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7章 晋宁石寨山(一)
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投过窗帘,在地上铺了淡淡的一层光。
她动了动,身侧之人立刻收紧了拥着她的臂膀。
许清如清醒了一些,才想起来,傅天泽躺在她身侧。
她转身过去,看到睡梦中的傅天泽依旧紧蹙这眉头,明明还没醒,却因为她动了一下,便出于下意识地拥紧她。
许清如只觉得心间淌过了一股暖流。
她抬手,抚上他的眉间,想抚平他紧皱的眉宇。
不想,那人却醒来,醒来便抓住了她的手。
“小如,你又调皮了。”
傅天泽笑,声音里带着刚刚苏醒的朦胧与喑哑。
许清如靠过去,笑道:“你不喜欢我调皮吗?”
“喜欢。”他老实回答。
许清如决定趁他刚醒,意识不清,欺负一下他。
于是她故作生气:“那你的意思是不喜欢我温柔了?”
傅天泽有些懵地皱了皱眉,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小丫头在逗他。
他轻笑,抓着她的手放在怀里。
“喜欢。”
许清如皱眉:“那你到底是喜欢我调皮捣蛋,还是喜欢我温柔啊?”
傅天泽哭笑不得:“小如,哪有人说自己温柔的?”
“我说自己温柔,不行么?”她继续皮。
“嗯,你说什么都行。”
许清如没见过这样的傅天泽,竟然这么软糯好欺负,心里有些得意,趴在他的怀里,抬眸笑:“那你说,你是喜欢调皮捣蛋,还是喜欢温柔的?”
傅天泽轻笑:“都喜欢,只要是你,都喜欢。”
许清如有些懵。
这个人,是不是睡得迷糊了?竟然就这么乖乖地说起情话来了?
“小如。”傅天泽软软地叫了她一声。
“嗯?”
“你今天竟然没有起床气。”
傅天泽笑道。
她反应过来,脸一红。
是了,平时如果是她先醒来,一定会把傅天泽踹下床。
看来,昨晚真是哭累了,累得她没有精力踹人了。
她轻咳一声,说:“这个……时间不早了,赶紧起来收拾,等会还要去石寨山呢……”
傅天泽笑:“好,听你的。”
许清如心里哀叹,真是平时受“欺压”习惯了,傅天泽变得这么乖,她竟然有些不自在……
*
石寨山古墓群离晋宁晋城镇约五公里,按地理位置来说,从昆城指节前往石寨山的路线更合理,但由于要先见过白安安,所以便绕来了晋城镇。
从晋城出发,向着昆城的方向,开进滇池旁的一条公路,道路右拐,便进了一个村庄。
“村里路有些绕,我们步行比较好。”白安安提议。
傅天泽和许清如没意见。
两人跟着白安安,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一个山坡前。
许清如对白安安说道:“如果不是你带路,我们很难找到这里。”
白安安深表同意:“这话说得没错,很多人按着导航找,也没有找到。”
说话间,三人爬上了山坡。
围墙围住了这一片区域,一道铁门紧锁,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一旁墙上,写着联系电话。
白安安介绍道:“这个铁门的钥匙,是一位村民在管,要先得到文管所的同意,得了批文,才给开门。”
第748章 晋宁石寨山(二)
白安安一边说,一边从衣兜里取出钥匙,去开那扇铁门。
看来,白安安已经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
两人跟上去,白安安忽而转头道:“你们现在这里等等,里面有好几条狗,我先去把它们栓起来。”
许清如不禁惊了惊,这个叫做,“恶犬守墓”?
这种方式也实在是特别了。估摸着,白安安应该是这里的熟人,否则那些狗也会攻击他的吧。
白安安很快处理好那些狗,三人一道进入其中。
进去后才看到,沿着铁门后的路过去,还有一道门,而那些狗,被拴在一旁,正朝着几人吠。
“不用怕,它们被栓好了,不会伤到我们。”白安安道。
许清如的目光转了一圈,看到沿着围墙旁修了一圈栈道,他们便要沿着这圈栈道,一路过去。
栈道破损严重,看来是年久失修了。
许清如不解:“这里是石寨山古墓群的大门入口吗?”
白安安摇头:“不是,大门现在被封了,原本的大门和通往大门的路,现在都是蔬菜大棚。因为这一片正在进行开发计划,所以暂时只能走这个偏门。”
许清如了然,放眼望去,这一片墓地除了萋萋青草,还有一块写着“文物保护单位”的碑,什么都看不到。
“我们能看到的,也只有这些了吧?”
许清如感叹道。
所谓的的“这些”,也就是一些草和低矮的树木。
白安安点头:“嗯,差不多就是这些。发掘出来的文物,早已在文物研究所或者博物馆里,对石寨山古墓群的发掘工作,进行过十几次,该研究的,差不多都已经研究完毕。当时古墓群被发掘时是怎样的景象,现在只能从档案资料里了解了。”
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一片葱绿。
许清如想了想,问:“我们可以在这里走走吗?”
“没问题的,不过要小心一些,这些栈道不稳,草丛里可能有蛇或者其他动物。”
白安安交待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留在靠近大门的地方,让许清如和傅天泽独自看看。
许清如走了一会,再看向这片葱绿的墓地,叹道:“流水无情去不还,白杨青草满前山。”
傅天泽见这丫头竟然还来了吟诗的兴致,笑着接下去:“古今多少兴亡事,人自牢牢亭自闲。”
许清如抬头看他:“傅少爷诗文学得不错。”
“不敢不敢,能跟上夫人的节奏而已。”
许清如失笑,这个人,话说得谦虚,可那神情,怎么看都不谦虚。
她没有继续吟诗作对什么的,而是顺着栈道继续走,行到山坡高处,有些累了,停下来。
傅天泽在她前方,一直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她停下了,他也停下,回首看她:“累了?”
