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章 “小人”之心（二）
“也可能，赵子陌用什么事情威胁夏雪宁妥协？”她说了一种可能性。
傅天泽摇头：“小如，人做事的风格，总会与她的性格相符。第一次我和杨奕从赵子陌那帮人手里救下她的时候，她那几乎是要和赵子陌‘同归于尽’了。第二次，你也看到了，夏雪宁被折磨得浑身是伤，依旧没有屈服。”
“你说能有什么事，让她甘心接受赵子陌的威胁，委身于他，过后若无其事地和凌越来往，甚至要千里迢迢来北京看我？”
是的，确实不合理。
如果夏雪宁真的身处赵子陌的禁锢中，她不会有这样的心情和意愿。
“难道是……斯德哥尔摩症状……”
许清如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狗血。
怎么可能。
傅天泽笑：“你刚才提起这件事，不是在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么？”
“嗯……我是有想法。我总觉得，夏雪宁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嗯，她的目的是想挖你的墙角？”傅天泽笑。
又不正经了。
许清如不满地捏了捏他，说：“不是这个……有没有可能，她和‘六蠹门’有关系？”
傅天泽眸底的光变得锐利，他深邃的眼眸凝望着许清如，望了一会，嘴角付出浅笑：“也有可能。所以，你想做什么？”
许清如心一横，说：“不如我们让她来北京，看看她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
傅天泽皱眉：“小如，你这是让为夫使用‘美男计’？你舍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许清如刚说完，便被那个人狠狠地拥进怀里，一脸不满：“你要舍了老公去套狼？”
许清如微窘：“我……我又不是让你真的做什么……让她先过来就是了。而且……”
她顿了顿，笑：“我可不想你真的为了真相‘献身’，毕竟我对自己的丈夫，还是有些要求的。”
这下，是许清如自己把话题带偏了。
傅天泽问她：“你对为夫有什么要求？”
“那当然是……一心一意一身对我。”
一心一意他懂，“一身”是个什么意思？
傅天泽想了想，便明白了，拥紧她，笑：“好，为夫一定，一心一意一身，对待我的小如。”
两人安静地相拥片刻，许清如便听到傅天泽带着哀怨的声音响起：“以前我们让筠之去‘战术性接近’藤井伊织和汪芷枫，现在，竟然轮到我们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许清如听他这么说，皱眉：“谁允许你‘接近’了。”
“我只是打个比喻而已……”傅天泽黑线。
“不对，你是不是心里已经有这个想法了？”
许清如不依不饶的。
傅天泽蹙眉，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脾气和情绪忽上忽下的。
沉着眸子想了会，他失笑：“小如，你今天，是不是来大姨妈了？”
许清如的脸，“刷”地便红了。他怎么知道的……
哦，是了，当然是因为，她这个莫名其妙的脾气。
她咬咬唇：“我……对不起……”
“嗯，道歉光说是不行的。”他得寸进尺，“你总要实质性地安慰我一下。”
又来。
许清如理亏，想了想，仰头过去，轻吻他的脸颊。
还不错。
傅天泽笑：“勉强接受你的道歉。”
第493章 “小人”之心（三）
青铜鼎的设计图送到“回音”总部时，夏雪宁已经准备动身前往北京。
关于董事长夫人亲手设计饰品，将不日面市的消息，在天寰集团内部已经迅速传开，众人都在议论，董事长这是有多宠这个夫人，“回音”这么重要的品牌，都能拿来给夫人“设计着玩”。
夏雪宁每天都能听到不同的议论声，她心里的思绪，很复杂。
对于傅天泽，一直以来她都有种特殊的感情，或许是因为“救命之恩”，或许是被这个男人身上的优秀与气度所吸引。
但不管哪一种，似乎都没了下文。
下班之后，夏雪宁加了班，直到天黑，关灯离开，独自一人沿着街道行走，准备去坐公交车。
鸣笛声响起，一辆黑色轿车开过来，停在她身侧。
这个车，夏雪宁再熟悉不过了。
这些天，这辆车经常来接她，去做那些龌龊的交易。
夏雪宁皱眉，看着赵子陌从车上下来，嬉皮笑脸走到她身边：“夏小姐，走吧？”
她没动，冷冷地说：“我说过，今天不行。”
“哦。”赵子陌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走到她身侧，伸手扯过她，将她扯到跟前，在她耳畔严肃而冷酷地说：“什么时候，轮到夏小姐说不行？呵呵，夏小姐大概忘记了游戏规则。”
夏雪宁的心底一片凄然，一抹决绝染上眼眸。
她用力甩开赵子陌，瞪了他一眼，自己走向轿车，坐了上去。
赵子陌满意地笑：“这才听话嘛，真是个倔丫头。”
酒店总统套房里，熏香萦绕一室，浴室滴水的声响富有节奏空调的风吹过地面，扫动窗帘。
餍足之后，赵子陌翻身起来，披上宽大的浴袍，站在窗前，逆着窗外的光，看床上的女人。
她身上，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夏雪宁翻了个身，咬牙，抹去眼角的泪水，不言不语。
“小雪宁，怎么每次你都跟死鱼一样，呵呵。”
赵子陌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点燃了，抽一口，悠悠吐出一层雾气。
夏雪宁还是没有说话。
难道还要她去迎合这个禽兽吗？
“呵呵，你再这么倔，我要重新考虑，要不要帮你哥了。”
赵子陌冷冽的声音传过来，夏雪宁微怔，直起身子，愤恨地看向赵子陌：“你答应过我的，难道你想出尔反尔？”
怎么会有这么卑鄙的人？
“怎么能说我出尔反尔呢？你哥哥干的是什么勾当，你应该很清楚，如果这些证据，落在傅家，南北派，或者是警方的手里，我怕他会麻烦缠身啊！”
