

    我们商谈了一番,胡文飞告诉我们,过着这个寨子,后面是一大片水田洼子。然而在尽头处,远远望去,却是一个很大的阔口洞穴,溪流从那里又隐入了黑暗之中。不知道那里是否有上山之路,我们与其这么费力寻路,不如找寻一下这苗寨之中是否还有活口,如有,从他口中得到的信息,应该会更准确一点。而且,我们也能够知道,这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上游塌方,路径被乱石堆叠,下游则是一个漆黑的洞穴,胡文飞说的这个办法,确实要比我们盲目找寻出口要有用一些。

    只是……这里还有活口么?

    我们来到了这个苗寨最大的建筑,石头垒砌而成的房族宗庙。苗寨通常都会有宗庙,也叫做祠堂,是祭奠先祖、族内会谈以及执行族法的地方,古代还是土司制度的时候,这里是代表着权力和威严的地方,所以特别神圣,族长可以在这里制定法规,夺定族人的生死。

    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宗庙祠堂。

    我原本以为这规模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小寨子,正厅里可能就十几排的牌位,然而当我步入这铺着青石板地的房间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然而那正厅里尤在架子上的、散落在地上的以及碎成几块的牌位,却足足有三四百块。这是什么概念?按照苗家故例,只有族长或者对本族有着特殊贡献之人,方可位列正厅之上,享受后人的香火供奉。

    我随手捡起一块牌位,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并不是我所熟悉的文字。

    杨操接过来,端详了一阵,迟疑地说莫非是古耶朗的文字?

    我刚想笑他真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马海波的叫喊声,心一紧,立刻狂奔出门,只见马海波在远处大声喊叫,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东西。周围的人都露出诧异的表情,随之便是戒备,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纷纷跑上前去。我一马当先,很快就跑过四五间房子,朝着马海波喊怎么回事?

    马海波回答我,说刚刚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那边的房间里跑出来,给他看到了。

    我心中一惊,莫非是矮骡子?

    一想到这可恨的小东西,我心头的怒火就一阵一阵地燃烧,当下也不犹豫,朝着马海波指的方向发足狂奔。我被金蚕蛊上身已经一载有余,身体的爆发力不逊于专业的短跑运动员,一发力,很快就追上前来,然而让我吃惊的是,在我视线里的并不是矮骡子,而是一个小女孩。

    这个女孩子身高一米三几,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黑蓝色,光着脚丫子跑得飞快,她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边跑,一边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我大喜,刚刚还在说活口,此刻就出现了,难道是天上的神灵在眷顾我们?

    我激动得浑身颤抖,快步便撵上了她,一把将这瘦得没几斤肉的黄毛丫头右手给抓住,她一扭头,是个清秀的姑娘,眉目精致,皮肤很白,牛乳一般,跟平常的农村小孩截然不同,唯一让人遗憾的是她朝我张口咬来的时候,牙齿有些黑这是长期饮用含钙极高的硬水所致。

    可惜呀可惜……如此小萝莉,牙齿不好是大问题!

    我心中的叹息还没有停歇,便感觉手臂上一阵疼痛传来,面目都扭曲了。

    噫,这小女孩子咬人,可真疼啊!

第六章 论持久战

    这女孩子牙尖嘴利,咬得我胳膊生疼,不过我倒也不慌,右手一用力,胳膊上的腱子肉立刻硬邦邦地绷起来,如同钢铁。见咬不动,她像一个受伤的小兽般尖叫,双手胡乱地攀抓着,指甲也尖锐,一下子我的手上就多出了好几道血痕。

    然而我总算是制住了她,将其紧紧抱住,然后柔声跟她说不要怕,我们是好人,别怕,没有人会伤害你的……

    这小女孩子似乎听不懂我的话,一直在挣扎,然后绝望地尖叫着、哭泣着。

    她神经质的表现,让人怜惜中又多了些心痛,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会让她变得如此模样?

    后面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尽量让自己的脸上带着外婆般和善的笑容,杨操尝试着用苗、彝、布依等语言粉笔跟她沟通,然而都无效,小女孩只是伤心地哭泣着。我们一堆人围着哄,见她越哭越伤心、越惊恐,没办法,只有把她抱到我们放行李的鼓楼前,好生劝慰。

    作为唯一的女性,贾微想要发挥自己天然的优势,去抱那小女孩,然而这个漂亮的小苗女却如同见到鬼一般,双手抱胸,差一点都缩到了墙角根里去,气得贾微忍不住破口大骂,说这哪里来的野孩子,一点好歹都不识。

    食蚁兽小黑在旁边哼哼唧唧,声援她的女主人。

    小苗女的情绪应该正处于崩溃的边缘,一双婴儿般黑亮的漂亮眸子里,写满了恐惧,显然是遭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我们盘问无果,也不好再逼迫她什么,让受伤的杂毛小道守着这个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好生劝导,其余人则聚拢在旁边商量。

    刚开始逐间的搜索,整个寨子剩余的活人也就只有那个受惊过度的小苗女,不知道杂毛小道这个怪蜀黍能否安抚她,我们也不能够把希望都放在一个不确定因素上面,趁大清早的时间,我们还是要四处查探出路的。

    这峡谷中其实威胁也多,最明显的就是蛇,还有其他隐藏的危险。好在老金身上还有几包强效驱蛇药,除我之外,每人发放一点儿;其次我们身上的枪械,除了吴刚和小周的自动步枪之外,几乎所有人身上都有手枪,虽然子弹不多,但是应急也是可以了。当下将贾微和杂毛小道留在鼓楼前面的打谷场前歇息,由吴刚和马海波照看着他们和行李,而我、杨操、胡文飞、小周、老金则前往溪流下游去探路。

    整个寨子只有一个大门,其余的都是用石头堆砌的围墙给封住,不过这围墙有多处破口,我们从那破口处走出,发现草地上有多处非人类的足迹,蹄形爪影,不一而足。这发现让我们都有些忧虑,看来这个不大的峡谷之中,似乎有着很多未知的秘密存在。

    我们一开始的乐观心态,在此刻,终于收敛起来。

    峡谷之中,危险处处。

    寨子后面是一大片月亮一般的水田,我们从田埂中走过,一直来到了边缘,举目眺望,确实看到了胡文飞所说的那个阔口洞穴,很远,五六里地,在溪水和丛林的尽头,薄雾笼罩,粗略估计了一下,有近百米的宽度。

    我走路的时候,不断地往两壁间望去,发现这悬崖陡峭,几乎是九十度角,又高又险,虽然也生有了些树木,但是并不足以容人攀爬至少普通人是爬不上去的。

    过了水田,便来到了林子的边缘,这里有一条脚巴掌踩出来的小径,左边是繁密的林子,右边不远处便是悬崖旁的溪流水。我因为有金蚕蛊护身,并不惧怕蛇虫鼠蚁,便毛遂自荐,拿着一把丛林砍刀,一路劈砍,往林子纵深行去。走了十几米,便发现到了边缘,倒扣着的山壁下,除了满眼的藤蔓和青苔,哪里有登山的路途?

    因为角度的缘故,山壁这边的光照比较少,潮湿阴冷,我走过去,暗处有好多毒蛇和蜈蚣盘踞,还有螟虫、马陆、蜾蠃、十斑吉丁虫以及红彤彤的四脚蛇,在角落里悉悉索索地蠕动穿梭着,俨然毒虫的乐园。

    难怪那苗寨子十户有六家敬五瘟神像,养蛊炼毒,看了此处便是一个绝佳的所在。

    真正有追求的养蛊人,一辈子所求的,不就是遍地毒虫,以供其炮制蛊毒么?

    不过我这半调子对于这密密麻麻的毒虫,却并不喜欢,只瞄了几眼,没见到路径后,一刻也不停留,转身离开。

    继续行路,走了好一会儿,我们终于来到了溪流的尽头。昨日那瀑布断流,现在的溪流水浅,从东往西缓缓流来,如同一个暮年的老妇人。溪流变浅后,两边的河石裸露,我们走在上面,看见浅水里面有好多手掌大的鱼儿,青黑的背,两侧的鱼眼出奇的大,头大尾长,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老金说抓一些,回去熬鱼汤喝,小周一脸地难色,他想起了昨天罗福安从口中吐出来的那些鱼虫,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吃鱼了。他一提及,所有人的脸色都难看,摇头说算了,万一再闹出事,多亏?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这峡谷的尽头,山势雄奇险峻,夹岸峰插云天,在这前方山壁之下,有一个宽阔的洞穴。这洞穴如同魔鬼张开的嘴,黑黢黢的,将溪流和前路给吞噬。奇怪的事情是,一路来,峡谷两壁下都是绿意盎然,然而这洞穴五米上下前后,寸草不生,要么是光溜溜的山壁,要么是堆积的鹅卵石块。

    洞穴外宽内窄,前十米还有河滩路,再往里走,便只有水道了。

    我们走到洞穴的水潭前面,用电筒往里面找,水道在强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波光,隔了差不多七八米的水潭子,上面还是有路行,但是溪流拐弯,见不到尽头。我们在岸上矗立了一会儿,刚从溶洞子里逃脱生天而出,现在谁也没有渡水过去、查探一番的心思。踌躇了一会儿,我往胸口一拍,口中高呼:“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肥肥的金蚕蛊从我胸口上浮现出来,在我面前摇头摆尾。

    我指着前面的洞口,让它去探一探。

    它浮空,黑豆子眼睛盯着那黑暗中,犹豫了一会儿,不肯走。我勾勾手指,它游过来,我屈指一弹,食指敲在了它的屁股上自从小妖朵朵走了之后,小家伙好久没有敲打了,脾气见长。被我这么一弹,肥虫子委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默默朝着洞穴深处飞去。

    我盘腿坐下来,闭目静心,然后默想着,连通金蚕蛊的视觉:世界是黑漆漆的,仅有些模糊的轮廓。它大概飞了十分钟,没有尽头,突然,有一种烙印入灵魂中的恐惧从金蚕蛊那里,直接连通到我的脑海中,压迫着我的神经,潮水一般的剧痛朝我迎面而来。

    我大叫一声,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恍惚间有人推我,迷迷糊糊的我口中直喊渴,结果有冰凉的水滴到了我的嘴巴上,接着流到干燥得冒火的喉咙里,我心中不由得欢呼了一下,终于有了气力睁开眼睛来,看到杂毛小道笑嘻嘻地脸,问我醒了?

    我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发现自己正躺在祠堂的正屋里,外面天色已晚,旁边有篝火点燃,人影忙碌,颇为奇怪,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杂毛小道哈哈笑,说你是被杨操他们抬回来的,他们说你在地上做法失败了,结果“啊”的一声叫唤,躺倒在地。他笑着说你倒是会偷懒,这一睡就是一整天,别人忙活得累死,就你一个人舒坦得要命。

    我说你丫的也不是重点保护对象?

    正说着,见到杂毛小道旁边站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可不就是之前咬我的那个小苗女么?只见她脸已经洗得白净,一双眼睛似秋水汪汪,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不过没有了刚开始的惊恐,而她的一双手,则紧紧地拉着杂毛小道的衣角。我问小萝莉怎么这么黏你?杂毛小道乐了,说正好他兜里面还有一盒巧克力糖。

    巧克力可以缓解情绪,提高兴奋度,是一种情绪食品,但是……对小女孩子竟有这么大魔力?

    我有些怀疑,不过看着这个小苗女依然怕我,但是对杂毛小道却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不由得羡慕。杂毛小道洋洋自得地给我介绍,说她的名字叫做悠悠是根据她说的话里面,认出来的;以后你有朵朵,我可有个悠悠了……

    天色已经转晚,大家陆续返回屋子。刚才杂毛小道已经告诉了我,说杨操、老胡他们在谷中大致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通道,而悠悠虽然信任他,但是却丧失了清楚表达语言的能力,不说话,警惕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就像一个小兽,独守着一份脆弱。

    我们是中午回来的,到了下午的时候,杨操他们就开始清理苗寨里面的死人,将这些人从屋子里搜出来,然后集中在村寨后面的下风口,将他们堆积在一起,全部燃烧殆尽,并且将粮食和用具都搜集到祠堂里面来,我们可能要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

    我心念金蚕蛊,点头不说话,将心沉入体内,一查,却大吃一惊。

第七章 危机潜伏 为@Ajyzjj 加更

    金蚕蛊虽然回到了我的体内,然而它跟我的联系却被切断了。

    也就是说,我控制不了它了。

    这种情形,可是自从我服用了以龙蕨草为主料熬制的小功德汤以来,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事情。哪怕是肥虫子食用了彼岸花妖果,沉眠的那一段时间里,我们之间的联系都没有间断过。它便如同我身体的一部分而存在。现如今,我脑海里,有某种东西被切除一般的不自在感。

    它可是我的本命蛊,生死相依的伙伴啊?

    看到了我脸上的惊恐,杂毛小道忙问怎么了?

    我将我所遇到的情况说了出来,他也讶然,问今天早上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说溪流尽头的洞穴,人进不去,我让肥虫子去探一下路,它不肯,但是被我逼得没有办法,最后还是进去了,差不多十分钟的样子,然后我感觉到头脑一阵莫名的惊悸,剧痛袭来,然后便栽倒在地,直到刚刚醒来。

    杂毛小道沉吟一番,说莫非是小肥肥在那黑暗洞穴之中,碰到了什么让它感到十分不自在的东西,于是就卷缩冬眠起来了?

    我说怎么可能,上次这家伙沉眠,我也是能够沟通的啊?

    杂毛小道拍着我的肩膀,说不要激动,陆左,你有没有想过一点,小肥肥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为什么会怕矮骡子呢?这东西说实话,并不是很厉害的邪物!

    我说为何?

    杂毛小道又说,陆左你注意到没有,但凡在与耶朗遗址所关联的地方,小肥肥从来都是避开去,不敢出来。这不是因为它无能,而是它天生厌恶或者说恐惧这些,为什么呢?我记得你跟我讲过,你家破书里记载矮骡子是徘徊于灵界边缘的生物,而我个人认为,矮骡子就是深渊来客,小肥肥对于深渊来的东西,特别是与耶朗灭亡相关的东西,天然恐惧。

    这烙印,或许是遗传自巫蛊合流的时代,最原始、也是最根本的东西。

    老萧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太遥远,我现在最关注的,是肥虫子现在到底怎么了。一边说着话,我一边不断地用密语镇灵的方法,开始呼唤着它,心中不断地想着肥虫子带给我的好处,让我的生活开始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想着它的听话、它的调皮、它的顾家,想着它瞪着一双黑豆子眼睛跟我卖萌的样子,心中不由得很痛。

    我失去了小妖朵朵,难道还要再失去金蚕蛊么?