许清如点头,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傅天泽身侧,而后目光转悠起来,想看看这里的风景。
这一望,远方一棵大树便落入了她眼中。
那棵树扎根在满是青草的山坡上,这样的距离,依旧可以看清输的轮廓,可知这棵树有多高大了。
第749章 山楂树下(一)
这棵山楂树的周围,不过是些低矮的荒草与零落的灌木,因此看起来,这棵山楂树尤为突兀。
可在蓝天绿草之间,又相当优美动人。
许清如不禁来了兴趣,问:“那是什么树?”
傅天泽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想了想,说:“好像是山楂树。”
许清如的眼皮跳了跳。
“以前,我爸爸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许清如柔声开口。
傅天泽心底有些颤,他不知道,许清如怎么突然提起了许诲平,又为什么,想起了往事。
“那个故事是说,有一个小女孩的爸爸出了远门,小女孩很难过,她爸爸就告诉她,要看着太阳落下去的地方,等到那里的山楂花开了,爸爸就会回来了,会从山楂树下拿出一罐山楂糖。”
“其实小时候我听过很多故事,可都不是爸爸讲给我听的,是严涵讲的。所以爸爸每次讲什么故事,我都会记得特别清楚。”
许清如这么说着,话语间还是有些失落与苦涩。
她昨天刚经历了得知真相后的痛苦,现在再回忆起关于父亲的往事,当然也不会好受。
傅天泽拥住她,与她开玩笑:“我们家小如,是想吃山楂糖了吗?等会回去,就给你买,嗯?”
许清如破涕为笑,抬手打了他一下,却有什么,像一道光,闪过她的脑海。
她一个激灵,直起身子,看着傅天泽问:“这棵山楂树的位置,是不是在西边?”
傅天泽有片刻的晃神,但很快反应过来。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太阳的方向,此时正是上午,太阳位于他们这一方,是东方。
那么在他们对面方向的这棵山楂树,便是位于西边。
傅天泽明白了许清如的想法,说道:“不错,那里是西边。小如,你怀疑你爸爸给你讲的故事,是让你去找这棵山楂树吗?”
许清如先是点点头,但很快又摇头:“或许只是巧合吧……我那个时候那么小,难道我爸爸那么久以前就计划这件事了吗?”
她嘴上说着不可能,可心里却越来越相信这个猜测。
傅天泽也一样。
尤其是,他知晓她的身世,便更加相信,许诲平从许清如孩童时期开始,可能已经开始了他的计划。
许清如看着傅天泽,目光从疑惑变为了凄凉。
到最后,她苦笑:“其实也不是不可能,你说对吗?”
傅天泽不语。
“既然他把我当作棋子,早一些年开始他的计划,也不是不可能。”
许清如呵呵笑着,扯了扯傅天泽的衣摆,问他:“你心里,是不是也肯定了这一种可能性?”
傅天泽没法说谎。
即便他现在说了谎,这个谎言也毫无意义,只会让许清如更加难以追查到真相。
想到这些,傅天泽点头:“是,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大。既然你爸爸耗费这么多精力,甚至付出生命地来布这一个局,那也就无法排除,他可能很早开始便已经准备这个计划了。”
这样的话听起来,难免会让许清如难过。
第750章 山楂树下(二)
可这种难过是发生在昨天的难过之后,所以许清如很快变接受了这种可能性,笑笑:“既然他这样煞费苦心地计划这么多事情,那我要赶紧解开谜题才好,这样,才不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这个词在这样的情境下,听起来显得尤为刺耳。
傅天泽知道她很难受,也知道她这样的说法不过是在自嘲。他握住她的手,道:“确实是良苦用心,但对我们来说也没有什么坏处。我们现在也很想查清楚‘边郎国’的事情,所以,不妨先按照他给我们的引导,一步步走下去。”
许清如点头:“好。”
她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不远处那棵山楂树上,心中不免感叹,真不知道,他的父亲是怎样实施这一系列的计划的,一环扣一环,不停地引导着她。
更为诡异的事,她父亲安排好的每一步,似乎都成功地让她跟着走了过来。
难以置信。
*
那棵山楂树缩在的地方,距离石寨山古墓群并不远,白安安载着他们,开了一段路,又步行了一段小路,便到了山楂树扎根的那个山坡下。
为安全起见,白安安还是陪同二人爬上了山坡。
很大的一棵山楂树,直径四五米,高度少说也有五六米。
云南的冬季,草木依旧绿葱葱的,这一棵山楂树也一样,虽然草地上落了不少落叶,可它依旧称得上是枝繁叶茂。
可以想象,来年春天,这一棵高大的山楂树,便会开满山楂花,花香遍满整个山坡。而后,再结成果子,硕果累累。
许清如绕着山楂树走了一圈,皱眉道:“难道是要挖一挖树下,看有没有迈着什么?”
否则,她父亲怎么特地在故事里提到,从山楂树下拿出一罐山楂糖?
傅天泽走过来,笑道:“想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要先找找看,这棵山楂树有没有主人,万一它是有主的,我们破坏别人的地盘,总归不太好。”
许清如点头表示同意。
这件事便交给了白安安,他是本地人,熟悉这里的环境,自然由他来找人。
只不过找人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这期间,许清如和傅天泽坐在山楂树旁的山坡上,看着天上的云彩飘过,有些惬意。
“你看那朵云,想不想一条狗?”