赵子陌走过来，走近了夏雪宁，坐到床畔，悠悠吐了一口烟气，烟雾缭绕过去，夏雪宁咳了一声。
“你不可以言而无信……”
夏雪宁的眼眸中噙着泪水，竟然让赵子陌有那么片刻的恍惚。
他是在心疼？
呵呵。
赵子陌把烟头掐灭了，放在床头柜的烟灰缸里，倾身过去，压制她。
“我会不会言而无言，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窗外夜色浓重，夏雪宁在晃动中看着夜色中的灯光，有那么一刻觉得，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了……
第494章 寻访姜家（一）
距离解题期限还有一周，许清如在傅天泽“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鼓励之下，围着关于和氏璧的资料，又查探了一番，还是无法找到新的线索。
和氏璧遗失已有千年，出题的人再怎么想考验他们，都不可能真的让他们去寻找真的和氏璧。
这是无法实现的。
如果能实现，南北派怕是要翻天了。
如果不是寻找真的和氏璧，难不成是要寻找“假的”和氏璧？
可从来不曾听闻过，有什么和氏璧的赝品出现过。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许清如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到。
在她纠结不可解的时候，姚朝云让人千里迢迢，从大理带来了一样东西：《闲物逸闻》。
这是一本记载了关于一些古物传奇的古籍，据姚朝云交待，这本古籍，是姚家主传下来的宝贝，姚家之所以能够在南派获得元老地位，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本古籍。
与北派的《问物篇》和《寻物踪迹》不一样，《闲物逸闻》并不是以文献记载为主，而是记录该书作者在大江南北的所见所闻。这本书的作者也不是一个人，而是历代不同撰稿者的积累，有一些，是姚家的人在近期通过田野考察后，加入的。
所以，这是一本相当具有南派风格的古籍。
许清如拿到的那一刻，失笑：“姚先生这是把祖传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么？如果我还无法破解谜题，那就愧对于他了。”
傅天泽不置可否：“尽力就好。”
是呵，尽力就好，首先，是要尽力。
许清如翻看下来，很快便看到了关于和氏璧的记录。
她笑：“难道姚先生很早就猜到，题目指向和氏璧么？”
傅天泽摇头：“不是，是我告诉他，你解出了和氏璧这条线索。”
许清如无言以对。这个人，总是默默在背后做这么多事情，还好是她老公，不然这人情，没法还了。
她仔细看看那条记录，两页纸而已。
“这上面提到，这个作者做古董商人的时候，到过琼州府，认识了一位姓姜的人家，他们家族以造赝简章，曾经试图造出传国玉玺……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明朝年间。明朝年间琼州府，指的是海南？”
许清如简要说出了那条记录的内容，抬头看傅天泽。
傅天泽点头：“是海南。看来，你要去一趟海南了。”
“那么远……又要分开了……”
许清如小声嘀咕。
傅天泽却敏锐地听到了，拉过她，笑：“舍不得和我分开？”
许清如点点头。
他继续笑：“许掌门，你这算不算，爱令智昏？”
正事都不在意了，只想每天和他在一起。
傅天泽忽而想起，他们刚“复婚”的时候，许清如每天赶着他去上班，他便每天赖在家里，她那时，不是说他“爱令智昏”么？
现在，风水轮流转。
许清如也想起了这件事，脸色微红，道：“这也没什么不好……”
一直陪着他，不用管其他事，也没什么不好吧。
只是正事还要继续做。
第495章 寻访姜家（二）
傅天泽让程浩为许清如安排好了一切行程，并让程浩全程陪同。
海南那边，现在不属于南北两派任何一家的势力范围，但有没有“六蠹门”的人，尚不清楚。
除了程浩，傅天泽也安排了一些人过去，只是海南之地过于偏远，他始终有些鞭长莫及的感觉，心中很是不安。
可许清如出发的那一天，傅天泽的心总算落下来。
因为那天，程浩发了一条公式化的信息过来：
【在机场遇见顾少爷，与我们同一班航班，前往海南，据他所说，他也是去寻找北派题目所说的物件。】
傅天泽哭笑不得，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许清如每一次出远门，总是能碰上顾筠之。
这不知是顾筠之的缘，还是顾筠之的劫。
傅天泽的眼眸暗淡下来，复杂而沉静。
他可以隐约感觉到，顾筠之对他的妻子许清如，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感情，可顾筠之那样压抑着，也不曾越距去做什么，反而尽心尽力的，一直在帮助他们维护他们。
这是他多年的好友与兄弟，正因为他了解顾筠之的为人，可以放心让他保护许清如的周全。可他内心又那样愧疚与不安，还带着一些醋意。
在这件事情上，傅天泽并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不会主动安排，给顾筠之和许清如制造什么“机会”，但他也无法阻止
好在许清如还没有察觉，否则，以她的性格，怕是从此不会再和顾筠之来往了。
她不可能，在得知顾筠之心意的情况下，与他若无其事地相处，更不能，理所当然接受这个爱慕者对她的好。
这个局面，有些复杂啊……
傅天泽有些头疼。
可在这个头疼的局面中，傅天泽很快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一向相信，一切“巧合”的背后，总会有不同寻常的原因。
他沉下脸，拨通杨奕的电话。
“你现在去查，是不是有人侵入过给夫人订机票的账户。”
