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四章,杀了一个小角色
重新返回院子,秦昆再次打量起了这里。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荒废几年、死过人的院子。
三个土匪还杵在那,屋里王栓和他大哥在争执。
莫非我的灵力又被系统封住了?
秦昆背在身后的二指并起,诛魂箭汇聚,随后秦昆又散掉那股灵力。
并不是。
奇了怪了。
秦昆进了屋后,王栓跪在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哭的恓惶。
瘸腿男人也没再说什么刻薄的话。
床上,老太太醒了,她摸着王栓的脑袋,看见秦昆进来后,吩咐他们出去。
“娘,我陪着您……”
“栓子,你先出去。黑娃,三宝,你俩也出去吧。”
三兄弟默默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秦昆和老太太。
二人面对面坐着,老太太打量了一番秦昆,忽然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金身郎,过仙堂,三死之年把命偿。”
神情讥讽,语气恶毒,秦昆静静地听完老太太的诅咒,直接扼住她的脖子,轻声道:“装神弄鬼,找死!”
现在为止,秦昆仍旧感受不到老太太身上半点灵力波动,也没有什么大鬼附体。
要么,就是藏得极好。
要么,就是平庸无奇。
秦昆觉得以对方的口吻,怕是前者。
老太太喘气困难,表情却不怎么害怕:“这不是装神弄鬼……这是两年前我得到的谶!”
“你的谶言有什么本事……让我偿命?”
秦昆说话间,老太太忽然拍了一下秦昆胸口,秦昆浑身一麻,定在原地,老太太迅速脱离秦昆手中,门口本来退出去的三兄弟闯了进来,两人锁住秦昆胳膊,一个人抱着腰。
“娘!偿命鬼来了,快!”
三兄弟合力制服秦昆,又上了一道保险,老太太喜笑颜开,她看见秦昆没法动弹,桀桀桀桀的夜枭笑声显得非常得意。
“不急,他中了柳家堂口的镇神钉,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似乎笑的太开心了,老太太干咳起来,鲜血咳在红绸上,染红一片。
此刻,秦昆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红绸!
它原本是一条白绸!
之前秦昆看见绸布泛红,颜色不均匀,还有些肮脏,以为只是贴身放久了,受汗渍潮湿侵染,污浊掉色而已,谁知道这白绸竟然是被血染红的。
秦昆哑然一笑:“没想到……是一条偿命绸!”
早就听过关东五仙,胡黄白灰柳,每家都有每家的本事。命可惑、可请、可解、可葬、可偿。
白仙解命,为医者仁心。有解命绸!
柳仙偿命,为冷血无情。有偿命绸!
因为是拿别人的命去偿还自己的债!
老太太嘴唇被鲜血染红:“做一个明白鬼也不容易,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命要偿我的债了,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秦昆看着老太太:“你是关东萨满?”
“黑水萨满外门弟子,老身离开黑水部后无依无靠,只能在疙瘩岭苟活。”
秦昆质问:“所以根本没有什么五仙第马为你治病这一说,都是你编的?”
老太太道:“不错!”
秦昆看向王栓:“你妹妹死在五仙第马手里也是骗我的?”
秦昆能问,就是因为他能感觉到当时王栓并不是在说假话。
王栓没回答,老太太则冷笑:“没有!我闺女虽然不是被那群家伙耽误病情治死的,但却是被他们杀死的!”
秦昆恍然。
一系列说辞都是圈套。
他们可能是为了骗一些命格特殊的人来为自己偿命而已!
王栓看着秦昆淡定过头了,开口道:“娘!还等什么!这姓秦的虽然不是那群人的手下,定然和他们有莫大关系!当年大萨满死后,我们就一直被这群人追杀,现在能拿他们的命治你的病,不要耽误!”
老太太表情变恶,眼神冰冷地举起偿命绸搭在秦昆脖子上。
秦昆居高临下问道:“所以……偿命绸其实也是你自己的,好手段啊……”
“年轻人,莫怪婆婆心狠手辣,婆婆也想多活几年!”
说完,偿命绸在秦昆脖子上,系了个死结!
房间安静。
秦昆摇头坐在旁边,摸出一根烟,老太太好像眼睛忽然花了。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再定睛一看,她面前,竟然是二儿子王栓!
此刻王栓被大哥三弟拽着胳膊,母亲将偿命绸在他脖子上系了个死结,然后王栓皮肤迅速干枯!
“娘……”
“栓子?!”
老太太目露震惊,自己明明系在秦昆脖子上的偿命绸,怎么系到儿子脖子上了。
王栓呼吸困难,倒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想给王栓解开,整个人被秦昆一脚踢翻。
“你想干什么?!黑娃,三宝,给我拦住他!栓子……别怕,娘来了,娘给你解开……”
王栓皮肤愈发凹陷,秦昆无视面前瘸子和少年的阻拦,仍然一脚一脚地将老太太踢翻。
老太太面貌越发精神,王栓却带着灰败。
“羊蛋哥!你们快进来帮忙啊!”
少年大声叫着,三个土匪迅速冲了进来,看见王栓已经衰败的不成人形了,老太太在拼命地给他解掉脖子上的绸子,却屡屡被秦昆干扰。
终于,一声大哭从老太太嗓子眼传出,王栓没呼吸了,面容枯槁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新来的三个土匪提起枪瞄准秦昆,秦昆看了他们一眼。
这一刻,一种特别的明悟袭上心头。
“你们……就是一根线啊……”
三个土匪、包括瘸子、少年、老太太都被这句话搞蒙了。
一根线?
秦昆从他们身上一抓,三个土匪身上三个线头被提起。
三人明明把枪管对着秦昆,下一刻,变成三角形互相瞄准起来。
秦昆沉思后轻笑:“只要提起这些线,你们就是手中的木偶……”秦昆抬头看向房顶,视线已经穿透这间屋子,直达天际。
又是没来由的一句话,听起来莫名其妙。
然后,秦昆提了一下手中的线头,枪响了。
砰——
三声同时响的枪,伴随着三人同时倒下。
瘸子、少年、老太太脸上,占满鲜血。
老太太两分钟前还无比得意的表情,此刻僵硬如铁,那个姓秦的男人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妖术,竟然让三个土匪互相射击而亡。
她心跳如鼓,忽然看见秦昆瞄准她也虚空捻了一下。
然后老太太木偶一样走到屋里的箱子旁,摸出两条白绸,亲自给大儿子、小儿子系上。
老太太浑浊的眼里全是泪水。
“妖法,妖法……”
两个儿子泪眼滂沱,大声求饶。
“娘……别给我们系这个……娘……”
二人双眼通红,流出血泪,老太太心中悲戚,大声诅咒。
不过既然被命运拿捏在手,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名叫黑娃的瘸子,名叫三宝的少年,先后倒在地上。
老太太哭声悲戚:“你是邪魔……邪魔……!!!”
秦昆望着一地尸首,淡淡道:“我只是个路人。”
没有再跟老太太纠缠,秦昆的指尖蘸了蘸对方的因果线,画了一个圈。
“好好待在这吧。”
老太太的因果线里,被摘除了出屋的可能,一个没有束缚的健康老婆子,将永远被囚禁在这个屋子里。
院外,秦昆走了出去。
这一刻,仿佛院子里发生的一切都与院外无关。
一个精明的汉子贼眉鼠眼瞄了几下秦昆:“我是不是在那见过你?”
秦昆望着对方:“是。”
“是?”汉子好奇:“我叫金勇,你叫啥?”
“秦昆。”
“那我可不认识你这号人。”汉子啧啧咂舌。
秦昆微微一笑:“金六子,手藏在袖子里干什么,想崩了我?”
金勇一惊,枪口露出:“你到底是谁!”
“景海川的朋友。”
“大当家的朋友?”金六子心中思忖,对方不仅知道自己,还知道大当家,且一下点破了自己的身份,明显就是见过他的。
也罢,金六子暂时不准备交恶与对方。
“行吧,你赶紧走吧。这是一处凶宅,两年前死了个老太太,还有几个绺子。”
“那你来干什么?捉鬼?”
