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梁言的测试
“好,苗素问,我且问你,你为何学武?”梁言看她一眼,淡淡说道。
苗素问把头一扬,毫不犹豫地说道:“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梁言微微一笑,把手朝她一招,轻轻喝道:“过来罢!”
苗素问也不知自己中了什么邪,居然就像个乖宝宝一般,听话地走了过来。
梁言右手按在她的头顶,施法感应了一番,就暗暗忖道:“妙了!居然身怀灵根,而且是个罕见的风灵根。唔........虽然这灵根不够精纯,甚至说有些驳杂,但也勉强算是中上资质.........”
他沉吟了一会,忽然笑道:“你想学武?我可以教你。”
苗素问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又上下打量起梁言来,只见他一身青袍,作书生打扮,脸色还略有些苍白,就有些狐疑地说道:“你?恕我直言,你一个文弱书生,只怕真动起手来,还打不过我呢!”
梁言微微一笑,用脚尖在身侧画了一个小圆圈,然后在圈内站定,喝道:“我不用双手,脚不离地,你若能把我逼出圈外,便算你赢。”
“好个书生,胡吹大气!”
苗素问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见梁言一个弱不禁风的账房先生,居然如此托大,不由得把牙咬得紧紧的。
“这是你自找的,等会被我打了,可别去找我爹告状!”苗素问恶狠狠地说道。
梁言笑道:“你若能赢我,今日之事我就当作没有看见,并且以后你来偷师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一言为定!”
“定”字刚出口,苗素问已经一个闪身,蹿到了梁言的面前,使了招“龙擒虎”的爪功,一抓向着梁言下盘抓来。
梁言微微一愣,饶是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也没见哪个女孩子家的会使这种招式!
不过他虽然有些愣神,但到底境界高出苗素问太多,用云泥之别来形容也不过分,此刻脚不离地,只是右脚在地上轻轻一划,便有一股柔劲带着苗素问向一旁甩去。
苗素问这一爪探空,又被梁言气息牵引,转而扑向一旁的空地,心中着实有些惊讶。不过她素来机变极快,此时见自家招数被破,脑中又生新招。
只见她整个人顺势往地上一滚,乘着梁言侧身的空档,直接把大半身子都躺到了圈内,紧接着又使了招地堂腿的腿法。
苗素问这一招无赖至极,她笃定梁言不敢踩踏自己,两人既然是以地上圆圈作为赌斗,她就先把身一躺,自个占了圆圈内的大部分地方。此时再使地堂腿,梁言避无可避,只能高高跃起,但如此一来,他双脚离地,就算输了!
梁言此时正站在圈内仅剩的一点空地上,看到苗素问仰面朝天,双腿扫来,不由得脸色古怪,暗忖道:“怪不得这丫头不穿裙子!”
他倒背双手,双脚也未离地,只是整个人诡异的笔直一转,竟然带起一股无形气流,把原本躺在地上的苗素问给掀了个跟头。
苗素问摔了个灰头土脸,脸上却涌现一股倔强之色,她双手一撑,从地上高高跃起,又是一记掌刀向着梁言面门劈来。
要说这苗素问,确实是聪明伶俐。她所学的都是从武师那偷学的招式,就是东一掌、西一拳,根本不成体系,没有套路。但就是这些东鳞西爪,被苗素问使来,却能融会贯通,偶尔还会有些神来之笔。
只是她到底身子骨太弱,底子太薄,平日练武也只注重招式变化,根本没有如何锻炼基本功。很多招式纵然被她改得精妙,但力道不足,也就没有任何威力。
以她这种水平,遇到些个帮派的打手,只需用力一推,管你什么招式,直接喂你吃土。
梁言何等眼光,自然一眼就看出苗素问的底细,他站在圈中巍然不动,只是偶尔一个转身,就可带偏苗素问的攻势,使她绕着自己转圈。
苗素问越转越快,到了最后连脑子也有些糊涂了,忽听身旁有人喝道:“去罢!”
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凌空飞起,向着一边的土墙撞去。
这一下惊骇莫名,眼看土墙在前,下一刻非得撞得头破血流,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了!就有一股柔风吹过,将自己稳稳地接了下来。
苗素问背靠墙壁,双脚站定,此时再回头去看,却见梁言依然双脚不动,稳稳地站在圈内,只是笑眯眯地向着自己看来。
她就算再后知后觉,也知道眼前这书生非同一般,所谓大隐隐于市,此人恐怕就是个归隐市集的武学宗师。
“师傅!”
苗素问双腿一曲,就要下拜,却被梁言抬手一挥,一道无形气劲吹得她向后趔趄,这一跪,居然是跪不下去。
“我自己还学艺不精,又岂会收徒。”梁言背负双手,淡淡说道:“我不是你师傅,你也不是我徒弟,我只是传你一套法门,成与不成,还得看你自己。”
苗素问知道自己的机缘来了,此刻梁言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敢有丝毫反驳,只是眼巴巴地看着梁言。
梁言见她乖觉,也不多言,伸出右手凌空虚划,就在地上裂地成文,写了一段百来字的口诀,开头第一句总纲正是:
“心意无拘,我为无我。转圆无止,变化无停!”
苗素问连忙瞪大了眼睛,把这段口诀前前后后读了又读,等到一字不差地全部烂熟于胸后,又见梁言大袖一挥,地上字迹瞬间消散,重新变为了一片平地。
苗素问心中惊奇,暗暗忖道:“师............先生既然传我这口诀,为何不肯以书本相授?反而要在地上写字,而且只让我看了半盏茶的功夫,便即抹去?”
梁言似乎看破她的心思,淡淡说道:“法不传六耳,我不会留下书本,而且这门功法,也只给你看了第一段的口诀。如果你能炼出一丝灵力,三日之后,夜半子时,再来寻我,到时候传你剩下的口诀。”
第四百七十七章 传法
苗素问也不知道什么是灵力,还以为是高深的内力之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着梁言一揖到地,认真说道:“素问一定竭尽所能,不敢辜负先生期望!”
梁言微微点头,把手一扬,喝道:“自己回去修炼罢。”
苗素问默不作声,只是又向着梁言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回头,翻墙出去了。
梁言目视此女远去,在心中暗暗忖道:“当日我答应朽木生,若是寻到合适的人选,便可代传他的衣钵。这苗素问性格洒脱无拘,习武出招毫无定式,惯爱打破藩篱,这一点倒是合了‘心无定意法’的性子。再加上她悟性奇佳,为人聪慧,又有风属性灵根,无不与这一神通所需的资质相契合,倒是一个可以传授的对象.........”
他沉吟片刻,又自言自语道:“只是这修道一途,非是只有悟性和资质便可过关,若是她耐不住寂寞,三日之内无法练出那一丝灵气,那此事也就作罢,免得所传非人,平白贻笑大方!”
普通凡人,即便身具灵根,又得了真传,但要在三日之内练出一丝灵力,其实也是十分勉强的。非得足不出户,日夜苦修不停,才有那么一丝丝的可能,但若修炼时分心旁骛,又或者出门游玩一次,那这事便算告吹了!
梁言给这苗素问设下了入门的第一个大难题,便也不再管她,转身回了自己的账房,又开始填写起账本来。
此后几天,梁言的这个账房也无人前来,仅有高管家来探望过一次,但也并未查账,只是询问了一下梁言的工作。
高管家见他都已经适应,也就放心下来,又叮嘱了一些他府中的禁忌,这才告辞离去。
要说这高管家也是个奇人,年过四十,双腿残废,居然还能得蒙苗岳看中,做了这个府中管家。而他也不负所托,愣是把这偌大的苗府管理得井井有条。
梁言在府中待了几日,也隐约了解了,这太常寺卿,就是负责皇族的宗族祭祀以及朝廷举行大礼的最高官员。
放在平时,这可能是个闲职,但在最近却又不同。柳家天子举办“青天双会”,遍邀各路能人异士,向天祈福,为他延寿,自然把这个太常寺卿忙得不可开交。
为了筹办这次的“青天双会”,苗岳可以说是“三过家门而不入”,天天早出晚归,基本很少在家,把府中的一切事物,都交给了高定。
而苗素问也是趁着他父亲不在,才愈发胆大的,以前每隔一个月才敢来这账房后院偷师武艺,如今却是隔三差五就往这里跑,直到她遇见梁言。
梁言悠悠闲闲地过了三日,到了第三天的半夜子时,他身形一晃,出了自己的居所,几个起落间,已是来到了账房的房顶。
他从上面向下看去,只见后院之中站了一个身形消瘦的女子,十五六岁,身着青衣,头戴圆帽,正是那日所见的苗素问!
这小妮子在院中站得笔挺,神色毕恭毕敬,只是两个眼眶黑得离谱,看上去就像是好几夜没有合眼的样子。
梁言暗中点了点头,足下一点,便落在了苗素问的面前。
苗素问先是一惊,等她看清来人,又是一喜,赶忙叫道:“先生,我成了!”
梁言也不说话,探手按在她的头顶,暗暗感应了一番。果然发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在她体内游走,只是这一丝灵力实在太弱,介于“有”和“无”之间,并且时时刻刻都在逸散,恐怕要不了半日,就会彻底消失,到时候又重归于平凡。
梁言知道这不是苗素问不用功的缘故,而是他只传了一小部分的口诀,功法残缺,苗素问根本保不住这一丝灵力。
“不错........看来你倒是没有偷懒!”梁言微微点头,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苗素问惊喜交加,向着梁言恭敬地拜了一拜,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我能跟您学武吗?”
要说这苗素问,也不是个蠢笨之人,她这几日开始修炼“心无定意法”,自然发现了这口诀非同一般,其中晦涩深奥之处,有时候连她也要苦思良久,才能稍稍有所顿悟。
这三日来,她几乎不眠不休,只是在下人送饭来时,才狼吞虎咽地吃上一口,其它时间基本都用来修炼“心无定意法”,这才在第三日傍晚时分,感应到了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灵力从自己丹田中生出。
这一丝灵力在她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苗素问就觉得神清气爽,连带几日来的疲劳都有所缓解,这让她如何不惊,如何不喜?
“我才跟他学武三天,居然就有如此进步!这个唐先生一定是位不出世的武学宗师,我须得多加些殷勤,不要惹怒了先生,让他觉得我朽木难雕,平白葬送了大好机缘!”
想到这里,苗素问对梁言愈发恭敬,只恨不能磕头拜师,但对他的态度也与师傅无异。
梁言看了看她,点头说道:
“可以!”