    “肥虫子,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许是听到了我深情地呼唤,我的体内蠕动了一下,如同顶破泥土的目,一股意识沟通过来,唧唧唧,小家伙亲昵地叫着。我的脸上一瞬间充满了欢喜,一屁股坐在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满地打滚,哈哈哈,你这个死小子,吓死我了。

    重新跟金蚕蛊取得了联系,让我喜出望外,一番滚地打下来,旁人纷纷侧目,连一直警惕打量四周的小苗女悠悠,都忍俊不禁,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来。

    只可惜,有些黑,如果能够去医院专业洗一下就好。

    在祠堂的前面已经生起了熊熊的火焰,而我们的晚餐已经正在准备当中。经过翻箱倒柜地淘弄,杨操他们从各家各户的米缸中找出两种粮食:稻米和粟(也就是小米),而且还挺多的,够我们这伙人生活好久。也有锅,是笨重的铁釜,并没有现在的轻巧和传热性能,不过勉强能用,老金别的不行,成天在山里讨生活,倒是做得一手好饭,他煮了一锅小米粥,然后去附近的竹林子里砍了几根竹子,合着猎到的蛇肉和松鼠肉,在制作喷香的竹筒饭。

    除此之外,还有竹笋、山菌、蕨菜、野葱之类的食材,以及十来条烤鱼。

    虽说见到了罗福安死前的惨状,大家对鱼有这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但是胡文飞经过检查,这溪中的鱼并没有毒性,而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大量的蛋白质,所以他还是领着吴刚、杨操等人下河抓了这些条,当作晚餐。

    河里的鱼也好抓,上游的水流逐渐减小,拿一把军刀下溪,一戳一个准。

    让人欣喜的是,出于习惯,老金随身带得有一包盐巴,因为包裹得紧,并没有化,让我们能够享受到相对正常一些的晚餐。

    自从体内有了金蚕蛊,随着体质的不断变化,我的饭量也是不断地增加,与杂毛小道一样,都是做饭桶的好胚子。从前天进山,我就没有吃过一顿好饭,昨天和今天更是一路惊魂,到了此刻,闻着火上烤制的竹筒饭散发出来的清香,顿时饥肠辘辘,口津横流。

    我醒过来后一阵翻滚,活蹦乱跳的样子,让本来有心慰问我的人都失去了兴致,大家都围着火堆旁忙活着晚餐。地上的碗都是些粗陶,里面有几个黄色的果子,我拿起一个来,也不管什么,大咬一口,酸甜适中,汁水鲜美,好吃得紧,问是什么果?马海波说了一个名字,我没听过,但也不打紧,三下五除二,就把它给啃光了。环顾四周,发现宗教局三人都没在。

    我饿得慌,见老金烤好了一条鱼,便求他先给我尝尝味道,因为是病人,所以这汉子笑了笑,递给了我。

    刚刚烤制焦脆,上面还抹了一层油的烤鱼热气腾腾,我咬了一口,味道没品出,嘴巴皮倒是被烫得难受。我急忙吹,然后小心地吃着。味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鲜美,这鱼的肉质有些粗糙,嚼起来有点老,不过有这热腾腾的吃食,我倒也不挑了。小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又干呕了。

    老金得意洋洋,说小周同志,你不是说没人敢吃么,这陆兄弟不就吃上了?

    小周像看怪物一般瞧我,说陆哥,你咋就不怕肚子里面长虫啊?

    我笑了笑,还没说话,马海波在一旁插嘴,说你陆哥那肚子里可了不得,天上地下,所有的虫子进了肚,全部都闹不了天宫,只能乖乖地化成翔,贡献农田的肥力。因为,他本身就有一条虫子……

    我哈哈一笑,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肥虫子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小周咽了咽口水不说话,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老金时唤他,说去弄点干柴来,这火力不够啊,要喝热腾腾的汤,还不赶紧去?小周今天是收尸的主力,累了一天,洗完澡就不想动弹,指着大厅角落散乱的那一排排牌位,说喏,这些都是上好的干柴,直接拿过来烧了便是,还去哪里找?

    旁边几人颇为意动,站起来想拿来烧火,一旁的杂毛小道脸色一变,伸手拦住,说不可。

    举头三尺,自有神灵,亡者为大,不可做这种亵渎死者的事情,小心大家伙儿在这山谷中住一辈子,出不去。他说得严肃,而且对于这个有真本事的人,大家也都是敬佩的,所以纷纷笑,说开玩笑的呢,哪能干这种生孩子没有屁眼的事?

    小周嘟囔着,不情愿地站起身出去搬柴,我这条鱼已经吃完毕了,舔了舔鱼刺,感觉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减退了几分,便站起来,走出祠堂大门,来到前面的院落,看沉落山后的那一缕光亮,渐渐消失不见。来到院墙边,我听到杨操和胡文飞两人在墙那边刻意压低的声音,嘀嘀咕咕,听不太真切。

    我走前两步,这话语便立刻停止了。过一会儿,杨操探出头来,见到我,不自然地打招呼。

    我走过去,一脸严肃地盯着他俩个瞧,说到底有什么话,需要背地里说?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此行为,倒是让人心寒得紧。

    杨操和胡文飞四目对视一会儿,胡文飞点点头,然后两人把我拉到了角落,说其实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他们总感觉贾微有些奇怪至于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所以在商量着怎么办呢。我一听,也想起来了,来到这一线天峡谷中,我似乎也觉得贾微有些不一样,有时候瞧她一眼,心惊肉跳半天,之前还不以为然,认为仅仅是错觉,又或者自己对于重口味女人的不待见。然而既然杨操和胡文飞都提出来了,那么显然确实有些问题。

    对于这个情况,杨操和胡文飞显得很为难,商量了半天,还是以观察为主。

    我问为什么,杨操低声给我介绍其贾微的情况来:“贾微这个女人本事是有一些的,但是若说很厉害,其实不然。以她这狗嫌弃的脾气,之所以能够在特殊部门做事,关键在于她有个好爹贾微的父亲贾团结,原本是个出家的和尚,法号曰慧明,原为“比丘之智慧”,此名字许多高僧用过,但并不妨碍他接着用。慧明和尚还俗前是甘肃悬空寺的传经比丘,后来与一尼姑坠入爱河还俗,老年得女,此女便为贾微。还俗的和尚一不会种地二不会劳作,后来因为生计,加入了草创的西南宗教管理局,至如今,是西南这一片有关部门的大佬之一,厉害得紧,所以大家多少也要顾及一些老爷子的颜面……”

    我叹气,高干之后,确实很难处理。

第八章 盘枝错节,小周拉翔

    说到这里,杨操习惯性地抬头张望了一下,我问望什么呢?胡文飞在旁边笑,说贾微去上大号了,暂时不会来,杨操也笑,带着我们往鼓楼那边走去,点根烟,问我抽不抽,我说不抽,他点头说不错,研究道法的,向来爱用胸腹中的一口气,烟抽多了,气也不纯了,不过他没办法,十几年的老烟枪,戒不了。

    胡文飞接过来一根,说不知道啥时候能出去,说不定就给逼着戒了。

    我们蹲在鼓楼前望着远方焚尸剩余的袅袅白烟,杨操接着讲:“其实贾老虽然脾气暴躁,倒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老前辈,主要他老婆是个难缠的主,这老太太姓客,很稀少的姓对不对?她年轻的时候很风流,长得那叫一个妩媚,后来死了男人,惹了官司,然后就出家当了比丘尼,结果又和贾老好上了。老太太现年七十多,护短,不讲理,特别能闹事儿,局里面的人都怕她。有这么一个老娘,又是幼女,你想想贾微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所以呢,基本没人敢惹,而且她也是个不肯安歇的主儿,喜欢到处跑,连洪老大都任由着她……”

    我蹲着地,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尸臭味从四面八方飘散而来,十分不舒服,问讲这么多干嘛?

    杨操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闲着无聊,扯扯八卦嘛,你反正也是我们统一战线的同志,不算是外人。

    胡文飞点头,说杨操老弟平日里最喜欢看,你就知道他有多么喜欢聊八卦了。不过,今天之所以跟你提这些,是因为我们怀疑贾微好像有入魔的征兆,如果把她控制住,不是的话太得罪人,是的话怎么处理?一想到她妈客老太太,我们就头大。所以想请你帮忙多照看一下,如果一旦出现异常,第一时间帮我们控制住。

    我不知道两人为何会如此郑重其事,为什么不直接把贾微给先行控制起来,想来这里面还是牵涉到一些所谓的内部瓜葛和斗争,点头表示知道。

    我们又聊了一会儿,马海波在对面的祠堂门口高喊,让我们赶紧回来吃饭,不然就只有喝汤了,于是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晚餐挺不错,特别是竹筒饭和烤鱼这竹筒饭里面放着有嫩滑的松鼠肉和蛇肉,米饭虽然粗糙,但是吸收了肉的鲜美和竹子的清香,格外可口;烤鱼则纯粹是因为肉香勾人,本来没几个人敢尝试的,结果见我和杂毛小道几个人啃得一嘴的油,纷纷耐不住肚子里的馋虫诱惑,抢着吃起来,惹得小周一个劲儿地咽口水,然后骂娘。我们哈哈大笑,吃相越发地难看了。

    杂毛小道的小跟屁虫分到了一条抹了盐巴和油的香喷喷烤鱼,小丫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像个小猫。

    不过看她的表情,却是很享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小嘴巴油光孜孜,不断地舔舐着嘴角,仿佛吃到了满汉全席一样的满足。她的表现让老金的自信心爆棚,洋洋得意地自夸,讲起了自己当初用美食讨婆娘欢心的陈年旧事。

    我一边跟人抢食东西,一边用余光观察贾微。

    因为本性特立独行,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有些沉默,她弄了一条没烤过的鱼儿,让食蚁兽小黑吃。在我的印象中,这东西通常只是吃些蚂蚁、白蚁及其他昆虫,并没有吃鱼的习性,然而它昨天不但吃了蛇,今天也将这鱼吃得津津有味。杂毛小道说得果然不错,她的这食蚁兽并不是凡种。照顾着小黑,贾微倒了一碗飘着竹笋、香菇、蕨菜的小米粥,缓缓地喝着,而她面前还散放着两管吃剩下的竹筒,旁边丢了一堆的骨头。

    她的胃口倒是极好的。

    我盯得久了,她感应到,转过头来瞧我。我心中也有城府,并不慌张,而是朝她微微一笑,说不吃条烤鱼?老金的手艺还可以。贾微摇了摇头说不要,这鱼一股子土腥味,又没有姜蒜料酒来驱味,吃不来。在一旁的老金有些委屈,嚷嚷道:“老子的手艺,都可以到乡上面的饭店里面当厨师了,要不是没材料,保准吃得你们吞舌头。”

    我们纷纷笑着安慰他,说那是,到时候一定要去你家做客,吃一吃地道的农家小菜。

    老金得意洋洋,说我们家的青蒙酸菜,最是正宗,回去后,定请你们这些领导吃饭。

    一席饭吃下来,我的肚子鼓鼓,感觉撑得慌,然后出去散步。

    走不远,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我扭过头,是杂毛小道,只见他抱着一个布袋,里面的虎皮猫大人依然在沉眠。我看着这个肥嘟嘟的扁毛畜生,问大人什么时候会醒过来?莫不是有问题?杂毛小道摇摇头,说只是精力过度透支而已,无妨的,说不定明天就醒转过来骂人了。我笑了笑,说希望如此。

    走了几步路,在屋顶放哨的吴刚朝我们呼喊,说莫走远了,这晚上容易出事,我回头答应,说好。

    杂毛小道用胳膊捅了捅我,说晚饭之前,你们几个在打谷场那边聊些什么,神神叨叨的?

    我摸了摸鼻子,说很明显?

    杂毛小道说你当马海波、吴刚这些老油条是菜鸟不成?说吧,是不是因为贾微的事情?我惊诧,说这……真他妈的这么明显,咋个个都晓得咯?杂毛小道不屑地说老子是什么人?那女人定是在洞子里面惹到了什么邪物,而那邪物又不能够很好地掩藏好自己的气息,不时地有戾气散发出来,你看到没有,我家悠悠见到贾微,害怕得跟见鬼一样,就是这个道理。

    我把贾微的背景说出来,又将胡文飞和杨操的打算说给杂毛小道听,问他的意见。

    杂毛小道沉吟了一番,他说他听说过慧明和尚的名声,听说是尽得了华严宗的真谛,而又能够超脱于物外,是个不可多得的狠角色,在局子里面的地位比他大师兄还高,是宿老。关键是他那老婆娘,是个狗屎粘不离的家伙,难缠得紧,难怪老胡他们如此顾忌;不过话说回来,你还记得贾微拍的那照片没有,王座上的那黑影,莫不就是附身于她的鬼魂?能在这殿中存活的灵体,必是厉害到极点之辈,若如此,附体这头七,灵肉不相融,是消灭它最好的时机了……

    鬼魂附体分有两种,一是破坏性附体,一为契合性附体。

    所谓破坏性附体,比如我最开始遇见杂毛小道时撞到的那五楼女鬼,通常是不顾及宿主的安危,破坏性地疯狂攫取宿主的潜能,然后获得远超平日里的力量,不过后果往往是宿主的身体会遭受到不可磨灭的伤害,不可能长久,也简单易为;而至于契合性附体,技术难度便成倍增长了,它有另外一个专业名词,叫作“借尸还魂”,是一门高深的学问,若能够成功,此躯体便是身外化身,鬼魂便可自由生活在阳光之下,行走人间。此法是很多积年老鬼的偏爱,比如香港合和石坟场、东官浩湾广场的鬼物皆是如此,只是其危险度,也极高,很容易在融合的阶段陨落。

    有人会问,危险度这么高,为什么它们还傻乎乎地要附体呢?

    机会难得,没有那种经历的人,是无法明白在阳光下正常行走那种美妙感觉的,就如同可以正常呼吸的你,是不明白失去空气的痛苦。

    我们两个蹲在打谷场的墙角边,打着臭屁,商量着如何办,对于这个问题,杂毛小道持着强硬地态度,他毫无顾忌地说,就这个鸡巴地方,还顾忌个毛的关系,倘若正如我们猜测的那样,生死都还未知,管什么和尚尼姑的手段,我们两个晚些的时候,我用符箓祭灵,你用真言逼体,直接将她给办了若能够救则救,不能够救则杀,总共就这几个鸟屎人,不说出去,慧明和尚未必能够找到我们!

    对于杂毛小道的意见,我表示赞同: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胡文飞和杨操碍于顶头上司的面子不敢,我们却是拉得下脸来的。

    商议结束之后,我们两个返回了大家伙歇身的祠堂坐下,依然还是排值日,杂毛小道主动提出来,说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总是不做事,心中有愧,想要和我一同值班。吴刚略问了一下,而胡文飞和杨操则心领神会地望了我们一眼,均点头同意。

    娘的,这两个家伙就是想让我们出头。

    不过事关生死,我们却也推辞不得。

    这天晚上大家的睡意并不浓,除了需要值班警戒的两人,其余都坐在篝火旁聊天。见到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几个局外人对这些东西的好奇也就更加的浓厚了,马海波、吴刚、小周和老金等人便缠着杨操不断地问东问西。杨操这个人本事虽有,但是性子却是个八卦男,见贾微也不管他,便挑了些不重要的事情,一一透露,引得几人惊呼连连。

    到了十一点钟还没有散场,听得津津有味的小周肚子一阵响,好像是拉肚子了,没有纸,找了一点木棍儿去拉翔,马海波让他走远点拉,别熏着我们。过了一会儿,我们突然听到一声尖锐的惊呼声,是小周的惨叫。

    我们连忙冲出院门,只见小周在远处连滚带爬地跑,而后来,有一个跌跌撞撞地身影在追。

第九章 僵尸蛊虫,群尸围攻

    小周想必是拉翔拉到了一半,裤子都没有穿好,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试图引起大家的注意。屋顶上放哨的胡文飞把手电往他后面一照,却是一个浑身泥土的人,佝偻着身子,浑身苗家盛装,然而这并不是一个活人,脸都烂了大半,黑乎乎的全部都是腐肉,有白色的蛆虫,喉咙里还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叫声。

    不过它行走的速度并不是很快,比正常人还要缓慢一些,只能吓人,倒也不会对小周造成真正的伤害。

    我心中一惊,再望向寨口处的那一排新坟,只见那奇怪的墓碑歪东倒西,然后坟堆多被刨开,黑暗中,伸出许多手来;也有的尸体已经爬了出来,脸朝着火光的这边看,踉跄地行走过来。我们都警戒起来,各自将身上的枪拿在手上,吴刚朝着走路姿势颇为古怪的小周大喊,说你个吊毛,赶紧跑啊?怎么跟个乌龟一样……就在你后面了!