许清如的眼睛一亮,指着天空中一片云朵,惊喜地说道。
傅天泽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笑:“嗯,是条单身狗。”
“单身狗?”
“我们在这里成双成对的,它只有一条狗,不是单身狗吗?”
傅天泽一本正经地说,许清如真是没话反驳他,想了想,说:“这些云朵都软软的,好像棉花糖……”
傅天泽问她:“想吃棉花糖了?”
许清如扁嘴,这种事他都能猜到?
她这些小心思,怎么能躲过傅天泽的眼睛。
傅天泽心中也飘过了一片云,很柔软。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笑道:“早知道和你一起出来追查这些事情,这么有趣,以前我就不应该留在公司上班。”
第751章 山楂树下(三)
许清如听他这么说,笑了笑,抬手,捏他的脸,说道:“傅董事长自从和我结婚以后,真的是日日怠工,我果然就是被人嘴里说的红颜祸水。”
“嗯,就算是红颜祸水,也只能祸害我一个人。”
傅天泽这么说着,忽而收紧了揽着她的臂膀,低声问她:“小如,你很在意你爸爸做的事情吗?”
许清如不止他为何突然这么问,往常,他似乎更喜欢避开谈关于她爸爸的事情。
以前许清如猜想,傅天泽对她爸爸的芥蒂,可能与两年前,她爸爸曾让傅天泽离开她这件事情有关。
可如今已经时过境迁,现在,许清如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只是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许清如想了想,说:“他是我爸爸,本该是我最亲的亲人,虽然说他没怎么在意我,但我身为他的女儿,总会对自己的父母有一些期待和幻想的。我也期待得到我父亲的疼爱。但我现在都知道了,可能在他眼里,我只是能够实现他所有计划的棋子而已,这种落差,你明白吗?”
她诚实地说出她内心的想法,顿了片刻,又说:“如果这棵山楂树,真的也在他的计划里,我想,我不可能再对他保留任何的幻想和期待了。我那个时候不过就是个孩子,不管他有什么理由,他都不应该用这种方式,在我什么都不知情的时候,把我设计到他的计划里。”
许清如说得很明白,但她的感受也很清晰,她可以清楚明白地说出,不再对对父亲抱有幻想,但同时,她的心情依旧低落而沉重。
就好像,生命中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被残忍地剥离而去,无论她怎么骗自己,都无法忽略剥离时的血肉模糊。
傅天泽的内心,也一片血肉模糊。
他能感受到她的决绝,以及她决绝时带着的疼与痛。
良久,傅天泽抬手,扶住她的脑袋,淡然而坚定地说:“小如,那就不要再抱有幻想,就当做他,不是你的父亲。”
就当做他,不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许清如听得很清楚,一字一句,很清楚。
只是她还无法深究其意。困意便上涌。
她靠在傅天泽的肩膀上,看着天空软软飘过的云朵,心里所想的是,好在,她身边有傅天泽。
有傅天泽,就够了。
现在她已经和傅天泽成立了新的家庭,以后,她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未来,就当做是,与许诲平再无瓜葛了吧。
她便这么想着,抵抗不住困意,在傅天泽肩上沉沉睡去。
一阵风吹过来,飘过几片山楂树叶,轻盈地落在许清如的黑发上。
这树叶,细小而不起眼。
傅天泽抬起另一只手,将那几片落叶拿开,攥在手中,眸中的光芒深邃而悠远。
或许每一个人,在这世间都如这落叶一般,曾经飘荡无定所,直到遇到彼此生命中的那个人,便可以落下来,扎根,生长,直到有一天,也会长成参天大树。
第752章 山楂树下(四)
白安安在两个小时之后便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位五六十岁的阿姨。
许清如也醒了过来,见到那位阿姨两鬓霜白,腰背伛偻,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苍老一些。
阿姨见到了许清如,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好一会才说道:“你们想挖我的树?”
许清如便知道眼前这位阿姨,应该就是山楂树的主人了,赶紧解释:“阿姨您好,我们不是想挖您的树,是想挖您这棵山楂树下的一些地方,怕不小心碰上您的树,所以想先问问您。”
阿姨想了想,似乎想明白了许清如的意思,又问:“你们挖这里做什么?”
许清如想了一番措辞,道:“我爸爸可能在这里给我留了一些东西,我想看看还在不在。”
许清如说完,便看到一抹诧异之色从这位阿姨的眼底升腾起来。
许清如直觉,这位阿姨与她的父亲,有着某种联系,于是便补充道:“我爸爸姓许。”
“叫许什么?”
阿姨脱口而问。
这下,许清如更加肯定了,阿姨认识她爸爸。
这棵树,还有那个儿时关于山楂树的故事,真的在她父亲的计划里。
“许诲平。”许清如说。
阿姨整个身子似乎僵了僵。
她愣神了片刻,颤着声音问:“你是……许诲平的女儿?你叫什么?”
“我叫许清如。”许清如如实回答。
阿姨先是愣了好一会,而后,展开笑颜:“许清如……许清如……真好听……”
阿姨的脸上浮现出温柔而和蔼的神色,就像是见到了久违的故人一般,那些沉淀在岁月里的情分与牵挂,都涌现出来了。
“好啊……诲平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她喃喃地说道,又问:“你爸爸呢?他怎么没来?”
