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千叶桃花诀
黑衣男子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是面面相觑,要知道但凡参赛者都不需要先报自身来历,只有等到打赢擂主之后,才会有官员上去记录挑战者的来历。但这黑衣男子直接报出了自己的根脚,就相当于是稳操胜券的意思了。
那“桃花公子”周锦虽然被一脚踹出了老远,但却并未有受到什么伤势,只是脸上有一个黑黑的脚印,面子上不太好过得去。
他伸手大袖一拂,脸上脚印便已消失不见,又恢复了之前的俊俏模样,只是眼神中却有一丝冰冷。
“阁下是谁,我们好像素不相识吧?为何要坏周某的好事!”周锦看了阿呆一眼,有些恨恨地问道。
“确实素不相识!”阿呆拱了拱手道:“只是看与施主有缘,忍不住就踹了一脚。”
周锦闻言大怒道:“好嚣张的一个秃瓢!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桃花公子’的手段!”
他话音刚落,便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只虚虚一抓,半空中之中,立刻生出朵朵桃花,香气四溢,沁人心扉。
这些桃花乃是周锦以宗门的独门秘法《千叶桃花诀》所催动,花香之中蕴含剧毒,能消弭灵力,打落境界,普通炼气修士对上,一身修为至少降低三成,法术神通都要大打折扣。
围观众人何曾见过这等神奇法术,都是面露惊讶之色,有些人闻着半空中的香气,还以为这是什么仙气,闻一口便能延年益寿,都把头凑了上去使劲儿闻。
也就一时三刻的功夫,这些削尖了脑袋往里钻的人已经倒了十几个,众人见后,无不醒悟过来,纷纷向后退开。
也好在这些桃花都集中在台上,只有一丝丝的桃花煞气满溢到了台下,否则被牵连的人还要更多。
阿呆眼见这桃花煞气颇具玄妙,立刻调用自身内力,镇守全身各处窍穴,那些煞气刚一进入体内,就被阿呆的浑厚内力尽数绞杀,并没有发挥出一点作用。
周锦瞧他一动不动,还以为是中了自己的桃花煞气,他这一门功法自从小有所成以来,就击杀过数名强敌,对这一招法术也是颇具自信。
“哈哈哈,一介武夫,也想与我斗?看我把你这假和尚的皮给扒了!”
周锦哈哈一笑,单手折扇一挥,立刻便有十数朵桃花在半空中结成阵型,仿若一柄利剑,向着阿呆迎面刺来。
阿呆却在此时动了。
他单脚在擂台上一点,整个人凌空飞起,同时飞起一脚,直接扫中了那半空中的桃花。
原本结成一柄利剑阵型的桃花,竟然被这一脚给生生踢爆,无数花瓣四散飞扬,就好似下了一场蒙蒙细雨。
阿呆一脚踢出,身形却未停顿,反而足尖轻点,在半空中一个转折,仿佛大雁凌空,径直扑到了周锦的面前。
这一招“云龙三折”,被如今的阿呆使出,就犹如羚羊挂角,说不出的洒脱出尘。
周锦原本自信满满,觉得这招法术使出势必就要拿下阿呆,岂料阿呆根本没有受到自己的桃花煞气所影响,反而一脚踢爆了自己的法术,瞬间就到了自己的身前!
“哪里来的一个秃瓢,居然这般厉害!”
周锦心中一惊,赶忙就把头一缩,抬手丢出了一方砚台,挡在自己的头顶。
阿呆把眼瞧去,只见砚台之上杵着一只蟾蜍,正在吞吐墨汁,似有灵性,心中暗暗生出警惕。
他也不去与那砚台硬拼,直接以“天山飘雪掌”中的“雁吹雪”轻轻一拂,使了三招虚招,自身人影轻轻一晃,已经绕到了周锦的背后。
周锦祭出的那方砚台,乃是师门长辈所赐的宝物,此物一出,周锦也不禁放下心来。
但他哪里料得,这阿呆的武功造诣到了如此地步,各种招式信手拈来,已经到了收发由心的地步。
他不过微微愣神的功夫,背后已经挨了阿呆一掌,无匹内力从后心涌入,顿时将他经脉中的灵力全部打散。
周锦胸口一闷,张嘴吐出一口鲜血,背后阿呆却不肯收手,“雁吹雪”转为了“黄沙万里拳”中的“清君侧”,双拳连环,一拳快似一拳,而且拳拳到肉,只把周锦的背后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横飞!
砰!
最后一拳打出,周锦整个人已经飞出了擂台,足足飞了十丈有余,才一头栽倒在地,彻底昏迷了过去。
台下围观的众人看见周锦的惨状,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都在心中暗叫了一声:
“好凶残的一个秃瓢!”
..........
苗素问见了阿呆出手,心中也是崇拜不已,她看了身旁的梁言一眼,心中又暗暗忖道:“这黑衣和尚为何要帮我?而且他那随意一扔,不偏不倚,正好把我扔到了先生的身旁,如此看来,这人应该是先生的朋友了。”
想到这里,苗素问又不禁有些好奇,暗道:“先生如此古怪的性格,原来也会有朋友!莫非是师兄弟不成?那我下次见了这黑衣和尚,岂不是要管他叫师叔?慢着,此人既然是和尚,那我岂不是........”
苗素问想到这里,脸都黑了,她身旁的梁言却不知道这小妮子在胡乱猜测些什么,只是看着台上的阿呆,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阿呆出手,到他击败周锦,梁言都在台下瞧得清楚。这一个月不见,阿呆的功力明显又有增长,想必已经是炼化了第二张“琉璃塑体符”。
以阿呆的眼界和武学造诣,再配合如此深厚的内功,只怕与越国仅有的那几名武学宗师,也相差无几了。
他如今想要以武入道,筑成道基,恐怕只差最后一步,那就是练出属于自己的“功体”来。
梁言听阿呆提起过,想要练就“功体”实在千难万难,除了自身武功造诣,常年以来对敌所形成的本能反应和直觉,以及自身的特殊体质以外,还要求机缘,毅力和悟性等等,总之是千难万难。
整个南垂能修炼出功体的武林高手,不超过三十人,只有练成功体者,才能算作宗师。
“看来阿呆的重修之路,也非是一路坦途。”
想到这里,梁言轻轻一叹,对苗素问说道:“他既然出手,这里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随我去‘品茶会’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沁婉公主
梁言领着苗素问离开了朱雀广场,向朱雀门的方向走去。
那朱雀门高有十五丈,远远看去,便似一座高塔般耸立在众人面前,其雄伟壮阔之处,非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这朱雀区乃是普通百姓的生活之地,三教九流混杂,故而皇宫的这扇朱雀门平日里根本不会打开,也就今日情况特殊,为了举办“品茶会”,才特意为这些参赛之人打开城门。
此刻门前已经有不少儒生赶到,一眼看去,都似饱学宿儒,年龄从十二三岁到七八十岁不等。
这些儒生之中,有些人携带了不少仆从,一路前呼后拥,显然并非寒门学子。但也有些人形单影只,脸上充满傲气,颇有些恃才傲物之态。
梁言带着苗素问走入了朱雀门,立刻就有官员上前与他验证身份,等一切手续办妥之后,就有一名小太监领着二人向皇宫内部走去。
越国京城占地之广,寻常百姓简直难以想象,便是国内任何一座大型城池,都及不上京城的十分之一。
整个京城之中,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个区域加起来大概只占了七成左右的地盘,而最中心的皇宫则独占了三成。
可以说柳家天子的这一座皇宫,能抵得上三座城池的地盘!
那小太监领着梁言二人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前面就看见一条蜿蜒的河流。河边上还停着一条小船,床上一个艄公打扮的老者,正自闭目养神。
三人很快到了河边,那老者也似有所觉,睁开双眼打量了众人一会,便即呵呵笑道:“小先生快快上船,那‘品茶会’就要开始了,莫要错过了时间!”
梁言微微点头,带着苗素问踏上了小船,那艄公在手上吹了口气,把个船桨奋力一划,小船便逆着河流,向上行去。
梁言只是扫了一眼,就知道这艄公是有武艺在身之人,这小船逆流而上,居然能保持速度不增不减,单就这份对内力的掌控程度,就可跻身武林前列了。
小太监送走梁言之后,又回转了朱雀门,剩下三人一舟,在这小河之中逆流而行,途中经过一些竹林桃园之类,也颇有一番情趣。
苗素问虽然出身三品大员之家,但这回也是头一次进皇宫,此时左顾右盼,偶尔还与梁言闲谈几句,颇有些好奇宝宝的味道。
三人就这样在河面上行驶了半个时辰左右,忽见前方河道渐渐宽阔,再行得盏茶功夫,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河道尽头,缓缓汇入了一片大湖,湖面之上烟波渺渺,湖中心则有亭台楼阁,雕梁画栋。阁楼之间还有水上走廊,往来宫女,络绎不绝。
苗素问环顾四周,只见还有数十条河流,从四面八方迤逦而来,但最终都汇于这一片大湖。
其中一些河道之中,也有小舟翩翩而来,舟上或载有一人,或载有三四人,有人击节而歌,有人吟诗作对,还有人端坐船头独饮一壶美酒,书生百态,不一而足。
“小先生,到了!”
船头的艄公微微一笑,把手中船桨一撑,便停靠在了湖边上。
“多谢了。”
梁言向着艄公拱了拱手,就领着苗素问下了木舟,向着不远处的草地走去。
那一片草地上,摆放了数百张雅致的木桌,桌上瓜果美酒,清茶点心,一应不缺。桌前的地上还铺了一层做工精致的草席,此刻已经有不少书生入座。
梁言也选了一个靠右边的席位盘腿坐下,至于苗素问此女,自然乖巧地站在一旁。
此时草地上已经没有多少空座,显然参与“品茶会”之人几乎都已到齐,众人静静等候了盏茶的功夫,就有一艘画舫从湖泊上游缓缓行来。
这画舫长有十丈,在湖面上稳如平地,船头站着许多身披甲胄的护卫,各个猿臂峰腰,眼中精光凝而不散,显然都是内外兼修、武艺高强之辈。
在场的一些年轻书生,看到画舫靠近,都不由自主地瞪直了眼睛,连呼吸都略显急促,一副翘首以盼的样子。
那画舫靠了岸边,当先就有数百名宫女蜂拥而出,在外整整齐齐地排成两排,紧接着就有一名身穿鹅黄色长衫,脸上以面纱笼罩的妙龄少女,从画舫中走了出来。
这少女身姿婀娜,虽不如何高挑,但却玲珑有致,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之下,缓缓向着这些儒生所在的草地走来。
“是沁婉公主!”