    小周一激灵,直立起身子,朝我们这边一阵狂奔,仨俩秒钟后,便风一般的冲到了我们面前。

    也许是害怕失去,吴刚显得格外的严厉,大声喝骂道:“艹,平日里是怎么操练你的?性命关头,跑得啷个慢?”小周哭丧着脸,指着自己的裤子,说翔屙裆里面了,能不慢么?站在旁边的我一深呼吸,果然还有热腾腾的翔味飘散。

    此言一出,我们都自觉地跟小周保持了一定的安全呼吸距离。

    不过危机关头,容不得说笑。寨口涌出一大堆的死人,摇摇晃晃地朝着我们这边冲来,这诡异的情形让好几个人都吓得魂飞魄散,老金更是没出息地一溜烟躲回了祠堂屋子里,马海波望着房头上的胡文飞,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死人怎么都爬出坟来了,是诈尸么?

    胡文飞也疑惑,说怎么可能呢?今天我们就查探过了,那坟堆里没有什么怨气啊?

    我们缓慢地往后面退,杨操有些惊疑,说这伏都教的玩意,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是说他们被下了僵尸蛊?说话间,追在小周屁股后面的那个死人已经跑到了我们前面十米处,在几只电筒的照射下,让他的面容更加地清晰了:这是一个四十岁的壮年男子,身高一米六几,头上包裹着苗人常见的蓝黑色帕子,左脸已经烂完,露出黑白相间的牙槽,眼睛是白色的玻璃体,里面流露出来的冰冷和仇恨,让人看一眼就心惊肉跳。

    在房顶的胡文飞率先开火了,自动步枪清脆的点射声嗒嗒作响。

    第一梭子打在了胸前,邦邦作响,打得这死人后翻倒地。然而等到枪声停止的时候,那具尸体又开始蠕动了起来。杨操凝神瞄准,一枪射进这家伙的头盖骨里面,回过头来,笑话胡文飞:“都说是伏都教的活死人了,起作用的是脑干部分的神经系统,你还打胸口?爆头啊……”

    正说着,那个脑袋血淋淋、脑门上一个大洞的活死人,居然有开始蠕动起来,杨操则张大了嘴,没再说话。

    我往后面退了几步,想到了中育蛊一节的记载,相传蚩尤与黄帝中原争霸,死伤者无数,实力大减,后来得巫神启示,炼制了一种名为“土蝼狡”的虫子,能够让死去的人重拾起生前的本能,接着战斗,直到粉碎碎骨而死;当时此物颇为恐怖,曾经让蚩尤在某一段时间获得上风,可惜黄帝得了九天玄女的,将其克制;后来蚩尤身死,九黎崩乱,山河破碎,一直到耶朗大联盟时期,才有一些山中遗族炼制此物,名曰僵尸蛊、僵尸虫,外形如尸蟞甲虫,翅膀红亮,以千人部落抗衡大联盟;后来逐渐失传,不过据说湘西某些赶尸家族有些传承,也会炼制此物。

    若真是僵尸蛊,情况就危险了。

    要知道,被种了僵尸蛊的人没有疼痛,没有意识,但是还保留着生前部分的战斗意识,虽然不像美剧里面的丧尸一样,可以通过撕咬和抓伤感染,但是肚子里面的僵尸虫能够快速自我繁殖,然后将尸体转化为同样的活死人,而且剧毒;更重要的时候,这东西不知道会藏身在何处,也许是脑袋里,也许是胸腔中,甚至藏在小弟弟里面,都有可能。

    如果赌不对,我们必须将它给拆散了,才能够防止其复发。

    杨操风一般地跑回屋子里,拿出一把三十公分的军刀来,焦急地问我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因为在这里,我是唯一的苗疆养蛊人。

    可惜,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僵尸虫这东西,敦寨苗蛊一脉对此并无研究,洛十八在笔记中对这东西十分轻视,说不过是雕虫小技,提供炮灰的玩艺儿他老人家眼界高,却不曾想徒孙们的难处。见我摇头,杨操箭步向前,一刀砍在了这个活死人的头颅上,他是用了死劲儿,那头颅立刻化作一个圆球滚下来,杨操一不做二不休,刀出如风,三下两下,就将面前的这个活死人四肢给剁了下来。

    八卦男发起狠来,确实要比一般人彪悍得多。

    这个丑陋的活死人给杨操分了尸,挣扎了一会儿没了动静,然而一大群从坟墓堆中爬出来的活死人,已经逼近了我们这边的十米警戒线内。胡文飞朝我们大喊,说敌人来势汹汹,外面太乱,先躲进祠堂里面去,抵挡一番再说。早已经瞧得浑身战栗的马海波、吴刚、小周等人纷纷后退,过了一会儿,已经到了祠堂里面,喊我们进去。

    既然是蛊虫,金蚕蛊作为食物链上游的存在,定然是不怕它们的,我心念一动,立刻一拍胸脯,高喊:“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然后口号说完,却并没有得到回应,我的念头沉入身体中,发现此刻的金蚕蛊,竟然进入了沉眠的阶段,怎么呼唤,也唤醒不过来。

    我骤然响起了杂毛小道对我说过的话:金蚕蛊对来自深渊的东西,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难道,我这杀手锏要变成段誉的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了么?

    面对着危机来临,我的脚步缓缓后移,胡文飞也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看着前方七八米的三五个活死人先锋团,我、杂毛小道、杨操、胡文飞四人对望一眼,然后齐齐冲了上去。此刻趁着人少,我们先解决一些,看看有没有什么方法破解。我手上持着的,是早上的那把开山刀,一刀劈在最前面的那个老妇人面前,她竟然往后一躲,比行路时又要灵敏了几分,不但如此,她还见了空隙,一巴掌甩来。

    她的手如鸟爪,筋缩皮紧,上面的指甲又尖又长,呈现出一种青色近乎乌黑的恐怖颜色。

    我可以想象到它的坚硬。

    手腕一转,右手上的开山刀与她的指甲砍在了一起,诤!火花一闪,有莫大的力气从钢刀上一直传递我的右手间,震得我手腕发麻,酥酥地疼。我往后面一跃,杂毛小道便从我旁边擦肩而过,桃木剑飞快地点到了这老妇人的额间。他几乎在半秒钟之内,用符制桃木剑的剑尖,在这活死人的额头上画了一颗复杂的符字。

    此字一成,剑颤动如过电,杂毛小道口中绽放若春雷,大喝一声:“封!”

    一语之后,这个活死人竟然定在当场,接着软软地倒在地上。

    不愧是茅山道士,果然对这等鬼物有着强效的杀伤力。

    杂毛小道欢喜地高喊:“我茅山秘传的,对付此物有效!”,宗教局两人也在连连后退,一听这话语十分高兴,杨操见二十来个活死人已经全部都涌到跟前处,怕被围攻,高喊说我们先躲入屋子里,再做定夺。我出声说同意,率先退入门中,杂毛小道剑尖燃符,将围上来的活死人一剑逼退,正准备将前面的一个女人给封住,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清脆的喊声:“阿姆……”

    杂毛小道一愣,回头看,只见小苗女悠悠看到他前面的那个一身烂肉的女人,哭泣地喊叫着,想要奔出门口。马海波手快,左手一把将这小苗女给搂住,拖进房间里去。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那个被小苗女悠悠叫作阿姆的女人便一下子抱住了杂毛小道,张口朝脖子间咬来。我心慌,这可还了得?跨过门槛的脚又收回来了,掏出怀中的震镜一照:“无量天尊!”金光一照,那死人倒下,我听到杂毛小道“啊”的一声叫,他胳膊上的衣服,竟然被划出几道伤痕来。

    我一把将他拉着,然后往后一跳,滚进了祠堂里,一直在旁边等待的吴刚和小周立刻把大门关上,然后搬来几个石凳子死死抵住门。我滚了一圈,稍一稳定,便去看杂毛小道的左臂,上面一片青肿,有脓水出来。

    我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来,开始吸毒,三口两口地吸,感觉舌尖发麻,往地上吐唾沫,全是黑水。

    没一会儿,杂毛小道的手臂消了肿,而我的舌头却大了一圈。外面砰砰的敲门声响起,突然胡文飞大声叫道:“谁看到贾微了?”我抬头一看,那个一直被我们怀疑的贾微竟然在这混乱之中,消失不见了。

第十章 战意浓烈

    砰、砰、砰!

    门外面传来了擂鼓一般的敲门声,那厚厚的木门瑟瑟发抖,房梁上洒落无数灰尘。堵住门口的石凳,是白天的时候杨操几个搬进来坐的,此刻堆积在门口,不让门开启。吴刚还将放灵位的长桌拖过来,一起顶住。老金惊魂未定地看着门外,不住地抽搐,嘴巴皮哆嗦,问到底该怎么办?

    我问杂毛小道,说感觉好点没有?

    杂毛小道长呼了一口气,站起来,摆手说没事。外面的这些活死人,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僵尸虫所为,但主要还是被怨气所驱动,故而道法可以将其驱除、或者封印。只是这些活死人虽然行动迟缓,但爆发力却一等一的厉害,力大,也不太怕刀劈斧砍,我们需得布置一个阵法,引入其中后,聚天地之威,将其一网打灭即可。贫道略懂一些驱怨咒灵的阵法布置,但是需要诸位配合……

    胡文飞和杨操两个人看到贾微消失不见,都有些慌神,见杂毛小道说话,纷纷说请萧道长指教。

    杂毛小道也不拿捏,指着这大厅,说这个地方是用石头砌成的,虽然比旁边的木房子坚固些,但并不牢靠多少,而这三扇窗户将会成为最大的弱点。杨操,前回见你在石眼洞穴里布阵,是个有底子的人,我要在这里房子中布阵,需要半个小时的功夫,所以你随我一起在这厅中布阵,其余人等,各守大门和三个窗户,半个小时内,不得让那些活死人攻进来。

    我们皆点头称是,杂毛小道便问杨操,说可知道“火离七截阵”否?

    杨操说莫不是武当山创教人君宝真人所创的那“真武七截阵”的尾阵图?杂毛小道点头说然也,杨操说识得,君宝真人此阵流传甚广,不过知其奥妙者,少之又少,故而我也会些皮毛而已。

    世人皆知君宝真人张三丰为武道大家,太极的先驱,却很少有人提起他的道士身份。与金庸先生小说中不同的是,君宝真人幼时从师碧落宫白云禅老张云庵,中年入道的导师为丘真人,一生浪迹天涯,遍寻名师,晚年在全真故地终南山得火龙真人授秘诀,集崂山、全真、天师等内外丹鼎道家真传,号曰“隐仙”,从元末到明初永乐十五年,足足活了170岁。

    如此人物潜心研习出的阵法,可见其有多么牛波伊之处。

    杂毛小道也不啰嗦,从百宝囊中拿出各种布阵用具,符箓、红线、幡布、铃铛、红烛香线、兽骨……一一拿起,两人手熟得很,在短暂的沟通之后,开始迅速地祈祷布阵开来。我则跑到了左厢边的那扇窗户处,这窗户是寻常向下的格子窗,上面还雕得有简陋花儿,蒙着一层发黄的草纸。

    在抵住了大门之后,活死人群进不来,便开始朝着两面游走,见到有窗户,就捡起石头猛砸。

    也有凭着手推的。

    没两分钟,这窗户便被砸出了一个窟窿,迅速扩大,探出几个狰狞恐怖的头颅来。

    我心中惶急,这种情况,叫我们怎么守上半个小时?

    所幸这窗户高约一米五,墙厚几十公分,活死人探头爬进来,有些勉励。砍刀不给力,我从旁边捡起了一根大木棒子,对着一个顺着同伴身体爬上来的活死人就是一通猛砸。虽然才入土几天,但是我对面的这个活死人却浑身腐臭,下巴烂完了,流出滴滴答答的黄色尸水,僵硬的脸上一层尸油,我这一通砸,脸都变形了。

    然而他却甚是坚忍,居然双手抓住我那碗口粗的木棒子,想要跳进来。

    这些活死人的力道都甚大,比死前的时候更加强壮。

    我使劲地捅动木棍子,发现有些阻力,当下也不犹豫,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地对着近前的这僵尸开火。

    枪声一响,湿漉漉的丑恶头颅立刻出现了一个大洞,往后倒去。

    我趁机使劲往外面一捅,围堵在窗口的三两个活死人全部都被拨开。

    当我的枪声响起的时候,同样的声音在屋子的好几个地方或早或迟地爆响出来,胡文飞是个老江湖,这种突发情况他见得不少,应付自如;然而吴刚、马海波、小周和老金几人虽然也是胆大心细之辈,但骤然见到这些一身腐臭烂肉、表情狰狞得如同恶鬼般的活死人,闻着这臭烘烘的尸气,也不由得腿软,早就忍不住用子弹招呼。

    老金作为一个山林向导,虽然也打过猎,但却是最没出息的一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想跑过来帮我,被我喝开,哆哆嗦嗦地抽出一把猎刀,跑到胡文飞那边跑去。

    祠堂里所有人都在忙碌挣扎着,唯有那个叫做悠悠的小苗女抱着装有虎皮猫大人的布袋子,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昨天牛皮烘烘、秒杀鮨鱼的虎皮猫大人,此刻依旧还在沉睡着。

    朵朵因为救我身受重创,至今仍然躲在槐木牌中休养沉眠。

    金蚕蛊因为遭受了洞子里不知名生物的惊吓,至今仅仅跟我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联络。

    我发现我可以凭恃的伙伴越来越少了。

    四面楚歌的困境中,需要我一个人去面对这惨淡的人生了。

    外面的活死人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死亡而停止进攻,它们前赴后继,陆续地爬了上来,试图从窗户外跳进来,吞噬我的血肉。失去了金蚕蛊和朵朵的支持,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我已经拥有了气感,在肥虫子的帮助下沟通了阴脉与阳脉之海,根骨雷音,即常人所言的“打通任督二脉”,尾闾、夹脊、玉枕三穴可行周天运转之意,感道学之所在,气力通达,比常人要绵长和缓许多。

    当下我收拾起急躁和恐惧的心情,先结不动明王咒稳定身心,保持不动不惑的意志,接着又快速结出了日轮印。

    此印一结,我的浑身陡然一震,一股无形的压力由内而外地往旁边扩散而去。

    密宗“九会坛城”中的真言“灵镖统洽解心裂齐禅”,是我当初刚得法门时,用来消磨金蚕蛊抵抗最简单明了的方法,之后,一直随着我的成长而威力渐增世间的法门千万,大道三千,巫蛊之道终究只是暗地消磨对手的方法,并不适合正面搏杀,故而山阁老引入佛教密宗的至简真言,结合九种轮印,使得弟子从道,也有了术法拼搏的本事。

    我开始只觉得简单,然而当我从凤凰古城中返回来时感应到了“炁”之场域,才发觉到大道至简,始则繁的道理。

    我感觉到一股澎湃的力量从心底里涌出来,握着木棒的手上,骨节喀喀作响,冲上窗前去,朝着几乎要爬进来的活死人当头就是一棒子,血浆四溅,撒落在我的脸上,变质腐烂的臭肉味立刻萦绕在我的鼻翼间。

    我的心中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战意,便觉得前面这些奇形怪状的活死人,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好男儿,岂能惧怕?