许清如微怔,说:“我爸爸半年前已经过世了。”
而后几人便看到,这位年过半百的女人脸上,浮现出的神色,悲痛而落寞,令人于心不忍。
她僵直在原地,宛受惊雷,许久之后才颤着声音,请几人到家中坐坐。
白安安很识趣地,没有随同两人前往秦阿姨家,他认为这是几人的私人,自己在场不太好。于是便先回车上等两人。
之后,许清如和傅天泽才知晓,这位阿姨姓秦,算是许家的远方亲戚,却和许家来往不多。二十多年前,秦家没落,还惹上了官司,多亏许诲平从中帮忙,帮助秦家度过了难关。
只是后来,秦家还是没有摆脱继续没落的命运,最终人离家散,秦阿姨便回了乡下老家,一直住在这里。
许清如与傅天泽来到秦阿姨的家中,一个院子,两间房舍,不过就是普通的农村家舍,简朴而实用。
秦阿姨请两人坐下,端了几杯白开水过来,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家没什么好茶叶,就不请你们喝茶了。”
两人连忙说不用客气。
秦阿姨也不多客套,坐在几人对面,叹气道:“我和诲平十几年没有联系了,真想不到,他这么年轻就去世了。是生病了?”
看来,秦阿姨并不知道许诲平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第753章 陈年信件(一)
许清如想了想,决定以一个和缓的方式告诉秦阿姨:“是,突发心脏病去世的。”
“哦,是了,他心脏一直不好。”
秦阿姨叹了口气,又说:“你刚才说,想看看你爸爸给你留的东西还在不在,对吧?”
许清如点头。
“他是留了些东西在这里,让我帮忙给他的女儿。我还以为是给若凡的,他说不是,也不告诉我是谁。我那个时候还笑他,第二胎还没影就确定是女儿……”
秦阿姨说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着许清如,眼神疑惑。
许清如知道她在疑惑什么,于是主动交待:“我是他的私生女。”
她用这个词来介绍自己,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个错又不是她的错。
秦阿姨了然,不免感慨:“这个诲平,真是糊里糊涂的。”
想想又说:“清如啊,他还是疼你的,他在我这里留了东西给你,这么费工夫,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还特地交待我不是给若凡的。”
许清如勉强笑着点点头,她心里很清楚父亲这么做的举动是什么。
不过是想让她帮他实现他的计划而已。
可这一情绪,许清如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秦阿姨,我爸爸他留了什么东西给我?不是留在山楂树下吗?”
秦阿姨摇头:“埋在树下早烂掉了。都在我这里,你等等啊。”
说完,秦阿姨走进屋内,过了一会出来,把东西给许清如。
是一个铁盒子,有些年头了。
许清如没有打开,而是攥着那个铁盒子,心情复杂。
对于许清如来说,这个盒子,可能承载着关于他父亲的所有真相,也许很残忍,也许很令人难以接受。
可她必须,勇敢地去打开它。
许清如深吸了一口气,掀开铁盒的盖子,映入眼中的,是一封信,一张中国银行卡。
信封是多年前的牛皮信封,有些陈旧了,封面上“许清如亲启”几个字,是她爸爸的字迹无疑。
信封已经封好,许清如撕了好一会,才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最普通的红色横条信纸,许多年前与现在,同样适用。
那信纸上,许诲平的字迹有力而清晰。
一封一千多字的信,许清如读了半个小时。
读了三遍。
她的目光,从最初的犹疑微怕,到落寞哀伤,最后就像是一汪清泉干涸了,了无生机。
最后,她淡淡地将信纸叠好,又放回到信封里,递给秦阿姨:“秦阿姨,麻烦您将这封信烧了,可以吗?”
“清如?!”一直安静陪着她的傅天泽,忍不住开了口。
她所有的举动,所有的神色变化,他都看在眼里。
他一直隐忍着想要安慰她,拥抱她的冲动,等她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等她愿意与旁人交流时,再与她分享她的喜怒哀乐。
可没想到,半个小时的沉静之后,她说出的竟然是这一句话。
许清如看了看傅天泽,又看向秦阿姨,轻笑:“是爸爸交待,要把信烧掉。”
第754章 陈年信件(二)
秦阿姨疑惑了片刻,最后还是接过信件,回了屋,很快拿着一只打火机,一个不锈钢盆出来,点燃了那封信。
一封写满许诲平字迹的信,一封铺开了关于二十年来那个秘密的心,就这样,在跳跃的火苗中,化为灰烬,散入空中,飘落成尘。
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吧。
傅天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眸中有一道光,熄灭了。
那双眸子暗淡下去,但很快又燃起另一簇火焰,坚定而坚决。
傅天泽只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可这是属于她的人生,是她无法逃避的,必须勇敢去面对的一道关隘。
许清如沉静了片刻,伸手拾起铁盒里的那张银行卡,握在手里,自嘲地笑了笑:“他留了一笔钱给我,大概很多。”
那是中国银行早期发行的金卡,那个时期,能够申请到金卡的消费者,并不多见。
许清如只觉得那张卡冰凉得可怕。
秦阿姨不明就里,反倒开心道:“我就说你爸爸疼你吧,给你留了一笔钱,你就好好的用。你现在是不是还没有毕业啊?毕业找工作不好找的,先用这笔钱过渡一下。”
但她的目光很快又落在一旁傅天泽的身上,看傅天泽的装扮与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怎么着也是个富家子弟,于是又道:“不过这位先生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你一定要好好对我们清如啊!”