草席间有人窃窃私语,又有人轻轻叹道:“今日能见公主一面,也算不虚此行了!”
旁边一人打趣道:“我观秦公子仪表堂堂,文采又是斐然,等会何不乘机露个脸面,说不定被公主看上,做个俊俏驸马,从此平地青云,一步登天。”
还不等先前那人答话,另外一人就呵呵笑道:“传闻沁婉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又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宠爱有加。不是我挖苦你们,只怕像秦兄之流,都不能让沁婉公主抬一下眼皮。”
此人公然嘲讽,先前那人自然心头恼怒,立刻就反唇相讥,居然在席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梁言没想到这沁婉公主的魅力如此之大,居然让这些自命清高的儒生都为她破了脸面,不由得暗暗称奇起来。
此时那沁婉公主已经走入了草地上的一座凉亭,这凉亭四周以珠帘垂下,将里面的情形尽皆遮掩,众人只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凉亭中间坐下,紧接着一个婉转动听的声音就缓缓传出:
“诸位高贤应父皇之邀,来此参加品茶盛会,沁婉心中不胜感激,今日以茶代酒,先敬诸位贤士一杯!”
在场的一些年轻儒生听了,有许多都是神情激动,立刻举起桌上酒杯,向着凉亭中的妙人遥遥一敬,还有一人叫道:“沁婉公主对我等礼遇有加,自当满饮此杯!”
梁言听后,却是微微有些蹙眉,这声音给他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但真要仔细回想,却又实在想不起来是在何处听过。
第四百九十三章 齐吴迪
等众人都饮过一杯后,亭中的声音就淡淡说道:“这次品茶盛会的规矩,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一共分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六艺,每艺决出甲乙丙三等,总共十八人,为此次向天祈福之士。”
亭中的声音微微一顿,又道:“在座的各位都是饱学之士,沁婉便抛砖引玉,先为大家抚琴一曲,作为这次‘品茶会’的开场罢。”
沁婉公主说完,立刻就有宫女奉上古琴,亭中的身影略微调试了一下音阶,就在石桌之上缓缓弹奏了起来。
琴音缓缓传出,众人初时还未有什么感觉,但听得片刻,就不自觉地沉醉了进去。但觉一条小溪,不知来处,亦不知去往何方,只是缓缓的流过心底,轻易就触及了那尘封多年的往事。
这一曲曲目,正是《盛夏光年》。
曲调平和舒缓,仿佛似水柔情,众人沉醉其中,年老者想起了往昔的少年轻狂,年轻者想起了儿时玩伴。
但觉时光荏苒,染指年华,往昔的纯真美好,一点一滴浮上心头。又仿佛看见伊人夕岸,风华流沙,直至歌尽君别,曲终人散。
往昔之日,往昔之人,一朝错过,终是再不可追。
一曲终了,众人心中各有一番滋味。那些心志坚定,对过去之事从不回头之人,倒还罢了。有些对往昔颇有追悔之意,只是深深埋藏心底之人,却是湿润了眼眶。
但无论是何人,此刻都是一阵沉默,良久良久,才有人轻轻叹道:
“沁婉公主果然是奇女子,此等音律造诣,恐怕已经胜出我辈许多,这一次李某报名参加音律比试,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众人听后,都颇有认同之感,而亭中的声音则淡淡说道:
“李公子不必过谦,我也不过是心有所感,以情入音罢了。诸位皆是大才,不必与我一般见识,品茶盛会,这就开始罢。”
亭中的声音刚一说完,湖中心的那边立刻就有一条白玉般的吊桥放下,搭在了众人前面的湖岸。
这一条吊桥,与湖中心的一座亭台楼阁相连,而这座湖心楼阁,又与其他各处亭台以水上走廊相接,可谓四通八达。
阁楼的顶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四个大字,正是:“皇庭别院”
众儒生打量了那些亭台楼阁几眼,纷纷踏上白玉桥,向着湖中心的皇庭别院走去。
梁言也领着苗素问穿过了白玉桥,来到了中间的那座亭台之上,只见这里又延伸出来六个水上走廊,各自都标注有名目,从左到右依次是:五音阁、棋艺轩、砚墨斋、丹青楼、诗仙亭和歌赋台。
梁言当初是以棋、阵入道,琴棋书画之中,以棋道最为精通,故而在报名之时,就让柳子涵替他划入了棋道。
他选了那条通往棋艺轩的水上走廊,两人盏茶功夫,便已走到尽头,只见一个偌大的水上亭台,总共摆了六十四个石桌,石桌上各自摆着一副棋盘。
在亭台的外围,还摆着一个巨大的竹架,竹架之中横插数条竹竿,竹竿之上则挂了几块木牌。
这时一个宫女上前,低声询问了梁言的姓名来历,就把他引入了其中一方石桌。同时又有宫女取出一块木牌,上面刻了“唐羽”二字,将之挂到了那个巨大的竹架上。
不多时就又有一个儒生被引到了此桌,那人也是彬彬有礼,先向梁言拱手作揖,然后才在石桌前落座。
只是此人棋艺实属一般,与梁言才不过下到第一百五十手,就已经大势已去,不得已投子认输了。
那人败下阵来,立刻就有宫女上前,把刻有他名字的木牌取下,又把刻有梁言名字的木牌挂在了上面一阶的竹竿上。
接下来梁言一路高歌猛进,与其对弈之人,都是在两百手以内就败下阵来,而那个刻有梁言名字的木牌,也被一路往高处挂去。
到了第五轮斗棋的时候,却是来了一名年近四十的中年儒生。
此人一套极不合身的宽大儒袍,打扮得邋里邋遢,尤其那一缕胡须之上,还沾染了刚才席间的酒菜,显得十分油腻。
梁言瞧了他一眼,不禁眉头微微一皱,暗自忖道:“这‘品茶会’与外面的‘水陆法会’不同,能够进入参赛名单的都是颇有名望的饱学宿儒,并非人人都可报名参与的。就算是自己,也是搭了十二皇子这条线才得以报名,此人如此仪容,居然也能参赛?”
他心中生出疑惑,立刻运转“混混功”,一番探查之下,却发现此人体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但经脉之中内力浑厚,犹如江河湖泊,居然不下于阿呆!
“原来是个宗师级的武林高手!”
梁言暗暗忖道:“整个越国武林的宗师级高手,恐怕也不超过一手之数,据阿呆所说,这些都是内力登峰造极,而且修炼出了功体之人,其实力堪比炼气巅峰的修士。这么一个大高手,为何要混入皇宫?”
他心中思考的时候,对面那中年儒生却是一脸笑嘻嘻的模样,浑然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已经被梁言摸了个透,还在那对他挤眉弄眼,呵呵笑道:“小友,在下齐吴迪,特来领教高招!”
“齐吴迪.......好狂的口气!”
梁言一愣,旋即笑道:“在下唐羽,请指教。”
那中年儒生摆了摆手,又故作神秘地说道:“指教不敢当,方才我下棋之时偷偷观察,发现这满屋子的庸手,唯有小友可堪一战,故而略略使了点手段,让咱们提前相遇了。”
梁言没有去询问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而是微微一笑道:“看来阁下也是个妙人,却不知咱们这一局手谈,可有什么赌注?”
齐吴迪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也罢,谁让我这辈子就好两样,一样是酒,一样是棋。你想要什么赌注,且说来听听。”
梁言淡淡说道:“如果在下侥幸赢得一局,就请阁下与我的一位朋友切磋一二,顺带把你修炼功体的经验,也与他说说如何?”
第四百九十四章 入选
他这句话刚一出口,对面那个齐吴迪就立刻脸色一变,又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梁言。
“嘿嘿,看来老话说得没错,所谓英雄出少年,我齐吴迪久不出世,却没想到江湖中还有你这样的后起之秀。臭和尚、‘背刀客’、‘余半仙’、巡天司总司长,这四人哪一个是你的师傅?”
齐吴迪显然把梁言当做了某个武林宗师的秘传徒弟,态度也不由得转变了许多。
梁言哈哈一笑,拱手说道:“这个就不劳阁下费心了,所谓先来后到,在下比你早来一步,这先手一子,理当是在下的罢。”
他说完就要伸手去执黑子,但齐吴迪却急忙把手一拦,笑呵呵地说道:“非也,小兄弟难道没有听过长着为尊的道理吗?齐某虚长你二十几岁,这先手一子,理当让与齐某。”
“你也说是虚长了。”梁言似笑非笑地说道:“匆匆二十余年,也只是过眼云烟罢了,哪里来的先手资格。”
旁边的宫女见这一老一少在棋盘上互相争抢,颇有些尴尬之意,连忙上前说道:“两位不必争执,猜子便是。”
“也对!”
齐吴迪微微点头,伸手在棋罐中挖了一把白子,笑呵呵地说道:“唐小友请猜。”
梁言看了他一眼,见其手中微微用力,就知此人必要耍诈。
不过梁言根本不惧,他伸手从棋罐中取出一枚黑子,意思便是“齐吴迪手中白子为奇数则己方执黑,反之执白。”
齐吴迪见梁言拿的是黑子,脸上微微一笑,手中暗催内力,顿时就把一枚白子给崩成了粉末。
“遗憾遗憾!真是遗憾!”齐吴迪摇头晃脑,把右手白子丢在桌上,装模作样地叹息道:“可惜小友猜错了,我手中的白子乃是偶数。”
他这话刚一说完,旁边的宫女就噗嗤一笑,脸色怪异地看着他道:“这位先生莫非不会数数?这里的白子明明是奇数,怎么到先生嘴里就成了偶数?”
“胡说!”
齐吴迪怒斥了一声,不过还是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桌上整整齐齐,排列了十三枚白子,正是奇数。
“不可能!”
齐吴迪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叫道:“我明明已经........”
这话到一半,又被他硬生生地止住,只是满脸不可思议地望向梁言。
“明明已经崩碎了一枚是吗?”梁言微微一笑,伸手指着那十三枚棋子中的一枚说道:“齐先生看看可是这枚?”
齐吴迪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这一枚白子,虽然也是浑白一片,但若仔细去瞧,却能隐隐瞧见一丝丝的裂痕。
“你!”
齐吴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梁言,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承让了!”