他也不多言,直接伸手凌空虚划,也像上次一样,在地上裂石成文,把“心无定意法”后面的口诀尽数写下。
苗素问看着一地密密麻麻的小字,足有上千字之多,先是喜出望外,继而又变得严肃异常。
只见她站在原地,紧紧盯着地上的口诀,从头到尾,看得仔仔细细,生怕自己漏过任何一句。
这一次,梁言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等苗素问反复确定,自己已经记得烂熟于胸之后,这才伸手一抹,将地上字迹抹平。
苗素问此时脑中胀痛,反反复复都是地上的那些口诀,却见梁言大袖一挥,喝道:“功法已经尽数传你,自己回去修炼。如果遇到了什么疑问,可以在每日晚上子时,到这账房后院来寻我。”
苗素问听说还可以来向梁言讨教,自然是欢喜不尽,连忙向着他深深一礼,这才转头翻墙而出。
要说梁言对这苗素问是真的颇为满意,否则也不会传她口诀,更不会浪费自己时间来指点于她。
当日梁言曾经对朽木生有过三个承诺,其中替他传承衣钵这个承诺,如今恐怕就要着落在这苗素问的身上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帮主之争
梁言传授了她功法口诀,也觉得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的两日,他除了上午会花费半个时辰在账房填写账本,其余时间就是在自己的居所打坐修炼,偶尔有下人前来抄送账本,也几乎都看不见这位神秘的“账房先生”。
苗素问也没有来找梁言,这丫头外表看着柔弱,但骨子里其实心高气傲。她初得功法口诀,总想着自己钻研,克服困难,刚开始的几日,肯定不愿意过来找梁言。
这样平静的日子又过去了两日,到了他来苗家的第十天晚上,梁言忽然从打坐中睁开双眼,身形只是一个飘忽,就消失得不见踪影。
.............
就在梁言离开苗府的同时,与这里隔着几条街区的一所豪宅之中,此刻却是灯火通明,而且声音喧闹,显得十分嘈杂。
豪宅中的一扇大门前,人影绰绰,居然汇集了数百位武林人士,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地痞混混、三教九流之类。
这些人分成了三个团体,互相之间泾渭分明,时常还有挑衅的动作,颇有一点谁也不服谁的味道。
不提院中的吵吵闹闹,却说此刻房间之内,正中间摆着一张方桌,桌上供着一个红脸武将,前面点着两根香烛,果蔬鱼肉,一应贡品全都齐备。
一个阔鼻方脸的壮汉,此刻正站在桌前,双手执香,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这才把手中檀香插在了桌上的香炉之中。
“咳咳...........”
阔鼻方脸的壮汉轻轻咳嗽一声,向着坐在旁边的一位紫衣美妇拱了拱手道:“嫂子节哀,当年我们三人与老帮主在武圣面前结拜,誓要将太岁帮发扬光大,却没想到老帮主先我们一步撒手离去,实在是我帮之大不幸!”
紫衣美妇起身,轻轻施了万福,这才淡淡说道:“时隔几年,夫君的遗体已然入土,再说这些又有何用?”
阔鼻方脸的壮汉似乎微微有些尴尬,又换过话题道:“嫂子这些年来过得如何?若是吃穿用度不够,只管和我耿秋来讲,我即刻就命人去采办。”
紫衣美妇还未答话,却听一人冷笑道:“哼!平时不上心,临时抱佛脚!大哥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照顾过他的家眷,如今却来献什么殷勤,还不是为了笼络人心,好帮你坐上帮主之位?”
耿秋听了,脸色立刻一变,喝道:“聂斌!你这些年来党同伐异,暗中排挤老帮主的势力,不知做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如今还有脸面来啰唣?”
一个身材高瘦,脸上生有一块黄斑的中年男子冷冷应道:“聂某人何时排挤过老帮主的势力?只是有些不愿归附我的,才被我顺手除去!再说了,就算我聂某是个真小人吧,你耿秋就不是伪君子了?大家半斤八两而已,何必惺惺作态!”
“你!”
耿秋双眼一瞪,立刻又反唇相讥,两人针尖对麦芒,互相之间谁也不让谁,但房间之中还有一股势力置身事外,这股势力的打头之人,乃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
此人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低头品茶,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根本没有掺合这两人的斗嘴。
此时吵累了的耿秋,忽然转头看向了那个品茶的中年男子,大声问道:
“老四,你来评评理!到底是他适合做这个帮主,还是我适合做这个帮主?”
“对!李雄,你来说说,到底我们俩人谁适合做这个帮主?”一旁的聂斌也同时问道。
要说这二人都没有把李雄他自己当做帮主的候选人,那是因为李雄的实力乃是这三人之中最弱的,手下几乎没有几个精兵强将,当年也是蒙了老帮主的提携,这才把最大的长安赌坊划在他的名下。
如今老帮主过世好几年了,余威不存,这两人也就没有把李雄当回事,只等自己坐上帮主之位,就要名正言顺地从李雄手里收回长安赌坊。
至于和自己竞争帮主之位?两人都谅他没有那个胆子!
李雄听后,先是低头品了一口茶,又把茶杯轻轻放下,这才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说道:“二哥耿秋,为人豪爽,对兄弟们有情有义,对老帮主遗孀敬重有加,实在是我辈楷模!由他做帮主,想必帮内兄弟的士气必然高涨。”
李雄话音刚落,聂斌就眉毛一挑,眼中露出一股凌厉杀机。而耿秋则是满脸笑意,还暗中对李雄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说得不错!”
岂料李雄话到此处,却并未停下,转而又接着说道:“只是二哥豪爽有余,但智谋却稍显不足。这些年来,二哥所经营的天宝赌坊虽然获利不少,但却也得罪了许多官家,长此以往,恐怕对本帮不利!”
“三哥聂斌就不同了,他为人素有城府,平时深谋远虑,虽然现在管理的庆余赌场盈利排在末尾,但其实暗地里已经为赌场的发展铺平了道路,在官、商、匪三条道上都有人脉,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房间中的另外两派人马都是一愣,没想到这李雄话锋一转,居然又倒向了聂斌那边。
聂斌自然是听得喜上眉梢,连连点头,耿秋却是忍不住喝道:“老四,半年不见,没想到你居然做了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李雄听后微微一笑道:“二哥稍安勿躁,其实三哥也有不妥帖的地方。他这人私心极重,手下有好些兄弟并不服他,虽然三哥的手段不俗,不惧外敌,但却难防内鬼啊。这帮主之位,三哥也不合适!”
李雄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颇为惋惜的样子。
耿秋和聂斌听到这里都蒙了,几乎下意识地同时张口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妥,那你倒是说说,究竟谁来做这个帮主?”
李雄瞧见两人望来,脸上微微一笑,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只见他把手背在身后,一边踱步,一边说道:“既然二哥和三哥都有所欠缺,那么小弟以为,这帮主之位,不如就让我来做罢!”
“什么?!”
耿秋和聂斌二人同时怒喝道。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阿呆相助
还是聂斌首先反应过来,他看了李雄一眼,冷冷笑道:“看来咱们的四弟这些年来过得舒坦,把胆子都养肥了,敢跟我们叫劲了!”
耿秋也是重重地哼了一声,脸色不善地盯着李雄。
李雄脸色丝毫不变,呵呵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古人有云: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李某前几年偶得奇遇,如今已经神功大成。不是我危言耸听,也不是我针对谁,而是在座的各位,都难挡我轻轻一掌!”
“放你的狗屁!先吃老子一拳!”
耿秋怒喝一声,身形如风而动,一拳打向了李雄的胸口。
此人说动手就动手,一点征兆都没有,也不管兄弟死活,拳上蓄满内劲,这一拳下去,怕是不死也残!
但李雄却是脸色不变,单手轻轻一拂,便有一股无形气劲打出,把耿秋整个人都给掀飞了出去。
这一下真是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耿秋本来就注重自身武艺,他功力之强,在整个太岁帮也是数一数二的,此番又是偷袭,居然连一个照面都没挺过!
“难道老四真的得了奇遇,如今神功大成,帮内无人可以敌过?”聂斌心中惊疑不定,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李雄根本都是信口胡诌。
此时在房间的顶部,站着一名黑衣男子,他单手揭了一片瓦砾,正在暗暗观察着房间内的局势。
刚才那一道无形气劲,就是从他掌中发出。
阿呆炼化了一张“琉璃淬体符”,自身功力已经直逼宗师境界,再加上他本身武学造诣远高于寻常武者,故而对这一道气劲的掌控随心所欲,几乎是绕着李雄身边而过,再将耿秋打飞的。
故而众人都只道是李雄挥了挥手,就把耿秋给打飞了。
房间之内一时鸦雀无声,过了好一会,忽听聂斌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立刻便有一名光头大汉从他身后的人堆里跳了出来。
此人昂藏九尺,肩膀宽厚,一个秃瓢脑袋忽闪忽闪,出了人群就自高声喝道:
“某乃聂堂主麾下第一打手,江湖人称‘小钻风’!特来领教高招!”
房间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互相之间窃窃私语,但实在都不记得自己帮中何时有一个“小钻风”了!
其实此人本名霍金虹,乃是吴国江湖第一势力“达摩院”的弃徒,他不受戒律,犯了多项门规,原本要被执法堂首座废去武功,再逐出师门。
怎料这霍金虹也是个狡诈之人,他乘着看守的师兄弟们不备,乘机夺了钥匙,连夜下山,期间还打死了几位同门,故而在吴国被“达摩院”所通缉。
霍金虹辗转逃到越国之后,就想凭着一身武艺,来京城捞得荣华富贵。正好他入京不久,就遇上了聂斌。聂斌为了这次太岁帮的三堂会盟,也是广邀帮手,看他武艺高强,就许以重利,让他冒充自己的手下,来帮自己扫除障碍。
至于什么“小钻风”云云,自然都是霍金虹信口胡诌的。
他为了表现自己,也不等众人质疑他的身份来历,直接一个闪身,就已经跳到了李雄的头顶,掌中寸芒吞吐,赫然正是“达摩院”的绝技之一“断空掌”!
李雄眼见霍金虹的掌劲非凡,几乎凝成实质,也不由得心头打突。他此刻是猪扮老虎,根本没有真才实学,若是给此人掌劲打实,恐怕立刻就要命丧九泉了!
但他还算记得阿呆的叮嘱,急忙双手齐出,也向前递出两掌。
霍金虹身在半空,只觉一股铺天盖地的掌风从李雄身前袭来,期间还夹杂着一道无形气劲,这道无形气劲直奔自己胸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把他的心脉尽数震断!
“你!”
霍金虹从半空跌落,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根手指指着李雄,到临死前也只来得及说出一个“你!”字。
他到底是得了“达摩院”培养的一流高手,临死前也看出来这道气劲并非是李雄所发,而是有高人从旁相助,但他在半空中的时候心脉就已经被震断,自然是无法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了。
房中众人见李雄一掌劈死“小钻风”,都是相顾骇然,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而聂斌更是心中惊惧,霍金虹的武功到底有多强,他是心知肚明的,在京城之中,除了四大帮派的高手,几乎罕有能够与他匹敌者,此时居然挡不住李雄的一招!
“完了,老四竟然有如此神功,今日若是再不从他,只怕我命休矣!”聂斌心中念头刚刚闪过,就忽然听得耿秋喝了一声:
“老赵,你也来会一会我这四弟吧!”
耿秋话音刚落,便从他背后走出来一个身形高瘦,背负长剑的灰衣男子。
此人额骨奇高,眼眶深陷,嘴角向旁歪斜,面相甚是怪诞。他脸色冰冷,见了众人,就抱拳说道:“某乃耿秋麾下,天宝赌坊第一打手,江湖人称..........”