“老板，您是怀疑……”
“嗯，尽快去办。”
杨奕接了命令，傅天泽内心的不安更为激荡。
他早该察觉到的，难道是因为受伤，他脑子不如以前灵活了？
傅天泽懊恼，他怕不是撞坏了脑子吧……
*
许清如没有想过，这趟海南之行，竟然会和顾筠之一同前往。
顾筠之带了几个助手，除了胡寂生，剩下那三个，是顾家出色的学徒，许清如没有见过。
登机之前，顾筠之借故支开几个助手，只留下胡寂生一人，与许清如谈些事情。
“我这次去海南，是因为顾家已经解开北派题目的下一个线索。”
顾筠之直截了当的，许清如有些怔，他这样毫无顾忌地告诉她，没有问题吗？
他却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如果不是你灵光一闪，认为南北两派可能是联合出题，顾家不可能解开这条线索。”
许清如已经注意到顾筠之的用词，他说的是，解开线索的是“顾家”，不是他顾筠之个人。
第496章 寻访姜家（三）
看来，北派顾家能够独坐南北派手把椅，和顾家背后雄厚的财力与人才支持分不开。
她摇摇头：“那或许你应该感谢天泽。”
“我感谢你们夫妇俩，行了吧？”顾筠之失笑，“碍于规矩，也为了避嫌，我不能把具体的线索告诉你，只是，这次在海南，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许清如没有应承下来。
自从出了那则“绯闻”之后，她便进可减少了与顾筠之的单独往来，她知道顾筠之也一样。如果换在从前，顾筠之一定会支开所有人，和她私底下谈这些事情，可现在，他留下了一个胡寂生，便是怕在落人口实。
终究，那件事还是在彼此之间留下了隔阂，即便他们问心无愧，却也不能不顾及，人言可畏。
顾筠之见许清如沉默着，脸色有些暗淡，便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找寂生，他很能干，说不定能够帮上忙。”
许清如点头：“谢谢你，顾少，我会的。”
她的思绪开始飘远，思考海南那里，会有关于“和氏璧”的什么线索。想着想着，难免便想到北派的题目上来，北派的答案，也在海南吗？是否也和和氏璧有关？
种种问题，或许等到解题期限到来的那一天，便会揭晓了。
她很想知道，最后两派题目的答案，会是什么。
南派其他掌门竞选人，是不是也有了关于答案的一些线索……
*
南派其他的掌门竞选人，却唯有许若凡一人，跟上了许清如的脚步。
北京，潇湘茶楼。
许若凡坐于这间茶楼独属于她的包间里，靠着窗，一边饮茶，一边看着楼外的护城河景色发呆。
一位年轻的男子坐在对面，带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等待许若凡的发话。
良久，许若凡饮完一壶茶，开口问：“她已经去了，对吗？”
“对，今天早上的飞机，和顾筠之一趟。”男子回答。
许若凡轻笑：“你们老大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凑合顾筠之和许清如，我倒是很想知道，你们老大是怎么能安排得，这样‘巧合’，又不留痕迹的？”
男子扶了扶眼镜，老实回答：“这不是什么难事，顾筠之身边有我们的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只是，你们在许清如身边也安插了眼线？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那倒不用，我们只是侵入了给她订机票的个人账户，得到了所有信息。”
原来是这样。
许若凡招来服务生续茶，又安静喝了几杯，问：“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傅天泽很快就会发现。”
“发现便发现，他也挽回不了什么。倒是你，你明目张胆去找洪穆，阻止他告诉许清如线索，却没有成功，反倒要被发现了。”男子眉宇凝重。
许若凡不以为意地笑笑：“陆轩，我要怎么做，这是我的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点？”
“主人怕你引火烧身。这次洪穆根本就不听你的，还是把字体的线索告诉了许清如。”这个被唤作陆轩的男子，继续一脸凝重。
第497章 交情不再（一）
许若凡瞥了他一眼，嘴角噙着嘲讽的笑意：“我只是没想到，洪穆对南北派竟然还这么有心，可以不顾和我父亲许诲平的交情？”
“交情？”
“但年洪穆家道中落，他老婆重病住院，连医药费都付不起，是我爸爸慷慨解囊。所以他欠我们许家一个恩情。我告诉他，我父亲的遗愿是，不想让我妹妹许清如涉足鉴古圈，但我妹妹太固执了，所以希望他能够帮帮忙，不要把线索告诉她。”
“可没想到，这个老头，竟然还真的想推我这个亲爱的妹妹上位，真好笑。”
许若凡今天似乎心情特别好，竟然耐心地和陆轩解释起原委，让陆轩有些大跌眼镜。
陆轩咳了一声，稳定自己的情绪，趁热打铁问道：“你我很好奇，你怎么那么快就解出了线索？”
许若凡继续心情好地跟他解释：“我从小就受到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更何况，我爸爸和洪穆是旧相识，他给过一些材料给我爸爸，那么不巧的，我看过那些材料。”
“可是你能将南北两派的线索联结在一起，想出和氏璧这个指向，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陆轩由衷地称赞她。
许若凡却沉默了。
不是一般人？
呵。
她许若凡确实不是一般人，自小天资聪颖，悟性过人，能将两条线索联结起来，并不是什么意外。
可她听到眼线回报，许清如比她更早，想到了这一条线索。
呵，那个一直被认为天资愚钝的妹妹，现在却比她更快一步了。
有意思。