    口中不由自主地默念起了“降三世明王心咒”,脑海中嗡嗡作响,无数的佛陀罗汉在里面浮光掠影而过,我甩了两棒子,感觉力量源源不断,越战越勇,又见马海波、吴刚两人负责的窗口有些危机,想也不去想,将窗户的几个活死人给捅开后,一个箭步跳跃,竟然就从窗口跳了出来。

    我要战,则一马当先。

    此一跳出,立刻有七八个活死人朝我这边张牙舞爪地扑来。我也不恐惧,沉心静气,感觉到冥冥之中的那一股子气流旋走,左跨马步,木棒如蛟龙探出,先声夺人,将离我最近的两个活死人给拨开之后,手中这木棒如同出膛的炮弹,狠狠地捅在了一个女性活死人的印堂之上。

    砰!

    耳边传来了颅腔爆裂的声音,接着满天的脑浆子合着鲜血迸发。

    这一声炸响将我身上血脉中流淌的边民血勇,瞬间引发出来,棒打、脚踢、头顶、刀劈,双手结印以真言破击……我与扑将上来的这些活死人战作一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机器人一般,瞬间头脑变得异常清晰,什么时候该出脚,什么时候该抽刀,战斗的意识在那一刻,变得尤其敏锐。

    战!战!战!打你娘个地老天荒。

    战斗意识虽然清楚,然而我的头脑却是一片热血,仿佛左右两个脑半球分开了一般,我足足与窗外两侧的活死人打了大半天,其间砍下了四个家伙的脑袋,断肢无数,有的被我打倒了又爬起来,接着再次打倒,心有余恨地踏上一脚。

    不过我也被抓了好几道伤口,还被扔石头砸到背心,左眼也中了一拳,肿起一大块,视线都有些模糊。

    好在肥虫子虽然罢工,但是毒素却袭扰不了我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乱哄哄的,世界摇晃,我听到马海波在叫我,回过头,才发现他一脸惶急地喊我,说你这个疯子,死人都被你吸引过去了,你以为你他妈的是斯巴达勇士啊?阵快布好了,快些进来。

    我环目四望,果然,周围层层叠叠,除了地上的,竟然有十几个活死人朝我扑来。

    在马海波的枪支掩护下,我翻身跳进祠堂内,稍一安稳,便感觉疲倦如潮水袭来。

    头有些发晕发黑。

    杂毛小道已经在施阵做法了,口中的咒文一声高过一声,与杨操叠加,竟然有排山倒海的气势,突然,他剑指北斗,脚踩七星,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开门来!”

第十一章 火离七截阵

    早已把门口堵塞物搬走的小周和吴刚死死顶住大门,一听杂毛小道狂放的怒喊声,大叫一声“得令”,将那铁栓抽走,大门两侧打开。

    屋子里面的火堆熊熊燃烧,门开,立刻有山风携着熏臭之气袭来,凉飕飕,阴森森。

    我抬头看去,只见有三四个破衣烂衫的活死人,正摇摇晃晃地从门口走进来。

    该死!

    我一脸汗颜,不敢去看旁人投向我身上那奇怪的目光都是因为我刚才“狂性大发”,几乎将所有的活死人都吸引到了祠堂的左侧去,见我缩回了屋子里,根本就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它们便纷纷攀上窗户,准备爬进来。马海波的手枪子弹已经打完了,只有也捡了一根木棒子,朝着窗户防守呢,杂毛小道朝他挥手,说不用了,放进来。

    马海波一退,立刻有两三个探了身子,滚落了进来。

    屋子里已经有了五六个活死人在,除了堂屋正中念咒诵法的杂毛小道和杨操外,我们所有人都弃守了窗户,缩到了灵位架后面的墙壁旁,以这桌架子为屏障,小心防守着。

    不过比起我们,堂屋正中作法的杂毛小道和杨操似乎更有吸引力一些,这些浑身腐臭的家伙口中发着沉闷的怒吼,然后朝着他们走去。门口边、窗户上,陆续或走或爬,进来了十四五个活死人,一时间屋子里臭气熏天,无数黑乎乎的大手于篝火的光亮下挥舞,在墙壁上留下了群魔乱舞的怪象来。

    杂毛小道和杨操背靠背,后脚跟几乎都要踩到了篝火上,我们晚餐时煮小米粥的铁釜被踢翻,洒落一些香气四溢的清汤水。

    他们布的法阵巨大,却怪异得很,比如两根兽骨中间牵连的红线,看着软趴趴的,然而活死人一进入其中,立刻就绷直起来,如同铁丝一般,两三个就是因为这东西绊倒,跌落在地上。不过它们并没有什么事,依然在地上爬动着,伸手去抓杂毛小道和杨操的裤脚。

    两人的情况十分危急,活死人们几乎都要冲到了近前两三米,触手可及之处。

    吴刚和小周手上的自动步枪子弹已经不多了,但是此刻却不断地掩护这他们两人,疯狂射击,砰砰砰,将每一个靠近杂毛小道的活死人给崩开。不过打中头颅也是没用的,仅仅只能够依靠着子弹巨大的动能,将其逼退一会儿。

    这也是杂毛小道之所以选择布阵的原因。

    要不然,我们直接采取钓鱼作战的方法,也是可以将其摆平的。

    当大部分的活死人冲到了堂屋的阵中之时,一直在用木剑拨开攻击的杂毛小道全身一震,他口中的经诀已然念至了最关键的时刻,桃木剑往法阵八个方位各自运劲指点一番,此招式竟然快如闪电,肉眼都不能够捕捉,接着老萧口中大喝道:“火离七,龟蛇演义,急急如律令!”此话音刚落,突然有七道火焰腾起,如同烟花一般朝上喷出,这火焰幽蓝如梦,色彩迷离,并未转瞬即逝,而是如同有生命一般的蛟龙游蛇,开始主动附着在这些暴起的活死人身上。

    轰

    火蛇一沾尸身,便如同火星字掉入了油桶里,在一瞬间,我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七个熊熊燃烧的火人,这火焰是如此明黄闪耀,将整个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昼。

    然而“火离七截阵”的效用,仅仅只是如此么?

    否!

    杂毛小道的那把普通桃木剑,如同现代战争中的激光制导系统,舞动如若狂龙,每一指,皆有一条火蛇应命而从,朝着指向的敌手攻去,这火蛇并不伤人,它从杂毛小道和杨操的身体中自由穿过,一点伤害皆无,然而一碰到那些身有怨力的活死人,立刻狂风怒火,烟花绽放。我看着这恢弘瑰丽的场面,心中热血贲张,恣意得很,恨不能长啸一声,以表达心中的畅意。

    法阵之威,竟然如此神奇,可见道法之中,自有其称霸中原的魅力所在。

    法阵布满了大半个厅堂内,但凡走进其中的活死人,皆被烈焰焚身,化为火炬,这火为幽火,为纯阳之力引发怨力而为,并不燥热,但是却能够灼烧其灵魂本质。每一个心含怨念者,身体内多多少少会有一缕魂魄牵连着,此刻被如此一灼烧,立刻痛苦万分,僵尸蛊化为灰烬,控制一去,立刻露出了原本的生性,不再朝着我们攻击,而是跪倒在地。

    他们死的时间不长,声带并没有萎缩,此刻跪地尖叫求饶,竟然如同活生生的人类。

    我看到最靠近杂毛小道的是一个年轻的少妇(此处从她曼妙的身材上推测而知),正是小苗女悠悠喊叫阿姆的女人。只见她跪在地上,双手痛苦地捂着面,然后往下一抓,被烧得黢黑的脸立刻被扒下一层熟烂的肉皮来,下面是血淋淋的肌肉、以及白骨,两颗荔枝大小的眼球也随之掉了出来。她口中高叫着苗语,一大串,我仅仅能够听懂“好痛啊,好痛啊……”

    这声音如常人一般,只是显得过分惊悸了一些。

    我旁边的小悠悠立刻崩溃了,哭得稀里,大喊着“阿姆、阿姆……”,竟然想朝着那火人儿扑去,还好有一直显得很鸡肋的老金在照看着她,紧紧搂着,不让这小孩儿挣脱。

    大概几十秒的时间,除了门口三四个活死人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而裹足不前外,这一批从坟墓中爬出来的活死人,全部都被“火离七截阵”的惊人威力所焚烧,不仅是肉体,连灵魂都在颤抖着,再没有对我们造成威胁。

    屋子中央,哀鸿遍野,如同地狱一般,刚才还如同魔鬼的活死人,此刻柔弱无辜得像新春的绿芽。

    我走到前面来,左右都是跪倒在地的活死人,但是却没有一个朝着我攻击的,他们已经化为了火焰,空气中没有普通焚烧尸体时的那种焦臭感,而有一种古怪的檀香,这香味很特别,如同香火繁盛的庙宇或者道观的味道。我缓缓地走着,感觉到四周有灵魂在呐喊,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他们被这业火一烧,灵魂入不了幽府,只能够神形俱灭了。

    我走到杂毛小道近前,只见他全身大汗淋漓,表情苍白,若不是杨操死死抵住他,这个几近虚脱的男人说不定就要倒下去了。见我过来,他仍然忍不住得意地自夸,说道爷的这一手漂亮吧?我举起双手的大拇指,说厉害。他一挽剑花,说要不是这把白天刚刚削制出来的木剑材质过差,不是十年桃木,效果会更好呢!

    我耸耸肩,伸手去摸那仍在空间游动的火蛇,它穿过我的手掌,井水一般冰凉。

    火焰开始收敛了下来,哀声停歇,厅中的十五六个活死人再无生机,当我们都以为此事已了,准备将门口徘徊的几个余孽尽数消灭的时候,只听到后面的胡文飞一阵大喊:“谁?是谁……”我疑惑地回头望去,只见他三两步就冲到了右边的窗口,朝外探望,回过头来,一副紧张的表情。

    我刚待问,突然头顶上传来了一阵浓烟,举目望去,房顶上东侧那里居然燃起了火焰,一开始还略小,然而转眼间就变成了红色,一团一团的黑烟滚滚而起。我抓着杂毛小道的手,说你这法阵的火焰,能够点燃实物?

    杂毛小道也是一脸诧异,说不能够啊,这火其实就是离火,只能够引燃怨气业力,再转化为焚烧承载体的真火,这房子乃死物,怎么可能沾染到?

    胡文飞冲到我们旁边,指着窗外说别猜了,是外面有人在捣鬼!

    这座祠堂外墙虽然是石块堆砌,但是主体结构仍是木质,顶棚上覆盖的都是细密的松树皮,极容易燃烧,不一会儿,火焰越来越大,灰渣不断掉下来,大家纷纷往外跑。门口堵着四个活死人,是刚才未进阵内的残余,虽然怯于法阵的威力不敢入内,但是依然在门口嘶吼着,张开黑黄的牙齿守候。

    为了打开通道,我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门口,双手空空的我躲开其中一个的攻击,右手迅速抽出别在腰间的砍刀,一挥手,果决地砍下了这大好头颅,洒落一片血花。

    求生的本能让所有人都猛得如同吕布附体,我还没有停歇,旁边的三个活死人立刻被后面的几个家伙一拥而上,狂殴倒地。其余的人抱着背包行李跑出来,胡文飞并不停歇,朝着右边的方向冲过去,我知道他要追寻纵火者,当下也不管其他,撒腿就跑。追了十几米,我看见了一个瘦小的身影在各个屋子的阴影中狂奔,当时也是福临心至,抽枪前举,眼睛、缺口、准心瞬间平齐对准。

    砰!

    枪声一响,三十米远处的那黑影应声跌落在地。

    胡文飞高叫“好枪法”,从我身边跑过。我也觉得奇怪,因为没怎么练过,我的枪法臭得很,却没曾想今天人品爆发了。然而当我跑上前一看的时候,大吃一惊,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一个人。

第十二章 洞穴来客

    在胡文飞手中电筒的照耀下,我看到了一个的人不,应该说是一个拥有人一切特征,但是却让人感觉恐怖的怪物:它浑身湿漉漉的,头发稀疏且长,皮包着骨头,身高一米五左右,拥有着巨大脑袋和瘦长身子,手和脚上面全部是黑乎乎的厚茧子,全身赤裸,大脑袋上的眼睛,如同死鱼泡一般凸出来。

    它是背部中枪,子弹穿透肩胛骨间隙,从上往下,直穿到了它的肺叶,俯卧倒地,然后被胡文飞用脚挑转过来。

    我看着这张如同老人一般全是褶皱的脸,看着它的嘴里面不断地有着黑色的血浆泡沫吐出来,顺着两颊流出,双目无神,左手上拿着一只熄灭了的火把,右手死死地去抓住胡文飞踩着它身体的裤脚,脸扭曲,喉咙中不断地传来沙哑的嘶吼,如同砂纸打磨在玻璃上面的声音。

    在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看到中,那个洞穴怪兽咕噜姆的幻觉。

    “这是什么东西?”我指着地下的这个家伙问道。

    胡文飞摇头说不知,他的表情沉重,并没有理会脚下这个在用生命挣扎的怪物,目光投向了寨门西侧。在那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朝着这边一边张望,一边离去。

    显然,在这峡谷中富有智慧的活物,并不仅仅只有我们这一伙从矮骡子洞穴中逃出来的外来者。

    这些家伙居然能够利用火,知晓工具,那么它们一定是某种智慧生物啦。

    它们从哪里来的呢?

    峡谷之外,还是溪流尽头的那个让金蚕蛊所恐惧的黑暗洞穴?又或者是在那藏匿着无数毒虫的林间……这一切都是谜团,然而让我担忧的是,一上来就对着我们纵火,可想而知,这些家伙对我们,实在是没有多少善意可言。

    那么这村子里死去的人,是不是被这些家伙所杀害的呢?