傅天泽毫不犹豫地点头:“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秦阿姨这下开心了,笑嘻嘻地说,要留两人吃晚饭。
两人以白安安还在等他们为理由推辞了,表示下一次一定专程拜访。
几人便很快告了别。
许清如一路沉默着,走在前方,傅天泽也一路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距离刚刚好。
他知道她需要独自冷静一段时间。
于是他给她这段时间。
回去找白安安的路也并不好找,许清如一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呆呆的,走了许久也不知道都走过了什么地方。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周围的一切景象很陌生。
她愕然,转头四处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一回头,便看到傅天泽一脸担忧地站在她身后。
许清如囧:“你怎么一声不吭的,也不提醒我走错路了……”
傅天泽上前,牵过她的手:“怕什么,走错了我也能把你带回去。”
他说完,却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
许清如不解:“怎么还往这边走啊?我们不是走错路了吗?”
傅天泽笑:“你不觉得,前面的风景也很好吗?”
他这么一说,许清如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到前方那个山坡上,层层累积起来的,都是红色的土壤。
正值傍晚,天边是火烧一般晕红的晚霞,一层一层绣开,如锦绣美图一般。夕阳余晖照耀在红色的土壤上,地面的红色与天空的红色相互映衬,辽阔壮美。
许清如有些发怔。
昨天刚到晋城之时,傅天泽便说过,会带她看一看晋城的红土景象,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看到如此的风景。
第755章 陈年信件(三)
她抬眸朝傅天泽笑道:“没想到走错路,也能看到这样好看的风景。”
傅天泽握紧她的手,道:“所以有时候,走错几步,绕几条路,也不见是坏事,说不定,能看到意想不到的风景,你说呢?”
许清如知道他在安慰她,于是也反握住他的手,说:“傅董事长说话就是这么有水平。”
既然能开玩笑了,也就是心情变好了。
傅天泽的心情也愉悦起来,牵着许清如,一步一步走向那片红色。
夕阳的余晖披洒在他们身上,晕出一层薄薄的红晕,他们便如融化了一半,融入这幅壮美的锦绣河山中。
远远而视,那两人就像是画布上缓缓而动的剪影,一前一后,亦步亦趋,形影不离。
待到两人回到车上,夜幕已经落下来,东方一轮明月,西方一轮落日。
许清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让你等我们这么久。”
白安安摇头:“客气了,我刚才也去老乡家里转了转,老乡硬是塞了两只鸡给我,怎么样,去我家吃个晚饭?我煮柠檬鸡给你们吃。”
许清如瞬间眼睛发亮,问:“柠檬鸡?这不是傣族的菜式吗?”
“嗯对,其实我是傣族人,我家原来在德宏,后来找了工作,就和姐姐搬到这里了。”
白安安说道,又补充了一句:“我做的菜味道还不错哦。”
许清如这么听着,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一旁的傅天泽哭笑不得,说道:“那就有劳你了。不过,等会少放点辣椒,可以么?”
“傅先生不吃辣?”白安安有些惊奇,他知道傅天泽是昆城人,昆城人怎么吃不了辣?可很快,他看看一旁的许清如,就明白了,笑道:“好,相信我的厨艺。”
白安安的家在晋城郊区,从石寨山往晋城方向开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来到一家小院门前。
不算大的院子,盖了一栋三层小洋房,前院种了一些蔬菜瓜果。
白安安不好意思地说:“我本来是种了一些花的,但我姐说种花不实用,不如重点菜,还可以吃。”
许清如了然:“这话说得不错!不过花也可以吃的……”
“清如,”傅天泽扶额,“你是广东人吗?”
“啊?”
“什么都想吃。”
“……”
许清如懒得理他,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看到靠近墙角的地方,整整齐齐摆放着一些小塑料花盆,花盆里长着一些小苗。
她好奇:“那些小苗是什么?”
“哦,”白安安看了一眼说,“是苹果树的苗,我姐最近在探索栽培苹果树苗,想等春天的时候拿去卖。。”
“这个季节种小苗,不会太冷吗?”许清如继续好奇。
“冷倒不会,这里冬季气温不算低。”白安安一边说,一边带着两人往屋里走,走了几步,忽而回头问许清如:“许小姐想拿几棵回去试试吗?”
许清如立马答应:“好啊。”
她兴高采烈地说,看向傅天泽:“我们拿回去种在西城别墅的院子里,好不好?”
傅天泽失笑:“看来我们家的院子,很快就会变成菜园子了。”
许清如轻哼了一声,不理他,去向白安安道谢。
第756章 陈年信件(四)
白安安已经事先与他的姐姐白平平通了电话,告诉她家里会来客人,几人进屋时,白平平已经准备好了几个菜,热情地招呼两人:“粗茶淡饭的,你们不要介意啊!”
傅天泽笑:“谢谢你们,我家夫人只要有吃的就行了。”
许清如无语,说得好像她饥不择食一样。
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香茅草烤鱼,五花肉,炒时蔬,玫瑰花炒鸡蛋。
白安安让两人先坐下,吃点水果,他和白平平去把鸡处理了。
“很快的,你们稍等。”
说着,姐弟俩便不见了人影。
许清如坐在客厅里,眼神有些呆。
“怎么了?有饭吃还不开心?”
傅天泽坐到她身侧。
许清如回神,晃了晃脑袋,说:“不是……挺开心的,只是觉得心里有些空。”
“还在想你爸爸的事情吗?”趁着四下无人,傅天泽问她。
许清如点头:“不可能不想的。”她停顿片刻,问傅天泽:“你不问我,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吗?”