“可你怎么不赶紧去海南找线索？主人不是已经给了你那本《闲物逸闻》的复印本？不是让你去海南找姜家吗？我听说，许清如已经去了。”陆轩见许若凡突然不说话了，便赶紧说出自己的疑问，否则今天，许若凡大概又很快恢复她的高冷淡漠了。
许若凡回神，给自己倒了杯茶，笑：“急什么，我自有安排，你懂什么。”
得了，这下是已经恢复她的“高冷”了。
陆轩没敢再多说什么，喝了几杯茶，起身告辞离开，却被许若凡叫住了。
她抬眸，眼神有些闪乎地问他：“傅铮有消息了吗？”
陆轩摇头：“还是没有，他大概，出境了。”
许若凡了然，点点头，与陆轩告别。
包间里安静下来，许若凡面前的茶，已经凉了。
她忽而就想起了，似乎每一次茶凉的时候，傅铮都会为她续上。
呵，人啊，总还有这么点念旧的情绪。
*
傅天泽自受伤住院后，许若凡并未来看过他，一次都没有，连句关心的问话也没有。
可许清如前脚刚离开北京，许若凡后脚便来了顾氏医院，像模像样的，带了一些补品过来。
“北派的事情多，我一直很忙，没顾得上来看望你，还希望天泽哥不要怪罪。”
她依旧叫他“天泽哥”，即便许清如被陷害偷盗玉扳指一事之后，傅天泽与许若凡彻底撕破了脸，许若凡到底还是在场面上维持与傅天泽的“友好往来”。
第498章 交情不再（二）
可傅天泽并不想买账。
他靠坐在病床上装死，淡淡地说：“我以为上次的事情之后，我对你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呵呵，天泽哥，我知道，你误会我陷害清如，但这件事确实确实不是我做的。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天泽哥，我相信你会看明白的。”
许若凡也不焦急，说着一段简单的话，语气听起来就像在背课文。
傅天泽眼光微寒，看着眼前这个他已经不再熟悉的许若凡，有一种遗憾与悲凉染上情绪。
最终还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上，曾经的朋友已经分道扬镳，从此只能佯装客气与友好，暗流涌动。
傅天泽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你今天来，有什么事？”
许若凡轻笑：“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关于我妹妹的身世的。”
傅天泽眼皮跳了跳。他有种预感，许若凡似乎知道了什么。
“天泽哥，不知道你有没有真的，查过我妹妹许清如的来历？”她瞥了傅天泽一眼，毫无情绪地问。
傅天泽笑：“她能有什么来历？她唯一的来历，就是我傅天泽的妻子。”
这话，许若凡清清楚楚听到了，诧异的神色闪过她的面容，她沉默了片刻，不确信地开口问：“你……你都知道？”
“知道什么？”傅天泽一脸迷茫，“若凡小姐，你现在的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他对她的称呼，已经变成了“若凡小姐”。
许若凡知道，他在跟她装傻，她不甘心，冷着声音说：“我不信你知道，她根本不是许诲平的女儿，她不是许家的人。”
这样的话，确实不可能不给傅天泽带来波澜，他知道这一事实，他只是不知道，许若凡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更不知道，许若凡为什么挑这个时间说出来。
但他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对这件事满不在乎：“我说过了，她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傅天泽的妻子。”
许若凡维持住心中的气愤与震惊，道：“她不是我许家的女儿，我爸爸却不得不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傅天泽摊手：“在我看来，你爸爸许诲平，从来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你说呢？”
他成功地把许若凡的话堵了回去。
许诲平对许清如，确实从未真的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
许若凡没有想到，傅天泽对这件事根本满不在意，也并不想追究其中的原因。他对许清如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连她的过去，都不在乎了？
许若凡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接。
在她迟疑的时候，傅天泽又开口了：“我想，若凡小姐应该早就知道我妻子的身份，但你竟然还让她去昆城参加你父亲的葬礼，安排许家那一场‘认祖归宗’的戏码，若凡小姐，你做事，也真是特立独行啊！”
傅天泽充满讽刺的话传过来，许若凡的嘴角微微抽搐。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了。可他竟然没有任何举动。
第499章 交情不再（三）
她的目光落在傅天泽身上，探究的，好奇的，怀疑的。
最后她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来，即便他们来往甚多，可她从未了解过傅天泽。
许若凡自嘲地笑笑：“你说这件事多好笑，所有的人都以为，许家的女儿，就要为南派争一口气了，许诲平把最重要的‘怀音手记’留给了自己的私生女，也许就是为了培养她成为南派的出色人才。”
“可最后呢，这个要参与南派掌门人竞选的许清如，是个什么来历，根本没有人知道。你说，这多可笑？”
许若凡若有所指地说这一段话，傅天泽理解她的意思，不以为然：“你觉得姚朝云推荐她，洪穆看重她，南北派的人等着看她在竞选中的表现，是因为，她是许诲平的女儿？若凡小姐，我想现在，南北派很少有人，还记得她是许诲平私生女这个身份了，这倒要感谢你，作为许家名正言顺的女儿，刷走了所有的存在感，才能给她一个撇弃这个身份枷锁的机会。”