“谁会那个啊……只是大当家最近观察气运,觉得这屋子有些不对头,我呢就过来打探一下。”金六子说着,眼中阴色闪烁。
哦?
秦昆二指在虚空一夹,放在面前一看,一条因果线被他看的明明白白。
“这些人在两年前……是你杀的?”秦昆好奇抬头。
金六子阴戾的眼神忽然怔住,不可思议地看向秦昆。
这是他心底的秘密,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姓秦的会知道?
秦昆轻轻一笑:“行了,杀得好,后会有期。”
“你等等……”金六子神色警惕,可惜话还没说完,发现秦昆鬼一样的消失不见,一股凉意蔓延在后背。
……
巴黎,楼顶。
浑身蓝色肌肉的三死星人浑身冷汗直冒,身后的秦昆走了过来。
“把因果线胡乱拼凑,让我陷入不痛不痒的危险之中,就是你的手段?”
秦昆眼神里有些看不起对方。
如果逻辑不出意外的话,其实秦昆在疙瘩岭的经历原本都是金六子的。
冒充景海川的是金六子,被带走的是金六子,要被偿命的还是金六子,那一幕幕场景在金六子的因果线里,无一不是生死之间的大恐怖。
可是到了秦昆面前就不够看的。
三死星人浑身虚弱,他转过身子,拼尽力气,几乎要咆哮起来:“你那颗恒星……为什么这么弱!你明明应该在那颗恒星里被吞噬的……!!!”
三死星人完全不理解。
凭什么啊?!
自己用出所有手段,才还原那‘恒星’里最恐怖的三次危险,将秦昆拽入那颗‘恒星’之中。
但里面的灾厄竟然弱的出奇!
三死星人气的要吐血了。
这么弱居然还是一颗恒星……???星辰之神在愚弄他吗?!
秦昆撇撇嘴:“别给我说什么恒星不恒星的,我听不懂!”
秦昆摸出一把剃头刀,浑身灵力灌注,剃头刀变成了柴刀。
三死星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甘心吼道:“那不是你的恒星?!对不对???我自星辰之墓走来,没见过身上可以存放他人恒星的人,你到底是谁!!!”
“如果我真能理解你在我问什么……可能就会回答你了。”
秦昆看到对方虚弱至极,于是手起刀落。
柴山亡魂似鬼飘。
一舞柴刀万狱摇!
柴山刀法,疯魔六道!
一刀刀砍在三死星人身上,他的肉体,竟然如夜空一样,挥刀砍入,不损分毫!
秦昆有些吃惊,只是后面发现这一刀刀的攻势仍旧给对方带来不小的伤痕。
三死星人身上蓝色的光点先后暗淡,光点之间相连的因果线被悉数斩断。
一根根,千百根,无数根……
仿佛夜空中落下的飞絮,数不清的因果线飘洒扬起,被秦昆收进骨灰坛中。
三死星人身上的蓝色光点愈发暗淡。
他几次张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然后,最后一条因果线被斩断时,三死星人彻底虚脱,他咬着牙,似乎要把秦昆的模样烙进脑海,最后一眼看了秦昆后,他悲愤地从楼顶一跃而下!
‘叮,任务完成’
‘获得奖励,特殊体质:无缝塔’
楼下,秦昆下来时聂雨玄已经叫人将三死星人的尸首盖住。
“当家的,这人看着像个人物,原来这么不堪一击啊。”聂雨玄感慨道。
秦昆点点头,可不是吗。
此刻,秦昆可不关心三死星人多么不堪一击,他想知道无缝塔到底是个什么体质。
塔最早是佛家传来的,秦昆给妙善打了电话。
“喂,秦昆,我和徐道子在忙,有事吗?”
“妙善,什么是无缝塔?”
“圆石。”
“不是,我问你什么叫无缝塔……”秦昆描述了一下字怎么写。
妙善依然道:“僧人死后立一圆石,叫作无缝塔。圆石,就是圆形的石头。字面意思。”
圆石……
我尼玛……
你管这叫塔?佛门这么随便的吗?
“不是……弄块圆形的石头就叫塔?是不是太敷衍了,而且也不像塔啊……”
妙善仔细听完秦昆的质疑,开口道:“觉得不像的话,你可以多垒几块就像了。”
秦昆欲哭无泪。
这就是无缝塔?
脑海中想象出好几块圆石垒在一起,别说还真挺像的。
“好吧,你先忙……”
秦昆叹了口气,系统新奖励的体质,恐怕又得很久才能发现有什么用处了。
聂雨玄去忙了,身后忽然走来三个身影。
秦昆回头。
臭魁来了!
海奎因·泰坦,婴母,荆棘人法尤坦,三人看见秦昆,向是拥抱,然后就喊饿。
“别喊饿,现在我们到了一个尴尬的局面,无解。只有杀了人,吞了体内的金光你们才不会饿。”
听了秦昆的解释,海奎因皱眉:“我们落入一处别人的领域?”
能制定法则的地方,才叫领域。
秦昆想了想目前教廷的手段,点头道:“可以说是这样的。”
“允许我们杀人?”
“杀吧,既然他们弄出来的法则,他们就得承受反噬。找那些本领不错的大鼻子宰了就行,平民先别碰。”
秦昆补充道。
这群人是自己的朋友,自己也不会碍于正道的面子委屈他们。
这一切归根到底也不是臭魁他们的错。
谁让十死城降临,十死城的宿主就该去找谁算账,因果循环,就该是这样。这次的事多半是魂堡搞出来的,魂堡的背后是幽灵议会,幽灵议会背后肯定有教廷的影子,总而言之,这次的后果该由欧罗巴大陆的驱魔人一起承担,而不是洒下什么金光,把后果转嫁到平民身上。
三人一听秦昆松了口,也长舒一口气。
昆仑魔确实当他们是朋友。
“我们刚在休息,感觉到外面有股强横的灵力波动一闪即逝。是你刚跟人斗法吗?”法尤坦转了话题问道。
秦昆点点头:“是,杀了个小角色。”
秦昆看向旁边被盖着的三死星人。
法尤坦过去掀开白色的被单,笑容忽然僵住。
“海奎因,婴母,他是……”
二人凑了过来,首先是婴母打了个哆嗦,再看秦昆时已经不淡定了。
婴母声音高了八度:“你杀了‘夜帝’?”
夜……帝???
秦昆搔了搔后脑勺:“你认识他?”
“睡过觉。”婴母实话实说。
秦昆无语。
法尤坦望着死者面孔,对秦昆道:“这是天乾狱第一宿主,绰号‘夜帝’,三死星人的最强者!”
“最强?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这群三脸人长得差不多……”
法尤坦摇摇头:“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同时认错啊……”
发现旁边二人看向秦昆的眼神有些惊恐,海奎因开口道:“夜帝是神祇之下第一人,黄泉宿主的巅峰。但昆仑魔连白神都能杀了,干掉他没什么。”
这样一说,旁边二人才恍然大悟。
他们已经忘了秦昆连天岐督无都干掉了,弄死一个夜帝,恐怕真的没什么。
秦昆看向海奎因,悄声道:“臭魁,你们是不是真弄错了?这个人……真的很弱。”
“弱?”婴母低声道,“十死城总共只有十个神位,当年那次大战时,十塔里死了五个神祇,然后才有了暮神,蝠皇,狐神,虫后,最后一个神祇之位正是由白屠和夜帝争夺,白屠因为交好狐神、虫后,才有了后来的‘白神’。夜帝身后是暮神,可惜暮神当时迫于白神背后的势力,让夜帝放弃了。那家伙论斗法,完全不输白屠,他可是差点成神的宿主啊!”