    我右手上的手枪仅仅只剩下了三发子弹,犹豫着指向那些模糊的黑影轮廓。

    小周从祠堂那边也赶了过来,看到我枪指的方向,毫不犹豫地半蹲着身子,采用跪式射击的方式,打了两个点射,视界模糊,并没有打中那几个黑影,反倒是把人给吓走了,消失于黑暗之中。

    它们逃走的方向,正是溪流的下游处。

    见没有打中,小周一肚子邪火,大骂一声艹,然后收枪跑到我们跟前来,瞧见地上这怪物,吓了一大跳,枪口死死指着它,颤抖的声音问我们,说胡首长、陆哥,这个营养不良的怪物,是哪里来的?胡文飞俯下身去,将这个半死不活的“咕噜姆”双手反缚,然后往火光冲天的祠堂那边押着,摇头说不知,我老胡入行也有十六年的光景了,这般模样的怪物,倒是第一次见到。带回去,看看这寨子中仅存的小苗女,能不能够认得出来。

    这咕噜姆仅剩半口气了,哪里禁得起胡文飞这般折腾,站起来又跌倒了,我将手枪收入腰后,伸手提住它的双脚,与老胡一起将这货往回抬去。

    我小心走着,感觉这双脚如麻秆一样细,脚踝上全是水,脚掌处是泥,而在它皮肤的表面有一层黄色的油脂,如同奶油、或者说是尸油,滑腻腻的,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当我摒住呼吸、皱着眉头与老胡抬着这咕噜姆返回祠堂的时候,才发现这间占地最大的屋子已然烧掉了大半,火光冲天,天空上不断有飘飞的烟尘和火星子掉落下来。灭火已经是来不及了,除了全身虚弱无力的杂毛小道和必要的警戒人员外,其余人都在努力地制造出一个隔离区来,不让这场大火将整个寨子都给点燃焚毁掉。

    不知道我们要多久才能够出得峡谷,所以这里可是我们暂时的栖息之处,不得有失。

    小苗女悠悠抱着装有虎皮猫大人的布袋,蹲在杂毛小道旁边瑟瑟发抖,我们将那咕噜姆抬到她的面前放下,小女孩一见到,露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惊恐中又带着一丝的好奇,说不出有多害怕,反而是有一些悲伤的情绪在。杨操本来是在搬运祠堂两边的可燃物,见到这情景跑了过来,翻看了一下这个仅剩一口气的怪物,然后用苗语问她话。

    悠悠拉着杂毛小道的衣角,怯怯诺诺地说了两句话,便不再开口,双手紧紧抱着肥母鸡,眼睛里面全是泪水。

    我问杨操,说这个小女孩说了什么?杨操摇摇头,说小女孩讲这个是怪物……不详的怪物!

    得,我明白了杨操脸上为什么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这话跟没说一样。

    杨操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下这个咕噜姆的身上,他把它提拎到了一边,然后捡了一块大石头,开始对这个家伙进行刑讯逼供起来。然而怪物便是怪物,哪里能够明白人类的语言,两个人一番“鸡同鸭讲”之后,咕噜姆终于血尽而亡,大脑袋上的鱼泡眼也终于没有了神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悠悠的脸上,似乎有一丝不舍与害怕交织的情绪在。

    见这东西死去,我便跑过去与大家一同搬运东西,忙活了二十几分钟,终于把火势控制在祠堂的院落中,没有再波及旁边的屋子。当我们退回到了对面鼓楼前的打谷场上之时,看着这大火如同妖魔在乱舞,火焰恣意地跳跃欢呼,心中不由得一阵苦涩。想着晚间那顿风味独特的晚餐,或许,是我们最后一顿的幸福吧?

    这峡谷之中,并没有我们所想象的那么野趣和安详,在这无尽的美丽风光中,有多少危险在暗处潜藏着?

    谁也不知道。

    杨操一直没有闲着,退回到了打谷场前,他用烂布裹卷了一个活死人,开始解剖起来。

    这个活死人是我们在门口围殴的其中一个,脖子被撕裂了半边,脑袋搭耸着,打断的四肢还在不断地抽搐。杨操剖得细致谨慎,借助着他那探寻负能量的仪器,很快就在它心脏边缘处开了一个标准的手术口子。当他将胸前这些烂肉挑开,露出一个桃子形状器官的时候,我看见在这东西旁边,有一窝小虫子在上面蠕动爬行。

    这虫子大的只有小拇指的指甲盖大,而小一些的,如同黑色芝麻。

    大大小小,竟然有二三十只。

    我眯眼细看,只见这些虫子的头部有一对触角,触角长短不一,分为四五节锯齿状,有三对坚硬的节肢,紧紧抠住内脏组织;红亮的翅鞘连在一起,后翅退化了,粘连着血丝,口器恐怖,周身还有不断蠕动的游泳毛……这种模样的,正是十二法门上所记载的僵尸蛊形状。

    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僵尸蛊,杨操眉头皱起,叫人拿过火把来,把这熊熊火焰靠近剖开的胸口处,一阵噼里啪啦的虫子烧裂声传来,空气中又有一股熏人欲呕的恶臭。

    在旁边递火把的老金忍受不住这味道,转身过去,一大股腹中酸水就全部喷溅出来,连续地吐,将晚上吃的东西给全部浪费了。见他吐得欢畅,我们纷纷都皱起眉头,离得远远。

    杨操抬起头来,说这些尸体身上都有僵尸蛊在,为了避免有遗漏,我们还是将所有的尸体,全部扔进火场吧?

    我们纷纷点头,重新站起身来,忍着漫天的热力,将祠堂外面的活死人给悉数抛进了火场中。

    有的脑袋虽然被砍了下来,但是躯体仍然在蠕动,丢进去之后,火焰迅速将其点燃,受痛翻滚,猛力地撞向附近的一切东西。这祠堂虽然是石头垒起,但是主要的结构还是木头支撑,在经过这么久时间的火烧之后,渐渐变得松散。终于,随着主梁的一声轰响,整个祠堂往下垮落,重重地砸在了火场中,扬起无数的灰烬和烟尘。

    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心有一些空荡,莫名地有代入感,仿佛自己也会身处于这火场之中,肉体和灵魂一起吱吱燃烧。

    折回打谷场上来,胡文飞从暗处走过来,朝杨操摇摇头,脸上有苦涩的笑容。

    他刚才一直在村寨中找寻贾微的踪迹,那个让我们怀疑被鬼俯身的女人在关键时刻,消失不见了。这件事情让杨操和胡文飞短时间里有些惊慌失措,而事态一稳定之后,便立刻四处找寻。

    可见贾微虽然惹人厌恶,但的确是一个重要的人物,让宗教局两人十分头疼。

    我走过去,胡文飞正在跟杨操说:“……看脚印和迹象,似乎是出了村前,望着古城遗迹那边行去。这天黑暗,外面危机四伏,我们暂时还是先停歇,明日再去找寻吧?”杨操见我过来,抬头问我的意见如何?我笑着说她走了,不是正如二位之意么?

    杨操叹息,说贾微失踪不见,倘若我们能够出得这峡谷,只怕在局子里就永无出头之日了,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背后有人开黑枪,你说可怕不可怕?

    我点头,说可怕,但是就没人能管?

    胡文飞苦涩地惨笑,说这世界,远远没有你所想象的那么公平,正义是什么玩意?几块钱一斤?

    我心中有些发堵,难以想象如此愤青的言论,竟然是由他的口中说出。

第十三章 奇怪目光

    也许是担忧回去之后所受到的报复和冷遇,杨操和胡文飞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我因为并没有在体制内待过的关系,并不了解他们害怕的源泉来自于哪里。在我的印象之中,“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爷开小卖铺”,只要身有本事,管他个三七二十一,爽快活着便是。我笑了笑,说不要想那么长远的事情了,事到如今,我们有两件事情要做:第一,找寻贾微,知道她是死是活;第二,要么联络到外面的人过来救援,要么找到出路,离开这山谷。只有活下来,才能够有这些忧虑的事情,你说对不?

    杨操和胡文飞点头同意,说好明早一起去上游寻找贾微的事情,我答应同去。

    谈完这些事,我来到跌坐在地上的杂毛小道身边,蹲下,问你没事吧?杂毛小道抹了一把汗水,说这种高强度的战斗,他这还处于恢复期的身子骨有些吃不消,头疼,而且刚才布阵完毕之后,感觉灵力透支得厉害,他需要休息了,睡个一天一夜都不算饱。

    虽然谷内的气温比外面要高出一些,但是深秋的夜晚,凉意还是一阵接着一阵,冷得煞人。

    老金搜集了一些干柴,在鼓楼里面生起了火,我把杂毛小道扶进了里面去,然后让老金帮忙照看一下小苗女悠悠和杂毛小道,接着又被马海波喊上,跑到寨门口的那片坟地上查探死人复活的缘由。这苗寨大半的人家养蛊,但至于是什么蛊,尤未得知。但想来应该不是僵尸蛊,因为没有养蛊人会无聊到给自己种上僵尸蛊的。

    中了僵尸蛊的人,不在三界之内,灵魂永远得不到归宿,在煎熬中死去。

    如此歹毒的法子,除了一些疯子变态,谁会对自己人用上?

    只是,这世界上人有百种,我也不能够保证这寨子中就没有如此的变态。

    我们来到坟地旁,看着这一片狼藉的平地,看着那些涂成古怪人偶的墓碑歪东倒西,原本的坟堆处变成了一个一个狭长的土坑,电筒照射,上面有好多黑油油的液体在,一阵熏天的臭气在飘散着。当时我们进寨的时候,还在想埋葬这些死人的村民到底是怎么考虑的,竟然把坟造在了寨门口,此刻一见,莫不是故意而为,通过某种仪式,让这些死人复活,变得不朽?

    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保卫苗寨,不让外人进入么?

    胡文飞对追踪最有心得,他在这片乱坟地旁边很快就找到了蛛丝马迹,喊我们过去看。只见在这草丛之中,有几个细小的脚印子,不大,而且还隐约,从这里一直蔓延到了寨墙之外去。看着这脚印,我第一反应就是矮骡子,胡文飞和杨操也都同意了我的猜测。这发现让我们的心情越发地沉重了起来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矮骡子所引起的,这种小小的山魈野怪,如同山一般,重重压在我们的心头。

    这东西的力量并不是最恐怖的,可怕的,是它的心智。

    潜在暗处、懂得思考的敌人,永远是最可怕的。

    树林中突然传来了乌鸦的叫声,凄厉得很,吓了我们一跳。

    在坟地附近查探了一番之后,我们返回了鼓楼中。这鼓楼有两层楼高,在苗寨中数得上是最高的建筑,有人在上面值勤放哨,杂毛小道还不放心,从囊中拿出四张黄色符纸,让人贴在了鼓楼的四个角上,以镇宵小。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积蓄了,祠堂的那个法阵,几乎耗尽了他大半的积蓄,虽然威力并没有让人失望,但是要想再布这么一个,绝无可能了。

    阵法之威,一是布阵施法的人通晓奥妙,二还要相关的材料完整且优质才行,断没有一人包打天下的道理。

    我之前那莫名其妙的爆发一过,便觉得全身疲倦得欲死,之后强忍着劳累将余下的事情完成,回到老金、吴刚等人收拾好的房间后,累得要命,杨操和胡文飞似乎要跟我说些什么,也听得不甚清楚,找了一个靠近火堆的安全位置躺下,身下是从民居中搜集而来的麻布,躺上去,软软的。

    我一阖上眼,便觉得疲倦如同铺天盖地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地将我淹没。

    啊,太累了,我要歇着了。

    ********

    我没有想到的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是第二天的晚上。

    我一直在做一个奇怪的梦,翻来覆去的,似乎有着某种长蛇一般的巨大生物在眼前游蹿,四面黑乎乎的,然后有水声从天地间倾泻而来,接着无数的乱象纷起,记不住模样,世界动荡……不知过了多久,恢复了平静后,我的耳朵边传来了喃喃细语的声音,似乎在喊我,又在担忧,嗡嗡嗡,有很多杂声出现,疲倦又在拉扯着我,似乎在说:“快睡吧,歇息吧,不要醒来……”

    不过我终究是厌恶了这黑暗,意识从寂静得如同死亡一般的海底里,浮现出来。

    这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议论我:“……萧道长,你有没有觉得陆左像是被附身了?”

    “没有,不会的,他依旧是他!”

    “萧道长,你不觉得陆左很奇怪么?早在你们从耶朗正殿的王座下逃出来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了,陆左是个不错的蛊师,而且身体素质也是我所见过的养蛊人中,最强壮厉害的一个,他甚至能够运用真言,将自己达到请神一般的催眠效果,但是你们轻松从那飞尸的面前逃出,而竟然说是我请神降临到了他的身上这种解释,是不是过于幼稚了一点?而更让我怀疑的是,昨天夜里他的表现你看到了没有,仿佛天神降临了一般,一个人,居然一点策略都不讲,直接就跳出去,将那一堆活死人拖住了足足二十几分钟,甚至还干翻了五六个……如此诡异的爆发,这合乎常理么?”

    “这只能说明,我这兄弟远比常人要厉害得多!”

    “萧道长,我知道你知道一些我们所不了解的东西,而现在的境况不同,我们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躲不了你也跑不了我,所以我需要你的坦诚相待。我的观点,是陆左可能被那王座上的黑影给附了身,如果有必要,我们可能要对他实行一定的措施。所以,要么,你说出实情,要么,我们将他给先捆起来……”

    “敢!杨操,你别以为那个姓贾的婆娘回来了,你确定她没有事情了,所有的古怪就都是出自于陆左身上。我告诉你,陆左正常得很,而且他似乎救了大伙的命,不要因为你的怀疑,让他难过;也不要试图控制他的自由,要知道,还有我在呢!”

    两人一阵争吵,过了一会儿停息了下来,我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推搡着,摇摇晃晃的,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努力睁开了眼睛,视网膜上出现了两个恍惚的人影。

    “你好些了没有?”杂毛小道问我,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还行,就是渴。

    杨操立刻递过来一个木勺子,里面有热汤,我在杂毛小道的扶持下坐起来,感觉全身筋骨酸疼,腹脏中也有火辣辣的干燥。我一边小心地喝着木勺中的汤,一边打量着屋子里。整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人,门是大开着的,天色朦胧昏暗,似乎是晚上了。

    我问明了时间,果然已经是晚上了。

    两人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告诉我在早晨的时候,杨操等人就前往瀑布深潭处,在一簇草丛中找到了昏迷的贾微。贾微一切安好,至于为什么突然消失,她说是被一个声音给引导过去的,后来昏迷之后,一律不知。杨操用特殊手段检查了一下,发现贾微身上并没有我们所怀疑的邪物。

    一切都变得正常了,除了没有找到出峡谷的路。

    而我,则是因为用力过度而虚脱了,即使有着金蚕蛊在身,也熬不过这种透支体力后的疲倦。我苦笑:两天之内我晕倒了两次,可真的柔软得如同一个贫血的娘们儿。

    大家已经吃过晚饭,此刻正在外围布置防线,以免再次出现昨夜的偷袭事件,我小口喝着汤,陆续有人走了进来,我敏感地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怪怪的,老金、小周这些人也就算了,连马海波和吴刚这种铁杆兄弟,看着我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仅有杂毛小道一人,平淡如常。

    接着我看到了贾微,她依然带着那头如同狼狗般高大的食蚁兽小黑,瞥了我一眼,甚是厌恶。

    我擦勒……这什么情况?