傅天泽难得对她“热心地”冷嘲热讽。许若凡心中明白，确实是因为她许若凡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才给了许清如在暗地中成长的机会。
现在，连许家名正言顺的后人许若凡，都抛弃许家进入北派，剩下那个许清如，是不是许家的人，还有什么重要的？
许若凡稳了稳身子，恢复她一派淡然的神色：“是啊，我这个‘假妹妹’，最大的本事，就是总能把所有不利的局面，转变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这大概，就是运气吧，呵。”
对于许若凡这个说法，傅天泽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在意的是，许若凡现在说出这件事的原因。
他敛起笑意，问：“若凡小姐今天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
许若凡轻笑：“是，天泽哥，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夫妻俩一直恩爱的模样，许清如拥有的东西太多，她不配得到这些。”
傅天泽没有开口反驳，也没有生气。
这样的话，他很明白，不是真话。
许若凡站起身，与傅天泽告了别，便离开了。
病房里恢复清冷，傅天泽的眼眸也寒凉起来。
许若凡选择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并不会只是，让他们夫妻起嫌隙这么简单。傅天泽略一思考，似乎能看出许若凡的目的。
如果许清如不是许诲平的亲生女儿，那么，许若凡大可以大做文章，让南北两派的人，逼许清如交出“怀音手记”。“怀音手记”说到底是傅家的东西，这件事，由傅家出面再好不过。
许若凡来找他，不过是想探一探他和傅家的口风，看傅家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有多少。
只是许若凡过于低估他的能力，以为这件事他毫不知情。
她更加低估了，他和许清如之间的感情。
笑话，许清如是什么来历，和他对许清如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傅天泽思考片刻，打了电话给杨奕。
第500章 书海捞针（一）
“老板，您是说，让许若凡联系不上傅老先生和傅老太太？”
杨奕听完傅天泽的命令，不确切地问了一句。
“嗯，暂时不要让他们接触。”
杨奕简直欲哭无泪，现在老板交给的任务，怎么越来越难了？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了。
傅天泽有他自己的考虑，许若凡在他这里碰了钉子，或许会去游说那老两口，这件事，傅天泽想找个适当的机会，亲口告诉他们，并不想许若凡从中作梗。
他倒是相信，许若凡不会轻易向傅家之外的人透露这件事，她应该明白，如果其他人知道了，与她争夺“怀音手记”的人，只会更多。
*
海南，海口。
飞机抵达海口美兰机场后，许清如与顾筠之便道了别，各自前往各自的目的地，两人都不曾问，他们要前往何方。
“夫人，姜家现在住的地方，在安定县文笔峰附近。”程浩走过来说。
要查到《闲物逸闻》上所记载的“姜家”，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后人在世，在什么地方，并不是易事，但傅天泽依旧很快便查到了。
他这个人，认真做起事情来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能力有多少。
在来海南之前，他们已经和姜家的人取得了联系，得到他们的同意，前来拜访。
许清如点头：“那我们直接过去好了。”
程浩顿了顿，道：“老板说，请您先吃过午饭再去。”
许清如皱眉，还想说什么，又听到程浩用极其正式的语气说：“老板说了，他怕您去别人家吃午饭，会把别人家的米都吃光了。”
“……”
许清如简直无语了，她饭量有这么大？
简单吃过午饭后，傅天泽在海南安排的人也来了，是一个黝黑的小哥，开了一辆奔驰车过来，接许清如和程浩。
小哥一说话，那口音暴露他本地人的属性。一路上小哥能言善道，向许清如介绍海南当地的风土人情，活像个导游。
末了，小哥把话题扯到了文笔峰上。
“文笔峰这个地方哦，有灵气得很，是我们海南很有名的景点。现在啊，文笔峰是南宗道教的地方。”
许清如疑惑：“南宗道教？”
这个说法，她倒是没有听说过。
小哥见这个一直沉默的傅太太，终于来了兴趣，赶紧殷勤介绍：“这个南宗，就是道教的一个支派，祖师爷叫张伯端，又被叫做‘南五祖派’。不是还有那个王重阳创的北派吗，北派被叫做‘北七真派’，这南北两个派别，是全真教的两个大门派，都特别喜欢炼丹。”
许清如这下明白了。
道教的一些派别她听过不少，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南宗”，又听到他说“南五祖”和“北七真”，于是笑着问：“北派叫‘北七真’，有全真七子，那南派叫‘南五祖’，也有‘五祖’么？”
“哈哈，是这个理了。”
还真是这样……
许清如觉得真有意思。
不过，姜家住在靠近文笔峰的地方，难道和这个“南宗”，有什么关系么？
第501章 书海捞针（二）
从美兰机场到文笔峰的路程不算近，等几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
许清如庆幸，还好她听傅天泽的话，先吃了午饭，不然，她怕是会饿的吧……
姜家的宅院隐于一座绿树葱葱的山下。
海南这个地方，一年四季气温都不会低，虽已进冬季，依旧绿树红花，空气中尚有热度。