秦昆越听越迷糊。
白屠多难打他可是体会过的,八鬼临身,连续无数次冲破对方的因果世界,才勉强将其打裂,当时自己也消耗很大,只是剥夺了白屠进入十死城的资格而已。这个夜帝……偌大的名号,叫了几个不入流的萨满、恶汉、土匪想弄死自己,却被自己反手破掉对方的‘灾星’,几乎没费什么手段。
这也能叫神祇之下第一人?
最后想想,也罢,既然都打死了,想那么多干什么。
法尤坦作为植物系宿主,对夜帝的尸体很馋,在请示之下,带着夜帝尸体走了,婴母不知为何好像也对夜帝的尸体很馋,也跟着走了。
然后秦昆和臭魁在一旁,臭魁才道:“你是怎么从他的星辰之墓里逃出来的?听说‘灾星’降临,九死一生,那可是有大恐怖的秘术啊。”
“什么叫星辰之墓?”
“因果线的不同叫法罢了。他们喜欢把因果线叫做‘行星’。”
“哦……那‘恒星’是什么?”
“永恒不变的因果线。这东西只是传说罢了,人的因果节点万亿,没有任何永恒不变的因果线。而且但凡能成为恒星,里面更加恐怖!那些恐怖的劫难只有一种方法度过,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只要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所以才没有那么多变数!”
秦昆想了想:“原来如此。可是如果拥有别人的‘恒星’,是不是也算拥有一颗恒星?”
别人的?
海奎因惊奇:“你用了一颗假恒星算计了夜帝?”
随后恍然大悟:“对了,你既然已打败了白屠,自然也会因果之力。不过能找到一颗‘假恒星’也真是难得。”
海奎因拍了拍秦昆肩膀,以示恭喜。
饿了几天,他要寻觅食物了,既然这样的话离秦昆越远越好,海奎因挥手道别,朝着法尤坦和婴母离开的方向走去。
……
此刻。
郇山隐修会。
最高的智慧之塔内,先知已经出去了,这里空无一人。
但一个书架打开后,一位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走了出来,他一双眼珠泛青,咄咄逼人。
他旁边,还有一人,面目混沌,五彩斑斓,不断变化。
二人矗立良久之后,外面已经到了深夜。
此刻,吱吱吱的尖叫传来,智慧之塔窗口,飞来一个身影,一位长着蝠翼的女人倒挂在眼前。
然后虚空被咬开一个洞,一个长着复眼和触角的女人也出现在这里。
接着,石室内的蜡烛烛火飞出,落地时出现一只狐狸,刹那间,狐狸变成了一只长着狐尾的女人。
然后,黑夜中,凭空走出一个垂暮老者。
“各位,来了。”
先前的两个老者开口。
四个新来的人点了点头。
“见过二位大人!”
“免礼。”
二人说完,从智慧之塔眺望远方。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所以得出去。”
几人低头聆听。
二人道:“这么多年,我们十个老家伙……先后死亡,目前只剩下五个了。其余三个家伙半死不活,不到关键时候,可能不会出来。”
狐皇望了他们一眼,思忖道:这就是十塔里的大人吗……为什么一丁点灵力波动都没有。
暮神率先开口:“二位大人,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破命。”
“破……命?”他们听过破命,而且他们的状态也算破命。
跳出三界,不在五行,无法繁衍,难入六道。
他们居然还说要破命?
“嗯,真正的破命。”
“我等愚昧。”暮神开口道:“我以因果丝为弦,可听万界之音,难道还不算破命吗?”
暮神的‘听’,和‘闻’‘看’‘尝’‘触’已经没区别,五感到了极致,就会归一,眼耳口鼻舌带来的五感,一旦到了高级,比如暮神这种程度,一道美食,听一听,就能知道这是什么味道,会有什么口感。
对敌人也一样。
听一听他走路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发丝的响动、骨骼的舒张,就知道对方的一切。
这还不算破命吗?
他早在命运之上了!
那两个老人惨笑:“我们都在瓮中,怎么能算破命?”
“请大人垂示。”
“无须明白太多,你们都是放逐之人,要想更进一步,就拿出所有的本事来吧。今晚,开始动手,只要能杀掉所有人……我们便能重见天日。届时你们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两人说完,没入书架后面。
其他几个人互相对视后,各自消失。
第一四五五章,有妖气
狐皇、蝠皇、暮神、虫后四个人对视。
杀掉所有人。
就能……破命吗?
气氛沉闷而严肃,两位大人消失很久,虫后第一个开口:“我答应过昆仑魔,不会出手。”
“不行!”
暮神开口,“两位大人既然开口了,你知道违逆的下场。”
是警告,也是提醒。
几人不知道两位大人有多强,但在十死城变革之末,是两位大人出面平息的。没人打得过他们。
虫后沉默,她怎么不知违逆的下场。
那次大变革后,虫后跻身神祇之位,她觉得算得上问鼎至高了,但后来才发现,在他们之上,还有十塔!
元始狱,那一开始就矗立的十塔里,是有人的。
里面还有五位大人!
每一个都比他们厉害!
他们四个、包括输给秦昆的天岐督无,勉强在十塔中居于末五流。虫后知道,如果自己违背两位大人的意愿,会有什么下场。
“螟蛉,我倒是知道一个两全的方法。”
一直没有开口的狐皇忽然道。
虫后几人望去,狐皇慵懒地虚坐在空中,周围景色一变,身下立即出现一处软塌,九条尾巴摇曳,狐皇托着腮,眼睛细眯,笑盈盈道:“这座城里除了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还有很多一身邪气的家伙,你负责清缴那些人……就可以了。”
虫后复眼全部睁开,整个脸上密密麻麻一片,每只眼中都带着不解:“可这也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你的命重要……还是约定重要?我知道你抱着侥幸,觉得死在两位大人手里,只是被剥离的进入十死城的资格。但……谁能说得准?”
狐皇定了定神,从高塔眺望远方,“我们走到这一步都不容易,所以放心吧……这座城里有很多身带邪气的家伙,以老师的脾性,不会太过在乎那些人死活的。这是母上告诉我的……”
狐皇显然很笃定。
几人听到她口中提到上任狐皇,不禁肃然起敬,据他们所知,上任狐皇是第一个成功离开十死城的流放者!她有着高绝的实力和天人般的智慧,但还是花了很大代价才脱离了那里。
“既然是上任狐皇的办法,你可以一试。”蝠皇伊芙琳开口道。
毕竟她也不愿意失去虫后这位臂助,自从秦昆干掉天岐督无后,她发现神祇的位置也不是那么保险了。
谁能保证这座城里没有强大的宿主?
几人看见蝠皇眼神有些追思,虫后开口:“伊芙琳,我记得你认识昆仑魔比我和云露还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们要杀掉他呢?”
蝠皇沉默,旁边的狐皇也沉默。
稍后,伊芙琳看向云露:“你想过吗?”
云露似乎回忆起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不知在十死城一带流放了多少年,她终于能进入城里,她对老师有好感的,出于尊敬的那种好感,老师像个长者,有些不靠谱,对她也不曾多多指点,但架不住命运将二人连在一起,没人能代替。
后来,她也想过如果能一直当一个学生,那该多好。
云露收回思绪:“如果非到了杀掉老师的时候,那就杀吧。我要离开这鬼地方,不介意杀掉任何人,当然有能力阻挡我的,也不介意死在他们手里。这是我的命。”
伊芙琳点点头:“是这样吗?那……我也不介意。杀吧,难怪两位大人说我们仍未破命,真希望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暮神看向三人。
这三人都和秦昆有旧,就连自己也是,要说见秦昆最多的人,正是他了。
暮神知道,几人的意见难得达成统一,即便是秦昆也破坏不了他们的阵线。
这该死命运,只有杀掉他们,才能斩断命数吗?