梁言微微一笑,伸手取出一枚黑子,在棋盘上落定。
高手对弈,分毫必争,二人费尽心机,最终却是梁言占了一个先手。齐吴迪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之色,活像个小孩子打架斗嘴输了第一仗,心中甚是不服。
他心中恼怒,暗暗忖道:
“让你一个先手又如何,看我后来居上,杀你个片甲不留!”
..............
只不过齐吴迪的想法,注定是不能如意了。
他平素自负棋力了得,四处找人斗棋,自以为整个越国之中,已经没有人可以与他匹敌。这次千方百计地混进“品茶会”,也就是想找找乐子,看能否遇上几个水平不错的,拿来消遣消遣。
没想到这一次是真的被“消遣”了。
梁言以棋、阵入道,虽然在弈星阁被朽木生虐了好几年,但与这齐吴迪之流比起来,却要强上三分。
两人初时都是你来我往,互有攻伐。但等到两百手以后,齐吴迪就已经是苦思冥想,半天才落一子,而梁言却依旧轻松如常,落子如飞。
等到第三百三十六手的时候,齐吴迪已经额头冒汗,举棋不定,苦思良久之后,忽然伸手一推棋盘,叫道:
“不下了!不下了!臭小子好没道理,我老齐下不过你!”
他投子认输,把身形一转,人已经跳出了亭外,只留一个声音叫道:“等你比赛过后,老齐自会去找你履行赌约!”
旁边的宫女见这中年儒生说走就走,都不由得面面相觑,但她们也知道这里奇人太多,也不去闲言碎语,而是走到竹架边上,把那块刻有梁言名字的木牌又往上挂了一层。
来棋艺轩参赛的总共有一百二十八人,经过了五轮斗棋,到了此时还留在亭中的,就只有四人了。
剩下这四人,还有一人会被淘汰,剩下三人都可入宫面圣。
梁言刚刚在石桌前坐定,对面就走来了一个身穿蓝袍,头戴纶巾的瘦弱书生。
此人长相颇为秀气,举止也是文质彬彬,身旁还带了个侍女。
那侍女个子颇高,身穿一套灰布麻衣,头上不知为何带了一顶圆帽,给人一种古怪的感觉。
此处人多,刚才梁言一心对弈,还没有注意到这两人,但此刻双方同坐在一张石桌前,梁言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那瘦弱书生见梁言脸色怪异,就开口问道:“在下胡林,不知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梁言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指教谈不上,我就是好奇,如今的精怪怎么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潜入皇宫重地!”
瘦弱书生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得脸色大变,眼珠转了又转,直接连棋也不下了,转头就跑!
他带来的那个侍女,明显要蠢笨许多,此刻还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待看到那瘦弱书生已经冲出了棋艺轩,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也向外逃去。
梁言不紧不慢,从石桌前站起身来,对苗素问叮嘱道: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罢一拂衣袖,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棋艺轩中的宫女,此时都是面面相觑,她们怎么也没料到,原本要对弈的双方,居然瞬间就走了个干净!
“这下可怎生是好?”其中一名宫女急道:“陛下可是要决出甲、乙、丙三人才行,如今前四位走了两人,还如何比下去?”
另一名貌似头领的宫女听了,想了想道:“方才那位胡公子不是率先离开的吗?就算他自动认输好了。至于那位唐公子,他走得晚了一些,自然算是不战而胜,成功晋级了,只不过要把他的名字排在最末,算作‘丙’级好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狐三娘
且说那书生“胡公子”冲出了这座水上的皇庭别院,方向一转,又向着不远处的皇宫高墙跑去。
此人速度之快,迥异常人,守在皇庭别院外面的几个卫兵只感到眼前一阵清风拂过,根本没有看清人影。
至于他的那个侍女,速度虽然要稍稍慢上一筹,但相差得也不多,两人一前一后,都翻过了那面皇宫的高墙,落在了一条僻静的皇宫小道上。
其中“胡公子”速度太快,奔跑之时头上纶巾跌落,露出一头乌黑长发,居然是个长相貌美的女子!
不过她此刻也根本不会顾及形象,只是低头顺着小径一路狂奔,也根本不理身后的那个侍女。
两女跑了没多久,忽见小径的前方有一堵厚厚的高墙拦住去路,都是心中一急。
打头那个长相秀美的女子,直接探出右手,一拳打在这挡路的高墙上。却见那高墙只是轻轻一晃,立刻就有一道黄色光芒浮现,居然把此女的拳头给硬生生地反震了回去。
两女脸上都是露出一丝惊慌之色,跑在后面的那个侍女还不放弃,也是双拳齐出,一拳接一拳地打在墙上,但结果都是一样,那面高墙每每只是黄光一闪,便自纹丝不动。
两女都是呆愣了片刻,便在此时,忽听身后有一人讥讽笑道:
“你们倒是挑了一条好路!”
二女转身回头,只见身后一人青衣儒袍,正是刚才道破她们身份的青年书生。
见到此人,那个长相秀美的女子脸色大变,不过她素来狡猾,此刻眼珠一转,整个人忽然向下坍缩了下去。
旁边的那个侍女吃了一惊,只见自己同伴的衣服跌落在地,整个人却消失不见,片刻之后,又从衣服底下跑出来一只白色小兽。
这只小兽双眼灵动,目光四下一扫,就往墙角的一个破洞钻去,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
“原来是只狐狸精!”梁言心中暗道。
那侍女见自己的同伴现了原型,不由得心中一急,也把身子一变,居然是只棕色的大灰熊。
她呆头呆脑,见同伴闯了过去,就以为自己也须得现出原形,只是她乃灰熊成精,这一变之下体型非但不小,反而增大了数倍。此刻朝着那墙洞一头钻去,却把半个脑袋卡在了洞内,一个硕大的身子愣是过不去半分。
梁言看了这熊精一眼,也没如何理会,只是身形一动,人已经跃上了高墙,同时双手上蓝色灵光闪动,顷刻间就已经破解了这高墙上的禁制。
只见高墙后面居然是一处药园,园中栽种了许多灵草灵药,但大多都是炼气修士所需的低阶灵药,根本无法入梁言之眼。
一只白色的狐狸,正撒开了脚丫子,向着药园深处跑去。
梁言毫不迟疑,直接抬手一挥,就有一道蓝色灵光隔空削出,直接打在了这只白色狐狸的身上。
那白狐惨叫一声,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就被一股绝大吸力所摄,径直飞入了梁言手中。
人族境内,有草木鸟兽修炼成精,寻常人谓之精怪。
这一类精怪与妖族不同,乃是人族境内的生灵吞吐天地灵气,最终开了灵智,自身又经过千百年的修炼才得以成精的。
这些精怪本体也许是一棵最普通的树,又或者是最寻常的鸟兽,故而人族修士对这一类精怪相对宽容,只要不曾杀伤过人类性命,便放任其自由。
甚至还有好些人族与精怪相恋的传闻,譬如赵国一位姓蒲的书生,就专爱写一些神怪志异,书中多是一些书生才子与妖精女子相恋的故事,其中不乏可歌可泣,感天动地的话本,在五国民间都有流传。
对于修真者来说,也有好些收服或者驯养精怪,替自己看守洞府,乃至守卫宗门的先例,这些都已经司空见惯了。
只是这些人族境内的精怪,也分为“噬灵道”和“天合道”两种。
其中“天合道”的精怪认为,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大家平等修炼,共参大道。故而此类精怪并不与人为恶,多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山川大泽避世清修。由于精怪寿元远超人族,也有一些天资聪颖之辈在山中得证大道。
而“噬灵道”则认为,人族天生便拥有十二正经和奇经八脉,只要具有灵根便可修炼,故而乃是万物之灵。精怪若想修炼,其路途千难万难,不若吞噬人族血肉,增补自身,以此为捷径攀登长生大道。
故而“噬灵道”的精怪好食人,身上带有一股血腥之气,修行之人只需神识一扫,便能发现端倪,对于这种精怪,人族修士向来是毫不手软,就连鱼玄机当初为梁言讲道之时,也曾明言:“遇此类精怪,可一剑杀之。”
梁言把这狐狸精提在手中,那白狐脸色痛苦,口吐人言,连连求饶道:
“上仙饶命,狐三娘愿做上仙的一只小畜,为上仙添衣暖床,搓脚捶背,无论上仙有何种命令,三娘都会绝对服从,只求得上仙的一丝怜惜.......”
说到这里,那白狐不禁显现人形,身姿扭动,眼神十分不正经地看向梁言,颇有些暧昧之意。
要说这狐三娘对自己化形的人身也颇为自信,自古狼族多俊男,狐族多美女,这狐三娘此时露出的女儿身虽然衣衫褴褛、青丝散乱,但也确实是个十足的美人儿。
岂料梁言听后,却只是冷冷一笑道:“我要你这个血气冲天的‘噬灵道’作甚!”
他说罢五指微微用力,一掌按在了白狐的天灵盖上,竟然是直接运起了搜魂之术。
那白狐在他掌下惨叫连连,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双目一瞪,变得痴痴呆呆起来。
梁言搜魂之后,就直接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又弹指打出一道火苗,将这妖狐的尸身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得了妖狐的记忆,心中十分震惊,站在墙头沉默良久,半天后才自言自语似地吐出一句话来:
“原来这皇宫之中,还藏着一个‘诚王秘藏’!”
第四百九十六章 熊月儿
梁言掌毙了妖狐,一个翻身,又落于先前的小径之中。
那头熊精此刻已经变回了人形,依旧是刚才那个侍女的模样,只是头上没有帽子,露出两个圆圆的熊耳,显然对化形之术并不精熟,还颇有些好笑。
她也并未逃跑,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原地,见梁言翻墙回来,就立刻低下了头去。
“你倒是没有趁机逃跑。”梁言冷哼了一声道。
熊精听了立刻拱手说道:“上仙没让我走,小妖便不敢走。”
其实这头棕熊精虽然只有炼气六层的境界,但一身妖气精纯,不带丝毫血腥之气,明显乃是“天合道”的妖精。
梁言之所以没有立刻就下杀手,也正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
“你叫什么名字?”梁言问道。
“小妖熊月儿。”
梁言点了点头,又淡淡说道:“你们两个妖精为何化作人形,偷入皇宫,且如实说来。”
那熊精先抱拳行了一礼,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回禀上仙,事情是这样.........”