    我将手中的木勺往地上一扔,怒眼看着这房子的所有人,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杨操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陆左你有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摇头说没有啊,除了浑身乏力之外,并没有不舒服啊?他叹了一口气,走到我跟前,蹲下来,眼睛如同明轮一般耀眼。

    我感觉一阵失神,刚要说话,他指着我的双手,说陆左,你自己看看你的手掌之上,是什么!

第十四章 左手毁灭,右手希望 为21万推荐加更

    听杨操说得如此认真,我一翻双手,只见手掌上有一种蓝、白交错,呈现花岗石纹路般的斑纹,在手掌大、小鱼际处出现的幽蓝斑块纹路复杂、界限清楚,最终形成了两个奇怪的符文。

    这符文细小,周围有一种淡淡的蓝色晕彩,遍布了整个手心,如同长了胎记一般。

    而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这符文如同眼睛,而周围的蓝晕则形成了一个骷髅头。当我仔细盯着看的时候,感觉到一阵又一阵阴森寒冷之气,从那符文中传来。

    我两手皆有符文和蓝色骷髅头,左手阴寒,而右手灼热,如此冷热交替,流转于我的心肺之间,一阵堵塞,便有一种闷堵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出现。我疑惑地举起双手,然后问杨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双手把住我的手脉,然后凝视着我的眼睛,说陆左,你有没有感觉到浑身失控?

    我摇摇头说没有,老子要失控了,你们这些家伙还不炸了天?

    杨操严肃地说:“你手上的变化,应该是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的,不过我们都没有注意。今天早上叫你去瀑布那边找贾姐,你起不来,便感觉有些奇怪;下午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朦胧的岚雾之中,而所有的异象,都是由你双手散发出来的,翻开你的手掌一看,便是如这般的情形。说实话,我们都没有见过这种情况,你也知道你这手掌上面蕴含的力量有多么邪门了。这符文我们不认识,但是悠悠却能够读出来,而恰巧我又懂一点她说的话你知道这符文的含义么?”

    我摇头说不知,到底是什么?

    杨操说道:“你的左手有两个字,叫做‘毁灭’,右手这两个字,叫做‘希望’……”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无奈地笑了,说你这解释也忒神棍了,跟耶稣基督他老人家一样的狗血。杨操摇摇头,说你还记得我们在洞穴中看到的那些三眼矮人,跳入火焰中获得重生的壁画么?

    他一说,一股寒意就从我的尾椎骨上冒起,一直蔓延到了天灵盖上,吓得我发抖。

    我不会变成像周林哪般的人了吧?

    杨操坦诚地说:“陆左,你摊上大事了!实不相瞒,在你醒过来之前,我们曾经对你有过争论,觉得你很可能是中邪入魔了。你之前的这双手,沾染过矮骡子的蓝色血液,此刻怨力聚积,将那洞子里的脏东西给吸收到手上,结果才会变得如此浓郁,以至于体表都发生了变化。所以……”

    他有些难以启齿,然而杂毛小道起身,挡在了杨操和我之间,他厉声警告道:“陆左的手,是因为他杀了太多的阴灵生物,怨气积聚到了临界值,所以才会留下如此强烈的磁场反应。不过这只是一种猎魔的手段,对他的心智并没有影响。杨操,你不要做太过分了!”

    杨操没有理杂毛小道,而是透过间隙,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说陆左,你能够保证自己不发狂么?

    我深呼吸,感觉有头脑有些发胀,但是神识清晰,并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于是点头,说我可以保证,不会伤害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杨操脸绷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兄弟,要是没有你,说不定我们已经死在洞子里面了,命这一回事,福祸在天,老杨我就信你这一回,能够出去的话,好好喝一次酒,不醉不归。

    他站起来,朝胡文飞和贾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而旁边的马海波几人纷纷围了上来,连声慰问。

    马海波过来揽我的肩膀,说老弟你别介意,你看看你这手,上面的骷髅头有多渗人?哥子几个见识浅薄,自然是吓得半死,不敢靠近的。我摆摆手,说无妨,贪多嚼不烂,我这个是吸收了太多的怨气,所以才会如此。你们这几天离我远一点,小心沾染到,引来无端祸事。

    吴刚端了一陶碗过来,递给我,并没有听从我的劝告,坐在旁边,说哎呀,都不知道能不能够活着出去呢,担心这个算球?

    他的话语里面有一些悲观,我奇怪,问到底怎么回事?

    吴刚告诉我,今天他们白天又朝着我们跌落下来的那个深潭上游去探索了一番,两侧根本就是壁立千仞,没有半点攀爬的可能性;而且,无论在这峡谷的哪个位置,无线电和手机都与外界沟通不成;更重要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身上所携带的物资已经不多了,粮食这里倒是够,只是最重要的弹药和能源等补给,基本上一天少过一天。

    没有了弹药,我们手上的枪支连烧火棍都不如;而没有了电池的手电,一到了晚上或者阴森之处,我们便是双眼一抓瞎,根本就看不清任何东西;没有了盐,吃再多也没有力气……

    而在暗处,危机则处处潜藏着,矮骡子、“咕噜姆”模样的纵火者、遍地的长蛇和毒虫……这些其中的每一个,对我们都是巨大的威胁,在援军来临遥遥无期的当下,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这是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面,所要思考的问题。

    吴刚本是个铁一般刚强的男人,然而这毕竟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在遭受到战友陆续死去的打击之后,心中那小小的期冀和信念,都已经开始动摇了。

    我吃着陶碗中的白饭,安慰了他几句,却感觉这话语从我的嘴中说出来,是如此的软弱无力。

    麻烦重重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安慰别人呢?

    ********

    果然,杨操的话语很快得到了验证,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开始发起了高烧来。

    我已经有很久没有发过高烧了,记忆中最近的一次,还是我05年从合肥的传销窝点中跑回来的时候,路上淋了些雨,心中又愤怒同乡好友的欺骗,结果发了三天三夜的高烧,急得我母亲整夜整夜地直哭,生怕我就这般死去。

    不过我还是挺了过来,在大敦子镇人民医院的病床上醒过来后,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打拚挣钱,来报答我那逐渐年迈的父母。

    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发过烧,后来有了本命金蚕蛊后,我已经晋级成了打不死的小强,再重的伤都会很快地痊愈。然而此次高烧来得十分突然,几天的时间里,我清醒地时候并不多,脑袋整天昏昏沉沉的,仿佛有一个发动机在轰鸣,乱糟糟的。

    杂毛小道因为负伤布阵的缘故,也是元气大伤,所以他便留在鼓楼中照顾我。

    这里面的条件不好,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稀奇古怪的草药,然后熬制苦津津的药水给我喝,还让小苗女悠悠定时给我敷冷水毛巾。这毛巾是用他身上的道袍撕碎做成,沾了水后黏黏嗒嗒的,并不舒服,不过旁边有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帮我忙上忙下,擦汗洗脸,倒还是有些惬意。

    杂毛小道除了给我煮草药和自己打坐修养之外,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两件事情上面:首先便是制符,他随身带得有一些朱砂和烟墨,黄符纸也有些,但是不多,不过他却能够因地制宜,找来了蜈蚣、蚯蚓、鱼血、黑泥疙瘩和烟熏的竹块,以及许多说不出名字的玩意儿,然后制出各种符箓来。这些未必有多少威力,但是却能够起到预警、驱虫、防止控制和宁神的诸多功效;其次便是赶工那块血虎红翡。

    每当四下无人之时,迷迷糊糊的我总能够看到杂毛小道凝视着那一块红殷殷的玉石,如同注视女人的玉体,眼中有着发狂的灼热。他通常会念一段“净心神咒”或者“祝香谣”,然后似梦似醒地观察一番,接着开始下刀。不过,即使现在危机四伏,他一天最多也只会下十刀,脑中构思千万,篆刀一下,有去无回,果决得如同沙场搏杀。

    其实关于那几天的记忆,我是模糊的,也想不起太多的东西来,我大部分时间里感觉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就是金蚕蛊,缩在一个温暖潮湿的地方,翻滚着,疼痛着,感觉浑身的皮肤如同火一般烫,奇痒无比,又灼热又痛苦。

    第三天的时候我想明白了,其实我之所以发烧,是因为金蚕蛊正在遭受痛苦的煎熬。

    我们性命相连,所以它异变,而我则荣辱与共,共同承担。

    如此浑浑噩噩,直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的旁边又多了两个躺着的人:一个是马海波,一个是胡文飞。他们在经过几天的彷徨和无奈,尝试着爬过之前垮下来的那个山头,然后攀上这一线天峡谷上去,可是在上了十几米的时候,从岩壁间突然蹿出了一条烙铁头,虽然杨操眼疾手快,一针将这毒蛇的头给钉住了,但是老马却吓得失手跌落山崖。

    还好胡文飞当时就在十米以下的地方,手攀着藤蔓,伸手抓住了老马的手。

    马海波被救了下来,但是两个人都单手脱臼,加上各种擦伤,无奈地负伤返回。

    第一次逃生行动,无疾而终了。

    在没有药、也没有医疗条件的这一线天峡谷中,受伤无疑是一件相当痛苦的事情,杂毛小道这个业余郎中变得十分忙碌。而我在第四天的子时,心中突然一跳,感觉喉咙中有一物,往外面奋力地攀爬出来。

第十五章 肥虫子的第一次

    此物滑过我的喉咙,往外面爬。我只觉得喉线一痒,张开嘴巴,咳嗽两声,结果便咳出一个东西来。这是浑身皱巴巴的金蚕蛊,它这种出场方式已经多日未用,显得十分艰难,而瞧一瞧它,与往日有着截然的不同,如同上了年岁一般,皮肤依然是金黄色,然而松弛得很,毫无光泽。

    它附在我的鼻梁上,有一股异常的香味传到我的鼻间,如同八月的桂花静谧开放。

    闻着这香味,我感觉精神竟然好了很多,坐直起身子来,发现旁人皆已熟睡,只有在旁边照顾我的小苗女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金蚕蛊。

    我伸出鬼脸左手,金蚕蛊已经不能够飞行了,只是奋力地沿着我的脸、我的脖子和手臂,一点一点地朝着左手挪动着。它爬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一路行走,它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湿滑清亮的印迹。

    终于,它爬到了我的左手上面,小东西盯着我,我也盯着它。

    我们大眼瞪小眼。

    这三四日,我受尽了苦痛,它也饱受到了折磨,至如今,看着这可怜虫儿的黑豆子眼睛,一种与我生命息息相关的亲近感,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起来。自从去年七月间,我被外婆种下了这金蚕蛊,我们的性命就联系在了一起。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这便是我和肥虫子之间最简单的关系,这世间也便只有我与她,谁都离不开谁,唯有同归于尽的命运。如此,方可谓之曰:本命蛊。

    我们互瞄了一阵,在我手掌上面的肥虫子开始蠕动起来,它在我的手掌上游走,一会儿到左边,一会儿到右边,磨蹭得我手心直痒痒,想笑。过了差不多两分钟,突然它缩成了一团,然后在我手中的这肥虫子逐渐地瘪了下去,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张外皮。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左手臂间传来了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接着在我的全身上下游走,每行一圈,我就有一种浑身浸泡在温泉中的快感,如此行走了九个周期,突然我胸前一亮,一道金光闪耀,飞临到了我的面前。

    瞧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是蜕去了蚕衣的金蚕蛊。

    只见它比之从前,多少是瘦了一丁点儿,然而身子却越发地灵动了,脑袋上的那个青春痘也不再是圆圆的一颗,而变化成了山子形;金光灿灿的皮肤沉淀了一些,不再那么张扬,呈现出低调的暗金色,不过它那黑豆子眼睛,倒是莫名地锐利上了几分。

    我握着拳头,将它褪下来的蚕衣小心收起来。

    育蛊一节中有言,说这金蚕蛊一生之中会褪去九次皮,每褪一次,境界就会跃升一阶,若能够褪上九次,便能够筑就金身,超脱于六道之外,不受轮回这当然是胡诌了,我这金蚕蛊历时一载,其间享尽了多少好处,经过多少磨难,最后在洞穴中遭受到雷轰一般的惊吓之后,才堪堪蜕去一层皮。

    若要褪上九层,显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然不在人世间了。

    而我死后,金蚕蛊也随之消亡,哪里有机会再蜕皮?

    所以我之前感觉十二法门中有很多胡诌和想当然的成分,也源自于此:对于不可能达到的事情,先行者往往会画一张很大的饼,然后与宗教扯上关系,诱惑后来的人对他们产生高山仰止的敬仰和崇拜。

    但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

    金蚕蛊的蜕变成功,最直接的好处是一直处于病怏怏状态的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感觉所有的疾病都随之而消退,浑身暖洋洋的,精神抖擞。悠悠看着那可爱模样的肥虫子,伸出手指尖去触摸,轻轻一碰,立刻缩回了手,脸上居然洋溢起了笑容来。

    我站起身来,发现杂毛小道已经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我呢,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笑了,但是并没有询问什么,而是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我走出鼓楼,来到前面的打谷场,上面是吴刚和小周在值班,喊住我,说要去哪里?

    我说我憋得太久了,要去放下水。

    吴刚笑了笑,说不要跑太远,别像小周一样,拉到一半被鬼追得到处跑……旁边小周气急败坏地跟吴刚扯了两句,我挥挥手,说不会的,我的屁股没有小周的白。

    吴刚哈哈大笑。

    我放水回来,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然后爬上鼓楼二层,站在他们放哨的岗位上,有山风吹来,天上的星子寥廓,忽闪忽现,天幕之下是一片寂静的漆黑,远处不时传来一阵“咕咕”的鸟叫,身下是篝火昏暗的光亮,在这一片黑暗的天地中,我们仿佛是宇宙的中心。

    如此的清澈高远,如此孤独。

    我说我来值勤吧?吴刚摇头说不用,计划都已经排好了,而且你才刚刚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吹风。我问还撑得住吧?吴刚苦笑,说还好,小周在旁边叹气,说好个毛,我这自动步枪里面只剩下十一发子弹了,每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比丢了一沓钞票还肉痛。

    我返回屋子内,看到马海波和胡文飞手上还绑着树枝做的撑架,脸上有多处伤痕。

    走近些,我看到马海波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呼吸急促,脸部肌肉不断抽搐,发出不自然的笑容,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居然烫得如同火炉。这是破伤风的表现,虽然杂毛小道作了处理,但是因为没有条件,所以老马免不了被感染了。

    破伤风除了高烧之外,还可能引发多种并发症,甚至能够短时间内致人死亡,所以我也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一勾,肥虫子立刻飞了过来,它明了我的用意,立刻钻进了马海波的嘴里,然后蠕动着。

    十分钟之后,马海波的呼吸平缓下来,受伤的左手重新获得了知觉。

    肥虫子又进入了胡文飞的身体中。

    ********

    第二天清晨,早上起床的马海波和胡文飞才发现自己脱臼受伤的手臂,又可以活动了,虽然依旧有些拉伤,但是愈合的速度却快了几倍。

    他们当然能够猜到是谁做了手脚,朝着我一阵感激。

    不过即便是如此,总体的气氛还是低沉的。

    因为前天的尝试,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贾微的那头食蚁兽也曾经尝试过翻上山去,结果因为悬崖太过陡峭,也没能够成功;而我们寄予厚望的虎皮猫大人,至今没有醒转,若不是手摸在它的肚子上面,还有体温和心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就是个死鸟儿。

    我的金蚕蛊虽然醒转过来,但是却不敢把它放飞得离我太远了。

    毕竟此地,太过邪门了。

    第一次尝试,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早上的时候,杨操、吴刚等人商量的议题竟然是巩固防线,然后还有收集粮食的事情。显然,在抛开逃离出去的念头之后,大家开始变得实际起来,静守待援,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生存下来再说。

    只有贾微提出:溪流下游的那个洞穴,说不定就是出口呢?