“如果觉得对上秦昆为难的话,我可以负责将他引开。你们专心对付别人就好。”
暮神说完,第一个消失在高塔上。
几人对视一眼,也纷纷消失。
……
时间还有六天,就会迎来诸神的黄昏。
秦昆不懂先知的预言,也不知道诸神的黄昏有多可怕。
可能欧罗巴大陆的驱魔人也不清楚。
天色昏昏暗暗,这里被教廷的人布下智慧法阵后,就没有了早晨,解决完那个最强的三死星人后,秦昆得知昨夜的十死城宿主又起了骚乱。
“城区里死亡人数在逐步增加。当家的,今早发现有一条街被屠了,我们要主动出击吗?”
消息是韩垚传来的。
韩垚、李崇、柴子悦、王乾、楚千寻、崔鸿鹄几人昨日就到了城区,听了他们的消息,秦昆有些头大。
城区屠街……
那里布防着幽灵议会的重要力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能掀起风浪的,要么是身法极其诡异的宿主,擅长隐蔽。要么就是大批宿主同时动手,防不胜防!
“知道了,你们小心。”
屠街的原因或许是饥饿。这里在某种意义上虽然是现实世界的巴黎,但是在宿主的意义中,就是十死城!宿主去十死城时也要吃喝的。当初在黄金王公寓就没少吃那里的面包,他清楚饿急眼的宿主能做出什么事。
电话里,韩垚似乎犹豫了很久,又道:“当家的,我觉得教廷布阵这一招有问题。”
“什么问题?”
现在的巴黎像是一个大型蜃界,种下金光的人被杀后,却不会死亡。
只要最终取得胜利,那些死亡的平民就像做了个噩梦一样。
秦昆觉得这一招布置还行,但韩垚则提出不同看法:“聂师兄说过,吞噬那些金光会让他们变强,我只是觉得这样下去如同养蛊,十死城的宿主会越来越强,越来越难对付……万一,我是说万一,到最后我们输了呢……”
秦昆也沉默。
这里现在非阴非阳非蜃,已经成了特殊的空间,不死人已经很好了,哪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他知道,韩垚是想说:万一大势已去,要不要逃?
毕竟他们是来助拳的,没义务给这座城陪葬。
“别多想,想也没用。我会考虑离开的办法,如果真到了非走不可的时候,我们就走好了。”
秦昆的话如同一颗定心丸,韩垚发现秦昆还没到一股脑为了正义在国外准备陪葬的程度,放下了心。
“好,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们几个的!”
挂了电话,皮罗凑了上来,他要回实验室了,问秦昆去不去。
对于搬迁的魂堡实验室,秦昆已经去了一次,魂堡的科学家们也是够可以的,半只脚都踏入了量子领域,上次通过那独眼食人魔就进入了对方的家乡,和系统一样难以理解!
但秦昆目前没有多少兴趣,即便魂堡现在的研究达到了难以理解的水平,还是解决不了当下的困境。能把一座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城凭空弄出来,已经代表他们的实验处于失控的程度,这时候祈求科学打败魔鬼,还不如求神。
不过秦昆还是开车将皮罗送了回去,至于自己,是时候见一见这座城的大人物了。
体质:昆仑骨(已觉醒)
体质:无缝塔
路上,秦昆浏览着脑海里新增的体质,明显能知道新得到的体质还没觉醒。
‘无缝塔’有什么用,他完全不知道,似乎也没人知道。
“得到昆仑骨的时候,有觉醒任务,会碰见抹杀者,难不成无缝塔也会吗?”
猜测着系统的套路,秦昆已经到了老城区。
夜已经黑了,没有了白天的‘黄昏之境’,天黑的很快,塞纳河畔一处咖啡馆门口,灯火昏暗,这里有几个身影在喝咖啡,其中一张桌上,是一个阳光温和的欧洲男子。
“秦,感谢援手。”
秦昆一来,那人起身,二人伸手握住。
范海辛笑容还是那么充满感染力,秦昆觉得这笑欠欠的,大家都是男人,你对我放电作甚?
人是在路上时候约的,范海辛主动邀请秦昆来喝咖啡,秦昆觉得自己刚好要找暮神的下落,不如拜拜地头蛇,于是就来了。
来了这么久,也没跟幽灵议会打招呼,今天是第一次跟幽灵议会的人见面,面前那位阳光向上的欧罗巴驱魔人,此刻一身黑袍戴着倒五角星挂饰,身旁跟着一个少年。
少年桀骜,眼神阴鸷,在秦昆望来时,他也笑着伸出手:“圣魂教,阿撒兹勒。”
好像上次卡特开新书发布会时见过这少年,但是记不清了。那次可来了不少黑魂教邪棍,都是当托的。
“扶余山,秦昆。”
握住的手分开,那少年也戴着倒五角星挂饰,区别于其他黑魂教使徒,他的挂饰旁边环绕着蛇纹。
“秦,我现在是黑魂教教宗。”
范海辛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他在笑,笑容却有些苦涩,仿佛自嘲一样。
秦昆则点点头:“我听卡特说了。”
“哦?你见过卡特了?”
“嗯。”
“这位是卡特手下第一人,地位比安士白还高一些。现在……咳,是我的保镖。”
阿撒兹勒年纪似乎还不到20岁,没有年轻气盛的骄态,反而欠身道:“这是我的荣幸,教宗大人。我敬服于您的血统,您比卡特更适合当教宗。”
血统……
范海辛似乎最不喜欢别人提他的血统。
他握着拳头,浑身出现圣辉,阿撒兹勒心念一动,自己的倒五角星挂饰亮起血红,然后激活了范海辛的挂饰,于是那圣辉背后出现了一个恶魔的虚影。
秦昆微微诧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范海辛平复着心情,疲倦地揉着太阳穴:“秦,你不会看不起我吧?为了解决困境,不惜跟恶魔做了交易。”
“那不会,就是好奇你都是教宗了,怎么还压不住手下的保镖?”
秦昆指的自然是邪术。
没理由一个保镖能激活范海辛浑身的魔气,而且那气息竟然和先前的圣洁之气毫无冲突。
“这就是撒旦的强大,人生来有罪!教宗大人只是撒旦的代言人,并不是撒旦本身,他想支配撒旦的力量,可以,但他替代不了撒旦。”
阿撒兹勒又说了一堆秦昆听不懂的话,发现秦昆纳闷,范海辛叹口气道:“那魔气是保护我的。一旦撒旦之气觉得我被冒犯,就会显形压制其他的魔气。”
秦昆目瞪口呆。
刚刚范海辛的挂饰出现魔气波动,竟然是为了压制阿撒兹勒???这尼玛……佩服。
“呵呵,若不是撒旦庇佑,教宗大人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阿撒兹勒又褪去先前的恭敬,变得骄横起来。
秦昆发现了,这厮之前的恭敬完全是冲着撒旦去的,骄横则是针对范海辛。
他敬服范海辛的血统,却不服范海辛。真是个矛盾的家伙。
秦昆转头:“哦?刚好我有个事,你们这些撒旦的使徒能帮我个忙吗?”
阿撒兹勒道:“呵呵,需要代价。不过你可先说自己的事。”
秦昆道:“帮我找个人。”
“谁?”
“暮神。”
阿撒兹勒不解,看向范海辛。
秦昆也望了过去,他觉得范海辛不会不认识暮神,对方有六芒星纹身,又自称‘弥赛亚’,也能进入十死城,只要能进十死城,肯定知道暮神。
范海辛片刻后道:“其实……我也在找他。”
“哦?那你找到后麻烦告诉我。”
范海辛忽然道:“但我们找不到他的。”
秦昆不解。
“我将黑魂教的人散出去了,没找到,幽灵议会的人也散出去了,还是没消息,我去了郇山隐修会,专门请先知出面,然而先知说他用智慧之眼,在智慧之塔上俯瞰城中每一个角落,都没能发现对方。”
秦昆嘴里呵呵了两声,不知该怎么回应。
就这还先知呢……
听说先知可是圣辉级的驱魔人,相当于超一流,而且以预知未来为拿手绝活,怎么还不如我们楚老仙呢?
听说楚老仙翻车的时候还会找点托词,拖个一两天自己再努努力,你这先知怎么一开口就不行了?