原来这熊精本来并没有想过入宫,她是在京城东面三百里的一座荒山上修炼,虽然不说占山为王,但由于整座荒山就只有她一个妖精,平日里倒也自由自在。
只是熊月儿虽然修炼成精,可灵智却不如何开化,再加上性格又有些耿直,说话总不讨别的妖精喜欢,故而上百年下来,也没得几个朋友。
那狐三娘倒是她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前几天狐三娘找上门来,说是有天大的好处藏在这皇宫里面,想邀请她一起潜入皇宫。
熊月儿久居深山,久而久之懒惰惯了,不如别的妖精有进取心,自然一口回绝了狐三娘。可狐三娘深知她的软肋,当即把皇宫里的膳食一样一样数给她听,还说只要跟她入了皇宫,这些珍馐美食,都可以让她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熊月儿没有别的喜好,唯独对这人类的菜肴情有独钟,曾经为了尝上一口麻婆豆腐,特意变作寻常人族女子出入城镇。只是她的变化之术并不精熟,尤其两只熊耳总是掩藏不住,后来被人撞破,硬是给打出了城去。
她听狐三娘说起皇宫中的美食,那是绘声绘色,把她说得食指大动、垂涎欲滴,犹豫许久之后,最终还是跟着这个狐三娘来了京城。
梁言听了熊月儿的描述后,脸色渐渐缓和,微微点头道:“你倒是没有说谎。”
其实刚才梁言搜魂狐三娘,得了她的记忆,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这狐三娘性情狡诈,变化了美人身,平日里就爱做一些不知羞耻的事情。那日被她勾搭上了一名男修士,狐三娘使了些欲擒故纵的手段,就让那人对其死心塌地,居然把自身的根脚与她说得明明白白。
那修士名叫纪升荣,练气九层的修为,而他的师尊自号飞鸾魔君,一身修为则已经到了聚元境初期。
这师徒两人此番入京,是因为一个不知道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这消息明言越国京城的皇宫之中,藏有一个连聚元境修士也要心动的宝藏,名为“诚王秘藏”!
那飞鸾魔君困在聚元境初期几十年了,修为未有寸进,这次得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意图染指这座宝藏。
狐三娘从纪升荣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自然就有些心动。她知道这些人族修士,断然不会带她一个小妖精去藏宝之地,左思右想之下,就起了自己动手来取的心思。
她也有自知之名,若是找到宝藏,绝不与这些法力高深的修士相争,只捡一些他们看不上眼的东西。但又怕自己孤掌难鸣,故而才去找了熊月儿来帮忙。
至于为何找熊月儿,自然是因为这熊精实力不俗,但脑袋却不好使,可以被狐三娘随意指派。到时候万一遇到什么危险,就可以拿她来做挡箭牌。
而且最后若真找到了什么宝贝,狐三娘也没存什么和熊月儿平分的心思,而是打算直接把这蠢笨的熊精弄死,再独吞所有宝藏。
梁言通过搜魂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自然知道这熊月儿是被人所利用,故而也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只是在心中暗暗忖道:
“诚王秘藏?凡人皇宫之内,还能藏有连聚元境修士都心动的宝物?就算真有这种宝物,为何如此多年来,还未从皇宫失窃?”
他心中疑惑甚多,但却隐隐感到自己已经寻到了一条线索,京城之中暗流汹涌,各方势力明争暗斗,或许都是为了这个“诚王秘藏”!
“看来这一切的一切,还要等我这次入宫一探才能知晓。”
梁言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熊月儿一眼,摆摆手道:“既然你也是被别人利用的,此事与你无关,你自己退走吧。”
“哦!”
熊月儿点了点头,转身茫然地走出一段,等到快要走出这条小径的时候,却停了下来。
这头熊精所化的侍女,站在小径的路口挠了挠头,似乎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回转了身形,又向着梁言走来。
梁言见她去而复返,不由得奇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熊月儿挠了挠头发,有些期期艾艾地说道:“我........我不认识出去的路。”
“你!”
梁言这下当真是目瞪口呆,这熊月儿好歹也是练气六层的境界,放在外面那都是可以为祸一方的妖精了,居然还会蠢到连路都不认识..........
他盯着这熊月儿看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一事,淡淡说道:“既然你出不去,不如便跟我走罢。”
说完也不等熊月儿答应,梁言手指轻轻一点,便有一道蓝色灵光打入了她的体内。
熊月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辛辛苦苦上百年才修炼出来的那点灵力,轻易就被眼前这人给禁锢住了,根本无法催动分毫。
梁言拘了熊月儿的法力,又一拍腰间的灵兽袋,立刻就有一道灰光涌出,将熊月儿轻轻一卷,便卷入了灵兽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梁言也不在此停留,几个闪身之下,就消失在了这片皇宫的庭院中。
就在他走后不久,原本那个安静的药园之中,一块蓬松的土地下面,忽然就钻出来了一个道士。
这道士头上顶着一个灰色的道冠,脑袋比常人略大一些,身材却十分瘦小,宛如一个十多岁的童子一般。
他朝着梁言消失的方向看了看,确定此人已走之后,这才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道:
“这书生的修为深不可测,刚才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发现我,还是不愿意与我搭话..........”
他顿了顿,又自言自语道:“京城这几年怎么来了好些高手,只怕我在皇宫的地位不保,还是早点寻个退路,莫再贪图这里的荣华富贵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意外之人
梁言随手收了熊月儿,按原路返回,不一会就已经回到了皇庭别院。他法术精湛,来去无痕,故而在素心湖畔站岗的侍卫,都没有发现半点踪迹。
重新回到这座水上庭院,梁言目光一扫,就发现最中心的那座亭台上,已经汇聚了几十号人。
其中有十七人站在最前面,显然都是此次“品茶会”中成功晋级之人,而这些人身后还站了几十人,多是童子女侍打扮,应该就是那些书生的家仆了。
梁言加快脚步,顺着水上走廊,一路向着中间走去。
他才刚刚踏入这座凉亭,那群家仆之中,就有一个头戴圆帽,身着青衣的书童一路小跑,来到了他的面前。
“先生,您可算回来了,‘品茶会’都已经结束了,你再不来就要失去此次入选的资格了!”苗素问凑到他身前,有些急促的说道。
梁言微微点头,向着那正在等待的十七人一抱拳道:“唐某临时有事,耽搁了诸位的时间,实在抱歉!”
他说话的同时,也在暗暗打量这十七人,起初也未如何放在心上,但这目光一扫之下,却赫然发现人群之中,居然还有一个熟人!
此人是十七人中唯一的一个女子,身着一件飞红翠舞衣,下身绮罗素裙,身形婀娜,仪态端庄,赫然正是当日来观鱼峰挑战的乾元圣宫弟子:叶晴。
她背着一把精致的古琴,站在人群中颇为显眼,看见梁言目光扫来,似乎还在自己身上逗留了片刻,也没有任何不满,反而落落大方的还以一笑。
梁言如今以“缘木道”的法术改换了身形样貌,连气息都与以前迥然不同,那叶晴自然不认识他了。
可梁言却是认得她!
“奇怪了,五大上宗分管五国,互相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从未听过还有别国修士潜入京城的,这叶晴居然如此胆大,也不怕我云罡宗知晓吗?”
梁言心中暗自思忖了一会,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知道此刻还不是表露身份,兴师问罪的时候,也就压住了心中疑惑,不再去看这叶晴。
在场的众人,都是此次“品茶会”中脱颖而出的才俊,自然都是知书达理之人。他们见梁言虽然迟到了一会,但态度谦和,也就没有出言责难,还有人朝他招手,微笑着说道:“唐兄,快些过来,我们都是棋道前三,理当结交一番。”
梁言举目望去,只见是一名年轻书生,大概二十出头,脸上笑容和煦,使人如沐春风。
“在下欧阳文聘,之前观摩了唐兄的棋局,真个受益匪浅!若不是唐兄有事退出,只怕我这棋道第一的名头,就要拱手相让了!”
梁言拱手还礼,笑道:“欧阳兄过谦了,唐某这点棋艺,不提也罢!”
欧阳文聘听后,却是笑而不语,只拉了梁言一起,站在了人群的最前面。他刚一落位,就听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对面的凉亭传来:
“既然人都已经到齐,那便安静一下,听我宣布这次入宫祈福的规矩。”
这声音不疾不徐,轻柔之中却带着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让普通人心中一凛,不自觉地停下了窃窃私语。
这个声音梁言之前也听过,正是那位沁婉公主,只是她此刻依旧轻纱蒙面,让人看不清样貌。
“首先恭喜诸位通过了各自的比斗,名列六艺前三,最终得到了这样一个名额。而入宫的时间,就是在七日后的辰时,届时请诸位都准时到朱雀门前等候,会有人带你们一起入宫的。”
沁婉公主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这七日之中,还请诸位焚香沐浴,每日斋戒,严禁房事,更不得妄动刀兵。”
亭中的众人听后,脸上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显然对这些祈福前的禁忌都有所耳闻,当即齐声答道:“沁婉公主放心,我等一定谨守戒条!”
梁言也在人群之中附和了一声,只是当他出声答话的时候,却发现对面那亭台中的沁婉公主,目光忽的一凝,旋即在自己身上看了又看,似乎有什么疑惑。
梁言心中不解,却见那位沁婉公主瞧看了自己半天,最终还是缓缓摇头,甚至有些自嘲般地笑了笑。
最终,这位神秘的沁婉公主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亭台,又在众位宫女的簇拥之下,上了来时的画舫,就此飘然离去了。
亭中的众人见沁婉公主离去,也知今日的“品茶盛会”到此结束,这亭中的十八人,就是七日后进宫为天子祈福之人,今后不说一步登天,起码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唾手可得。
众人心中都是喜气洋洋,互相恭贺了一番,就各自带了自己的家仆乘船离去,显然是迫不及待地要把这一喜讯分享给家人或者朋友。
梁言自然也不会在此久待,他与那欧阳文聘客套了几句,也就带着苗素问飘然离去。
二人乘船出了素心湖,沿着来时的河道,又回到了朱雀区的大门。
此时朱雀广场上的“水陆法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阿呆依旧站在自己的擂台上,只是擂台底下却没有几人围观,显然经过几场争斗之后,阿呆的名声已经传播开来。但凡来此挑战之人,都及有默契地避开了这一处擂台。
至于其他几个擂台,依旧打得如火如荼,各种奇淫巧技层出不穷,打斗场面煞是好看,但苗素问此刻的心境已然不同,再看那些擂台上的斗法,忽然就有些无趣了。
梁言也不去与阿呆交谈,他知道“水陆法会”虽然明后两天还会继续举行,但以阿呆的身手,进入祈福的十八人之列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根本不用他过多操心。
梁言一言不发,领着苗素问赶回苗府,以他的身手,自然不会惊动府外的护卫。
二人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梁言的房间内,就见他右手轻轻一拍腰间的破布小袋,立刻就有一道灰光射出。
一个长相普通,身材略高的女子,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苗素问的眼前。
第四百九十八章 衣钵传承
苗素问看见突然蹦出来这么一个大活人,吓得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梁言瞧他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有什么可怕的,这不过是一只熊精而已!”