这人话未说完,李雄忽然抬起一手,房顶上的阿呆窥得时机,单手一掌无形气劲辟出,正中那人脑门。这一下打得脑浆迸裂,黄白物事撒了一地!
可怜此人的自我介绍还未说完,他的那颗大好头颅,忽然就没得了。
众人眼见此景,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又默默与李雄拉开了一点距离。
李雄心中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他暗暗忖道:“我刚才就是颈脖下面忽然有点瘙痒,只想抬手挠上一挠,怎么这人的脑袋就没得了?”
不过李雄好歹也是一代枭雄,他见众人此刻眼中都有畏惧,就连耿秋和聂斌都是低着脑袋,就知道时机已经成熟。
“咳咳........”
李雄轻轻咳嗽两声,迈步走到了房间中央,站在那个供奉着红脸武将的桌旁,不紧不慢地说道:“从今往后,就由李某来做这太岁帮的帮主,在场的诸位,谁赞成,谁反对?”
耿秋和聂斌都是心中一个激灵,互相对视一眼,当先跪在地上,异口同声地喝道:
“李帮主神功盖世,我等拜服!”
第四百八十章 京城风起
就在阿呆帮助李雄夺得太岁帮帮主之位的同时,远在朱雀区的另外一端,一个简陋的地下密室之中,正有一人把自己的银算盘拨弄得叮当作响。
此人长相十分大众,个子也不如何高大,只是有一点奇怪,那便是这人只有一只耳朵,原本右耳的位置,如今空空荡荡的。
若是有混京城帮派的人物在此,必能认出,这人就是道上赫赫有名的“一只耳”!
相传此人手段很辣,做事从不心慈手软,凡是犯在他手上的人,基本都没有好果子吃。而且他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据说“一只耳”有一次和太岁帮的人起了争执,就带了几十个小混混,到了别人的赌场寻衅。开赌前大家都是拿银两下注,“一只耳”却是抽出一柄小刀,在自己腿上剜下一块肉来,直接丢在赌桌上,买了“豹子头”。
“豹子头”是天宝赌坊的玩法,即是掷骰子掷出三个都是六,按赌坊的规矩,这就是通杀,如果“一只耳”押对了,就要从庄家身上割六块肉下来!
那个桌的庄家双手发抖,根本不敢接开骰盅,“豹子头”的概率虽然极小,但万一要是真被“一只耳”猜对了,那自己这条命就是没了!
最后还是耿秋出面,一手掀翻了赌桌,向“一只耳”赔礼道歉,又送了许多黄金白银,最后亲自上门请罪,这事才算揭过。
从那以后,京城的江湖帮派中,但凡提起“一只耳”,都是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赞道:“是个狠人啊!”
如今“一只耳”的地位今非昔比,已经是“铁棍帮”的十三太保之一,平日里极少自己出去拼杀,反倒是在幕后指挥和管理居多,每日里打打小算盘,算算这些日子里自己辖区的盈利,日子倒也舒坦。
他把手中的小算盘拨弄了一会,忽然眉头一皱,似乎对账本有些疑惑,正要再低头查看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很快就有两人走了进来,“一只耳”抬头一看,不由得叫道:
“是你们,猴子和大烂财!你们怎么不经通报,就直接进来了?”
“一只耳”心中疑惑,要知道以猴子和大烂财在帮中的等级,除了往日开例行大会,是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
门口的两人对视一眼,大烂财默不作声,猴子却是微微一笑道:“大人喜事临门,我等特来告知,一时心急之下,就擅闯了进来,还请勿怪!”
“擅闯进来?”
“一只耳”眉毛一挑,这猴子说得轻巧,要知道他在门外布置的打手,个个武艺不弱,而且没有他的命令,是绝对不会放人进来的,如今这个猴子和大烂财居然能悄无声息地进到这里,如何不让他心中惊疑?
“一只耳”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多年,几次死里逃生的老油子了,他此刻左手不着痕迹地搭在了桌下的一个机关上,脸色却丝毫未变,只是淡淡问道:
“哦?有什么喜事,值得两位劳师动众,亲自跑来通知我?”
猴子的脸上笑意更浓,此刻双手作揖,向着“一只耳”恭敬一拜,接着开口说道:“猴子与大烂财,特来见过我帮的新帮主,一只耳大人!”
“一只耳”脸色一变,险些就拿不稳桌下的机关,等他醒悟过来,立刻伸手一拍木桌,断然喝道:“胡言乱语,此等大逆不道、以下犯上之事,岂是我们帮中兄弟所为?!”
猴子脸色不变,只呵呵笑道:“现任帮主袁二,当年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堂口主事,他趁着老帮主身故,大家群龙无首之际,以各种卑鄙手段笼络人心,最终才登上帮主之位。只是这种事情,他袁二做得,你‘一只耳’怎么就做不得?”
“一只耳”听了猴子的话,脸色忽明忽暗,半晌后才说道:“你们到底是受谁指使,速速招来吧!”
猴子和大烂财对视一眼,都极有默契地向着两旁退开,接着就走进来一个身高七尺,身穿青衣的儒生来。
“正是在下!”
梁言微微一笑,体内灵力略一运转,立刻便一股逼人寒气笼罩整个房间。
“一只耳”本来就心神紧绷,此刻被梁言施压之下,一个哆嗦,就拉开了桌下的机关。
只见整个密室头顶,顿时露出无数孔窍,孔窍之中又伸出无数箭头。
咻咻咻!
无数弓箭从屋顶射出,径直奔着梁言三人射来!
“糟了!应该听听此人说些什么的!”
“一只耳”手抖,才刚刚拉开机关,便有些后悔起来。这机关乃是他花费了很大代价布置在自己房间的,每一发弓箭的力道都不亚于沙场武将满弓的一箭!可以说在这机关下面,绝无活口的道理。
但下一刻,这位心狠手辣的帮派猛将,就瞪大了他的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门口。
因为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青衣书生,只是随意地抬手一招,就把漫天弓箭都尽数揽在了身前,再被他轻轻一揉,就化成了无数碎片,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一只耳”唰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边指着梁言,一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你.........你是何人?”
梁言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帮你坐上帮主之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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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距离梁言入京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京城的帮派势力可谓风起云涌,其中最为引人瞩目的,就要算太岁帮的李雄统一了帮中的三大势力,并借此登上了帮主之位。
太岁帮的三大堂主,向来是谁也不服谁,但这一次李雄居然能压服另外两人,实在是令人刮目相看。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李雄当上帮主之后,非但没有休养生息的打算,反而大肆攻伐,居然连续灭了五、六个同等规模的帮派,顺带还接管了这些帮派门下的产业。
太岁帮的势力大涨,许多人望风来投,一时间风头无两,隐隐然竟有了和四大帮派叫板的趋势。
而在这一连串的争斗中,还有一人脱颖而出。此人据说是太岁帮的骨干,每次在帮派火拼中都身穿一套黑衣,面容冷酷,出手无情,好几个其他帮派的猛将都是折在他的手里。
此人渐渐声名鹊起,许多人对他的手段谈之色变,更由于他惯爱穿一套黑衣,故而江湖人送外号:“黑哥”!
池塘表面波澜起伏,池塘下面亦是暗流涌动。
就在大家把目光都投注在太岁帮的时候,另外一个由混混和地痞组成的帮派,也在悄然发生着改变。
“铁棍帮”的帮主袁二,在举办帮内的“金手大会”时,不幸被仇家暗算身亡,十三太保齐齐出动,最后却是由“一只耳”抓获凶手。
尔后,“一只耳”更是以武力降服众人,成功登上了铁棍帮的帮主宝座。至于接替他的位置,成为新一任“十三太保”之一的,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绰号:“猴子”!
铁棍帮是由混混和地痞组成的帮派,虽然号称帮众三千,但在京城诸多大派的眼中,却仍旧只是如跳梁小丑般的存在。
故而在太岁帮帮主诞生,又陆续吞并了好几个帮派的风头之下,这铁棍帮帮主的易位,反倒是少有人问津了。
第四百八十一张 暗中查探
外界的纷纷攘攘不提,且说这苗府之中,一个青衣儒袍的俊秀书生,正倚靠在一张书桌之前,十分随意地翻看着一些账本。
梁言刚刚翻过一页,忽然桌上有什么东西轻轻一震,只见是一个罗盘状的法器,上面红芒闪烁,隐隐传递过来一个信息。
信息的内容正是:“海沙帮已查,人员变动极大,上层人物一夜之间全部失踪,如今已是一个不入流的末等小帮。”
梁言看了阿呆的传讯,微微沉吟片刻,转头把罗盘丢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又继续翻看起身前的账本来。
说出去可能有人不信,这段时间来京城的帮派势力重新洗牌,但在幕后策划、搅风搅雨之人,正是眼前这个藏匿在苗府的俊秀书生。
这一个月来,他一边暗中让铁棍帮给自己传递消息,一边让阿呆主持太岁帮,攻打了好几个帮派势力。
铁棍帮虽然实力不强,但帮众遍布京城,消息可谓最是灵通。大到朝政要事,小到鸡毛蒜皮,哪个人今日会去酒楼宴请宾客,哪个人今日又会去一些红花绿柳之地,都能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帮派的首脑人物,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天的行程已经被铁棍帮的混混们摸得一清二楚,而这些消息,又被如实送到了梁言的面前。
梁言足不出户,就让阿呆主持太岁帮,以迅雷之势突袭了六个帮派,灭了其中五个,又收编了一个,并且把这些帮派的门下产业,悉数纳入了太岁帮。
京城中上得了台面的帮派,把近几年崛起的也算在里面,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十三个。
其中能够与太岁帮平起平坐的,最多也不超过二十个。
如今一下子被灭了六个,当真是令所有帮派之人都吃了一惊,而有些好事之人,更是把太岁帮列为第五大帮,与八神教、风云会、明心斋以及青九门这四大帮派平起平坐起来。
梁言之所以把太岁帮做大,也就是为了利用江湖帮派的人马,来帮自己调查宗门委托之事。
首先第一个要查的,自然就是当年监察弟子暗中执掌的五个帮派。
不过通过这些日子阿呆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五个帮派已经名存实亡,所有高层几乎都是在一夜之间集体失踪,剩下的都是一些虾兵蟹将,根本对当年的内幕一无所知。
而且有关高层失踪之事,线索极少,也没有留下什么法术痕迹,让阿呆与梁言根本无从查起。
事到如今,线索似乎又中断了.........
梁言手里捧着账本,思绪却不在这账房之中。
“线索既然已断,不如从动机入手。这帮人胆敢冒着云罡宗的禁令,也要潜入京城,所谋划的东西,必然与皇族有关。兴许皇宫之内,能重新找到线索..........”
“只是现在京城内的水太深,我若贸然行动,说不定被人暗中窥破身份,到时候我行事就格外困难了........嗯,须得找一个正当的身份进入皇宫...........”