似乎看到秦昆眼神不对,范海辛解释道:“可能先知配合大祭司设下‘黄昏之境’后变得虚弱,所以找不到那个家伙。”
是这样吗?
秦昆不置可否。
忽然间,身旁咖啡馆出现爆炸,凶猛的气浪冲击而来,秦昆拿起咖啡,脚尖勾起旁边的凳子一挑,碎屑玻璃擦过身旁,多余的直接打在面前的凳子上。
范海辛、阿撒兹勒也拿起咖啡,范海辛一脚踢翻桌子,其他的碎渣叮叮当当打在桌子上作响,桌子后方三人丝毫没有收到波及。
气浪吹过,秦昆的凳子、范海辛的桌子同时落地,三人继续喝着咖啡,旁边一地狼藉,只有他们的四人桌一如平常。
“死人了。”秦昆喝完咖啡,范海辛点点头,“嗯,习惯了。”
咖啡馆里,几个浑身长着囊肿的宿主出现,抓住死去的人用力一吸,他们体内的金光被吸出,仿佛吞噬了食物一样,那几个长着囊肿的宿主舒坦地拍了拍肚子。
“教宗,我去看看。”阿撒兹勒温和一笑,朝着那些人走去。
门口行人呼号,伤的不轻,但不是烈性炸弹的威力,侥幸活下来的人喊着救命,只可惜被那些囊肿宿主的指甲掐入身体后,身体鼓胀起来,然后蓬地炸开,成为一地血雾。
“我也去看看。”范海辛眼底闪过冷色,似乎血腥的场面刺激到了他,他将咖啡一饮而尽,起身也走了过去。
发现只是几个会爆炸的普通宿主,秦昆便没了帮忙的心思。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暮神的消息,记得联系。”
“慢走不送。”
……
见了地头蛇,还是没找到人,秦昆感觉到到,和十死城那些宿主和解的可能越来越低了。
时间越往后拖,矛盾越无法调和,最终还是要死战一波的。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幽灵议会对于和解一点都不积极。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
距离诸神的黄昏还有五天。
这几天,织田胜武和源间的一众阴阳师总算等来痛快的历练了。
城里很多宿主,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强大,手段刁钻不说,本领比起九州岛那群妖物还要强横!
他们喜欢对付这些家伙!
织田胜武不曾出手,只是抱着自己的武士刀压阵,三木如意、下村石冈几人得到了充分的锻炼,总算扬眉吐气一把。
“不跟姓秦的对上,真是一件开心的事。”
下村石冈的斧头劈开一位宿主的身子,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对着旁边的人说道。
自从被迫在白湖灵异小镇打工后,他们每周都有挑战秦昆的机会,可是每次都被揍的没脾气,这对自信心的打击是很大的。
织田胜武说,人要进步需要挑战那些比自己实力高一些的对手,而不是挑战那种实力悬殊的对手,因为前者叫历练,后者叫自讨苦头。
“下村,今天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嗯,周围忽然有股恐怖的妖气……”
三木如意扫向周围,他无法确定妖气来自何方,但能感觉就在自己周围。
五柳玉子、芦屋元太、源野迟、织田胜武迅速围了过来。
六人出自富士山秘门——源间,论感知,三木如意最高,听说有妖气降临,他们不敢马虎,立即摆出一个古怪阵型。
下村石冈、织田胜武在前,源野迟在后,芦屋元太、五柳玉子一左一右,三木如意居中。
果不其然,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笼罩四周,那气息似乎是灵力波动,也像妖气,更像一阵风,好像还有丝丝月华环绕,组成一张又一张怪脸!
狐狸脸!
狐狸脸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然后越来越多,三木如意道:“源,用封魔箭!”
嗖地一声,弓弦绷出,一支箭飞行中竟然化出数十箭矢,如同能追踪一样,同时射中那些狐狸脸!
啪——
狐狸脸破碎,妖气散掉。
簌地一收,在大地上汇集成了一个女人。
女人摇着尾巴,婀娜走出,以她为圆心,周围亿万条晶莹丝线蔓延大地之中,狐火燃起,成为炼狱。
“我为何没在十死城见过你们……”
女人清纯可爱,又千娇百媚,又恶毒冷厉,似乎面孔会因人而变化。
一句好奇的询问,居然是……华夏语?
三木如意眯起眼睛……好恐怖的蜃界!真如炼狱一般!
然而更加惊恐的是,这狐火炼狱里……怎么好像有只芦花鸡?
这又是什么妖?
第一四五六章,各方出动
狐火烧街,有一瞬间三木如意觉得自己灵魂被烧穿了一个洞!
那种感觉特别奇怪,非常别扭,灵魂好似燃烧了一样,浑身发烫,像是发烧,摸了摸额头,却没有任何异常的温度。
几人也是如此,额头沁出汗水。
面前的街道,狐火像是老树的根一样扎入地下,上面的火焰纹路像是龟裂、又像是蛛网,火焰上方还瞟着晶莹的雾丝……
“你究竟是谁?别在这装神弄鬼!”
三木如意说完,忽然发现周围人消失了。
面前一座山矗立在夜色下,自己面前是一个背影。
光滑的后背,戴着佛珠,长发飘飘,侧颜温柔,依稀能看得起精致的轮廓。飘带缠绕周身,裙下,修长有弹性的大腿露出,赤脚将一颗脑袋从脚边踢开。
“你是谁?”
那人询问,声音娇柔。
三木如意微微一怔。
锁骨菩萨?!
三木如意看见了锁骨菩萨,下村石冈看见了大黑天摩诃迦罗,五柳玉子、芦屋元太各看见了一位五星折扇的阴阳师,源野迟看见纹有龙胆花长衫的贵族,织田胜武看见了一套浴血铠甲。
铠甲出现的很突兀,织田胜武眼睛呆呆出神。
“他化自在天!”
那铠甲朴素,带着磨痕,周身却氤氲出充沛的灵力波动,上面的鬼面中,灵力波动化为血光氤氲而出,一浪一浪的血气与织田胜武的呼吸呼应起来,仿佛在召唤。
本能寺之变,祖上遗传的魔铠,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身死时穿的一套‘极恶铠’,传说能带给人无上意志的铠甲,竟然就在面前?
“来吧……穿上我……”
织田胜武拔刀。
“不想变得强大吗?”
武士刀高高举起。
“织田信长根本不是‘第六天魔王’,我才是。”
武士刀僵住。
“被人困在这种小地方了吗?穿上我,就能随意斩开它!”
鬼面面具露出笑容,“不然你救不了你的伙伴。”
……
……
墨诺提俄斯面前,站着一个蝠女。
身后,智慧信徒黑兹利特、圆桌骑士兰斯洛特、圣殿骑士诺伊斯、净魂会拉伊莎、幽灵议会乔治·威廉等等一众,不解地看向这个大胆的血族。
巴黎圣母院,内部,琉璃彩窗映衬着烛火,美轮美奂,给这里又披上一层神秘。
一个蝠女倒吊在十字架上,周围高大的窗户前,每一个窗户都蹲着一只蝠人。
“你们就是公墓里跑出来的怪物?”
墨诺提俄斯手指梳了梳卷发,深吸一口气,开始活动着肩膀。
刚刚收到消息,拉雪兹神父公墓跑出来一批怪物,沿途通过日本阴阳师的防线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来了市区。
墨诺提俄斯觉得那些日本阴阳师真不靠谱。
蝠女开口,吱吱的蝙蝠声刺耳,吱吱吱吱一阵时间后,声调忽然产生了高低变化,然后,熟悉的语言在刺耳的音波中组合。
“怪物?可能吧。如果怪物是让人恐惧的人物,那我就是怪物。”
“哈哈哈哈哈……血族而已,这些年我们对付的血族比你们加起来十倍都多,觉得我们会恐惧你?”