“什么?”
苗素问脸色煞白,盯着眼前的女子,结结巴巴地问道:“先.......先生你是说.......她........是妖怪?”
熊月儿见苗素问害怕,立刻开口道:“这位妹妹不须害怕,俺虽然是个妖精,但从未害过人命。”
苗素问听了熊月儿的话,脸色稍稍有些好转,但仍旧是有些害怕,远远躲在一旁,不敢靠近。
梁言见状微微一笑道:“素问,你跟我修行了这么久,也该知道我的根脚了。”
苗素问心中虽然还有些忐忑,但听到梁言如此一说,立刻神色一肃,拱手说道:“请先生赐教!”
梁言点点头道:“我早年曾在赵国弈星阁学艺,得蒙高人垂青,传了我这一门功法,正是《心无定意法》。你这一脉的衣钵,便是传自弈星阁金丹境长老朽木生!”
“朽木生?”苗素问喃喃说道。
“不错,此人才是你真正意义上的师傅,我不过是代师传道而已,今后你继承他的衣钵,务必要勤加苦修,将这一脉发扬光大。”梁言神色严肃地说道。
苗素问听后,有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刚才先生说到‘金丹境’,这是什么境界?我怎么从未听江湖中人提起过?”
梁言哈哈笑道:“你以为我传你的是江湖武术?”
苗素问听得一愣,下意识说道:“不然是什么?”
梁言也不答话,只是抬手一指,便有一道蓝色雷电奔腾而出,径直打在了窗外的后院之中,将其那里炸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
还不等苗素问有所反应,梁言又大袖一挥,周围土坑缓缓聚拢,又重新变为了一片平地。
这一下苗素问当真是目瞪口呆,她看了看窗外那片焦黑的土地,又回头望了望端坐在桌前的梁言,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什么?”
“这便是神通法术,修炼到高深处,可以飞天遁地,出入青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梁言以一个十分平静的语气淡淡说道。
只是他的声音虽轻,但落在苗素问的耳中,却不啻与一记惊雷,茫茫然中,似有一扇从未见过的大门,正向她缓缓打开。
“世上竟然真有修炼成仙之法.........原本以为都是市井小说的神怪之谈,原来竟是真的..........”苗素问喃喃一声,又复问道:
“修炼法术,可得长生吗?”
梁言微微一笑道:“修炼之路,便是逆天而行。你现在不过才是炼气二层的境界,最多只能强身健体罢了。但将来若能够筑成道基,便可得寿元三百。而筑基之后,又有聚元与金丹两重境界,每一次突破,都可平添数百年的寿元。至于金丹境往后的境界,就连我也不大清楚了,你若能有那种机缘,到时候自己便知道了。”
苗素问听了梁言的一席话,站在原地有些怔怔出神。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脸上一片激动之色,她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梁言这是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机缘。
当即向下拜倒,连磕了三个响头,口中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先生引我入道,大恩大德,素问铭记于心!”
梁言脸色平静,坦然受了她这一跪,然后才温和说道:“我虽传你功法,但却不是你的师傅,你师承朽木生,这一点要牢记了。”
苗素问脸色犹豫,踌躇了好半天后才点点头,轻声说道:“既然先生吩咐,那素问也就认了.......”
她嘴上虽然承认,但心中却有不服,暗自忖道:“先生不肯收我为徒,却推说什么‘朽木生’前辈,也不知是不是子虚乌有,该不会是嫌弃我资质太差,才杜撰出来的一位前辈吧.........”
在苗素问心中,始终觉得梁言才是她的师傅,至于那位从未谋面的“朽木生”,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只不过看梁言态度坚决,这才低头应了一声。
梁言沉默了一会儿,又开口道:“《心无定意法》乃是直通金丹大道的法门,重在对自身灵力的掌控,讲究以势破万法,故而这门功法也没有什么法术。你初学乍练,我便传授你三门实用的低阶法术,以作防身之用吧。”
苗素问听得双眼一亮,连忙屏气凝神,静等梁言讲法。
梁言把三门低阶法术的口诀和运气法门都一一教与苗素问,这三门法术分别是:“穿墙术”、“障眼法”、“搬运术”。
这三门都是道家的低阶法术,梁言筑基有成,在云罡宗内略略翻看了些典籍,便已把这些法术融会贯通。只是以他目前的境界,这些法术在斗法中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倒是适合苗素问这种炼气二层的修士使用。
那苗素问也是个天资奇高之人,她得了梁言传授,心中就默默推演。
仅仅过了片刻,就见此女右手食指轻轻一钩,桌上的一盏茶杯就慢腾腾地飞了起来,朝着苗素问身前靠来。
“这就是搬运法吗?”苗素问心中一喜,忍不住叫道:“果然能搬东西!”
她本来就是初学乍练,体内灵力运行不稳,只是这么一喊,就走岔了气,空中茶杯一个翻腾,下一刻便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苗素问见状吐了吐舌头,她虽然天资过人,但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眼见茶杯摔碎,也并未灰心丧气,只是把身一转,口中默念法诀,竟然冲入了身旁的墙壁。
旁边的熊月儿瞧得有趣,她本是山林精怪,修炼全靠自己摸索,对人族修士的神妙法术也只是耳闻,不曾见过。
此刻看见苗素问突然消失在墙上,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抓耳挠腮,左右查看,似乎想要找到苗素问藏在哪里。
只是她找遍了整个房间,也未发现苗素问的藏身之处,正当熊月儿一筹莫展之时,却忽然听见背后一声轻笑,旋即自己的后脑勺居然被人轻轻敲了一记。
她立刻转身回头,只见苗素问半截身子露在墙外,朝着自己嘻嘻一笑,再也没有初见时的害怕,反而还有一丝捉弄之意。
熊月儿是个老实人,见状揪了揪自己的头发,憨厚一笑。
那苗素问见她虽然是妖精,但好像并不怎么凶神恶煞,就放开了胆子,正要再说些俏皮的话,却忽然脸色一变。
她扭了扭自己的半截身子,脸色古怪,半晌之后,才开口叫道:“先生救我,我被卡在墙里了!”
...............
第四百九十九章 调查
苗素问性子灵动活泼,想要在熊月儿面前显摆两手。但她初学乍练,法诀运行难免会有错漏,此刻一个疏忽,居然将自己卡在墙中,进不能进,出不能出,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梁言瞧了苗素问一眼,心中暗暗忖道:“亏得没有收这个徒弟,不然说出去也是丢人现眼!”
他把手一挥,一道蓝色灵光闪过,苗素问整个人便从墙壁上摔落了下来。
这丫头好不容易脱困而出,脸色也是有些讪讪,乖乖站到一旁,再也不敢显摆刚刚学到的法术了。
梁言摇了摇头道:“我传你的这三门法术,乃是关键时刻用来保命的,并不是叫你平时用来玩耍的,以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在人前显露。”
苗素问听后急忙点头称是,一旁的熊月儿眼见苗素问新得了三门法术,眼中也是闪过一丝羡慕之色。但她知道自己精怪出身,寻常人族修士根本不会对她正眼相瞧,更别提传授什么法术了,故而就只能在心底羡慕一番。
梁言此时瞧来,忽的说道:“熊月儿,你可愿意留在素问身边陪她修炼?若是愿意,我便赠你一颗淬灵丹;若是不愿意,我也可放你离去,只是以后再也不得踏足京城一步。”
淬灵丹在炼气修士中鼎鼎大名,几乎是突破炼气期第二层瓶颈的必备之物,当年梁言也是为了此丹才去参加赵国西南四宗的洛河比斗会。熊月儿虽然出生山林,但也听说过此丹,自然知道这丹药对自己是何等珍贵。
熊月儿站在原地想了想,便拱手说道:“月儿愿意待在苗小姐的身边。”
梁言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就以两年为期,这两年你须得保护好素问。”他说完又转头看向苗素问,接着说道:“熊月儿的修为境界高出你不少,以后我不一定时时在你身旁,如果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与熊月儿切磋请教。”
苗素问听后,立刻应道:“素问知道。”
她本就是个顽皮个性,初时虽然有些害怕熊月儿的妖精身份,但在知道这世上还有修仙求道的修士之后,就对这妖怪之类,也不如何害怕了。
再瞧熊月儿虽然年纪比她大,但却有些呆头呆脑,不由得心中好笑,脆声说道:“你比我年长,以后就别叫我苗小姐了,叫我素问吧,我便唤你一声月儿姐。”
熊月儿又是揪了揪头发,闷声道:“好........”
梁言见两人并无隔阂,也就放心下来,只是大袖一拂,喝道:“你们都出去罢,我自己还要修炼。”
苗素问与熊月儿都是拱手行了一礼,同时离开了梁言的居所,还没走出多远,就传来苗素问叽叽喳喳的问话声,以及熊月儿偶尔发出的简单回应声。
梁言此刻端坐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对外面的事情却是不怎么关心了,他眉头紧锁,在心中默默思考了许久,才喃喃自语道:“纪升荣........不知此人现在是用的什么身份。”
他从那狐三娘的记忆中得知,与她勾搭在一起的那名修士叫做纪升荣,此人就是那飞鸾魔君的亲传弟子,修为已经达到了炼气九层,也是飞鸾魔君此次潜入皇宫的一枚棋子。
“看来是时候动用铁棍帮的那些人了。”
梁言想到这里,立刻起身取来纸墨,按照狐三娘的记忆,把这个纪升荣的相貌给原原本本地描画了出来,接着把画轴一卷,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屋内。
梁言出了苗府,就直奔铁棍帮的老巢,那“一只耳”刚刚当上帮主宝座,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此刻与几名堂主在帮中商议事情,忽然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直接在他心中响起,不由得脸色一变。
他向着几人略一抱拳,就开口说道:“我今日还有些别的要事,有关帮派扩张的事情,就交给王堂主、云堂主以及李堂主你们三位,若是没有太过重要的事情,今日都不用来通禀我了。”
厅中的几位堂主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帮派大事正商议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散了。
但“一只耳”此人向来雷厉风行,行事不容属下质疑,故而此刻虽然都有些疑惑,也只能拱手称是,纷纷退出了大厅。
众人刚刚散去,“一只耳”便立刻转身走向后堂,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才伸手拉开了书架上的一个机关。
随着这个机关拉动,书架墙壁立刻向着两侧移动,露出了里面一个静室。
“一只耳”走入静室,只见里面正坐了一个俊秀的青衣书生,看见自己进来,只是微微点头。
“属下‘一只耳’,见过唐先生!”