“你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就会告诉我了。”傅天泽说道。
许清如蹙起了眉头,有些落寞地说:“你知道吗?我并没有完全信任白安安,甚至担心他是‘六蠹门’的人,他知道我们今天去过山楂树下,见过秦阿姨,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那边的人,接下来,又会是一场风波。”
“天泽,我发现我现在,变得草木皆兵,对待许多人,都无法做到完全信任,总是留着一份心思。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许清如说着这样的话,语气里满是苦涩与纠结。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傅天泽很明白,很清楚,他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一步,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谨小慎微,变得草木皆兵。
他伸开臂膀拥住她,轻声说:“如果不想继续了,就停下来,有我在,交给我就好了。”
许清如往他怀里缩了缩,汲取他身上的温暖,摇头:“不,我想自己去完成这件事情,从我决定参与掌门人竞选的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做了这个决定了,这些都是我要承担的责任。天泽,我不是埋怨这个责任太难太累,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怕我自己会用力过度,伤到亲人朋友……”
傅天泽心疼,低头吻吻她的发丝,说:“小如,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了,我们去旅行好不好?”
许清如点头:“好……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去北京的时候,说过有机会要带我去看下雪的故宫吗?”
“记得。大概还要等一两个月,北京才会下雪,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
傅天泽拥紧了她。
许清如心情便好了,缓过神来,一用力,一把推开傅天泽,红着脸说:“我们在别人家做客呢……”
“所以呢?”傅天泽挑眉,这就是她突然推开他的原因?
许清如不好意思地说:“我们这样,让他们看到了,不太好……”
“嗯,是不太好,换个地方比较好。”傅天泽认真思考后,说道。
于是,为了“换个地方”,饭后傅天泽果断拒绝了白平平留两人过夜的提议,带着许清如,抱着一棵苹果树苗,回到了晋城镇的宾馆。
第757章 陈年信件(五)
夜色静谧,成长之后,没想到先陷入沉睡的是傅天泽。
这段时间,傅天泽似乎变得比她更容易累了。
许清如轻笑,捏捏他的脸,笑:“这下欺负不了我了吧?”
她披上一件毛衣,坐到外间的长桌前,打开了昏黄的台灯,有些愣神。
“清如,我的女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爸爸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到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爸爸的一些计划。”
“你可能会埋怨我,会怪我,会恨我。可是清如,我别无选择。”
“百年来,南北派和‘六蠹门’的争斗从未停止过,一方造赝,一方鉴真。南北派一直都是抵抗‘六蠹门’最锋利的刀。可事到如今,相信你也已经看到,这把刀,钝了。”
“我不知道南北派中混入了多少‘六蠹门’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已经潜伏了多少年,我知道的是,在我的身边,许家,顾家,赵家,傅家,都有他们的人。”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连给许家守大门的大爷,都有可能是他们的人。将来有一天,若凡也会成为他们的人,成为他们的利剑。”
“爸爸无能,无法找到有效的方法,清楚南北派的这一块毒瘤。所以,我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
“这是一个赌局,我知道这个赌局要耗费许多年,才终见结果,甚至,我也将为这个赌局失掉性命。可我死了,又有什么关系,你还活着,你是我的希望,你会为我完成接下来所有的计划。”
“我的女儿,如果你选择放弃,我们就输了。爸爸二十多年的计划里,你才是计划最终的执行者。我知道这个担子很重,可是身处其位,便要担其重责。”
“我相信你已经拿到了那块玉佩,接下来的一切,都交在你的手里。你一定要在‘六蠹门’的人之前,查清楚关于‘边郎国’墓葬群的秘密,把这个墓葬群保护起来。之后利用这个墓葬群,将‘六蠹门’彻底击垮。”
“我知道很难,但我相信你。清如,你极富悟性,是难得的鉴古人才,不要浪费了上天赐给你的这份才能。”
“卡里有一千万的存款,算是我这个做爸爸的,留个你的心意。好好利用这些钱。”
“清如,你不要怕,爸爸已经铺好了路,你一定能够完成整个计划,赢得这场赌局。”
“还有,无论什么时候,陈笙都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那封信上的每一字每一句,如今都像是一颗颗滚烫的火球,灼烧着许清如的思绪。
她记得那每一个,清晰无比。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她攥着那张银行卡,只觉得心中翻滚着迷茫与无措。
这样的迷茫与无措,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从她下定决定争取掌门人的位置,并为止一步步努力开始,她便没有产生过这样的迷茫。
而如今,她竟觉得,周身泛起的这层雾气,浓烈得让她睁不开眼,无法呼吸。
第758章 陈年信件(六)
她在重重的迷雾中,受到的最为深刻的伤害,却是来自自己的亲生父亲的。
她觉得好冷。
许清如不不禁缩了缩身子,腰上却有力道环住她,她随之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怎么不睡觉,坐在这里发呆?”
傅天泽贴在她耳畔,轻声问。
许清如颤了颤身子,让他怀中又缩了缩,贪恋他怀中的温暖,低语:“睡不着。你怎么醒了?”
傅天泽没有回答她,目光落在她手上攥着的那张卡上,问道:“在想你爸爸的事情?他留给你这张卡,是留了多少巨款给你?”
傅董事长竟然用了“巨款”二字,许清如不禁失笑:“在傅董事长面前,多少钱都不能算是巨款。”
她笑了笑,加了句:“一千万。”
“嗯,十几年前你爸爸就能给你留一千万了,许家果然是豪门大族。”
傅天泽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许清如转过身去,抬手拥住他的脖子,说;‘我想和你谈谈我爸爸那封信上的内容。’
终于肯开口说这件事了么?