乔治威廉隶属猎魔山庄,跟着范海辛见过的怪物数不胜数。
猎魔君王喜欢跟这些不太正义的家伙交朋友,他向来嗤之以鼻,但也有很多怪物不卖范海辛面子,最后都被他们杀掉了。
蝠女轻轻一笑:“那是它们太弱了。血神的子民……不会死的。”
“聒噪!”
几人的任务就是守护城区,现在范海辛不在,他们以墨诺提俄斯为首,只听狂暴泰坦大喝一句,然后对周围道。
“奥林匹斯,神庙!”
教堂如玻璃碎片般,寸寸被神庙替换,眨眼间,这里变成古城遗迹。
头顶星空,脚踏历史,墨诺提俄斯双眼瞳孔尽消,变成星辰的光芒,身体随之暴涨。
“为了万神殿的荣耀!”
墨诺提俄斯化作身高九米的怪物,随他变大的是整个神庙,看起来更加恢宏巍峨。
暴起一拳,冲着面前的蝠女打去,蝠女抬手挡住那一拳。
砰——
灵力波动激荡出涟漪,摧毁最近的两根石柱,空气为之扭曲。
“力量还不错。”
蝠女甩了甩手,“沐浴在夜色和血光之下,让敌所用,为我所用!血神!”
墨诺提俄斯再次暴起,和蝠女交手缠斗,蝠女一边应付这位狂暴泰坦,同时改变了蜃界的模样。
地上的碎石遗迹变成一滩滩血水。
脚下,血色深渊出现。
深渊之下,一头半身沐浴着鲜血的怪物矗立在底部,他被无数锁链束缚,锁链上鲜血如同有生命一样不断浇灌在他身上,将他包裹。
那怪物半个身子几乎就有百米高,却离他们很远,只能抬着头,不甘地咆哮。
蝠女和墨诺提俄斯斗在一起,周围几人也动了起来,但是旁边的蝠人迅速缠上。
“可恶,斩不死吗?”
兰斯洛特举剑不断挥斩,湖光骑士每一剑必有收获,只是那蝠人被砍成两半的同时又会变成数只蝙蝠散开。
“沸魂之海!”
黑兹利特两臂伸开,再次聚拢时面前多了一处旋涡,双手插入,搅动,那些似水非水的东西不断被搅动,周围攻击的蝙蝠也头晕目眩,纷纷栽入最下面的血水中。
“圣骑士盾!”
圣殿骑士诺伊斯拽下脖子上的十字架,搓碎后扬撒在空中,那些刁钻的蝠人偷袭时,身前都会被凭空出现的盾牌抵挡,颇为恼怒。
乔治威廉在人群中有些愕然。
这些血族……和平时遇见的不一样!
无论是速度、杀伤力、承受力,都比那些肮脏的飞虫要强数倍!
乔治威廉发现墨诺提俄斯跟蝠女打的难解难分,但他能看见,这应该是墨诺提俄斯最强的状态了。
如果不早早解决……可能要糟!
“死亡钟摆!”
怀表被掏出,左右摇晃,这幅画面同时烙在周围数十只蝠人脑海。
他们视线被干扰,只觉得脑袋昏昏欲睡,被一个玩冰雪的女人冻住大半,他们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蜃界外,还有许多蝠人涌入。
乔治威廉有些力不从心,忽然被偷袭了一下,即便有十字盾的防护,还是重心不稳,直接跌落到旁边的血池之中。
“威廉!”
兰斯洛特斩开面前碍事的蝠人,直接跳了下去!
轰——
整个人入水,在粘稠的血水中抓住乔治威廉,二人被一股清澈的湖水包裹,慢慢浮起。
“吼——”
面前,是个半身高达百米的怪物,低头朝二人咆哮,乔治威廉惊魂未定,刚刚坠入血池中的时候,他感觉无数绝望的念头侵蚀着他的意志力,想就此了结,幸好兰斯洛特救了他。
“这血水很恐怖!有无数负面情绪,小心!”
乔治威廉提醒。
兰斯洛特道:“无妨,我有无垢祝福。”
兰斯洛特两脚踩在血池之上,竟然凭空站着,任凭血水怎样裹挟而来,都染不到一丝一毫。
他眯起眼睛望着面前巨大的怪物,低声道:“能在地利幻化出她的神祗,这人的精神力太恐怖了!维持这么大的地利,还和墨诺提俄斯斗的平分秋色,我们这次有危险了。”
几个伙伴看向下方,发现二人没事,才松了口气,拉伊莎双手合十。
“冰原阶梯!”
自上而下,一层层冰晶台阶出现,兰斯洛特带着乔治威廉又攀了上来。
“不行,这些蝠人越来越多了,我们得想办法一次杀掉一大批,去帮墨诺提俄斯!”
黑兹利特大声说道。
“怎么可能杀掉一大批?那些蝠人被砍杀后,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我数过,他们被砍六次后才会死,而且跌入下面血池后,似乎还能复活!我们要在段时间里保证每次都砍到他的本体,根本不可能,太混乱了!”
诺伊斯不断防御,也在挥剑帮忙,只是他确实没有兰斯洛特那样的剑术。
兰斯洛特道:“诺伊斯,我们联手,用教廷蜃界!既然杀不了,就先镇压住,帮助墨诺提俄斯要紧!”
“那……好吧!你们注意着防御,我要撤回十字盾了!”
诺伊斯抬手虚空一握,周围的十字盾化为尘粉飞回手中,变成一个小型十字架,然后他将十字架插在地上。
“以十字的名义!镇压邪魔!”
“以十字的名义!镇压邪魔!”
诺伊斯和兰斯洛特二人同时喊道。
……
……
巴黎北郊,妙善发现周围的宿主有些多的出奇了。
擦了擦脑袋上的血水,自己开始受伤了。
不知道附近的莫无忌、徐法承怎么样。
“阿弥陀佛,西夷不识我佛之威久矣,今日贫僧虽然没在当地人面前展露佛威有些遗憾,但也不是汝等杂碎奈何的了的。不服者请继续赐教!”
吐了一口血水,妙善脱去衣衫。
平平无奇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血管虬结凸起,每次呼吸都能看见血管中大量的血液在涌动。
地上是四个黄泉级宿主,已经暴毙。
面前还有三个,妙善强撑着没有化身紫衣修罗。
还不知道要打多少恶战,能省点力气,最好省一点……
……
莫无忌背着油纸伞,没有面具,面容如同浊世佳公子。
他蹲在地上,虚空抓着什么,喂入嘴里吃了。
咀嚼空气的动作让旁边一位金发性感的外国女人格外好奇。
“你是叫莫无忌吧?”
莫无忌看着对方:“嗯,我见过你,魔丽莎。”
西方驱魔人里,这个女人经常出现,莫无忌吃完空气后,问女人道:“你怎么在这?”
“范让我来的,他要找一个人,我来这边搜索一下。”
“哦。”
二人交流不多,魔丽莎头一次发现,这个东方男人格外好看。
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到?
魔丽莎想了想,以前的莫无忌好像戴着一张脸谱来着。
“你在吃什么?”
魔丽莎遇到围攻,是两位黄泉级宿主和十几个冥河级宿主,幸好莫无忌出现,帮她解决了这些人,但是莫无忌咀嚼空气的诡异模样,却让她感觉有些不安。
“没什么。”
莫无忌神经质一样笑了一下,目光瞟向魔丽莎惹火的身材后迅速收回:“我车坏了,能送我回去吗?”
魔丽莎爱莫能助地耸耸肩:“我车也坏了。而且我给幽灵议会发去了支援请求,但没人回应,怕是遇到麻烦了,今天我可能要随你回去,住你们那边。”
“也行。”
二人刚穿过一个绿化带,忽然,两个身影拦住了他们。
“古琉斯?邪骨齐娜?”
牧魂人古琉斯,纺织者邪骨齐娜,他们看着莫无忌,露出意外。
“伞鬼?你也是来觅食的吗?”