“一只耳”恭敬地抱拳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我此番前来,是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的!”梁言淡淡说道。
“一个人?”
“不错。”梁言把画卷取出,铺开在了桌上,接着说道:“此人真名纪升荣,至于他此刻用的什么化名,我就不知道了。但他相貌如此,你只需按图索骥,应该就能找到。”
“一只耳”闻言上前,把画卷上的男人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这才把画卷缓缓收起,拱手说道:“先生放心,此人我必然将其找到。”
梁言微微一笑道:“我不光要你查他现在的身份,还要你查与他有关的人。我要知道此人入京以后,都与哪些人结识过,与哪些人有过交往,又曾去过哪些地方。但凡其入京之后的事情,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只耳”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梁言一眼,只见这个青衣书生,虽然脸上笑容和煦,但眼神之中却有一丝锐芒,尤其一股无形的压迫力从他身上散发开来,几乎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想到此人当初所展露的手段,“一只耳”心中一紧,连连点头道:“唐先生吩咐的事情,一只耳自然不敢怠慢,便是倾尽整个帮派之力,也必将为先生查个水落石出。”
“好!”
梁言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身形一晃,人就已经消失在了密室。
第五百章 过招
梁言给“一只耳”下达了任务,就又返回了苗府,在自己的居所一边打坐修炼,一边静候消息。
一晃两日过去,这一天晚上,他正在自己房中修炼,忽然就感应到有人跨越房顶,正向着自己这边赶来。
此人身形矫健,速度奇快,只一会的功夫,就已经窜到了梁言的房顶。
“奇怪,是何人来寻我?”
梁言心中疑惑,坐在房内也没有作声,打算看看这房顶之人有什么打算。
岂料那人翻身下了房顶,站在梁言的窗外,直接“咚咚咚!”的敲起窗户来。
梁言眉头一皱,抬手一挥,自己那扇窗户无风自动,径直打了开来。
只见外面一个中年儒生,衣衫褴褛,嘴角油腻,似乎刚刚吃过什么卤味,背后还背着一个硕大的酒坛,正朝着自己挥手。
“齐吴迪?”
梁言微微一愣,明显没有想到此人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嘿嘿,我齐某人言出必践,既然斗棋输给了你,就会自觉遵守诺言,绝不会一走了之的。”中年儒生嘿嘿笑道。
“你倒是消息灵通!居然连我在苗府任职都知道。”梁言笑道。
“这有什么?只要是齐某感兴趣的东西,没有弄不清楚的。”齐吴迪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伸手指了指自己背上的那个大酒坛,说道:“看见齐某身后的这坛酒没有,三十年的寒潭香,城南王员外家的私酿,在地窖里藏了整整三十年,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老齐?”
听了齐吴迪的话,梁言心中有些好笑,骂道:“你一个堂堂的武林宗师,却干起了这偷鸡摸狗的勾当,就不怕传出去贻笑大方吗?”
齐吴迪脸色一正,摆手说道:“老弟哪里话!读书人的事情,那能叫偷吗?我这是好心帮王员外品鉴品鉴。”
梁言摇了摇头,也不再去与他争辩,转而开口问道:“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
齐吴迪叫道:“我既是斗棋输了,理当前来履行赌约,你那朋友不是想要参悟功体吗,咱们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边喝边聊!”
梁言闻言笑道:“齐兄倒是个爽快人!好,你随我来!”
他说完径直走出了居所,脚尖只是轻轻一点,人便已经无声无息的跳上了房顶,紧接着身形一转,便如大雁凌空,向着苗府外围滑去。
齐吴迪见状赞了一声:“老弟好快的身法!”
他也不甘示弱,将自身轻功施展开来,两人一前一后,在京城街道的房顶飞掠,只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来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之中。
这一处胡同,乃是属于京城太岁帮的辖区,只是此地比较偏僻,落户的大都是一些没有身份背景的普通百姓,故而也不怎么喧闹。
梁言领着齐吴迪进了其中一个院子,只见一名身姿挺拔、光着脑袋的黑衣男子,正在院中打拳练功。
黑衣男子见了梁言,似乎没有什么意外,只是脸色平静地打了个招呼,再就是看向了齐吴迪,眼神中带有一丝询问之色。
“阿呆,此人乃是如今越国武林之中仅有的五名宗师之一,自称........齐吴迪。”梁言率先开口介绍道。
阿呆闻言扫了齐吴迪一眼,轻轻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齐先生,久仰!”
齐吴迪也在暗暗打量着阿呆,眼中一道精光闪过,却是许久都不说话。
两人沉默良久,忽见齐吴迪把背上酒坛一甩,接着探出右手,径直按在了酒坛上面。
那酒坛被齐吴迪这么随手一推,就如一枚巨大的弹丸,向着阿呆急速冲去,在半空中还兀自旋转不停,远远看去,又似一个被人抽动的陀螺。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者见面,哪里需要那么多的客套,直接就是:手底下见真章!
阿呆眼见那半空中飞来的酒坛声势浩荡,脸上神色却是古井不波,只等靠近身前之时,才猛然伸手抵住了酒坛。
一股股浑厚内力从酒坛之上涌出,好似层峦叠嶂,一峰高过一峰。
阿呆眉头一皱,自身内力如潮涌出,被他双手催动,逆着酒坛旋转的方向运行,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那急速旋转的酒坛就被他按停了下来。
两人这一番比斗,虽然只是试探,但却蕴含了内劲的比拼,齐吴迪发出酒坛,阿呆若是接之不住,又或者捣碎酒坛,洒出一点酒水,那都算是输了。
齐吴迪见阿呆轻松接下,而且似乎游刃有余,不由得赞了一声:“好!老齐久不出世,没想到江湖中居然多了这等高手。”
他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欺身而上,双掌凌空一分,各自击向了阿呆的一处破绽。
两人须臾之间,就已经在院中交上了手,阿呆使的是邪医谷木人心所传授的“黄沙万里拳”,而齐吴迪用的却是自创的“回风推云手”。
齐吴迪儒家出身,中途弃文从武,性格古怪至极,他这“回风推云手”取自古诗意境,一旦施展开来,便如风吹云动,行踪捉摸不定。
阿呆的黄沙万里拳亦是出自儒门,只不过脱胎于军阵武学“军体拳”,一拳一脚,都是堂皇大气,沛不可挡。
二人掌风拳劲落处,花木尽摧,石墙崩裂,两种内力弥漫空中,发出“咝咝”响声。
“黄沙万里拳”讲究快且狠辣,招式转换之间,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回风推云手”却是虚实相合,虚招实招随意转换,令人防不胜防。
二人各逞所能,在院中忽忽然斗了一百多招,虽然表面上看去旗鼓相当,但梁言旁观者清,自然瞧出阿呆与齐吴迪之间的差距。
其实阿呆无论是比拼内力的深厚,还是招式的精妙,都不会输给齐吴迪。唯一不同的是,齐吴迪每次出招,都好似能够料敌先机,每每抢先一步散去阿呆的拳劲,令他十成功力发挥不出七成,若不是阿呆反应迅速、防守严密,早就应该败下阵来了。
“这个难道就是所谓的功体?”梁言看着院中斗武的两人,喃喃自语道。
第五百零一章 传授
功体一说,虚无缥缈,可以说是凡人武者的最高境界,也是世俗武夫与修真者争斗的最大依仗。
功体的形成与很多方面都有关系,譬如天生的身体特质,后天习得的功法属性,以及自身的经历和性格,总之到现在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明白的。
不过那些已经练成功体之人,自然会有一些这方面的经验,这也是为何梁言把齐吴迪请来与阿呆过招的原因。
两人功力都已趋大成,内劲收发由心,此刻纵然在这狭小的院子中争斗,却也能很好的控制掌风拳劲,纵然院内声势震天,院外却是古井不波,根本看不出任何争斗的痕迹。
阿呆与齐吴迪拆了数百招,只觉处处受制,虽然两人功力相当,但齐吴迪每次都能快他一步,把他打得束手束脚,根本没有办法施以反击。
譬如阿呆刚出左拳,齐吴迪就已经侧身右转,探手去扫他前胸。等阿呆拳到中途,正准备变招换势,齐吴迪却早就已经腾空跃起,向下隔空发掌,让他临时想出的一系列后招都无用武之地。
如此又斗了片刻,忽见阿呆脸色通红,与齐吴迪硬生生拼了一掌,接着身形急退,双手抱拳说道:“‘布衣神算’,料敌先机,批亢捣虚,果然名不虚传!”
“布衣神算”正是已知的为数不多的几种功体之一,具有料敌先机的妙用。
齐吴迪见阿呆收手,不由得大叫道:“刚才打得甚是过瘾,怎么忽然就停了?来来来,咱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
梁言见状把手一摆,呵呵笑道:“齐兄莫急,若要论武,以后有的是时间。今日激斗良久,想必阿呆也有些感悟,不如请齐兄把这功体的经验与我们说说?”
齐吴迪看他一眼,气呼呼地说道:“这小子还没练出功体,就几乎能和我斗个不相上下了,这会我不趁机多教训一下他,等他功体练成,岂不要打得我好没面子?”
阿呆与梁言浑没想到此人心中居然是这么一副小九九,但他直言出口,却又足见坦荡。
梁言心中好笑,不由得打趣道:“面子是何物?能换一壶酒,还是一局棋?”
齐吴迪似乎真的认真想了想,好半天后才点头说道:
“也对!”
他说完就走到之前那个被丢在地上的硕大酒坛前,探手只是轻轻一拍,那个酒封便冲天飞起,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就弥漫了整个院子。
“我齐吴迪愿赌服输,既然说了要指点你朋友功体一道,就自然不会食言。”齐吴迪的邋遢鼻头在酒缸前嗅了嗅,接着说道:“只是这么干说也不是个事,两位不如同我共饮一场,咱们酒中详谈如何?”