许清如换下了从北京来的一身行头，穿上她的日常搭配，卫衣牛仔裤，又变回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没有傅天泽那个直男审美在身边，她终于不用穿连衣裙了。
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屋顶在绿树丛中若隐若现，大门是木门，几枝三角梅垂落下来，墙上是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一看，又是一个具有隐士之风的家族。
大门上挂了两个简单朴素的灯笼，上书一个“姜”字。
许清如感慨，这家人真是比姚朝云还崇尚古风啊。
似乎是听到了轿车的引擎声，姜家的门忽而就开了，走出来一个扎着两个马尾辫的小姑娘，不过七八岁，睁着一双闪亮的眼睛，看到几人，眨巴眨巴，目光最后落在许清如身上。
“你是许姐姐吗？”小姑娘问。
许清如点头。
“我妈妈说了，许姐姐要先猜对一个谜语，才能进门。”
小姑娘天真无邪地说着，许清如差点要跪了。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规矩”？
上次姚朝云见她，说她必须先通过“鬼市”的考验，现在姜家直接拿谜语来为难她了。
许清如并不知道自己猜谜的本事怎么样，她没做过什么猜谜的题，大概唯一猜过的谜语，就是南北派这次出的竞选题目。
她咽了口口水，微笑：“好啊，小妹妹，你妈妈让我猜什么题呢？”
没办法，有求于人。
小姑娘眼睛亮起来，笑道：“玉带林中挂。”
“……”许清如无语。
这幸好，是巧合地撞在她的知识点里了。
要来个没有看过《红楼梦》的人，那不是要扑街？
许清如问：“是不是猜一个人的名字？”
小姑娘点头。
“林黛玉，对不对啊？”许清如说出了她的答案。
小姑娘一张脸亮起来：“姐姐你真聪明！快跟我进来吧！”
小姑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许清如握住了，跟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姜家的门。
送他们来的小哥惊讶不已：“这个傅太太，是个文化人啊！”
程浩沉默不语，心里早在吐槽，没见识的家伙，我家夫人当然是个文化人！
小哥告别了程浩，留了电话，说姜家人不喜欢人多，如果他们有需要，随时给他打电话，他再过来。
许清如跟着小姑娘进了大门，踏进院子，却差点没跪过去。
顾筠之在。
藤井伊织在。
顾筠之在这里，她能理解，只不过是感叹绕了一个圈，相互隐瞒着，最后原来来的地方，是一处。
可怎么，藤井伊织也在？
又被汪芷枫算计了？
小姑娘回头朝许清如笑：“姐姐姐姐，那个哥哥也是刚到的，他刚才猜谜语，也猜得好快啊！”
第502章 书海捞针（三）
哦，说的是顾筠之。知识渊博的顾大少爷，猜谜语，当然不在话下。
许清如点点头，朝小姑娘笑，这时屋里走出一个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极具有热带风情的花色连衣裙，披一件大披肩，梳了个马尾，脸上贴着一张黑色面膜，就这么走过来了。
几人看到这位“稀奇”的女人，却很是镇定。许清如和藤井伊织是女孩子，当然见惯了。
至于顾筠之，他没少见顾襕芝这么吓他。
“妞妞，过来，别吵哥哥姐姐。”
小姑娘“哦”了一声，赶紧跑回到女人身后，但还是睁着好奇的眼睛，看这几个大哥哥大姐姐。
“人都来齐了吧？”女人开口说，为了保持面膜的形状，声音含糊。
几人不明所以。
许清如想了想，问：“与您有约的，如果只有三个，那应该是来齐了。”
女人看了许清如一眼，说：“那就齐了吧。好了，你们进来吧。”
说完，女人牵着妞妞回了屋。
几人面面相觑，暂时放下心中的疑问，跟着进去了。
“你们要找的什么鬼东西，可能都记在这些书里了，你们自己翻，我没空。”
女人带着几人绕过前厅，走过中庭，最后进了一间书房。
几人仰头，看到屋里满满当当摆着五个大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书。
粗略算下来，不会少于一千本。
他们要在这些书里找答案？
几人有些懵。
顾筠之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问：“请问这些书，有索书号吗？”
“什么鬼索书号？你们自己看，我不懂。妞妞，走，我们吃饭去。”
女人说完，抬手整理一番她有些皱的面膜，带着小姑娘离开了。
几人呆在了原地。
这可是……书海里捞针了。
在“书海捞针”之前，几人相视笑了笑，在书房里拉了几把椅子过来，坐下来。
“没想到最后，我们来的是一个地方。”
顾筠之神色复杂地笑笑。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太过于巧合。
巧合地和许清如搭同一班飞机，巧合地来到姜家。
许清如不语，倒是藤井伊织，看看两人，想到了什么，疑惑道：“咦，顾先生刚才跟我说……他在飞机上遇到了许小姐，你们怎么……不一起过来呢？”
顾筠之尴尬地咳了一声，说：“藤井小姐，其中的原因有些复杂，是我们南北派内部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她便了解了。既然是南北派内部的事情，也就是，不方便告诉她的事情。
顾筠之的目光转向许清如，微微挣扎后，开口说：“你来姜家，是为了找和氏璧的线索吗？”
许清如点头。
“我来姜家，是找《韩非子》帛书的线索。”顾筠之直接把他的目的交代了。
许清如有些吃惊，这是北派掌门人竞选题目的重要线索，他怎么就这么不加掩饰告诉她了？
“帛本？是把东西写在布上面的意思吗？”
藤井伊织好奇地问。
许清如这才消除了心底的那份惊讶，顾筠之也没有避讳藤井伊织，不是么？
第503章 书海捞针（四）
他信任她们，所以愿意分享这些信息。