梁言暗自思考了半天,伸手把账本合上,又复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一事,原来苗素问这小妮子已经好几天没来请教过他了。
苗素问当日初得“心无定意法”,心情十分激动,回去之后便刻苦修炼。她此人也确实是个修道的种子,几乎不眠不休,日夜苦练,只在熬不住的时候才会吃饭睡觉,几乎是摒弃一切杂念,每日里打坐修炼。
到了第五天的头上,这小妮子终于又红着脸来了梁言的院外。
她虽然资质颇佳,但到底踏入修真没有多久,自然会遇到一些修炼上的问题,自己又解决不了,只有来求教梁言。
梁言也不藏私,他如今修行十年有余,已经道入筑基,一些练气层次的经验,随便指点两句,就令苗素问受益匪浅。
经过这一夜,苗素问眼界大开,仿佛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也令她对梁言崇拜不已。此后每隔一两天,苗素问都会准时来到这里寻求指点,而梁言也总是能一语道破她修炼上的关窍。
忽忽然一月过去,苗素问的修炼居然是一路高歌猛进,从当初的引气入体,直接到了练气第一层圆满的境界。
要知道,当年梁言跟随老和尚修炼的时候,从一介凡人小子,修炼到练气第一层圆满,可是花了足足一年的功夫。
当然,苗素问身具风属性异灵根,虽然还不够精纯,但也远比梁言当年的五属性杂灵根要强上太多,修炼速度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但这中间却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梁言的悉心指导。
当年老和尚虽然领梁言入了修仙之门,但每日只是催促他背熟无名口诀以及修炼八种法相,至于一些练气层次的疑问,几乎很少会与梁言详细解说。
梁言当时年少气盛,也不如苗素问乖觉,自然错过了很多求问的机会,几乎全是靠自己摸索。也亏得他悟性不俗,否则一年之内能否达到练气一层,还是两说之事。
此时想到苗素问,梁言心中还是颇为满意的,他有意替朽木生传承衣钵,自然是希望传人的天资和勤奋都为上佳。
只是最近这三、四天来,苗素问却是再没有来找过梁言了,这却与梁言预计的不符。
原本他觉得这小妮子遇到修炼上的第一个瓶颈,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来找自己询问,却没想到她居然会待在家里,自己闷头琢磨。
就在梁言心思飘忽之时,账房的外面,却是忽然响起了一阵车轮滚动之声。
“唐先生在吗?”一个声音从屋外传来。
梁言微微一愣,随即起身出门。
只见门外有两个家丁,同时伸手推着一个木制轮椅,轮椅上面则坐着一个双腿残废的中年男子,正是苗府的大管家高定。
“原来是高管家!”
梁言微微拱手,笑道:“高管家难得来上一趟,可是要查这个月的账本?”
轮椅上的高定摆了摆手,开口说道:“非也,高某此来,是请唐先生一起去苗府大厅,苗大人已经归家,要见一见各个主事。”
第四百八十二章 苗素问的请求
梁言听了高定的话,不由得微感意外,暗自忖道:“这苗岳怎么就回来了?”
他虽然甚少出门,但也知道柳家天子举办的“青天双会”已经临近,其中“水陆法会”的预选早已开始,京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谈论最多的就是这一届盛会。
在这种时候,苗岳身为太常寺卿,负责主持皇宫祭祀与朝廷大礼的最高官员,理当忙得不可开交才是。前几日偶然打听,也知道这苗岳白天几乎从不着家,每日早出晚归,都在忙着筹办“青天双会”,怎么今天居然这么早就回家了?
梁言虽然心中疑惑,但此刻也不好多问,只是拱了拱手道:“好,那便随高管家一同前往。”
高定带着梁言一路穿过几处走廊,就来到了一个环境清幽的院中,院子中间一扇大门,此时正敞开着,隐约可以听到一点声音从门内传出。
“这里就是苗大人的书房了。”高定说了一声,就让两侧的家丁把自己推入了房间,而梁言紧跟在他背后,迈步走入了其中。
书房之中,只见一个阔鼻方脸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书桌之后,而一个主事打扮的老者,则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些什么。
只是这个中年男子虽然看上去在听,但眼神却略有些飘忽,而且脸色难看,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苗大人!”高定手推轮椅,上前行了一礼,接着又指了指身后的梁言,说道:“这位是新到的账房先生,名叫唐羽,属下特地把他带来,让苗大人看上一眼。”
苗岳的思绪被打断,只能抬起头来,随意地看了梁言一眼,就点头说道:“高管家费心了,这些事情你做主便好。”
说罢又挥了挥手,示意梁言到一旁落座。
梁言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走到那一排主事身旁,随便挑选了个空位座下。
那些主事见他态度轻慢,居然也不与苗岳见礼,都不由得在心中有些讥讽,暗道这位毕竟只是乡下地方来的小富商而已,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不过苗岳此刻似乎心事重重,根本也没注意到梁言,只是示意那位主事接着说下去。
他难得归府一趟,自然是要亲自听取一下各个主事的汇报,就算是做做样子,也必须要例行公事。
只是苗岳的心思明显不在此处,等快要轮到梁言上去汇报的时候,房间外面忽然急匆匆地跑来了一个家丁。
此人刚一入内,就低头禀告道:“大人,不好了,夫人她............”
苗岳脸色一变,急忙问道:“夫人她怎么样了?”
那家丁凑到苗岳的近前,低声说了些什么,苗岳的脸色更加难看,也不顾正在汇报的那个主事,直接冲出了书房,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梁言六识敏锐,自然听得分明,刚才那家丁说的乃是:“夫人已经快要不行了!”
他微感好奇,环顾左右,发现房间内只有高定一人脸色没有太大变化,似乎对此事早已知晓。就不由得凑了过去,低声问道:
“高管家可知其中缘由?”
高定看了他一眼,犹豫半晌,最终还是说道:“夫人病重,苗大人特意告假回家一天。如今看来,这病情似乎不太妙啊.........”
梁言又问:“怎么不请京中的国手来看?”
高定叹息一声道:“请了,京城的袁大夫来看过几次,都找不出病因,更别提诊治了!”
梁言还要再问是何种病情,这回高定却是绝口不言了,只是摇头叹息,言道不要多加打听。
梁言见他不愿意说,也就不再开口询问,本来这苗岳夫人的死活,也与他没什么干系,只是想到了苗素问,才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苗岳走后,房间内的一干主事,自然也都没了汇报对象,各自客套两句,就都散去了。
梁言与高定告辞一声,也回转了自家的居所,只是他还未到房门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后院之中,此时已多了一人。
梁言轻轻一叹,转身把房门带上,迈步走入了自己的后院。
院中站着的那人正是苗素问。
她此时身穿一套淡青色的翠烟衫,配上散花水雾百褶裙,显得亭亭玉立。尤其一头青丝不再被那个圆帽罩住,而是被她用一条粉色挽带扎在脑后,更显得身形娉婷,风姿绰约。
曾经的“假小子”,今日居然恢复了少女打扮,倒是让梁言有些惊艳。只是这位美貌少女,眼眶却是红肿一片,似乎哭了不知多久。
“怎么了?是因为你母亲的事情?”梁言淡淡问道。
苗素问不住的点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着梁言连磕了几个响头,口中说道:“还请先生救救我的母亲!”
梁言道:“有病不去求医,却来寻我做什么?”
苗素问急道:“我母亲得的不是普通的病,那些国手神医也都无计可施,如今只有请动先生出马,才有一线生机。”
梁言轻笑道:“你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吗?”
苗素问脸色通红,她之前确实是没有想到来求梁言,只是母亲的病情实在怪异,许多号称神医的大夫看过后都无计可施,伤心绝望之下,今日灵机一动,这才想起了梁言。
在她看来,这位神秘的账房先生武功深不可测,世上应该没有什么能难倒他的东西,或许请动“唐先生”出马,自己的母亲就能得救。
梁言见她一时语塞,也不再刁难,直接问道:“把你母亲的病情与我详细说说。”
苗素问立刻点头道:“我母亲之前都还好好的,就是三天前的那一晚,忽然倒地不起。之后请了许多大夫来看,却都说我母亲脉象正常,呼吸平稳,根本没有一丝得病的迹象。但我母亲就是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今天,她嘴唇忽然泛黑,连带指甲也都转为黑色,而且时不时地在昏迷中咳出血来,显然已经是到了极其危险的情况了........”
苗素问说到最后,双眼隐隐泛出泪花,梁言眉头一皱,忽然把手一摆,喝道:
“速速带我去你母亲那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请灵术
“谢谢先生!”
苗素问见梁言同意医治母亲,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急忙伸手擦干泪痕,转头在前领路。
梁言跟着苗素问,不多时便看见了一个典雅的小院,院中有一座朱红色的阁楼,阁楼门外还站着几名侍女和家丁。
此时一个阔鼻方脸的中年男子正推门从阁楼中出来,旁边还跟了一个弯腰驼背,年近古稀的白袍老者。
这个中年男子赫然正是太常寺卿,朝廷正三品大员苗岳。
他此刻眉头紧锁,脸上带着一股深深的忧虑之色,又与身旁的白袍老者交谈了两句,脸上愁容却没有丝毫减少。
“爹!”
苗素问叫了一句,眼眶已经先红了。她平素性子要强,即便是偷学武艺挨了父亲的臭骂,也都是一声不吭,从未有过如此哭啼之态,只是事关母亲性命,终于还是让这个心高气傲的少女软了下来。
苗岳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目光又落在了旁边的梁言身上,露出些许疑惑之色,问道:“我没记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府上新来的账房先生吧?不知所为何来?”
梁言拱了拱手道:“唐某以前学过一点医术,也有一些独门秘方,听说贵夫人身体抱恙,特意过来看看。”
苗岳点了点头道:“难为你有这份心了,只是内子病情古怪,许多名医国手看了也无办法,你还是请回吧。”
梁言知道这苗岳虽然话说得客客气气,但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的医术,更何况他身旁就有个大夫,显然也是不想扫了此人的面子。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苗素问上前一步,轻声说道:“爹,您就让先生去看一看吧,先生他神通广大,说不定能治好母亲的病情。”
“胡闹!”
苗岳呵斥一声,怒道:“你不好好在家学做女红针线,又自己偷偷跑出来瞎闹,我还没教训你,你倒有底气了?”
苗素问见老爹发火,自己却是一步不退,脸色倔强,依旧说道:“爹,您请了那些名医,也没见治好我娘,怎么不让唐先生试一试?”
“你!”
苗岳的脸色本就阴沉,此刻更是被苗素问气得发青,怒喝道:“真是...........逆女!气煞我也,气煞我也!”
他身旁那个白袍老者见这一对父女针尖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也自觉无趣,就拱了拱手道:“苗大人,贵夫人的病情实在诡异,请恕鲁某无能为力,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态,还请苗大人看开一点,鲁某就先告辞了!”
他说罢也不等苗岳开口挽留,直接一拂衣袖,就此离去,临走前还瞥了梁言一眼,颇有些不屑之意。
梁言自然不会去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夫怄气,自古同行是冤家的道理他也懂,只是自己此来是为了求证一件事情,并非抢他饭碗、毁他名声,又何来冤仇一说?