傅天泽点头,弯下身来,抱起她:“换个地方说,这里凉。”
床头的夜灯静谧柔和,许清如靠在傅天泽的怀里,盖着温暖的棉被,将那封信上的内容向傅天泽复述了一遍。
傅天泽听完,眸光里闪着讽刺的光,冷笑道:“许诲平也真是厉害,耗费心血布一个局,而这个局的执行者,竟然是一个还在成长的小女孩。你那个时候才多大,原来等你长大,也是他局中的一环。”
这是傅天泽第一次在她面前,毫无顾忌地直呼她爸爸的名字。许清如听得出,他很生气。
她笑笑:“是啊,现在想想,原来他从小让我看‘怀音手记’,让我联系鉴古,大学的时候让我报考历史系,还有他从前对我说的那些故事那些话,都有一定目的,都是他有意做出的安排。原来我的人生,都在他的鼓掌之中。”
许清如这番自嘲的话语,让傅天泽听在耳中,心疼无比。
他抬手轻刮她的鼻尖,道:“谁说都在他的鼓掌之中?你出国留学,还有参与掌门人的竞选,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决定。”
许清如知道他在安慰她,于是顺着他的话说:“我和你结婚,也是出于我自己的决定。”
傅天泽的心头一跳。
她却很快想到了什么,问傅天泽:“我和你相遇,是不是也是他的安排?”
以许诲平布下如此大的格局来看,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傅天泽有片刻的失神。
这片刻的失神,便让许清如捕捉到了,她苦笑:“原来我们连相遇,都是别人计划里的。”
她的笑容有些苍白,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整个人更为柔弱与无助。
傅天泽拥住她,认真地与她说:“小如,就算他开始计划过这件事情,可是想认识你,是我自己做的决定,爱上你是我自己的情感,和你结婚,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和你爸爸的计划没有关系。”
第759章 陈年信件(七)
他说到这里,又贴到她耳畔,笑嘻嘻开玩笑地说:“难道你和我亲密,也是出于他的计划?”
许清如气恼,抬手推了他一下,说:“傅天泽,你这个人,怎么总在这么严肃的时候,这么不正经?”
他叫屈:“我在很正经地向你举例说明,你爸爸没那么神通广大,能够掌控我们的一切。他所做的,不过就是引导我们去查‘边郎国’的事情罢了。”
这一点,傅天泽说的也没错。
可她的父亲着实是个狠角色,竟然能够豁出性命,赌一个未知的未来。
许清如感叹道:“依他在信里提到的内容来看,他身边潜藏了太多‘六蠹门’的人,所以他行动不便,只能采取这种方式,给我留下这些线索。”
她想了想,又说:“可我还是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把计划推到这么多年以后?即便那个时候他行动不便,但总有一些他相信的人,譬如傅爷爷和顾爷爷,譬如褚老先生和秦阿姨。”
“还有,他提到许若凡也可能会成为‘六蠹门’的人,那个时候许若凡和我一样不过是个小孩,他怎么能够预见这些事情?”
“他还嘱咐我,陈笙是可以信任的人,爸爸为什么可以这么肯定?”
许清如的疑惑太多,这封信没有解开她以往的一些疑问,反倒又增添了不少的谜题。
傅天泽深吸一口气,握着她的手说:“这些事情,我们只有继续追查下去,才能知道真相了。他不是说,你拿到玉佩,顺着玉佩的线索往下追查,就可以继续解开真相吗?”
许清如点头:“好,我们继续追查下去。”
她的语气变得坚定而果决,傅天泽不禁轻笑出来。
许清如皱眉:“你笑什么啊?”
“小如,现在,你想追查真相,已经不再是你爸爸的安排,而是你自己的决定了,对吗?”
傅天泽这么一说,正中了许清如的心思。
是了,现在已经不是许诲平推着她不得不去做了,而是她自己的意愿,她自己的想法。
她抬眸,朝傅天泽看:“是,现在是我想去追查那些真相。我是南派的掌门人,我有责任也有义务,去寻找关于‘边郎国’墓葬群的真相,也有责任去对付‘六蠹门’。”
这小丫头,现在说起话来越来越有底气了。
傅天泽失笑,敲了敲她的脑袋:“是,许掌门有宏图大业,不过现在,我们先睡觉,嗯?”
许清如眉宇一皱,说:“我还是很不清楚。”
“很不清楚什么?”
“其实爸爸在信里好像把一切事情都交代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如何追查到‘边郎国’墓葬群的下落,我们不知道。怎样利用这个墓葬群对付‘六蠹门’,更不知道。”
许清如说到这里,又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中。
傅天泽可不许她再这么忧思忧虑了,强制将她按下去,笑:“不如先睡觉,也许梦里,什么都能解开了。”
“……”
许清如无语。
这个人又和她闹起来,闹着闹着,她果然很快陷入了沉睡。
只是,梦里怎么会有谜底?