顾筠之点头：“看来，藤井小姐做了不少功课。”
藤井伊织笑：“我在看怀音的笔记，她有说过的。写在竹片上的，叫竹简，写在木片上的，叫木牍，写在布上的，叫帛本。”
这下那两人好奇了。
藤井伊织手里那本笔记本，到底都写了些什么，怎么还有这些基础知识的介绍？
藤井伊织似乎看出了两人的困惑，于是侧身，从包里取出那本，他们都已经见过的怀音笔记，递向许清如：
“许小姐，你以前不是说，可能等一等，你和傅先生，就想要这本笔记了。”
许清如想了想，当初自己确实是这么和藤井伊织说过。
那个时候，傅天泽不想过早为“六蠹门”的人，去奔忙墓葬群的事情，便左右推辞藤井伊织归还的笔记本。
现在，时过境迁，她也还没有问过傅天泽的意见。可她却能够确定，如果傅天泽在这里，他应该是会接受这本笔记的。
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是竞选掌门人，还是对付“六蠹门”，他们都需要更多的线索。
许清如嘴角泛起微笑：“藤井小姐有心了，我和天泽，都很感激藤井小姐的通情达理。”
她说完，抬手接过那本笔记。
只是在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恍惚觉得，自己接过的，是一份重任。
现在，她已经得到了傅怀音当年留下的所有笔记，一本《随笔录》，两部“怀音手记”，还有这本怀音笔记。
书页是换新的，包装得很用心，即便内页有些泛黄和破损，却已经是这么多年后，能够维持的较好状态了。
许清如没有急着去翻看，而是放在一边。
这本笔记沉甸甸的，凝结百年前的智慧与百年来的岁月，她想和傅天泽一起翻看。
她一个人，总觉得缺些什么。
坐在她对面的顾筠之，从她脸上那小小失落的表情中，便读出了她对傅天泽的思念，还有她的难过。
傅天泽大病初愈，他们便要分隔两地……
顾筠之轻咳一声，决定说些开心的事情。
“藤井小姐，我和许小姐来这里，是为了找一些线索，你呢？”他问，心里有些担心，该不会又是汪芷枫搞的鬼吧……
“哦……我就是看了怀音的笔记，然后，她说，海南这里有个家族，姓姜，他们有一些关于‘边郎国’的东西。”
藤井伊织老实交代，想了想，又加了句：“我已经来了海南三天，以前，每天都来，姜太太不见我。今天，就见我了。”
她笑起来，亮闪闪的眼睛像弯月一样。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这位“姜太太”，是有意安排他们三个今天一起来姜家的。
顾筠之抬头，看看满屋的书籍，哭笑不得：“真不知道，我们需要的线索，在哪一本里。”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
许清如想了想，说出自己的想法：“顾少，依你看，我们要找的线索，会记录在新书里，还是记录在以前的书里？”
第504章 书海捞针（五）
顾筠之立刻便领悟到了许清如的意思，沉着眸子说：“你是想说，我们根据书的新旧程度来依次寻找么？”
他抬头去看那些书，确实有新有旧，参差不齐。
“我也没有把握能不能行，可总要试一试。”
许清如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那些书架面前，大致看了一眼，即便只是找那些破破旧旧的书籍，算下来也不少啊……
这件事，真的可行吗？
她抬手，从底层取下一本。
书面上竟然沾满了灰尘，她抽出来那一瞬，灰尘扬过来，她打了个喷嚏。
“嗷！这里的书很久没有人动了吗！”
藤井伊织惊讶，也走过去，抽出一本书，果然是满布灰尘。
“好可惜啊……如果我家里有这么多书，我一定天天看，怎么还会有灰尘呢……”
藤井伊织感叹道。
她手里拿的，是一本《石渠宝笈》。
《石渠宝笈》是清代乾隆、嘉庆年间编纂收录的文献，共四十四卷，汇集了清朝皇室收藏最鼎盛时期的所有藏品，对现代人研究清朝文物有重大参考价值。
藤井伊织手里拿的这本，只是其中一册。
她看着那上面的“石渠宝笈”几个大字，皱眉想了许久，还是只能认出“石”和“宝”两个字。
顾筠之深知她的疑惑，便向她解释了一番。
她感叹：“我以前学习中国文化的时候，就知道中国在很早以前，就有记录各种重要书画、文章的传统。这样的习惯，真的是太好了！”
顾筠之来了兴趣，笑着问她：“藤井小姐知道哪些，专做收录的中国传统书籍？”
藤井伊织脱口而出：“我最喜欢《昭明文选》和顾恺之的《魏晋名流画赞》。”
“你也喜欢《昭明文选》？”顾筠之有些诧异。
“也？顾先生也喜欢吗？”藤井伊织的中文水平，现在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见顾筠之点头，藤井伊织的眼眉扬起无比喜悦的色彩，像染上了色彩的花朵，笑：“嗯，因为我很喜欢昭明太子，虽然他……额，很有才却很早去世，但他的品格和才华，我很喜欢。”
“这个词，叫‘天妒英才’。”顾筠之顺手教了她一个新词。
藤井伊织满是感谢，转向许清如：“许小姐喜欢看这种书吗？”
许清如笑：“没有你们精通，但有时候也看。小时候我就开始看《四库全书》，大概比较喜欢它。”
藤井伊织再一次感叹：“生在中国真好，从小就可以读到这些伟大的作品。”
藤井伊织说完，注意力又回到了手上那本布满灰尘的书籍上，叹了口气，把书册又放了回去。
许清如脑中闪过一个想法。
“我在想，姜家的人一直保留这些书，还这样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架上，不可能从来都不看，有一种可能性，是他们经常看一类书，而剩下的书，常年无人问津，就落了灰。”
她说完，顾筠之便接上了话：“你的意思是，或许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他们经常看的那一类书里？”
第505章 帛本《韩非子》（一）
“我也只是猜想而已。”
许清如说道。