梁言与阿呆听后,都是有些无可奈何。
阿呆向着齐吴迪点了点头,就进房取出几个大碗,三人围着酒坛席地而坐。齐吴迪伸手一拍酒坛,顿时三条酒龙冲出坛口,各自落入了三人面前的大碗中。
“呵呵,我老齐这辈子不爱真金白银,不喜高官显位,却唯独有两点喜好,一者是棋,一者是酒。”
齐吴迪端着酒碗,笑呵呵地说道:“这棋道一途,我在唐小弟的手中一败涂地,那是输得心服口服。没想到时隔两日,又见着了呆小弟如此俊的身手,接连几日,齐某可谓大开眼界,着实应当浮一大白!”
齐吴迪说着就仰头把碗中美酒一饮而尽,梁言与阿呆相视一眼,也都把自己碗中酒水饮尽。
“好酒!”
阿呆难得地开口赞道:“这是陈年的寒潭香,此酒采自高山寒潭水酿成,入口清凉香润,品之如山间仙露,后劲绵绵悠长却不失韵味,绝对是酒中极品!”
梁言听得微微一愣,他不是觉得这酒味如何特别,而是惊讶于阿呆的态度,在他的印象中,这还是阿呆第一次主动开口说如此多的话。
“嚯?!”齐吴迪也是面露讶色,然后就如捡到宝一般的大喜起来,伸出一个大拇指赞道:“行家呀!没想到呆小弟也是一个好酒之人!来来来,我们再走一个!”
齐吴迪生平嗜酒如命,没想到今日在这小小的院中遇到一个同好之人,心情极为舒畅,拉着阿呆你来我往,连喝了十大碗酒,这才有些满足地说道:
“其实以你的资质,想要练成功体并非有什么瓶颈,只是还欠缺一个机会而已。”
“一个机会?”阿呆皱眉道。
“不错,一个把你逼上绝路的机会。”齐吴迪放下酒碗,脸色严肃地说道:“你的武学天赋,身体特质等等无一不是上乘,如今自身的功力也已趋大成。但想要再进一步练成功体,还需要一个把你逼到绝险之地的机会,等你渡过劫难,破茧重生之时,就是功体形成的那一日!”
“原来还有这么一道坎在........”梁言在旁听来,也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齐吴迪又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知道,整个越国连我在内,总共只有五人练成功体。我们这五人,当年无一例外,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才得到了这么一丝机缘。”
阿呆沉默良久,这才抱拳行了一礼道:“多谢齐兄指点!”
齐吴迪笑呵呵地说道:“不必言谢,这本来就是我与唐小弟的赌约。再说了,你我一见如故,都是酒中同好,就算没有唐小弟这层关系,我也不会吝啬指教的。”
他说到这里,又复叮嘱道:“功体的形成万中无一,不少惊才绝艳之人,都是倒在了这最后一关。老齐我当年深陷重围,血战力竭,若不是最后有贵人相助,纵然在最后时刻练成了功体,这会也是死人一个了。我劝你行事前多做打算,最好是有一两名信得过的朋友从旁相助,这样才能多些把握。”
齐吴迪所说的这些,句句都是肺腑之言,也是旁人不可能知道的经验之谈,听得阿呆默默点头,又端起手中美酒,与齐吴迪畅饮了一碗。
梁言见二人你来我往,一边饮酒,一边论武,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在旁倾听,也得知了不少武道秘闻,此刻自斟自饮,正有些惬意之时,却忽见天边飞来了一只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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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九子夺嫡(上)
这一只信鸽从天边飞来,绕着阿呆的院子盘旋了几圈,就落在了房顶上。
梁言见状抬手一招,那信鸽就好似得了命令,主动飞到了他的身旁。
这信鸽脚上绑着一张纸条,梁言将其取下一看,发现正是铁棍帮的“一只耳”给自己送来的密信。
其实梁言行事谨慎,与铁棍帮的暗中往来,都是以他单边联系为主。平日只有他主动上门交代任务或者收集信息,却不允许“一只耳”等人擅自联系自己。
毕竟这些人都是普通凡人,虽然有武艺在身,但若遇上有心的修士,难免被人跟踪,以至于顺藤摸瓜,查到自己的所在。
至于太岁帮这边,也一直是由阿呆出面主持,除了李雄此人以外,帮中根本没有人知道还有梁言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
如果铁棍帮遇上紧急的事情,想要传讯给梁言,就得先派遣信鸽将消息传递到阿呆这边,再由阿呆通过阵盘传讯给他。
此时梁言手中的那张纸条上,只写了简简单单三个小字:“已查明!”
“看来这铁棍帮办事倒是利索,原以为至少还要五、六天,没想到这才两日刚过,就已查清了。”梁言一边在心中思忖,一边手中微微用力,把那纸条给搓得粉碎。
他看了一眼正在饮酒的两人,双手抱拳说道:“两位在此慢饮,唐某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
阿呆知道他必有要事,也不多言,只是轻轻点头。那齐吴迪倒是有些失望,囔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子,真是扫兴!”
梁言微微一笑,也不再与此人啰唣,直接身形一晃,人便已经跳出了院子。
他趁着夜色施展遁术,不一会的功夫就潜入了铁棍帮的老巢,还是那间密室之中,“一只耳”正端坐在桌前,看见梁言突然出现,也不如何惊慌,直接起身向他行了一礼。
梁言点了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问道:“查到什么了?”
“一只耳”回答道:“说来唐先生可能不信,这纪升荣如今化名李艺,居然是此次‘品茶会’入选的十八名儒生之一。”
“哦?”梁言微感惊讶,他回想之前在那皇庭别院中所见之人,只觉除了叶晴以外,人人普通,根本没有一个修行之人。
“莫非也是吃了那‘龟息丹’?”
梁言越想越有可能,之前孟德意能够从他眼皮子底下混入苗府,也是靠了这样一粒“龟息丹”,不过这种丹药也有副作用,那就是服下以后不能运转灵力,一旦使用任何一点法术,都会散去丹药的效力,从而暴露自己。
梁言渐渐来了兴趣,他用眼神示意那“一只耳”把话说下去。
“一只耳”顿了顿,又道:“根据我们这两天的查访,发现纪升荣入京之后,一直独来独往,并没有太多可疑的形迹,也没有与什么势力打过交道。若真要说有什么可疑之处的话,那就是此人隔三差五的,总会到朱雀区的‘满月楼’小酌。”
“满月楼?这倒是个好地方,据说这酒楼大得出奇,而且里面的菜肴风味独特,是许多商人进京之后招待客人的首选。”梁言依稀记得,当初他在商队时遇见的矮胖员外老赵,就喜欢到这酒楼宴请别人。
“嘿嘿,满月楼确实是一个大家都爱去的地方,可唐先生有所不知,它背后的实际掌控者,乃是京城四大帮派之一的‘八神教’!”
“八神教.........”梁言听后,暗自沉吟道:“难道那人也和我一样,把手伸到了京城的帮派势力?”
“一只耳”见梁言沉默不语,就接着说道:“其实这背后还有一层关系,只是我等却不是十分确定了。”
梁言微微蹙眉,喝道:“你有什么猜测,但说无妨。”
“一只耳”点了点头道:“根据我帮以往收集的零碎信息判断,这‘八神教’似乎与十四皇子府脱不了干系。这事虽然没有真凭实据,但从以往的蛛丝马迹判断,大概也能有七成的把握。”
“居然与京城皇家扯上了关系........”
梁言当日从狐三娘的记忆中得知,那飞鸾魔君这次入宫是想要夺取皇宫之中的“诚王秘藏”,但若真是如此,又何必费这些手脚,与这十四皇子有所牵扯呢?
他想了想,又开口问道:“这十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只耳”轻笑了一声道:“十四皇子柳阳与十三皇子柳寒,都是京城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也没几个人敢顶撞他们。”
梁言听后摇了摇头道:“京城纨绔?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吧!若真是如此,我那暗中调查的人怎么会与他扯上关系?”
“一只耳”想了想道:“柳阳与柳寒虽然都是不满十五岁的小皇子,但却还有一层身份,那便是这两人都属于‘九爷党’的一员。”
“九爷党?这又是什么?”梁言奇道。
“一只耳”微微一笑道:“先生请坐,此事涉及到京城大势,请容属下为您详细道来。”
梁言点了点头,依言在书桌前坐下,这时就见“一只耳”摊开身前的一张宣纸,缓缓说道:“越国柳家把持朝政数千年,中间虽然偶有波折,但政权一直稳固,到了如今的柳家天子柳元,已经经历了一百二十七代帝王了。”
“柳元一生戎马征战,将越国势力推向顶峰。可他如今年事已高、寿元无多,虽然还想要通过这次的‘青天双会’向天借寿,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世间凡人,又有谁能逃过生老病死的铁律?”
“故而这两年京城之中暗流涌动,为的都是这下一任的皇位之争!柳元一生共有十五名子嗣,其中第二、八、十一、十五位均是皇女,至于剩下的十一人则都是皇子。而在这十一名皇子之中,据说十皇子一生下来就先天早夭,故而如今只剩十名皇子。”
梁言见“一只耳”神色平淡,娓娓道来,也不出言打断,只是静坐倾听。
“听说十二皇子柳子涵喜欢经商,这些年暗中走南闯北,创立了不少基业。但有传闻说他身中寒毒,根本没有几年寿命可活,故而此人虽然自幼聪慧,但却不在下一任的皇位候选人名单中。”
一只耳说到这里,微微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至于剩下的九位皇子,则都参与到了皇位的争夺之中。这些年来各自结党营私,已经渐渐不是秘密,不仅朝中大臣纷纷站队,就连我等市井帮派之辈,也有人参与,这便是大家暗中所说的‘九子夺嫡’!”