    她的这个说法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嘲笑,没有人愿意再次去探查这种黑黢黢的洞穴。黑暗即恐惧,恐惧即死亡。没有人愿意再死人,更没有人愿意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

    当自己的提议被否,贾微变得沉默了,眼神不时朝着西面飘忽而去。

    我看得出来,她想单独而去。这个女人有一种狼的气质,喜欢群居,也喜欢孤独。我不知道杨操是怎样检查出她没有被附身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真的有一些怪异。

    果然,在下午的时候,胡文飞找到我,说贾微又不见了,最后见到她的老金说她在屋子里面整理行装,然后翻出了一些零碎的东西离开。

    在鼓楼上放哨的小周告诉我们,他刚才三点钟的时候,看到在西面处有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现在才想起来,有可能是贾干部。

    胡文飞和杨操心急如焚,召集大家在一起,商讨对策。不过全体前去营救显然不现实,这寨子里我们需要驻守一定的人员,保持里面的物资不被掠夺和损毁。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胡文飞和杨操三人前去查探,其余五人留守在此。

    我们是下午近四点的时候出发的,一路前行,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转弯的路口,转过这道水湾子,前面便是那洞穴了。我们只有在心中祈求,这个该死的女人最好不要进洞,不然……我们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里面的东西,我想我惹不起。

    然而当我翻过一块挡住前路、三米多高的石头之时,一种诡异的情形出现在我的面前,鸡皮疙瘩瞬间就布满了我的全身:在石头下十几米的小路上面,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蜈蚣爬虫,而在两侧的树木上面,则是吐着信子,嗤嗤作响的蛇类。

    这条路上,密密麻麻的蜈蚣,怕不得有成千上万条。

    杨操和胡文飞也翻上了石头,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吓一大跳,差点没有滚下来。

第十六章 最幸福的吃货

    似乎知道了我们的来临一般,这曲折的小路上面,尽是是红黑铁甲的蜈蚣。

    这东西我见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害怕之处,不过对于杨操和胡文飞来说,却着实少见。这一地花花绿绿、翻滚蠕动的节肢类毒虫,只远远地瞧上一眼,便心惊肉跳的,两个人的后颈子上全部都是小米颗粒的鸡皮疙瘩,而且还不断有吸冷气的声音传来,显然是被吓得不行了。

    如此密集的毒虫群落,即使是常年在四处闯荡的宗教局两人,都由不得害怕。

    按理说,这蜈蚣本为夜行性动物,白天潜居于杂草丛中或乱石堆下,到了夜晚才出来活动、觅食;而蛇类更是喜居阴蔽潮湿、人迹罕至之处,所以杂草丛生、树木繁茂的地方常有蛇出没两者的共同点都是不喜欢阳光,属于阴虚歹毒之物,在这个时辰拦在路上,显然是受人指挥所致。

    何人能够召集这么多的毒物呢?我在一瞬间,就想到了我们的老对手。

    矮骡子。

    这石头边已经爬出了几条筷子长短的多脚花背多棘蜈蚣,这玩意行走也快,刺溜一下就爬到了我们的脚边来。它是凶猛的肉食性动物,吃昆虫,也吃蛇鸟家禽,口中剧毒,人体一旦被咬中,立刻呼吸衰竭、呼吸紊乱,惊厥甚至死亡,故而其为五毒之首。我们穿的都是加钢板的皮靴子,杨操立刻恶狠狠地踩死这四五条游走的蜈蚣,然后回头望我,说陆左,想想办法。

    我苦笑,说瞧这阵势,可不是那么好闯的啊?贾微未必会去了那洞穴……

    话音刚落,在远处的树林间隙,就听到有高声的尖叫传来。

    这声音,正是贾微那老娘们所发出来的。

    我眉头皱起,就当是导演好的一般,她还真的是叫得及时啊?而随着这叫声一同响起来的,还有“嗷嗷”的另类叫声,然后我们举目瞧去,只见远处有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正在挥舞着鞭子,与几个矮小的身影作纠缠。一看到那带着草帽的矮个子,我的精神一振,怨有头、债有主,我们之所以落得这般田地,还不就是这些不消停的狗东西?

    我叹了一口气,唤出金蚕蛊。

    这小肥虫子在杨操和胡文飞的身旁晃荡一圈,在他们的额头上分别作了停留。然后,两人的眉心处出现了一颗殷红的美人痣。

    金蚕蛊与我心意相通,它不能说话,我便充当翻译:“这标志为‘虫蛊驱避精元’,一滴可持续半个时辰,可保诸毒不入心肺,并且有驱除毒虫的作用,”我看着前面这些密密麻麻的蜈蚣群落,即使有金蚕蛊护体,我也没有硬着头皮往下闯的胆量,四周观察了一下,指着右边浅浅的溪流说道:“我们下去,从那边出发,可以避开大部分的毒虫群!”

    杨操和胡文飞两人,一个身怀银针秘术和神秘观,一个乃天师道南宗青城山传人,皆是身手敏捷之辈,一听我说起,立刻纵身跳下巨石,飞快地沿着溪边,踩着鹅卵石朝下游跑去。

    我则叫金蚕蛊开道,那把三十公分长的开山刀反握在右手处,紧紧跟随。

    此身一起,草丛浮动。溪边虽然说毒虫稀少,却也不是没有,蜈蚣的速度是赶不上了,但是却不断有五彩斑斓的长蛇朝着我们这边游来。它们的爬行方式千姿百态,或直行或蜿蜒,还有的伸缩而行;更有一种铅色小蛇,比蜈蚣大不了多少,竟然是跳跃性前进。

    当我们跑到了溪边的侧面时,凭着地面的震动,草丛中的蛇群已经能够把我们的行踪捕捉到了,于是一时间竟有不同品种的二十多条长蛇朝我们袭来。

    我们若是被这些蛇盯上,一旦靠近,莫说去救贾微,便是自己的这条小命,也很难保证。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有一个小东西站了出来。

    它是十二种至毒之物,在特定的时间里(清明节),于瓮中搏杀而诞生的强者;它无畏任何生物毒素,所有的毒物在它面前皆如浮云草狗,号称毒物中的“独孤求败”;它是诞生自毒性和怨力中的生命,阴宅地下温养无数年头而成的骄傲,不惧刀劈、不惧斧砍、不惧火攻,乃蛊毒中天字第一号交椅的高帅富本命金蚕蛊。

    这个平日里肚皮空空的饿死鬼,突然横空而现,虫躯一震,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威严从它肥胖的身子中散发出来,所有朝这边疾奔而来的长蛇以及蜈蚣身形,都为之一滞。

    一条挡在我们前路上的竹叶青,被肥虫子降临在高昂着的蛇头之上,避开那蛇信子的吞吐,钉子一般扎在了它的头颅之上。它充分地发扬了“对同志如春天般温暖,对敌人如严冬般冷酷”的雷锋精神,在那一刻,金蚕蛊这个常常卖萌的家伙瞬间就露出了其狰狞的獠牙,嘴附在这蛇头之上果断一吸,整个三角形头颅都瘪了一边,无力地跌落在地。

    我们快速前进,将这条蛇踩成了肉泥。

    然而即使有着金蚕蛊的强力支持,依然有不少漏网之鱼,顶住了那大佬的强力威压,朝我们挺射而来。这个时候,便是考验我们个人意志和反应的时候了,我的身体保持着冲锋前倾的姿势,手中的开山砍刀反握,紧紧低伏着,但凡遇到有蛇朝我袭击,那刀子便断然挥出,或挡或劈,均将其格挡而去。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

    我们一步一步地飞速靠近,而在这一路上,我已经被三五条蛇给咬中了裤脚,所幸因为靴子的关系,真正咬到我大腿的只有一条。痛虽然痛,但是毒素没有蔓延,并不是很耽误事儿。当我们从几棵银杏树的阴影间隙处冲出时,已然来到了岩石洞穴的开口处。

    战斗依然在继续,贾微的背上血淋淋,不断滴着鲜血,那五个矮骡子则在她的旁边游走着。而地上,已经倒下了两个。

    这凶婆娘倒是好强悍的战斗力。

    在这紧要时刻,我们三个人一点公平的意识都没有,各自拔枪,瞄准了一个矮骡子射击。三声枪响,倒下两个,而被我指中的那个草帽子被打飞,露出了毛绒绒的脑袋来。矮骡子的脑袋十分有特点,在后脑勺的正中心上,有一个大疱,跟葫芦娃一样。我当下也不气馁,再射一记,补刀命中。

    至此,我的手枪里只剩下了一发子弹。

    我们旋风一般地冲出来,火力交织,虽然并不强大,但是却也短暂间将这些矮骡子给打蒙了,五个就跑了一个。跑的那一个往草丛里面钻,杨操追上去准备补一枪,然而逃走的那家伙显然也是油滑之辈,尽往毒虫的地方钻,杨操追了几步路,被一群游走的蜈蚣给吓了回来。矮骡子几近团灭,而蜈蚣和毒蛇群落正朝着我们慢慢地逼近。

    那地上“漫山遍野”蠕动的东西,几乎充斥了我的整个视野。

    我们冲过来的路上,已经被一条条的蛇虫给填满了。

    天知道矮骡子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玩意儿。

    即使我拥有金蚕蛊,不怕剧毒,但是我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毒素攻击,还有团团围攻上来的噬咬。蚁多咬死象,更何况是这些硕长的蜈蚣和极富攻击力的蛇类呢?不能前进,我们只有后退,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缩着。肥虫子在我们的前方大发神威,在它的眼中,面前的这所有一切,都是食物,而它,则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吃货。

    可是,仅有一个金蚕蛊,又有什么用呢?

    我一步步地退,终于一脚踩到了水里面,重心失调,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水潭去。胡文飞在与贾微寒暄,而两人争论一下,贾微竟然说要到洞穴中去躲避,杨操不同意,说那洞穴之中的阴气实在太盛了,我们进去的话,必定就是一个死字。贾微反驳,说不一定,说不定那里就是出去的路口呢?

    我苦笑,说大姐,你也太想当然了一点,你以为是桃花源记呢?走进一个洞子,对面就是一大片良田美池,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见我们都反对,贾微居然还蛮横起来,不作商量,转身就往那洞穴中的深潭里跳了进去,然后奋力地游,来到了对岸处。

    她站在了洞穴深处,打开了她的防水电筒,朝我们这边照耀过来,挥舞着双手。

    而这个时候,虫群已经冲到了我们的跟前了,胡文飞的脸色一直僵硬着,不过在死于虫蛇之口,还是去黑暗的洞穴中闯荡一番,这个选择题他没有用多久,便想通了,扑通一下跳进了水中去。

    杨操也毅然决然地跟了上去。

    这水潭不过七八米,进洞之后有水道,旁边也有陆地,三人很快就到了对岸处,朝我招手呼喊着。眼见着四五条爬行最快的蝮蛇已经到了我的跟前,我大叫一声“艹”,掉头跳进了水里。

    潭水冰凉,一窜进水中的我立刻感到有一条湿滑的长蛇游到了我的身上来,不过并没有剧痛传来。

    显然是金蚕蛊帮我解决掉了它。

    当我被岸上的人七手八脚拉上去的时候,我看到黑暗中贾微的脸,莫名地抽搐了一下。

第十七章 深陷重围

    潭水寒彻透骨,我爬上岸,发现身上果然挂着两条死蛇,皆是脑壳破碎,被吸掉了脑髓而亡。

    一进入洞内,金蚕蛊二话不说,缩进了我的身子里。

    这潭面上水纹浮动,由内往外地扩散出去。站在黑暗中看洞穴口的光亮处,只见堆积在潭边岸上的那些蜈蚣和毒蛇,像见到了鬼,纷纷朝着归路逃窜而去。

    通过金蚕蛊的感应,我能够听到空中有一种低频率的震动,而就是这声音,控制着这些本互为天敌的毒虫合并追杀我们。是矮骡子,还是那些咕噜姆穴居人?其实,我至今尤记得在江城高速公路上对付南洋降头师巴颂的时候,金蚕蛊就曾经反控制过他的蜈蚣降,我相信如果给予肥虫子足够的时间,我们定然能够化敌为友的。

    只是,这洞穴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东西,能够让毒虫、以及我的金蚕蛊,如此惊惧呢?

    我穿得厚重,一浸水,浑身都沉重了几分,借着微光,我将皮靴子给取下来,一抖,尽是水。穿着这种鞋子无疑是很让人难受的,但是我依旧咬着牙重新穿上,然后朝着里边张望了一下。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杨操打起了手中的电筒,往里面照了一下,溶洞里七拐八弯,死气沉沉,倒是旁边的流水潺潺,多少有些生气。胡文飞正在质问贾微为何要独自一人跑出来,而这女人满不在乎地说:“这里面,有出去的通道。”杨操奇怪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贾微答曰:直觉。

    杨操和胡文飞无语了,拧把着身上湿淋淋的衣服,跺着脚,冷得直发抖。我四周望了一圈,突然心中一动,问贾微,说你的那头食蚁兽小黑呢?

    贾微一愣,说不知道啊,也许是跟丢了吧?

    我们三个大男人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寒意。

    通过这几日的相处,连我这外人都能够看得出,贾微对小黑的感情有多深厚,宠物、儿女或者情人?这些都不知道,反正,小黑是贾微最亲最亲的生命,然而此刻从这个女人的口中说出来,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如同一个很随意的物件。

    这世界上很多东西都好装,只有感情做不得假。

    气氛瞬间诡异起来,我们都借着冷光,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杨操和胡文飞背上的肌肉紧绷着,脸色凝重,杨操再一次确认:“贾姐,为何要到这个洞穴里面来?”

    贾微不经意地往旁边挪动几步,我移到了她的正面,发现这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孔:冷漠、狂傲、目无一切,呆板得如同僵尸的肌肉不住抽动,有不似人类的表情。

    她突然转身,将挡住她去路的胡文飞一把推开,朝着洞穴的深处跑去。

    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感觉到从她的身上有一股冰镇矿泉水一般的寒意散发而出,杨操和胡文飞一边大喝,一边朝着里间追去。我想伸手去拦,没拦住,两人很快就追到了前方拐弯处,即将要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在那一刻,我犹豫了。

    作为一个具有准确判断力的人,最明智的选择无疑是渡过这深潭,然后凭借着金蚕蛊对毒虫的天然威压,返回苗寨聚集点。然后,我将面临的是所有人的指责,而后作为一个胆小鬼、抛弃同伴的懦弱者活着这只是道德上的枷锁,更深一层次的问题在于:失去了宗教局这三个强人的助力,我们能够在这危机四伏的峡谷中,自己找寻出路么?