苗素问见自己老爹的古董脾气上来了,忽然就放软了声音,柔柔说道:“爹,您忘了今年中秋娘亲给您做的月饼了?就在几天之前,那时您还说想吃一辈子的呢.........”
今天正好是寒露,七天前乃是中秋,苗岳听了女儿的话,忽然就回想起中秋节那晚,一家人还是和和美美,没想到这才短短七日的功夫,就发生了如此巨变!
一想到爱妻的点滴过往,苗岳就不由得心头一软,脸上露出一丝哀痛来,他摆了摆手,十分疲惫地说道:
“就由得你罢!”
苗素问脸色一喜,急忙拉起梁言,恭恭敬敬地说道:“耽误这许多时间,还请先生快替我母亲诊治!”
她说话的功夫,已经有下人把一副银针和药箱捧了上来,梁言也只好装模作样的接过,又转头叮嘱道:“我进去治病的时候,外人不得入内打扰。”
“先生放心!素问就守在门口。”苗素问一脸郑重地说道。
梁言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了这座朱红阁楼,接着反手把门一关,就把银针和药箱丢在了一旁。
阁楼内正中间有一张大床,床上平躺着一个中年美妇,大概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两头云鬓,肌肤白皙,只是嘴唇泛黑,双手指甲上亦有浓黑之色。
这些只是在普通人眼中的景象,但落在梁言的眼中,却可以清晰地看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正盘绕在这中年美妇的头顶,并且在她的七窍之中来回穿梭。
“果然如此!”
梁言眼中淡蓝色的光华一闪而过,心中恍然道:“这苗家夫人并非是生了什么怪病,而是被人以邪法伤了魂魄!”
他走到床前,单手按在美妇的头顶,一股神识探出,便把此人经脉中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请灵术?”梁言自言自语道。
这“请灵术”乃是一种低阶的法术,属于旁门左道,不入四大统之列。施法者可以操控一些低阶精怪的灵识,让它们为自己所用,帮自己御敌。
梁言右手食指轻轻一点,便有一道蓝色灵力注入了美妇人的眉心,那美妇人唇角微动,脸上忽然扭曲起来。
一股股黑气在她的眼、耳、口、鼻之间翻腾不定,时而穿入,时而穿出,好似被什么惊动了一般,正在不停地挣扎。
梁言眼神一凝,单手虚虚一抓,那美妇人的嘴巴立刻张开,一条黑乎乎的物事就从嘴里蹿了出来!
这东西被梁言探手抓住,只见是一条六寸长的小蛇,通体黑色,蛇身上有一些树叶状的纹路,蛇口大开,正对着自己嘶嘶吐信。
“原来是一条黑叶蛇精!”
梁言微微一笑,手上稍稍用力,一股蓝色灵力便渡入到了黑蛇腹中,紧接着身形一晃,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房间内。
就在梁言把灵力打入黑蛇腹中的同时,苗府某处的一间房内,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声!
一个身穿白衣、相貌俊逸的中年男子,此刻正用手捂着自己的小腹,嘴角处还留下了两道鲜红的血迹!
“不好!这苗府之中,还有高手!”
中年男子额头冒汗,几乎想也不想的就蹿出了房间,又翻身上了高墙,正待拍马走人,却见一个青衣儒袍的俊秀书生,已经站在了房顶,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第四百八十四章 除邪
“是你!唐羽!”
中年男子脸色难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梁言微微一笑道:“我也没想到,这个在暗中对苗家夫人下手的,居然就是你孟德意!”
说起来这个孟德意还是与他一起被招入苗府的,当时梁言并未察觉到他身上有灵力波动的气息,但此刻这人的修为却一览无余,乃是个炼气五层的修士!
“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隐藏住自己气息的,居然连我也瞒了过去!”梁言盯着孟德意,口中淡淡说道。
孟德意心思急转,忽然抱拳说道:“在下不过是得了一点旁门左道的法术,想来这苗府混个荣华富贵罢了。却没想到这苗府居然与前辈有旧,实在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前辈宽恕一次,孟某这就退走,并发誓永远不再踏足京城一步!”
以孟德意的修为,其实也看不出梁言的境界到底在哪,但却知道此人的神通修为必然远高于自己,故而就果断以“前辈”相称了。
梁言呵呵一笑道:“谎话连篇,你以为我会信你?”
他话音刚落,人就消失不见,孟德意脸色大变,慌忙凝神感应四周,却突然发现一只宽厚大手,已经轻轻地拍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就是这轻轻一拍,孟德意体内的灵力就如扬汤沸雪,瞬间消融一空,就连丹田经脉,也悉数被封。
梁言随手封了孟德意,更不多言,只是身形一转,就把此人丢在了他自己的房间里,接着又施展穿墙之术,回转了之前的那座朱红阁楼。
此时那张大床上的中年美妇,脸色已经好了许多,不仅脉象恢复,呼吸平稳,就连嘴唇和指甲上的黑气,也渐渐淡去。
梁言走到床边,轻轻渡入了一丝灵力,替她恢复体内的伤势,然后又从旁边取来银针,在她身上挑了几处无关紧要的穴位,装模作样地扎了几针。
做完这些之后,才把所有东西一收,转身推开了阁楼的房门。
吱呀!
这一声门开的声音,在苗素问心中的世界里,仿佛等了一万年。
不仅是她,房门外的其他人,包括苗岳,也是同时转头看来。他虽然打心底里并不信任梁言,觉得一介书生,不可能会懂治病,但总还存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此时见到梁言风轻云淡的模样,众人心中都是一紧。苗素问第一个上前,神色紧张地问道:“先生,我母亲怎么样?”
梁言微微一笑道:“令堂已无大碍,只是大病初愈,身子虚弱,还需再静养几日。”
“此言当真!”
一声大喝传来,说这话的却不是苗素问,而是她身后的苗岳。
话一出口,苗岳便自觉失言,他关心爱妻病情,也不顾身份,上前一步向着梁言拱手行礼,小心翼翼地问道:“苗某性子太急,还请先生勿怪!不知内子病情,是否已经好转?”
梁言笑道:“无妨,你夫人的病情,自己入内一看便知晓了。”
苗岳连连点头,也不顾在场的众人,直接走进了阁楼之中,而苗素问自然是紧跟在苗岳的身后,一张俏脸上也写满了紧张和期待。
就在此时,床上的那个中年美妇眉头微蹙,轻轻咳嗽了一声,终于是醒转了过来!
她睁开双目,正见到父女在旁,脸上立刻露出一丝笑意,但紧接着又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来,轻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怎么躺在这里........身子还有点发虚?”
“夫人莫急!”苗岳见她还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急忙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道:“夫人大病初愈,现在身子骨还虚得很,你先在床上躺一会,我即刻命下人煮一碗参汤来。”
苗岳喝了一声,门外立刻就有一名家丁入内,领了他的命令,又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床上的美妇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苗素问眼眶通红,不由得心头一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轻轻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把你这孩子急得!”
苗素问声音哽咽,把这几日来的事情都给美妇人详细说了,那美妇人这才有些后怕,喃喃道:“原来娘是中邪了么........”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急忙问道:“那个帮娘医治的先生呢?快扶我起来,我要好好谢谢人家!”
苗素问抹了一把眼泪,回头一看,却见梁言已经步入屋内,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不必如此多礼,我还有件事情想要问问苗大人,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苗岳此刻已经基本恢复了平静,闻言笑道:“自然可以,唐先生请随我来。”
他带着梁言转身上了阁楼二层,在一个典雅的书房里面坐定,又给梁言沏了一杯茶,然后笑道:“先生真乃大才,单就这一手医术,恐怕整个京城也没有几人可以比得上。苗某以茶代酒,先敬先生一杯!”
“苗大人过誉了!”梁言呵呵一笑,也把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苗岳又说道:“先生如此大才,在我家中做个账房先生真是屈才了,我想请先生做一位紫衣供奉,享受最高礼遇。平日也不用理会一些琐事,只是在遇到今日这种情况时,还请先生能够出手相救!”
梁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忽然问道:“苗大人今日若是不告假回家,原本应该是有什么任务在身的?”
苗岳迟疑了一会,终究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开口说道:“今日苗某原本是要去呈交这次‘品茶会’的名单的,但因为内子家事,不得不临时归家,最终还是让我的一个副官替我去办了。”
“原来如此!”梁言听了苗岳的话,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就在此时,阁楼外面忽然有个家丁急急忙忙地跑来,远远的还没到楼下就喊道:
“大人,有要事禀报!”
“什么事情?毛毛躁躁的,上来再说!”苗岳呵斥道。
那家丁应了一声,急忙上了二楼,见到梁言后微微一愣,不过还是马上凑到了苗岳的耳旁,轻声说了些什么。
苗岳脸色一变,脱口叫道:
“什么!他怎么来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孟德意
那家丁虽然压低了声音,又是耳语,但却如何能瞒过梁言的六识?只听他在苗岳耳旁说的乃是:“十二皇子前来拜会老爷!”
“十二皇子?”梁言微微蹙眉,他来京城时间太短,还真不知道这十二皇子的底细。
苗岳犹豫片刻,还是对梁言拱手说道:“唐先生,实在抱歉!家中临时有些要事,非得我亲自过去一趟!”
梁言摆了摆手道:“苗大人何须此言,你公务繁忙,理当以公事为先。”
苗岳起身向着梁言深深一揖,开口道:“待苗某处理完这些事情,回头必定宴请先生,聊表我之谢意!”
梁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随着苗岳一起走出了朱红阁楼。
此时苗素问已经迎了上来,她见苗岳先行离去,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念头一转,又在心中隐隐有些得意。
苗素问心道:“父亲一向以没有生个男子为憾,平日里大小事情也不肯听我一言,只让我学习女红针线,将来好相夫教子。今日一事,却是他错了,我对了!”
想到这里,一张俏脸上隐隐有些得意,就连嘴角也勾了起来。
梁言不知道这小妮子正在心头暗爽,随口问道:“你最近修炼得如何了?”
苗素问被梁言这么一问,立刻惊醒了过来。
她卡在炼气第一层的瓶颈有好几日了,修为境界始终没有寸进,还以为是自己悟性和方法不对,故而一直十分懊恼。
如今听梁言提问起她修炼上的事情,苗素问不由得在心中暗道:
“是了!这一次并非是靠我自己的力量,而是仰赖了先生。别人的能力终归也是别人的,先生乃池中潜龙,如今只是暂时落脚于我家,将来迟早要离开。我若是不能在这段时间里学得先生的本事,将来再有什么事情,我还是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苗素问刚才的那一点骄傲荡然无存,立刻恭恭敬敬地向梁言行了一礼,道:“先生,素问修炼到这一步,就始终再无法寸进........”
梁言听她把自己的状况描述了一遍,知道这是第一层突破到第二层的瓶颈,笑了笑道:“这是每个人都会遇到的,却非你资质悟性不够。只需寻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闭关,将新生出的灵力全部送往丹田,心平气静,守住气海,不出两日,即可突破这一层瓶颈。”
苗素问听了,急忙点头道:“多谢先生指点!”