第五百零三章 九子夺嫡(下)
“九子夺嫡........有趣,说下去!”梁言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说道。
“一只耳”伸手取过一支毛笔,先在砚台内蘸了蘸墨水,接着在书桌的宣纸上划了三个圈,这才缓缓说道:
“所谓九子夺嫡,并不是说这九位皇子都各立山头,都抢着去当皇帝,而是各自依附于一名最有希望的皇子,形成了三个争夺皇位的势力。其中最名正言顺的当属大皇子柳宗尚,此人乃是柳元钦定的皇太子,最受朝中老臣的拥护。”
“一只耳”说完,就在宣纸上的第一个圈中写了“柳宗尚”三个字,他写完这三个字,还不停笔,又接着写下了另外一个名字:“柳正豪”。
“四皇子柳正豪,就是太子党中的一员,他与柳宗尚是一母所生,自小关系亲密,从头到尾,都是不遗余力的为皇太子出谋划策。”
“原来如此。”梁言淡淡说道:“这太子党名正言顺,又有朝中老臣支持,看来在皇位竞争中占据了绝对优势。”
“一只耳”点了点头,又在第二个圈中写下了一个名字:柳风亭。
“柳风亭排行第九,从小勤奋好学,自强不息,在众兄弟之中早早便脱颖而出。他这人很有风度,向来礼贤下士,毫无皇子纨绔跋扈之风,反而显得有些平易近人。”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聚集在柳风亭身边的皇子数量是最多的,其中有五皇子柳柏、六皇子柳河、十三皇子柳寒还有十四皇子柳阳。”
“一只耳”一边说,一边把这几人的名字都写在了第二个圈中,接着拱手说道:“这些人合在一起,便是属下之前所说的‘九爷党’了。”
梁言看着圈中的五个名字,不由得皱眉道:“看来此人野心不小,居然凝聚了如此大的一股势力,太子党纵然名正言顺,只怕也要畏惧三分。”
“一只耳”点了点头道:“唐先生所言不错,这‘太子党’和‘九爷党’,多年来一直明争暗斗,乃是争夺皇位最主要的势力,朝中大臣大都择一而入,只有一些两朝元老,自恃身份,一时还未表态。”
梁言听后沉吟片刻,又看向了宣纸上用毛笔画成的第三个圆圈,那里还是一片空白,忍不住问道:“既然这前两个党派的势力都是如此之大,怎么还会有第三方势力的存在?”
“一只耳”摇了摇头道:“这一点连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最后一个团体叫作‘千良党’,其首脑人物乃是三皇子柳千愁。此人原本被作为质子送到赵国,原以为终身无望归国,却没想到那赵国老皇帝驾崩得早,新皇帝继位之后,居然默许我们越国把这质子迎回.........”
梁言听到这里,忍不住就想起了四年前他刚从四明山宫逃出时,与柳子晴在洛城所见到的柳千愁。那时候他还是一个落魄人质,虽然表面上礼贤下士,但骨子里却有一股掌权者的傲慢。
“.........且说这柳千愁回国以后,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在几年之内势力大涨。其中最令人费解的,就是七皇子柳才良和工部尚书白浩的主动归附。要知道当今天子废除宰相,以六部治天下,柳千愁有了这两人的相助,就已经具备了与‘太子党’和‘九爷党’争胜的资本了。”
“一只耳”说到这里,宣纸之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九个名字,这九个名字分布在三个圆圈之中,分别构成了所谓的“太子党”、“九爷党”和“千良党”。
梁言盯着宣纸看了好一会儿,才在心中暗自忖道:“原来朝中还有三党之争...........也不知这皇权的争夺,与那‘诚王秘藏’有什么联系没有?”
他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道:“你这几日还有查到别的吗?”
“一只耳”想了想道:“有关纪升荣的线索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有关‘满月楼’,最近倒是有一件特别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梁言笑道。
“一只耳”道:“最近满月楼的客人中,有一位身份比较特殊,此人就是沁婉公主,在柳元的十五名子嗣中,排名第十一。”
梁言听后奇道:“此人贵为公主,如何会到满月楼这种酒楼?”
“一只耳”摇了摇头道:“这也正是奇怪之处,按理说满月楼中三教九流无所不有,堂堂当朝公主,是决计不会去这种地方的。但她不仅去了,还接连去了两次。”
“果然有些奇怪!”这一次梁言沉吟了许久,只听“一只耳”又接着开口说道:
“说起来这沁婉公主也是位奇女子,她不似别的公主在深闺享乐,反而还积极参与朝政。这些年联合了一些朝中的革新派,一起推行新政,力求改革,倒也得了不少民心。只不过此人终究是个女子,难以继承大统。”
“这你都知道!”梁言看着“一只耳”,有些似笑非笑地说道:“看来这些年,你也对这京城大势颇有研究嘛!”
“一只耳”闻言笑道:“我们铁棍帮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消息特别灵通。如今京城之中风云变幻,要想在这朝代的更替中站稳脚跟,就非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梁言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替我继续盯着纪升荣了,如果他有什么异动,就立刻传讯给我。”
“一只耳”拱了拱手道:“唐先生于我有大恩,我自当尽心尽力为您办事!”
梁言听后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出了铁棍帮的密室,在“一只耳”的注视之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
梁言离开铁棍帮后,就返回了自己在苗府的居所,他连夜把所有线索都梳理了一遍,隐隐觉得这飞鸾魔君一定也有什么忌惮,否则以他聚元境的修为,绝不会耍这么多手段。
“此人派人潜入皇宫,又暗通皇子,但却迟迟不肯出手,莫非是在等待什么?”
梁言沉思片刻,忽的双眼一亮,自言自语道:“五日后的入宫祈福!”
第五百零四章 不要脸的老乞丐(上)
满月楼位于朱雀区长安街的东头,此处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街市买卖最为热闹。
整个酒楼分为三层,最下面的一层“五湖四海厅”占地极广,据说能够容纳上百桌酒席,大厅中间还有歌舞表演,上至富商豪客、朝廷官员,下至武林侠士、贩夫走卒,只要有银子,就都能在此消遣娱乐。
“五湖四海”顾名思义,乃是大家不问出生,同醉同乐的意思。
第二层的“山高云海楼”,则都是包厢隔间,且配有专门的下人服侍,此处一般都是皇亲贵族,又或是朝中重臣等极有身份之人的雅聚之所。
至于最高层的“摘星捧月轩”,却是极少有招待过客人,或者说即使有人登上过三楼,也并不会被旁人知晓。
此时在满月楼的最底下一层,有一名青衣书生独自坐在角落里,正品着一杯清茶。
距离梁言从“一只耳”那里得到消息后,已经过去了三日。
这三日来,梁言每天都会到这满月楼喝茶,他如今已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神识覆盖之下,别说小小的满月楼,纵然是方圆二里之地,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几日似乎都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也没有遇到那所谓的“沁婉公主”。
梁言微微有些失望,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把茶钱搁在桌上,起身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街道之上却依旧人来人往,还有不少乞丐在路上行乞。梁言刚刚出了满月楼的大门,眼光在街对面的人群中一扫,忽然就露出一丝古怪之色来。
只见街对面的一群乞丐中间,有一名白须白发,身着破布衣衫的老乞丐。这老乞丐身背一根青玉木杖,上面挂着一个大酒葫芦,赫然正是当日在止元城中见到的乔万里!
当日众人围剿止元城城主西门浩,这“北海神丐”乔万里亦是其中的参与者之一,后来时广寒等人溃败,这乔万里倒是从梁言与西门浩的手中从容走脱。
不过这也与当时梁言只有筑基初期的境界有关,如今梁言已经进阶筑基后期,这乔万里纵有通天手段,也再不能从他手中逃脱了。
就在梁言暗中打量这个老乞丐的同时,那乔万里也是用眼光在满月楼前来回扫视,等他目光落在梁言身上的时候,眼神中居然露出一丝喜色。
他拍拍屁股,也不顾身上脏兮兮的一片,直接就穿过人群,奔着梁言而来。
梁言微微一愣,他心道:“莫非被这老家伙认出来了?不对啊!我如今以‘缘木道’的法术改换身形,就连聚元境的修士都未必能看破我的伪装,他一个筑基期修士,如何就能知晓?”
梁言心中疑惑的时候,那乔万里就已经冲到了他的身前,梁言下意识的侧身一避,却见这乔万里根本不与他多话,直接在他面前把身一躺,顺带还挤出几滴眼泪,大呼道:
“哎哟,杀人啊!这后生杀人了!撞死我老头子了!”
梁言这下是真的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暗暗忖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讹诈吗?”
梁言如今虽说不再把乔万里一流放在眼里,但对方好歹也是堂堂筑基后期的修士,在外面那都可以成为一个小型宗门的开山祖师,现在却如死鱼一般躺在地上,实在是有些丢脸。
乔万里见梁言默不作声的样子,还以为这个面嫩的书生被吓傻了,当即抬起一手,揪住他的裤子,怒道:“想赖账吗?你撞到我老人家,身子骨都散了!哎哟,站都站不起来了!”
梁言脸色也沉了下来,喝道:“这酒楼前出来的人这么多,你怎么别人不讹,就讹我一个!”
乔万里心道:“就你面嫩,身上穿的又富贵,年轻人都讲体面,不讹你讹谁?”
他心中这般想的,脸上却故作凄然,直接往地上横躺,大叫道:“大家过来看看呐,这书生撞了我老头子,就想一走了之!大家伙给评评理,这都什么世道啊.........”
乔万里本就是白发苍苍的老者,此刻躺在地上,叫得又凄惨,立刻就有好些人来围观,其中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更是对梁言指指点点,一副鄙夷的神色。
就连街对面的那群乞丐中,也有不少人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小声赞道:“姜还是老的辣,这老家伙的演技没得说!”
梁言此刻倒是镇定了下来,他瞥了地上的乔万里一眼,暗暗忖道:“此人绝不会无缘无故来讹诈一个凡人。他若真有本事看穿我的修为,想必此举别有用心,但若只把我当做一介凡人,想来也定有所图!”
想到这里,梁言脸上故作惊慌,伸手就去扶他,同时口中还说道:“这位老伯,何故如此。是唐某不小心了,你快些请起,我带你去看看伤势。”
乔万里见状,顺势被他扶起,但声音还是十分虚弱地说道:“这位小兄弟看来也不是心恶之人,其实老头子我年纪大了,医也是医不好的.........”
梁言沉吟片刻,开口说道:“不如我赔老伯一些银钱?”
乔万里哈哈笑道:“老头子行乞一生,要那么多银钱作甚!不过嘛........既然小兄弟如此有心,老头子倒是有一个心愿,想请小兄弟帮忙。”
“老伯但说无妨。”梁言点头道。
乔万里笑道:“老头子这辈子别的不好,就是好吃,早就听说这满月楼的名声。‘五湖四海厅’的菜肴可谓一绝,但这第二层的‘山高云海楼’却更有珍馐美食,小兄弟若能请我去‘山高云海楼’吃上一顿,则老头子我死而无憾了!”
围观的众人听到此处,有不少人都醒悟过来,原来这老头子居然是个骗吃骗喝的主,有些人甚至暗中替梁言惋惜,居然遇上了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老乞丐。
但梁言却是微微一笑。
“原来是这等小事,唐某答应你了!”
他十分豪爽的一摆手,转身就领着乔万里回了满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