    虽然我不愿意想,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离不开他们,他们也离不开我。

    我们是相依相存的关系。

    事到如今,我惟有大骂一声粗话,一边宣泄着自己的愤怒,一边朝着他们的后脚跟,往洞穴深处追去。之所以将这里称为“洞穴”,是因为此处开口颇为广阔,并没有普通溶洞子的狭长和气闷,行了数十步,水道隐入旁边黑暗中去,整个空间便豁然开朗起来。

    此处的开朗不但是空间的,而且还有幽绿的光亮,从岩壁两侧传来。

    这光亮是由某些苔藓植物所发出来的,亮度很低,不过对于我来说,却足够将这里面的东西大概看清楚。

    我跑得晚,费了很大的气力都没有追到杨操、胡文飞两人,只是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在洞穴前方响起。其间有好几个岔路,越往里走,气氛就越发地沉闷,我心中沉甸甸的,似乎感到了强大的压力朝我袭来。终于,我看到了前面两个人的身影。

    我快步上前,只见这两人如同痴呆了一般,驻足看着前方。

    我们来到了一个如体育场般巨大的空间里,这里足足可容纳下两个足球场。

    之所以会有这般具象的空间感,是因为在这空间的正中和八个方位,都有安静燃烧的火焰存在。这火焰如同电灯一般恒定,直直朝上,基本上都不会跳动,将这巨大的空间给映照得如同入夜的黄昏。

    虽然昏暗,但却明朗。

    我们站在一个高台上的边缘,脚下是人工凿制的台阶,整个空间有着很明显的人为雕琢痕迹,环形高阶,我们所处的这里与下面的平地落差有两丈多高,台阶十余级,皆为石制。最中心的平地上是一口井眼,然后周围有八方石鼎,分呈“乾、坤、巽、兑、艮、震、离、坎”八卦方位摆置,款式古朴厚重;每一方石鼎的鼎耳处,皆有婴儿臂粗的青铜锁链从上面,一直连接到井眼之上。

    青铜锁链绷得紧直,似乎在与这井眼角力,不时有喀喀的声音在这空间中飘荡。

    八方石鼎彼此间的距离,各自离得有六七米远。

    在这石鼎的外围,是一条银亮色的环形河流,约半米宽,或者更窄些,如同一条银线,将里间的一切环绕,上面有八个造型古朴的石桥,以三米长的拱形跨度,连接里外。而在这一切的外围,平地过后,则是林立的石俑,这些石俑有人,也有动物山猪、矮脚马、野牛、猴子……诸如此类,不一而足。放眼望去,东西南北,林林总总算下来,完整的竟有两三百余尊,如同秦始皇兵马俑一般,排兵布阵,长戈如林,气势恢宏。

    贾微已经如回自家后院一般,冲下了台阶,朝着对面的黑暗中奔去。

    胡文飞想追,被杨操一把拦住,掏出怀中的仪表给他看,说下面似乎有一个大阵,一步踏入,天崩地裂,很难有逃脱的机会了。

    胡文飞指着即将靠近石鼎的贾微,说她怎么没事?

    杨操摸出了腰间的那把枪,指向那个故意带着我们进来的死女人,犹豫着是否要开枪:“她……或许已经不是贾微了。此时的她,应该是另外一个人了吧?”我忍不住打击他,说你不是确定她没有被附身么?杨操苦笑,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事情,谁能够料得到,说得准?

    望着下面这气势恢宏的空间,我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回去么?

    胡文飞有些迟疑,指着我们的下方,说外面这整条峡谷地缝,之所以隐秘千年而无人得知,就是因为有阵法遮掩,即使有你那鸟儿醒来,也未必能够逃得出这牢笼;你看此处,像极了大阵之眼,若能够在此处找到破解之法的话……陆左,我们出谷的希望,便在此处,说不定,贾微所言并不假。

    我冷哼,说先别想着出谷了,能不能活下来,这还是一个未知数呢。

    说话间,贾微已经走到了那空间的正中心边缘处,她刚刚准备从东北方向踏桥而入的时候,突然波纹一闪,身体僵直,动弹不得,而对应的“坤”字石鼎,开始轰隆隆地转动起来。与此同时,一声声刺耳的铜铃声从黑暗中响起来,接着整个空间都回荡着这种古怪的警报声。

    无数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黑洞子中涌出来。没过多久,在各处台阶之上,出现了一堆一堆如同那天我开枪打死的怪物一般模样的穴居人。

    离我们最近的一伙,足足有六七个,手上皆拿着金属武器,或长戈或短剑,纷纷朝我们冲过来。

    看这架势,显然不是来请我们吃饭。

    这些穴居人脑袋大,身子瘦长,但是身手倒还算是灵敏,也通晓些格斗技巧,冲到最前面的三个一拥而上,朝着我扑来,吓了我一跳。那把仅剩一颗子弹的手枪我是不准备用了,抽出刀子,反握着,然后压低身形,强迫让自己的精力集中在眼前的敌人上面去。

    第一个头发飘逸的穴居人持剑刺来,我用开山刀格挡住,双手一绞,便将它的手拿住,往台阶下一甩,人飞开了去。

    看来并不如想象中强大。

    我们三人抵挡一阵,且战且退,突然,从中心处传来了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巨吼,原本僵直不动的贾微正在用一种粗犷沙哑的声音,大声叫喊着。她说的是古苗语,我听得不太真切,然而贾微连喊了三声,一声更比一声宏大,余音在整个空间里回荡着。

    接着,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正在朝着我们拼死进攻的穴居人,居然全部都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朝着贾微的方向,跪拜而去。

第十八章 生死危机

    在我的视线中,有上百号身材畸形、面相丑恶的穴居人,朝着石桥上贾微的方向磕头高呼。它们的呼喊不用杨操翻译,我也能够知晓。因为它们只喊出了一个简单的字:“王!王!王……”

    这声音洪亮,在空间中四处回荡,如同山呼海啸般,让人心惊。

    我们小心地绕到洞口,看着那个站在石桥之上,朝着四面八方挥手致意的死女人,心中有些犹豫。我们可以肯定贾微已然被大殿王座上面的那个黑影子给附了体,但是为何这些长相古怪的穴居人,会将她称之为王呢?要知道,那个大殿已经尘封了不知凡举的岁月啊!

    难道这些恶鬼模样的穴居人,也是耶朗后裔?

    只是这时情况紧急,容不得我们有半分好奇之心,见所有的穴居人都跪倒在地,朝拜贾微,趁此机会,我们还是赶紧跑路为妙。然而没走上几步路,贾微便朝着我们一指,高喊了一声,地上这些低伏着身子的家伙前一刻还如同小绵羊般温顺,后一刻就变成了恶狼,噌地窜起来,手持着破旧的武器,不要命地朝我们这边跑来。

    我们本来是打算悄悄溜走的,见不成,便大步往外面迈去。

    此时此刻,谁还管原本那个贾微的死活?

    我们很快就跑到了路口,准备沿着洞穴,返回外面去穴居人常年在洞穴中生活,阴气甚重,身体机能已经适应了地底的生活,重回地面只能在夜间行动,不然一遇阳光,肌肉萎缩,眼睛没有眼睑包裹,很容易失明。这一点,是我们从那日死亡的穴居人尸体上,推测出来的。

    然而推测总归是推测,并不一定为真,我们还需要得到验证。

    不过穴居人会给我们验证的机会么?

    显然不会。

    从水潭边一直到这大厅之中,弯弯曲曲几百米,我们进来的时候悄无声息,如同鬼蜮,然而当我们出去的时候,它们就不断地从角落中窜出,扑在我们的身上。这些家伙甚至没有带上兵器,对着我们又是抓又是挠,唧唧叫唤,烦人得很。穴居人普遍不高大,最高的不过一米五,矮的一米不到,光溜溜的猴子一般。但它们的身手敏捷,一蹦一丈高,爪子又长又利,即使不拿武器,也有很大的威胁。

    我一边跑,一边问贾微说了啥?杨操告诉我,贾微说抓活的。

    因为是人形,有心理阴影,所以一开始我们的还击还有些分寸,下手也不黑,不过当我们被陆续跳出来的穴居人缠出了火气,也顾不得这些,手脚也重了。

    不过即使如此,跑了四五十米,我听到后面一声惨叫,回头一看,只见身体本来就有些小伤的胡文飞跌倒在地,而身上立刻有四五个穴居人扑上去,一阵捶打。

    “老胡!”

    杨操的两只拳头上面夹着八根两寸银针,返回身去,手一挥,便是一片血花飞舞。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十来个穴居人已经将这个银针汉子给果断淹没,在我眼前的,是两团层层堆叠的肉堆。穴居人那滑腻腻的皮肤在我的眼前只晃,当我砍飞两个穴居人,鲜血洒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的头被重重一击,感觉世界都为之一暗。

    接着全身各处,有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

    有抓伤、有咬伤、也有奋力地捶击。

    五分钟后,遍体鳞伤的我、杨操和胡文飞被用一种鱼筋绳给捆住手,一路拖着,来到了贾微的面前。这个女人缚手站立在那条流淌着银色液体的小河边,周围有数十号身材高大(一米四至一米五间)的穴居人簇拥着,显得十分的“王者风范”。一个身材稍微正常些的家伙一脚踹在我的小腿窝子上,剧痛,然而我忍着不动,四五个穴居人立刻冲上来,对着我一顿暴打,硬逼着我跪下。

    它们发起怒来,印入我眼帘的模样如同魔鬼,拳头上滑腻腻,一拳打在我的身上,立刻溅出些黄津津的黏液,不太痛,但是恶心。

    有道是“男儿膝下有黄金”,我本来想坚持气节,体现出自己很有节操的硬骨头形象,然而立刻有一个家伙拿着石勺,从河中舀了一勺银色圆滚的液体,拿到我面前来,准备淋在我的身上,我立刻跪了下去。

    唉,我也是真犯诨了,跟这些怪物坚持什么气节?

    杨操和胡文飞也跪在我的左边。

    贾微看着我们,脸上呈现出一种陌生的诡异,她缓步走着,围着我们走了一圈,我感觉到浑身不自在,有一种被人看透的错觉。这沉默足足持续了五分多钟,有四个穴居人吭哧吭哧地搬过来一个雕花的石凳子,贾微大马金刀地往上面一坐,圆规一般的双腿撇得对开,看着我们,以一种粗犷沙哑的声音问道:“你们是怎么进入祁宫神殿的?”

    一个中年妇女的长相,却以一种极具男性魅力的声音朝我们问话,如此怪异的情形,倒是让人纠结,十分地不习惯。

    还好,她总算是用了略带川味的普通话,不然我们的沟通更加不畅。

    我们几个被强摁在地上,看着这个昔日的同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偏了一下头,眼睛里面突然闪烁出一点光芒,我的头如同被重锤敲击一般,疼痛欲裂。“啊……”我口中惊呼一声,眼睛火辣辣地痛,接着感到眼窝子里有液体流出来,味道传到了鼻子里,是血的味道。

    我转头左看,只见杨操和胡文飞的眼中也流出了血泪来,脸色惨白,如同鬼魂一般。

    杨操倒也倔犟,咬着牙,说你到底是谁?

    贾微傲然一笑,说我的身份,贵不可言,岂能是你们这些无名小卒所能够懂得的?还是赶紧交待我的问题,免得吃多了苦头。杨操这光棍也笑,说都是出来混的,不过死而已,谁能吓唬谁?你再贵又怎么样,能比四十块钱一斤的牛肉贵?你、你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夜郎王吧?

    杨操一说出口,我心中惊悸,若真是夜郎王,那我们所面对的,可就是活了两千多年的老鬼了。这种级别的灵体,岂是我们这些小杂鱼所能够撼动的?若真如此,即便是那帝都大内的高手倾巢而出,都未必能够降服于它。

    通常来说,人鬼殊途,有阴风洗涤,此界断不会出现如此年岁的鬼魂在。但是万事都有一个“一”,有例外,在这法阵之中,人间或许真的有这么强悍的鬼物存在。

    那么,我们现在就只有静待死亡,或者更加残酷的结局了。

    贾微哈哈大笑,说你倒真的是会猜测,吾先主才华绝世,只可惜被那黑潮所吞噬,身死魂消,我一个末学后进之辈,哪里能够与他相提及?废话少说,你们为何能够进入大殿之中,若不速速说来,小心我将你们炮制成银甲铜尸,灵魂永不得超生!

    杨操抿着嘴,不再说话。

    我有些疑惑,这鬼王附体在贾微的身上,已经有了好些天了,它难道没有接管到贾微的记忆,并不知道之前的情形?而且,它为何一直要查探大殿的情形,难道是……那里面有什么值得它守护的东西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了黑耀石棺柩之中的那具女性僵尸起来,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见我们久久不回答,贾微手一抬,立刻有几个穴居人过来捉我们,要把我们拖向那条沟中去。我连忙举手,说是我开的门。怎么开的?我也不知晓,弄点血上去就可以了。

    “哦?”贾微有些意外,俯下身来看我,沉吟着。

    我之前简单描述过贾微的形象,她母亲年轻的时候虽据传言妖艳如花,但是显然她并没有遗传这优秀的基因,苦丧脸、一字眉,两片嘴唇厚得如同非洲兄弟,虽然我知晓她此刻的身份是一个神秘的鬼王,但是被这般逼视,仍然有些不自在。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鬼王木然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

    他淡淡地说道:“小小年纪,身上有金蚕蛊,胸前挂着癸水鬼妖,一身真力扎实,眼带明锐之光,确实是一个人才……不错,不错!”说完这些,他突然朝着我问了几句话,是古苗语,我自然是狗屁不通,不知道他说什么。

    见我没有反应,鬼王大发雷霆,霍然站起来,朝着旁边这堆形象恶心的穴居人一通吩咐,然后转身朝别的地方走去。

    那些个听了吩咐的穴居人过来拉扯我们,连打带踹,将杨操和胡文飞逼往那边的黑窟走去。而我则被死死地摁着,一个眉头上有稀疏白毛的老家伙手握着一根碳化竹管,沾了沾石勺中翻滚的水银,然后朝我眉间点来。

    我感受到了那水银中湮灭一切的恐怖力量,不断地往后退,大声问杨操,狗日的说了什么?

    杨操一边挣扎,一边回答我:“他说你是个连祖宗话都不会说的叛徒,金蚕蛊留在你身上,浪费了,让这些怪物破掉金蚕蛊!”

    我一听这话,如遭雷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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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介绍:
巫蛊之祸,自西汉起延续几千年,屡禁不止,直至如今,国学凋零,民智渐开,在大中国,唯乡野之民谈及,许多“缘来身在此山中”的人都不知不晓不闻。而巫蛊降头茅山之术,偏偏在东南亚各地盛行,连香港、台湾之地,也繁荣昌盛,流派纷起。
诸位好友,真的认为华夏大地无奇人焉?然也?——否!否!否!
我会告诉你我就是一个来自苗疆的养蛊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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