她把梁言送出了院外,却见梁言一挥衣袖,道:“不必远送,你自去修炼吧,希望下次见你,已经突破了这一层境界!”
“素问定不敢有负先生厚望!”苗素问恭敬一礼,就自行回转了阁楼。
梁言见众人都已经散去,却没有返回自己的居所,而是身形一转,使了个“穿墙术”的把戏,径直奔着孟德意的居所而去。
孟德意此刻正如一个笔挺的僵尸,在自己房中靠墙罚站。
他眼前忽然灰光一闪,便有一名青衣儒袍的俊秀书生穿墙而出,孟德意见了梁言,立刻张嘴呼喊起来,只是任凭他如何卖力地喊叫,却始终没有半点声音发出。
梁言抬手给孟德意的房间施加了一重禁制,这才解了孟德意身上的秘术,只见孟德意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还不住磕头道:“求前辈饶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给您做个看守洞府的小厮!”
梁言淡淡说道:“饶你一命,也无不可,不过要看你能不能提供相应的价值了。如果你接下来说的话,不能令我满意,那就只有用命来抵了。”
孟德意听得冷汗直流,知道这是自己仅剩的一次机会了,当下不敢再有丝毫隐瞒,把自己的来历一五一十地说与了梁言。
原来此人乃是一个山中修行的散修,偶然得到了一部有关“请灵术”的秘法,苦练七年有余,终于把几种精怪的魂魄练入了体内,就想凭着自己这一身本事,行走人间,赚个逍遥快活。
也是他倒霉,有一次在某个富商家中逞威的时候,恰巧被一个过路的魔修看见,那魔修也不是善心大发想要救人,就只是单单想找一个跑腿的侍奉左右,见孟德意有炼气五层的修为,还练就了一身请灵之术,就颇为满意,随手把他给拘了。
从那以后,孟德意就给这个魔修鞍前马后,侍奉了半年有余。直至前几日,这魔修又带他入京,说是有要事来办,如果孟德意表现不错,就考虑放他离去。
梁言听到这里,就开口问道:“此人有何名号?用的又是何种功法?”
孟德意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当日他拘禁我的法力就和前辈一样迅速,我连看都没看明白,就已经栽在此人手里。至于他的名号,我更是从未听他提起过,不仅如此,他平日行事惯爱遮掩相貌,我到现在也未见过他的真容!”
“那他可曾透露来京所为何事?”梁言又问道。
孟德意道:“他一向不把我当人看待,自然也不会和我提及他的计划,只是从他偶尔透露出来的一点消息看,我觉得他有很大可能是想混入皇宫?”
“通过这次的‘品茶会’?”梁言追问道。
孟德意思索片刻,点头答道:“很有可能。”
梁言听完后,在原地默默沉吟起来,良久之后,才点头说道:“好,你说的这些,勉强可以换得一命,但你从今以后须得为我做事。”
孟德意急忙把头一磕,恭敬说道:“愿为前辈差遣!”
梁言抬手掐了个法诀,把一道禁制打入孟德意的体内,紧接着又问道:“那个魔修在你体内下了什么禁制?”
孟德意摇头说道:“并不曾下什么禁制,只是喂我吃了一种极厉害的毒药,每过半月,都需要向他领取一次解药,否则死状惨不忍睹。”
梁言点头说道:“好,只要你忠心于我,我可以想办法救你一命。但若你心怀不轨,到时候我亦有法子让你痛不欲生!”
孟德意听后,急忙抱拳应道:“孟某为前辈做事,绝不敢有二心!”
第四百八十六章 重见
就在梁言收服孟德意的同时,苗府的另外一间雅室中,苗岳正摆下一桌酒菜,笑呵呵地陪在一个年轻人旁边。
要说苗岳好歹也是朝廷的三品大员,平日里在外不说前呼后拥,可也是人人敬畏,但眼下这情况,却分明是那少年人坐在主位,而苗岳在旁陪酒。
这个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生得面黄肌瘦,嘴唇有些干裂,在这中秋时分,居然就披上了一件厚厚的大袄,似乎十分惧冷。
苗岳把温好的酒给他斟满了一杯,这才举杯问道:“十二皇子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苗府?”
少年同样举杯,先饮了一口温酒,这才缓缓说道:“听说令正身体抱恙,子涵特意从宫中带来了一名御医,等会让他帮令正把一把脉象吧。”
苗岳听后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卑职的这点家事,居然还惊动了皇子殿下。只是贱内今日已经康复,皇子殿下的好意苗某心领了。”
黄脸少年微微讶然,问道:“不是说之前请了许多国手大夫,连个病因都诊断不清吗?怎么一日之间,竟得痊愈?”
苗岳也是有些感慨地说道:“许是贱内这些年来烧香拜佛,积攒了些因果,这才有位神医下凡,还被我那管家招进了苗府。”
“哦?还有这种奇人?”黄脸少年来了兴趣,又与苗岳碰了一杯酒,缓缓道:“看来大隐隐于市,能人异士在民间,此古人诚不欺我也!”
苗岳也是微微一笑,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此人医术通神,不如我去把他请来,让他替你看看........”
苗岳话还未说完,那黄脸少年就是一摆手,淡淡说道:“我这病根自己清楚,不是医术能够解决的。我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了,就不用再去麻烦别人了。”
苗岳听后也是沉默,他自然知道,这位十二皇子久病缠身,老皇帝派了京城所有的御医,甚至连一些不出世的老神医都请动下山,最终还是无法医治。
他对自己家的那位,虽然十分信任,但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治。
黄脸少年见他默然,就笑了笑道:“苗大人一番好意,子涵心领了。我自己虽然不需要,但或许可以让他帮我姐看看。”
苗岳微感疑惑道:“沁婉公主怎么了?”
黄脸少年轻轻一叹道:“我姐先天气血不足,身子骨不太好,小时候又受了一场惊吓,故而一直有些体弱多病。再加上最近为父皇筹办‘品茶会’的事情,劳心劳力,居然在昨日病倒了。”
苗岳微微一愣,听这十二皇子所说,沁婉公主的病并非是什么大病,别说御医国手,就是寻常有些名望的大夫,随便开几个方子都能奏效。但黄脸少年却要他请人帮忙医治,这中间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苗岳也是在官场混了多年的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十二皇子在给自己一个机会,让他搭上这条船。
如今京城之中皇储之争愈演愈烈,要说这位十二皇子心中没半点想法,他苗岳也是不信的。只是这么早就要他站队,苗岳心中又有些摇摆不定。
黄脸少年似乎看出了苗岳心中的犹豫,微微一笑道:“苗大人也不必急于下决定,京城之中风云变换,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清楚。子涵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结个善缘而已。”
苗岳听了此话,顿时醒悟,暗忖道:“是我糊涂了,不过就是请人帮忙看个病而已,对象还是沁婉公主,虽然这两兄妹关系亲近,但也不足以惹上什么闲言碎语。”
想到这里,苗岳呵呵一笑道:“公主千金之躯,能够为皇室出力,也是我苗某的福分,我这便去把那位先生请来。”
黄脸少年见他说完就要离席,不由得在心中暗暗忖道:“自古能人异士,多有古怪脾气,这苗岳在酒席之上,还要亲自离席去请,足见他对此人之看重,不如我也一同前去。”
他想到这里,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哈哈笑道:“同去同去!此等奇人,子涵又岂能怠慢!”
.............
梁言此刻已经离开了孟德意的居所,回转了自己的住处。
他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粒乌黑丹药,正在仔细观察着。
“这枚‘龟息丹’就是孟德意用来隐藏自己气息的丹药..........”
要说当日孟德意与梁言同时被招入府中,以梁言筑基后期的境界,居然没有看破孟德意的修为,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后来在他的逼问之下,才知道孟德意仰赖的,正是这种“龟息丹”。
此丹乃是那名魔修所赐,可使人全身灵力冻结,不再散发出一点气息波动,让一个修士看上去和凡人并无区别。
不过这“龟息丹”的药效只能持续一个月,而且期间不能与人动手,因为一旦稍稍施展法力,就会打破这“龟息丹”的效果,使自己的修为暴露无疑。
那位神秘的魔修,一共只给了孟德意三颗“龟息丹”,其中一颗在他刚刚到京城的时候就服用了,如今梁言又取走一颗,倒是还给他留下了一颗。
“这‘龟息丹’倒是也有些妙用,但此丹一旦服下,就必须把自己伪装成凡人,不如天机珠可随意掩饰境界层次来的玄妙..........”
梁言自言自语一声,随手把这枚丹药丢入了储物袋中,他刚要准备打坐修炼,就听得屋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嗯?今日倒是热闹了。”
梁言摇了摇头,从床上走了下来,伸手把房门推开,只见外面来了一拨人,其中为首一人正是苗岳,而他身旁还有一个黄脸少年并排而行,看苗岳的模样,似乎对其很是尊重。
“咦?”
梁言看清来人,不由得微微一愣,眼前这个黄脸少年,正是他当日在金鼎商会遇见的越千阳!
而那“越千阳”此刻目光扫来,也是禁不住一呆,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苗大人,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奇人。”
苗岳瞥他一眼,心中奇怪,脸上却是神色不变,只点头说道:
“正是!”
第四百八十七章 参赛
苗岳见两人神色古怪,也不知到底为何,只能开口向梁言介绍道:“唐先生,这位就是当今的十二皇子殿下..........”
“哈哈哈,没想到唐兄居然还有此等医术,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
不等苗岳说完,黄脸少年就抢先开口道:“在下本名柳子涵,之前承蒙唐兄援手,还未来得及答谢,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地重逢!”
苗岳见他如此热情的模样,不由得心头纳闷,问道:“莫非两位竟是旧识?”
柳子涵点头道:“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梁言也是微微抱拳道:“原来是柳家皇子,之前倒是唐某失礼了!”
柳子涵笑道:“之前在路上颇多凶险,对唐兄隐瞒身份实属无奈,如今居然在此地重逢,定要好好喝上几杯!”
苗岳见此情景,自然不会不开窍,立马笑道:“恰好我府上就备有酒席,两位一块共饮几杯如何?”
梁言微微一笑道:“自无不可。”
苗岳把两人引到堂中,又吩咐下人增添菜肴,三人在席间落座,互相之间举杯畅饮,倒似多年老友一般。
酒过三巡,就听柳子涵轻轻一叹道:“当日我就知道唐兄必然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你居然身怀如此高的医术!苗大人那位正室的病情,可是令几位有名的国手都一筹莫展,可唐兄出手才不过一天,居然就彻底治愈,实在是令子涵惊为天人!”
梁言微微一笑道:“也是凑巧,以前学过几手医术,懂得几种秘方,恰巧对症而已。”
“哈哈,唐先生过谦了。”此时苗岳举杯,三人互相碰了一杯。
只听柳子涵又道:“那日京城一别,原以为先生会在京城做些买卖,却没想到居然会入了苗府。”
梁言摇了摇头,似乎不愿在此事上多说,却听柳子涵又似有意无意般地问道:“唐先生的那个贴身护卫呢?怎么不在身边?”