以二人的眼力,自然发现莫无忌嘴角晶莹的丝线。
是因果丝……
“不,我……”
莫无忌说着,忽然心脏跳了一下,瞳孔忽然张大,然后大量汗渍浸透衣衫,他的脸痛苦扭曲,又笑容狰狞,无数复杂情绪在脸上流转,片刻后才被压下。
“莫,你怎么了?”魔丽莎扶着莫无忌,看向两人道,“要杀他吗?可以来试试?”
古琉斯、邪骨齐娜看着那金发女人背后金色的十字架虚影,撇撇嘴道:“勉强是新晋的黄泉宿主。”
“嗯,她身上有十死城的味道,应该和伞鬼是朋友。”
“既然不是这里的人,我们走吧。”
“可是他们身上的味道,像是能吃的样子……”
“呵呵,先吃小的,再吃大的。我们的胃口,恐怕暂时还吃不下伞鬼。”
古琉斯和邪骨齐娜没有趁火打劫,慢慢隐没在街上。
魔丽莎发现,莫无忌额头发烫,神智昏迷。
“莫?”
她知道莫无忌应该出了点问题,现在再往前走,恐怕有危险,看了看旁边不远,是一个别墅区,她背起莫无忌,朝着别墅走去。
……
徐法承此刻,旁边跟着一个机器女子。
“雷公,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电母啊……”
徐法承脸颊臊红。
“你认错人了!”
机器女子狐疑:“我在震雷狱就两个朋友,一个是铁博士,一个是你,怎么会认错?”
机器女子发现徐法承转身上车,跟在后面道:“这个机器的动力液体受损,开启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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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液体受损,俗称‘油箱漏油’。
徐法承无语,秦昆说过,天黑前尽量回去,毕竟他们也坚持不了高强度战斗,都需要休息,在VK大厦,大家在一起,才能安心休息。
可是这次他将车开的稍微远了些,碰见一群宿主,战斗之后,车受到波及坏了,天色愈发黑暗,最近这片区域电力系统也受损,路灯都没一个,徐法承觉得时运不济。
“该死!得走回去了。”
“雷公……”
“我不叫雷公!我是震雷狱,神宵子。”
“我见过你以气凝雷!”
“我……”
徐法承心中大骂,这都是什么脑子啊。
那是斗法!斗法!!!我还做不到凭两膀子力气发电好吗?
震雷狱奇葩宿主非常多,他有幸认识几个,比如铁博士、比如面前这位机器女。不仅长得和正常人不一样,脑回路也不一样。比起无知的宿主,知道太多的宿主也是另一方面的奇葩。
“行行行,你爱叫什么叫什么吧,贫道不与你一般见识。”
徐法承负手走在街上,月光苍凉,微风吹起长袍。
旁边的机器女跟来道:“我没朋友啊,你别不理我啊。”
“你一介机器人,要什么朋友?!”
“你怎么这样?我也是0码中诞生的,机器是躯体,我有感情的!”
徐法承如果不是面部肌肉还没彻底控制到位,真想露出流泪惨笑的表情。
“好,你有感情。这样,贫道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今晚请你吃顿饭,你我一拍两散如何?”
徐法承带着机器女来到一个加油站,拿起油枪刷了卡后,递给机器女。
机器女闻了闻:“你们这里的动力液味道还真特别。”
说着灌入自己嘴里。
徐法承从没敢跟华夏生死道提过自己在十死城的境遇,就是怕他们说自己脑子有病,因为他仅有的俩宿主朋友都是喝油的,有几次因果线里历练来到华夏,半夜去大车司机那里当油耗子,喝光了足足一箱,还嫌柴油没汽油好喝。
我特么是道门中人啊,遇到这种荒诞的事,怎么诉苦?!谁能理解!
太特么未来了,太特么扯淡了,很违和好不好?!
只是看着机器女喝完抹抹嘴,徐法承忽然意识到什么,问道:“对了,你平时吃饭就吃这个?”
机器女点点头:“不然呢?”
“一点肉和五谷……都不吃?”
“哦,我不是碳基生命。勉强算得上硅基生命,铁博士没告诉你吗?我们吃电就行,这些动力液,能保证我们自身发电的,所以喝点这个也可以。”
徐法承一怔。
机器女道:“我们家乡也有碳基生命,大家相处的不错。放心,即便你我饮食不同,我们也是朋友!”
靠,贫道才不想和你当朋友。
“对了,前方不远有些宿主很难缠,如果不是我不跟他们抢食物,他们说不定会杀了我。我们不如找一辆动力工具过去吧?”
机器女说着轻易拉开一个车门,徐法承惊了一下,想到这人一身黑科技的本事,盗车肯定是洒洒水的事,还是道:“莫盗人财物!”
机器女表情无奈:“古板。”
古板不古板不重要,重要的是贫道绝不会让大家知道自己和机器人交了朋友。所以不能带你回VK大厦!
徐法承道:“既然前方危险,那就地找个酒店歇歇吧,今天消耗太多,我也累了。”
说着,二人朝着一个酒店走去。
……
第一四五七章,巫妖和僵尸
早上就是黄昏,这种日子对于画家来说可能不错。
萧瑟感适合刺激灵感,末日挽歌的景色,怕是画家们追求的孤独,只是作为童话作者,卡特很不喜欢。
“安士白,这座城市还有几天会死?”
“还剩5天,大人,我有些迫不及待了,届时我们可以好好嘲笑一番教廷。”
安士白说完,卡特满意点点头。
教廷不是喜欢救赎吗,他倒要看看这种局面怎么才能救活。
距离诸神黄昏还有5天,卡特很悠哉,听说海姆冥界那位比自己还臭名昭著的女王赫尔都被请来了,卡特专程换好衣服,驱车相见。
东郊,拉雪兹公墓不远,一处庄园里。
非常幽深的庄园,被几个农场包裹,最里面靠山的地方有一处古堡。
一下车,一股不友好的气味就扑面而来,卡特鼻子皱了皱,望向庄园的保镖道:“你们这群肮脏的巫妖,还真是不讨人喜欢。”
旁边,如果有其他人在场的话,会觉得卡特说话有些莫名其妙,因为在场几个保镖既不像保镖,也不像巫妖,活脱脱几个机车党。
巨锤提在手里,胯下摩托轰鸣,为首的人戴着墨镜,挺着胸脯挡在卡特面前,卡特掩着鼻子,旁边的安士白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开。
“赶紧滚开!大人不喜欢你们身上的味道,我更讨厌!”
卡特径直走向别墅里,一层,几个不知廉耻的巫妖在寻欢作乐,粗野的原始气息弥漫,卡特视而不见,来到二楼后,被两个手提猎枪的巫妖挡下。
“站住!”
卡特站定。
“女王在里面休息。”巫妖面无表情。
安士白活动着脖子和手腕,准备理论一下,卡特也不急躁,还好发现二楼的味道终于没有那股臭肉的刺鼻之气,便在门口沙发上坐下。
“大人是抽身来见赫尔女王的,你们最好进去通报一下,我们时间很紧。”
安士白说完,发现两个巫妖没理他,一把拎起那巫妖的衣领,“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巫妖低头白了他一眼:“想死的话,自己去。”
“FxxK!”
安士白推开那巫妖,也坐在沙发上。
“大人,看来海姆冥界来的人不少。”安士白顿了顿,“刚刚那两个巫妖,并没受到我的干扰,想必是公爵之流了。”
“嗯,赫尔一向喜欢排场,既然出行,用巫妖贵族当保镖也很正常,要不然不足以凸显她的地位。”
卡特说着,安士白撇撇嘴。
忽然,卡特道:“那无妄国是不是也有僵尸来了?”
安士白摇摇头:“不清楚,我们的人已经彻底联系不上了,所以情报中断,现在城里能联系的只剩阿撒兹勒、桑杨沙了。说到阿撒兹勒,那小子还整日凑在范海辛身边,倒是殷勤。”
卡特微笑点点头:“阿撒兹勒终究不能一直躲在暗处,跟范海辛多多接触是好事。将来走在阳光下,还得靠范海辛点头。”
“可我们已经把圣魂教交给范海辛了,不用继续再讨好他吧……反正只是互相利用。”
“利用?我怎么不觉得?”