藤井伊织在一旁听两人说话，竟然跟上了节奏：“许小姐，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们找到那些没有很多灰的书，就是那些书了？”
那两人一直都明白，藤井伊织一向聪慧，只是碍于表达，有时候看起来“蠢”而已。
几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便按着这个想法，去找那些看起来经常被翻动的书籍。
不到一小时，便整理了十几本书出来，放在一旁的书桌上。
这些书书页破损不少，内页页角甚至有破残，书里四处标注了许多笔记和脚注，看来，确实是经常翻经常看了。
顾筠之大致看看这些书籍的内容，皱眉：“我怎么觉得这些书，好像在说一些造假的方法？”
一本是关于玉石如何做玉沁逃过年代判定，一本是关于书画如何在笔法上接近原作，一本是讲青铜器如何粘附结晶斑……
许清如也发现了，眉头紧锁。
让她困惑的，不是为什么这些书都记载了作假造赝的手法，而是这些手法，怎么和她看过的，“怀音手记”下半部分的内容如此相似？
她不得不猜测，两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先看看吧，如果能找到线索最好，找不到，再另想办法。”许清如说道。
于是几人各自拿了几本书，按照他们此行的目的，搜索关于“和氏璧”“《韩非子》帛本”“边郎国”的线索。
天色暗下来，书房里的灯亮起来，三人各自坐在书房的不同角落里，认真翻看那些已经被岁月磨蚀得陈旧的书籍。
顾筠之偶尔抬头，余光不自觉地，落在另一侧的许清如身上。
灯光在她身上晕出一圈昏黄，她微微低着头，好看的指节时不时翻动书页，目光凝在字里行间，一侧的秀发垂落下来，有几缕落在书页上，黑色的发丝与白色的书页相称……
这样的情形，是多年后，他依旧无法忘怀的记忆，深埋在他内心某个角落里，不去动，不去想，却一直在那里。
藤井伊织却感觉到了顾筠之的注意力有些分散，她看过去，看到他注视许清如时的神态，心里疼了几分。
似乎一直是这样呢……
他总是会这样，只有在不经意间，才会露出他对许清如那小心翼翼的眼神。
许清如从没发现过，可藤井伊织，却每一次，都能够察觉到。
藤井伊织苦笑。
她对顾筠之，何尝不是这样小心翼翼而无法言说……
有时候她会想，为什么自己明明在美国长大，骨子里还是这样矜持和含蓄，从不敢把自己的感情向他吐露，连争取的机会都不试一试？
可她也很清楚，她连争取的机会也没有。
因为她是藤井伊织，是青木家族的后人。
她微微叹了口气，低头，继续看书。
“顾少，这里有写……《韩非子》帛本，难以考据，或可参考战国楚书进行制作。帛本做旧，并不必要，但若必行，使用浸染法……”
第506章 帛本《韩非子》（二）
许清如此时已经找到关于《韩非子》帛本的信息，轻声念了几句，看向顾筠之。
顾筠之放下手里的书，走过去。
“战国楚书？那不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在长沙出土的帛书么？”
他一边拿过许清如手里的那本书，一边说道。
“嗯……但据我所知，这件国宝是盗墓者盗掘的，现世后不久，就落入美国人的手里，美国人把它带到了美国，现在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许清如回忆起她掌握的一些情况，分析其中的细节：“可这本书里提到，参照战国楚书帛本进行造赝，也就是说，这本书成书于战国帛书出土之后，被美国人带走之前。”
顾筠之点头同意。
藤井伊织想想说：“在纽约的博物馆？但我没有看到过啊……”
“有些文物，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如果长期展出，即便展厅环境再好，也难免造成损害。所以有些文物，馆方会选择周期性展出，或者，干脆就不展出了，只供内部研究。”
顾筠之向藤井伊织解释。
藤井伊织遗憾地说：“那其他人都看不到了……连中国人都看不到了……”
她说到这里，心里又有些惭愧。
当年，她的曾外祖父青木哲也，不也是把中国那些文物远远带到美国，让它们原本的主人，再也看不到了吗……
顾筠之却没有想这么多，这样的事情，他已经见过太多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能在如今的岁月里，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还可以保护的，找回能够找回的。
他专注于书里的内容，似乎想从那条简短的记录里读出更多的信息。
片刻，他说：“很有可能，当年确实有过《韩非子》帛本的赝品，只是没想到，这个赝品，竟然是凭空造出来的。”
许清如点头，便听到顾筠之又继续说：“帛书这种东西，一般都是科学发掘获得的真品，很少有摹本。如果市面上出现了帛书，那就必然要说出得到这件帛书的大墓在何处，所以很少有人会去造赝帛书，也少有人专门去做辨伪。”
许清如这下不解了：“那么当年造赝《韩非子》帛本，是为了什么？”
顾筠之也想不通，问许清如：“做旧帛书的浸染法，你了解吗？”
“嗯，浸染法是针对绢帛而言的。新绢帛会有油，如果用新的绢帛书写或绘画，难以上色，也很容易看出真伪。所以，要把绢帛放在色液里浸泡揉搓，几天后再取出来，如果要做出旧色的熟绢，就要用胶矾。”
许清如把她所知道的都告诉了顾筠之。这种做旧手法，同样是她在“怀音手记”上学到的东西。
顾筠之了解了，放下书，无奈地笑笑：“如果当年真的有做旧的《韩非子》帛本，现在又该在哪里……总不至于，在姜家吧？”
“说不好，我们需要发现更多的线索。”
许清如说着，想继续看看，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饿了，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