梁言笑了笑道:“苗府守卫森严,我既然在此当了账房先生,暂时也不需要什么护卫。恰巧他在京城还有几个亲戚,便让他去省亲了。”
“原来如此。”
柳子涵眼神闪动,忽然说道:“先生还记得当日子涵提及的‘品茶会’吗?”
梁言心中一动,淡淡答道:“自然记得。”
柳子涵当日曾经邀请他去参加“青天双会”之一的“品茶会”,此事在梁言入京之后,就被他搁置在旁,一直也没有放在心上。
但如今却又有不同。
梁言这一个月来利用太岁帮和铁棍帮,明里暗里地调查,线索却始终不多。但今日从孟德意的嘴里,却推测出这些事情的猫腻,可能与京城皇宫有关。
只是如今京城之中鱼龙混杂,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皇宫,他若是直接潜入,说不定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到时候的处境自然十分危险。
所以他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混入皇宫,以便自己暗中调查。
若是在一个月前,他自然对这“品茶会”并不如何上心,但如今却是有了一丝兴趣。
“我记得当日皇子殿下所说,这‘品茶会’与那‘水陆法会’一样,都是挑选能人异士,为天子延寿?”梁言问道。
“不错!”柳子涵点了点头道:“父皇认为,儒门文气亦可上通天道,故而‘品茶会’以文斗为主,分为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六艺,每艺各取前三甲,一共十八人。”
“选中的十八人,可有机会入宫面圣?”梁言又问道。
柳子涵哈哈笑道:“自然要入宫,而且这十八人是代表父皇向天祈福,特准在‘青天双会’期间,可以见君不拜!”
柳子涵见梁言似乎颇有兴趣,就趁势说道:“我观唐先生也是饱学之士,这‘青天双会’遍邀天下英杰,唐先生何不也去参加?若是能入选这十八人之列,从此便是一步登天,将来高官显位,前途不可限量。”
梁言自然不会在乎什么高官显位,但他确实需要这一重身份入宫,故而只是稍作犹豫,就顺水推舟地说道:“如此,那唐某也去凑一凑这个热闹罢。”
柳子涵听了似乎十分高兴,端起酒杯,连带着苗岳也一块敬了一杯。
苗岳此刻心中却是一肚子不舒服,柳子涵此举,不外乎当面挖他墙角。梁言若是有幸入选了这十八人之一,日后哪里还会来他这苗府当一个账房先生?
不过苗岳也是个坦荡之人,他只稍稍郁闷了一会,便即醒悟过来。
“唐先生救我夫人性命,于我苗家有大恩,我如何能因一己之私,去阻他人前程呢?更何况以唐先生的才能,就算不去参加这个‘品茶会’,我苗府将来也未必能留得住........”
苗岳想通此点,便也释然了,与两人同饮一杯,心中也颇为梁言高兴。
柳子涵此刻放下酒杯,又开口道:“如今‘水陆法会’的预选已经开始,而‘品茶会’却是在七日之后。我会把唐兄的名字加到名单里去,到时候唐兄可直接到城南朱雀门前等候,自然会有人引你们去比试的地点。”
梁言听后,向着柳子涵拱了拱手道:“如此,就多谢柳兄安排了。”
“哈哈哈!唐兄太客气了!”
柳子涵笑着给酒桌上的三人斟满,又拉着梁言的胳膊,浑然没有一点皇子的架子,好似市井平民一般,与三人推杯换盏,喝得胡天胡地。
这一桌酒席,吃到了入夜,直到柳子涵的卫兵将这个烂醉如泥的皇子给带回了马车,才算完结。而苗岳更是早就醉得不行,也被下人搀扶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梁言倒是醉意全无,他出了大厅,见四下无人,就直接施展遁术,顷刻间就消失在了苗府的院内。
...........
这一晚,太岁帮的总堂之内,阿呆正坐在桌前,翻看着这几天帮众所搜集来的信息。
就在此时,他桌前的油灯轻轻一晃,再抬头时,旁边已经多了一人。
此人一身青衣儒袍,见阿呆抬头,便笑吟吟地说道:“七日之后,又有一事,要劳烦你了.........”
第四百四十八章 书童
此后的五日,梁言都在苗府之中打坐修炼。
那苗岳知道了梁言与十二皇子的这一层关系,如今工作也不用他干了,每日里好吃好喝地供着,不仅时常赠送些金银,还遣来了几个貌美的婢女供他使唤。
梁言把金银收了,将婢女给退了回去。
苗岳知道以后,颇有些惋惜,暗暗忖道:“看来这位唐先生是在提点苗某,大家君子之交,不宜太过亲近。也是!先生如此人物,又被十二皇子看中,此番参赛,必将一鸣惊人!我苗家近水楼台,算是先把这份交情做下了,就别想太多了。”
苗岳心中暗自揣摩,却哪里知道,梁言只是单纯不想修炼的时候有人打扰而已。
此时的梁言,正盘腿坐在房间之中,默默将《飞雷神剑诀》中的五门雷部正法一一运转了一遍,正觉精神爽利、神完气足,却忽然听到自己后院传来一阵响动。
他的神识所至,很快就发现了来人。
“倒是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梁言微微一笑,身形一转之下,便出现在了后院。
只见一个青衣圆帽,作男丁打扮的少女正俏立在院中,正是多日不见的苗素问。
只是她此刻气息绵长,身上气血旺盛,就连脚步也似轻盈了许多,显然与五天前大不相同了。
“不错,恭喜你成功突破这一层瓶颈。但修炼之路没有止境,你今日才不过算是刚刚入门而已,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从今往后,你得加倍努力才行。”梁言看着苗素问微微颔首道。
苗素问听了,心头微微一凛,暗忖道:“先生一身武艺深不可测,只怕已是武道宗师级的人物,却还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难道真有我不知道的境界?”
她想到此处,却不敢多问,只能恭敬地点头道:“多谢先生指点,素问自会用功努力,绝不敢堕了先生的威名。”
“好。”梁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苗素问把手背在身后,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听说先生要去参加这次‘青天双会’之一的‘品茶会’?”
梁言微微蹙眉,问道:“是又如何?”
苗素问有些讪讪地说道:“听说这‘青天双会’遍邀天下英豪,有许多能人异士,武林高手都会参与其中,素问也想跟着去长长见识。”
梁言听后不禁有些莞尔,暗自忖道:“这小妮子心性太野,只怕是在家中被关得烦闷了。听说有这等盛会,又向往那些武林英雄,这才求到我的头上。”
想到这里,梁言喝道:“你不在家好好修炼,却要跑去给我添麻烦,莫非是觉得修行太过容易了?”
苗素问听后,慌忙说道:“素问只是想去见识一下各路英雄的手段,绝不敢给先生添麻烦。况且先生要去参加这次的品茶会,不还缺个随手使唤的书童吗?不然别家的公子都是前呼后拥,先生一人未免寒酸了些.........”
苗素问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时不时把眼去偷瞧梁言,生怕他有所动怒。
“所以你就是这个书童?”梁言有些好气又好笑地问道。
苗素问把小身板一挺,应道:“正是!”
梁言见她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道:“好,你去准备一下,两日后来此地等我。”
苗素问听后,立刻喜上眉梢,又向着梁言连番道谢,这才又翻墙出了后院。
她如今已有炼气二层的修为,再也不用辛苦攀爬墙壁,只是脚尖轻轻一点,就纵身出了院子。
梁言目送此女离去,心中着实有些好笑,但转念一想,带苗素问去长长见识,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就转身回了房间,继续闭目打坐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又过去两日,到了这一天上午,苗素问早早就穿戴整齐,到了梁言的后院等候。
她穿了一套极其朴素的灰布麻衣,头上依旧用圆帽把所有头发都扎在里面,脸上也不知涂了什么,竟然显得有些灰黑,再不如以前的白皙之色。
梁言此时正好收了功法,从房中推门而出,见到苗素问这番打扮,不禁笑道:“看来你倒是个经常从家里溜出去玩的老手!”
“嘿嘿!”苗素问搓了搓小手,眼中带着兴奋的光芒问道:“先生,我们几时出发?”
梁言微微一笑道:“现在!”
苗素问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梁言抬手一挥,立刻便有一股狂风刮得自己脸颊生疼,急忙闭了双眼。
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肩膀似乎被人一提,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又似被人从半空中轻轻丢下。
待她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此刻,已经站在了和苗府相隔几条街道的一个胡同之中。
转头再去看“唐羽”,却见他右手拿出了一柄不知从何处摸来的折扇,在手中轻轻一抖,人已经快要走出胡同了。
“唉,先生,等等我!”
苗素问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跑了上去,跟在梁言的背后,转身出了胡同.......
............
越国京城,朱雀区的朱雀门,乃是皇宫南大门。
这一片区域平素管制极严,根本不允许寻常百姓在此逗留,但这段时间却是例外。
原因无他,只因这次“青天双会”之一的“水陆法会”,就在此门前的朱雀广场召开。
柳家天子遍邀天下能人异士,为他祈福延寿,故而对所有人都礼遇有加。但凡参赛者,只要能入选最终名单,将来必定是高官厚禄,享尽荣华富贵。纵然没有进入最后名单,只要排名靠前者,也能混一些金银财富。
朱雀广场上更是摆下了流水席,但凡到场参赛的能人异士,都可大快朵颐一顿,有些纯粹是来骗吃骗喝之辈,先拼着被人打个半死,再下场去大吃大喝一顿,也颇觉划算。
此时一个青衣儒袍的书生,正带着一个灰衣书童,行走在这拥挤的人群之中。青衣书生时不时还对台上的斗法指指点点,说得那个灰衣书童连连点头。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上台
这两人自然便是梁言和苗素问了。
此时的朱雀广场,已经临时搭建了八个擂台,每个擂台上都有两人在捉对厮杀。
这些人中,有身披袈裟的佛门“高僧”,亦有看上去仙风道骨的山中隐士。有人口中吞吐焰火,宛如市井耍杂之人;亦有人腰间盘着大蛇,看上去凶神恶煞的样子。
梁言只粗粗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擂台上的,大多只有炼气二、三层的修为。这些人几乎都是旁门散修,没有宗门真传秘法,也没有资源供给,就算修炼到老死也难有寸进。
故而此类人都是抱了来世俗享乐的目的,正好遇上柳家天子召开“水陆法会”,便打算借着自己的一些手段,来此招摇撞骗,混个逍遥前程。
各大擂台上的打斗看似精彩纷呈,但在梁言眼中,不过都是过家家的把戏。别说是他,就算一些修炼有成的武林高手,便如陆鸿飞之流,也能胜过这些人不少。
只是苗素问到底所见世面太少,一进了这朱雀广场,就忍不住左顾右盼,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模样,时不时还向梁言询问几句。
“先生、先生,你看那个西域番僧,可以口喷烈火,这是什么高深的内功心法吗?”苗素问好奇问道。
梁言心中微有些不耐,他总不能说,这是最粗浅的五行法术“火球术”吧?