这一切,依旧需要一步一步去解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第760章 玉沁(一)
第二天清晨,许清如和傅天泽告别了白安安,便一路回了昆城。
一路上,许清如时不时看看许诲平留下的那枚玉佩,只可惜看来看去,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傅天泽闹了她几次,她都没怎么搭理他,他百无聊赖,最后干脆蹭到她身上,软软的说:“清如,我不舒服。”
许清如吓了一跳,问:“哪里不舒服?那我们去最近的医院看看……”
说完就要向前座的司机开口。
傅天泽赶紧拦住她,委屈地说:“这里不舒服。”
他抓着她的手,放在他的心口。
许清如愣了一会,看看前方的司机,确认他没有注意他们两人的情况,便红着脸扯开他:“你别吓我啊……我还以为你又头疼。”
这些日子,他确实会偶尔出现头疼的情况,去检查过后,医生说是车祸的后遗症,很正常,并不严重,她才稍稍放了心。
傅天泽知道自己吓到她了,柔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吓你。”
“我没怪你……”许清如想了想,便想明白傅天泽为什么跟他撒娇,于是收起玉佩,笑:“傅董事长是在吃玉佩的醋吗?”
这也真是稀奇了。
傅天泽挑眉:“不行么?”
这个人,以前吃猫的醋,先在吃玉佩的醋。
她调整坐姿,说:“我只是在想,下一趟,我们是不是要去一趟缅甸了。”
“你觉得,这块玉佩所用的玉石,是缅甸玉,所以应该去缅甸走一趟?”傅天泽问她。
许清如点头:“暂时是这么想的。这块玉佩是缅甸老坑玉,玉是有些年头了,但制作玉佩的年代,离我们不算远,而且,应该是某个墓葬中的陪葬品。”
“哦?怎么这么说?”傅天泽来了兴趣。
于是许清如又拿出那枚玉佩,向傅天泽解释道:“你看这块玉,颜色纯正,明亮,透明度非常好,有玻璃光泽,确实是老坑翡翠无疑。而且,它有沁。”
所谓“沁”,是一种物质进入另一种五种中的浸透现象。许多物质,如土壤、泥垢、水银、珍珠、金银铜铁、血污等物质,都可以沁入到玉器里面,便形成了玉沁。
“通过玉沁,是可以判断出玉器的年代的,比如要达到尘霜沁,至少需要120年以上,要形成薄膜沁则要200年以上,斑块水沁需要400年,如果形成了斑块水银沁,那就至少有1300年了。”
许清如进一步解释道,突然停顿住了,看向傅天泽,果然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她有些窘:“你……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傅天泽这个人,鉴古能力比她强,没准早就看出这块玉的来头了。
果然,他嘴角掀开笑意,道:“可我喜欢听你说。”
这样一本正经讲解古物内容的模样,总是让他欲罢不能。
许清如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又笑话我……”
“我可没有。”他轻笑,“可这块玉佩上的玉沁,是斑块水沁,可你怎么认为,制作的年代离我们不远?”
第761章 玉沁(二)
许清如说道:“玉本身确实是至少有400年了,但制成这块龙形纹玉佩,大概也就一百来年。因为这种切割工艺,一百多年前才出现。”
傅天泽了然,接过了那块玉佩,看了一眼,说:“有人拿着古玉,雕成了这枚龙形纹玉佩。”
“嗯,我们国家本身并不产出翡翠,至少在明朝中期以后,翡翠才开始传入我国,清朝开始大量传入,所以要得到这枚翡翠古玉,很大可能,是在缅甸地区得到的。”
许清如进一步说道。
傅天泽想了想,说:“那倒未必。”
“嗯?”
“历史记载,有翡翠产于云南永昌府,之所以有这条记载,是因为今天的缅甸猛拱,曾经属于云南永昌府孟密宣抚司管辖,那个时候猛拱叫做宝井,而永昌府,就是今天的保山。既然当时产有缅甸玉的地方属于保山管辖,缅甸玉就很有可能在保山贩卖,而这枚玉佩可能是在保山制成。”
傅天泽所说的这段记载,许清如此前并不知道。
某人这种逆天的博古通今,总是让她佩服无比。
傅天泽见她半晌不语,转头看到她一脸倾慕的模样,不禁失笑:“怎么了?用这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
许清如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呐呐开口:“我、我这是对知识的崇敬。”
真是口是心非的小丫头。
傅天泽不再顾忌是不是还有司机在场,径直伸出手,将她的小手紧紧握住。
“清如,你知道我当初怎么会被你迷得七荤八素的吗?”
他用这么惊世骇俗的词语来问她,她只觉得有些吃惊,心里还在疑惑地想,难道不是我被你迷得七荤八素?
但这种心里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免得被他笑话。
于是,她故作淡定地问:“为什么?”
傅天泽轻笑:“因为那个时候,你总是用这种崇拜又倾慕的眼神看着我,我吃不消。”
“……”
许清如无语,她以前真的这么毫无顾忌地看着他?
她咬住下唇,轻声说了句:“你又糊弄我……”
这轻微的话语,还是被傅天泽捕捉到了,他笑:“我可没糊弄你,不信你改天问严涵,当初你是不是总是这么看我。她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许清如脸红。
其实不用问严涵,她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这样的话,严涵不是没有与她说过,那个时候,严涵总觉得傅天泽不过是在欺骗小姑娘的感情,私底下,严涵总是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她:“我知道傅天泽长得好看,但你不要总是每次都流露出那种眼神,你这个样子,以后肯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
那个时候,她不敢问,她到底是流露出怎样的眼神,让闺蜜这么说。
现在,她明白了。
许清如看向傅天泽,便看到那个人又一副好笑的模样看着她,她红了脸,扯开话题:“说到严涵,她的治疗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最近都没有收到她的消息。”
傅天泽抬手揉她的头发,说:“你放心,一切都很顺利,等她的治疗结束了,我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