“高深心法倒不至于,若是你在场中,遇到这个西域番僧,该当如何应对?”梁言淡淡问道。
苗素问知道这是梁言有意考校自己,立刻停下脚步,认真想了想,才答道:“看他火焰威势迅猛,而且外焰呈紫,内焰呈黄。素问觉得该当以‘散势法’先散去外焰火势,再以‘转圆法’带偏内焰火劲,如此可破之。”
“说得好!”
梁言拍手笑道:“不如你也上去和他比划比划?”
苗素问听得脸色一惊,连忙摆手道:“这却如何使得,素问才不过跟随先生学习了一个月而已,如何能上台与这些高手争锋?”
梁言脸色古怪,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觉得他们是高手吗?”
苗素问微微一愣,怯怯说道:“这个.........素问说不准,但觉得这些吞吐火焰,搬弄大蛇的奇技,总该是非比寻常才对。”
梁言不置可否地笑道:“你觉得自己就弱了吗?”
苗素问被他问得一呆,还不等反应过来,忽然就感到自己被人拎起,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站在了擂台之上。
苗素问这一下可当真是大惊失色,心道:“先生疯了,居然把我丢上台来,他不知道上台就意味着挑战么?”
“水陆法会”不同于“品茶会”,因为来参加的人数实在太多,佛道两家、旁门杂家的各色人物应有尽有,故而也没有去准备什么名单,直接采用了上台挑战的规矩。
但凡来这里观战的人,只要登上擂台,就视为向擂主挑战,经过一日车轮战下来,最终站到最后的那人便算晋级。
这种规则之下,一般有些实力者都会互相避开各自的擂台,剩下那些自身实力不济,又缺乏眼力之辈,自然就成了别人的踏脚石。
那个吞吐火焰的西域番僧,显然就是这一擂台的擂主,刚才已经打败了七人,甚至打死两人,一时间风头无两,在台上耀武扬威。
苗素问被梁言扔到台上,众人都只是觉得眼前一花,根本没有看清怎么回事。那番僧转过头来,也是微微一愣,但等他看清来人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年轻小子,就不由得哈哈大笑道:
“哪里来的黄口小儿,毛还没长齐,就学别人打擂!佛爷手下不杀竖子,你还是赶紧回家吃奶去吧!”
番僧此话出口,台下的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人对苗素问指指点点,都在笑她自不量力。
苗素问的脸色也是憋得通红,她虽然性子颇野,但自小在书香门第长大,哪里学过这些骂人的粗口。耳听这番僧污言秽语,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怒火。
她瞥了台下的梁言一眼,心中暗暗忖道:“先生既然让我上台,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可不能让先生给瞧扁了。”
想到此处,苗素问立刻凝神静气,默默运起了“心无定意法”来。
这门儒家功法一经施展,苗素问便觉周围的吵吵闹闹,似乎都与自己无关了,周围天地一片安静,仿佛只余自己一人。
再看那个红衣番僧,只觉此人全身上下皆是破绽,不由得暗暗忖道:“他怎么就敢这么大刺刺地站在那里?”
苗素问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心态的变化,她踏步上前,先是向着红衣番僧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接着一言不发,弯腰前冲,直接一记掌刀,横削此人面门。
那红衣番僧见苗素问直接动手,也不由得乐了,喝道:
“小贼,看佛爷的‘佛怒红莲’!”
他把手一挥,似乎向嘴里丢入了什么东西,两侧腮帮顿时高高鼓起,仿佛一只巨大的蛤蟆,紧接着嘴巴一张,便有一团如云大火从嘴中喷了出来。
苗素问首当其冲,顿觉一股逼人热浪滚滚而来。
要在以前,她说不得已经吓得腿软。但此刻“心无定意法”在体内运转,苗素问只觉心神镇定,没有一丝杂念,更没有一丝怯意。
苗素问收回掌刀,双手左右横移,一股淡淡的蓝色灵光游走于她的手心,那些喷到面前的红色火焰好似被人凭空吹了一口气,居然火势大减,直至熄灭。
红色外焰消退,内芯黄焰立刻涌出,苗素问此刻已经完全进入状态,根本不慌不忙,把身形一扭,双手在旁来回画圆。
那些黄色火焰被她双手带偏,火势四散,居然烧向了擂台边缘。周围那些围观的人群,都是脸色大变,纷纷怪叫着向后退去。
苗素问仅仅两招,便已经化解了这番僧的成名绝技,让对手也目瞪口呆起来。
下一刻,苗素问身形移动,一个闪身已经冲到了番僧面前,同时辟出一掌,直印此人心窝。
那番僧反应过来,急忙抬手欲挡,却发现此人身上居然有一股凌厉气势,压迫得自己手足发软,竟是连反抗之心也生不起来。
苗素问“盛神法”影响之下,那红衣番僧一身实力,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苗素问一掌印在了自己的胸口。
砰!
一身闷响过后,红衣番僧庞大的身躯,整个飞出了擂台........
可怜他也是一名炼气三层巅峰的修士,平日里嚣张跋扈,在一些偏远城市,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今日擂台一战,却是败得稀里糊涂,到晕过去之前,都还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败的!
第四百九十章 圆呆
苗素问一掌击败了这个西域番僧,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一张小脸上满是诧异之色,但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
她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很快就锁定到了梁言的位置,一双大眼瞧来,满满都是期待赞许的模样。
梁言微微颔首,心中暗道:“有无真传道法果然是天壤之别,此人旁门散修,虽有炼气三层巅峰的修为,但也不过是纸糊的境界罢了。”
苗素问战胜了这个擂台的擂主,自然就晋升成为了新一任的擂主。
台下立刻便有几个朝廷官员上场,询问起苗素问的根脚来历。按照这次“水陆法会”的规矩,参赛者不需报名,但当上擂主之人,都必须记录详细。不仅自身的道统,连带出身根脚,也要一并记录清楚。
苗素问脸色犯难,她本是当朝正三品大员太常寺卿的独生爱女,这一次偷跑出家,又如何敢报明来历?
梁言嘴唇微动,暗中向苗素问传音过去,那苗素问正自踌躇,听了梁言的传音,忽然就眼神一亮,拱手喝道:“我乃小南山清虚观象拔真人座下第五弟子,道号素慧子!”
那台上记录的几个官员听了以后都是面面相觑,显然都未曾听说过什么“象拔真人”,但这次参与“水陆法会”的人实在太多,佛道两家、旁门杂家,根本数不胜数。
那几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闻言就老老实实地记录在册,然后下了台去,宣布挑战继续进行。
此后又陆续有人上台挑战,但大都是一些还未迈过炼气期第一道门槛的散修之辈,纵然有些人单论灵力,要比苗素问浑厚不少,但论起斗法能力,又如何及得上《心无定意法》的玄妙?
苗素问本人也是越战越有自信,刚来时她还把这些人视为高手,但如今一圈打下来,就渐渐发现这些人不过是空有些花里胡哨的架势,其实本身都是破绽百出,根本挡不住自己三两招。
短短一个时辰过去,就有十多人败下阵来,而这一处擂台上“素慧真人”的名号,一时也就传了开来。
许多在其它擂台观战的人,都被吸引了过来,毕竟这“素慧真人”从外貌上看去,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所谓“英雄出少年”,众人显然对此更为感兴趣。
就在这一处擂台下面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却忽然有一个声音在人群中笑道:“象拔真人?巧了!此人乃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一个俊俏弟子。”
这个声音不大,但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居然显得格外清楚,在场众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愣是把这句话给听了个完完整整,就好像直接印在了自己心里一样。
这个声音刚落,就有一个人影跳上了擂台。此人身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桃花祥云锦带,手执一柄折扇,头发用竹簪束起,面容也有七分俊俏。
“在下‘桃花公子’周锦,说起来与令师也是同辈之交,你可以叫我一声小师叔。”
周锦说着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折扇轻摇,远远看去,倒似一位偏偏浊世佳公子。
苗素问听得心头恼怒,暗自呸了一口,心道:“你是什么货色,安敢与先生同辈论交!”
她也不多言,直接施展起《心无定意法》,一股淡蓝色的灵力在拳头上落隐落现,紧接着一步跨前,就向着周锦一拳打出。
周锦见状哈哈大笑,身形只是一转,就避开了苗素问的这一拳,同时手中折扇一扇,又笑道:“卿本佳人,奈何自轻?”
这句话一出口,苗素问就知道自己女扮男装之事,已被眼前此人看穿。她心中恼怒,不由得又加快了几分身法,一双拳头更是舞得虎虎生风,但那白衣男子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翩然躲过,偶尔还随兴吟诗作赋一首,颇有风流之姿。
梁言在台下看得眉头微皱,这周锦的一身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八层,而且所用功法也颇有几分玄妙,绝非那些不得真传的旁门散修,这一轮比试苗素问绝对没有半点胜算。
他原本是打算让苗素问在台上吃个亏就把她招呼下来,省得这小妮子连胜几场后就自高自大,不知人外有人的道理。
但场上的周锦却越来越过分,居然开始言语调笑起苗素问来,譬如“姑娘这腰肢生得好细,小可一手便能揽过。”,又比如“姑娘这小嘴诱人得紧,小可能否有幸一亲芳泽?”,总之骚话不断,自诩风流。
苗素问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虽然从小性子野了一点,但也算是知书达理,何曾被人这般轻薄过?
这些调笑之语都被“桃花公子”周锦以秘法压制,只有苗素问能听到,台下众人都听不清楚,故而旁人只看到苗素问越斗越是脸红,都不由得暗暗称奇。
但此等秘法能瞒得过旁人,又如何瞒得过梁言?
“好个‘桃花公子’!”
梁言双眼一眯,他手中掐了个法诀,正要废了此人功力,却发现场外有个人比他还快。
一道黑影如电闪过,几乎在瞬间就冲到了周锦的身旁。
那周锦刚刚故意卖了个破绽,骗得苗素问欺身上前,此刻一个转身,与苗素问错身而过,正要伸手去搂她的腰肢,却听到自己背后风声炸响。
周锦也是得有真传之辈,斗法经验也不少,只听背后这声风响,就知道来人绝不简单。
他不敢怠慢,急忙舍弃了苗素问,向后轻飘飘地拍出一掌,便见半空之中,桃花朵朵,香气满溢。
但那道黑影却似没有被这些桃花所阻,仍旧一脚踹来,周锦刚刚转头,就看到一个偌大的脚板已经踢到了自己脸上。
“啪!”
一声脆响传来,周锦整个人被向后踢飞了出去。
苗素问刚才被周锦虚招所骗,正有些慌乱,但在电光火石之间,居然又看到周锦直挺挺地被人给踢飞了出去。
苗素问整个人都蒙了,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又感到自己被人提起,紧接着向后一抛。
周围一片天旋地转,等她双脚重新站定,稍稍缓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不偏不倚,恰巧被扔到了梁言身边。
此刻再瞧刚刚上台的那人,身穿一袭黑衣,身姿高大挺拔,肩膀宽厚,面容冷峻,唯一有些搞笑的是,此人头顶光秃秃的,居然还点了几个香疤。
这黑衣人上台之后一言不发,只是向着台下那些负责记录的官员一抱拳道:
“某乃大明山光明寺挂单行脚僧,法号: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