安士白别过头去,教宗大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做亏本的买卖,既然是利用,让范海辛成为教宗已经算吃亏了,范海辛肯定会趁机清除一些他们的势力的。
二人等了一小时左右,终于,大门打开,两个保镖道:“女王请卡特大人进去。”
走进门里,排场很足,像是中世纪宫廷一样。
长桌子,银烛台,点着蜡烛。
“既然不请自来,我就不用设宴招待你们了。卡特,好久不见。”
一个女巫妖坐在首座,青皮肤,有腐烂的伤痕,却被鲜花遮挡,那些鲜花似乎缝在皮肤上的一样,可能只为遮住下面丑陋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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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很美,具体的说应该是很有女人味,起码半个身子很有女人味。另外一半用华丽的衣衫遮住,不知道里面是干瘪的皮肤还是白骨。
仅从她露出的身子来看,身材惹火,而且不惧暴露,旁边几个面容姣好的男性巫妖可能是她的情人,见到安士白后,赫尔眉头不经意一挑,让安士白后退几步。
卡特这才笑道:“尊敬的女王陛下,您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请原谅我冒昧打扰。”
“你我是熟人,不用太过客气。卡特,你说吧,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只是过来看看女王的实力如何,您知道幽灵议会这次遇到了不小的麻烦,我不忍心看见范海辛焦头烂额,便把圣魂教交给了他用。依照以往幽灵议会对我们的态度,这次他肯定会清洗一批我可爱的信徒,这些损失,我想从您这里补回来。”
开门见山,气氛一冷。
卡特说的彬彬有礼,赫尔女王身边,那些情人纷纷站直了身子,面色渐渐阴沉。
从我们这里……补损失?
他们是情人不假,但也是海姆冥界强大的巫妖,面前这个人类居然想在女王这里拿回损失,是不是疯了?
赫尔也是一愣,听到卡特说的如此直白,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我喜欢你的坦诚,那你现在看到了,我实力如何?你有没有把握把自己的损失从我这里补回去?”
卡特莞尔如同绅士:“女王依旧是天灾级的巫妖,实力很强。所以我退一步吧,我需要在您这里讨要一部分巫妖,当做血魂骑士,您给我200位侯爵就好。”
200人?!
还是侯爵级的巫妖?相当于紫僵啊!
海姆冥界上次合镜后低级巫妖损失惨重,总共也没剩下多少侯爵级的巫妖,那可都是后备力量。
赫尔笑容褪去,一手撑着脑袋:“也就是说,你有把握打赢我?”
卡特苦笑:“女王陛下,您为什么会认为我会跟您交手?我只是要些人维持圣魂教的正常运转。”
赫尔忽然手掌一翻,一个人形虚影浮现,一指戳入,安士白猛然觉得浑身不对劲。
呼吸有问题,皮肤也出现了溃烂,眼睛模糊,身上发烫,他看着手上的症状,难以置信道:“瘟疫……”
安士白倒在桌上,想忍住不抽搐,可惜忍不住。
卡特不慌不忙拿出一张纸。
撕拉——
干脆利落,赫尔周围,七个面色不屑、看好戏的情人被撕成两半,倒在地上。
“你干什么!”
赫尔猛然站起,拍着桌子。
卡特茫然道:“当然……是杀他们啊……”
地上的巫妖惊恐,从没见过如此邪术,他们生命力强大,还在地上爬着,赫尔的手指终于从虚影小人中抽了出来。
安士白死里逃生,大口呼吸起来。
“我答应你。将他们恢复。”赫尔面容肃冷。
卡特温和一笑,走到赫尔身边,附耳道:“这个我真做不到。抱歉女王陛下,请您莫生气,毕竟我杀掉你也像杀了他们一样容易,别惹我好吗。”
卡特轻轻亲了一口赫尔的脸蛋,转头离开:“就这么说定了。200人,一个不少!作为礼物,我会把桑杨沙送过来当你情人的,相信我,那是一个棒小伙,圣魂教的圣女们给我投诉过很多次了。”
赫尔:“……”
她早就听说卡特是个疯子,这个人谁都敢招惹!
看似平平无奇一个邪棍,他特别喜欢跟危险的人打交道。甚至……活到了现在。
“卡特,你会后悔今天的鲁莽!”
卡特转头,笑的人畜无害:“别这样女王陛下,圣魂教是您永远的朋友,答应我,不要为了这些杂碎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卡特走了,气氛压抑。
地上,赫尔女王再回头,发现七只巫妖都完好如初,并没有被撕成两半的样子。
她微微错愕,蜃术?
只不过那七只巫妖似乎受到了障碍创伤,控制不了半边身子了,他们劫后余生,纷纷松了口气,只是发现自己变成了废人,又再次咆哮起来,诅咒着远去的卡特。
安士白直至坐到车上,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我刚刚险些被杀了?”
卡特点点头:“赫尔是天灾级的巫妖,轻易杀了你很正常。她拿手的就是瘟疫巫术,况且这一代的赫尔当年就是死在黑死病中的,对于瘟疫,可能比任何一代赫尔都了解的透彻。”
“那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曾被埋在北欧的冰原裂缝中,若不是她曾照拂历代圣魂教后人,我也想将她解剖了研究一下。”
……
……
距离诸神的黄昏还有5天。
秦昆昨日寻找暮神未果,晚上徐法承、妙善、莫无忌都没回来,也联系不上,他觉得这阵子事情有些繁杂。
这个城市,越来越像一个茧了,千丝万缕的线将他们束缚,无法挣脱,似乎真的得等最后一刻,胜利者才能破茧而出,离开这个鬼地方。
醒来,外面依旧是黄昏。
现在时间过得很快,相当于每一天都少一半的时间。
好在睡眠时间也只需要一半,就能元气满满。
“秦师兄,今天还要出去吗?”
酒店楼下,朔月问道。
秦昆点点头:“有事吗?”
“昨晚徐法承三位师兄没回来,我担心你出去有危险。”
“无妨。”秦昆不觉得徐法承几个会被杀掉,就算杀,也不会这么无声无息。
“还有……”朔月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三个朋友,陷入沉睡了。”
海奎因、法尤坦、婴母三人,保持着假死状态,秦昆已经见过了,他说道:“难为他们了。”
朔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旁边,赵峰走来,轻笑道:“秦黑狗,难为他们?别闹了,难为的应该是我们。”
秦昆没听懂:“阿驴,怎么这么说?”
阿驴?
赵峰气的脸颊一红:“以后在朔月师妹前请叫我赵首座,你也是扶余山当家的,怎么这般没礼数?”
秦昆点了根烟,鄙夷望去。
合着你叫我秦黑狗就算有礼数啊?
“少废话,说不说,不说我走了,还有事呢。”
赵峰拦住秦昆道:“行吧行吧,我照实说,事情呢是佛海发现的,他感觉你那三位朋友快撑不住了,似乎要杀人。”
秦昆一惊:“当真?”
佛海一直被众人忽视,但秦昆非常相信佛海的判断。在印度时,他就看见佛海夺了佛轮,晋级超一流,虽然只是一会,但也证明疯和尚的潜力。
“自然当真,我从没见佛海那么严肃过。现在这家伙天天看着你三个朋友……”
“找些时间让他们走吧……”
“他们会杀人的。”
秦昆苦笑,放了朋友会杀平民,留着他们会饿死,先知和教廷大祭司还真是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啊。
真特么操蛋的局面。
“他们哪天真忍不住,在这里就杀了。你们拦不住他们。”
秦昆觉得累了,不如毁灭吧。
汽车离开,赵峰看向朔月:“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们仨?”
他指的正是他、朔月、佛海。
赵峰觉得,一个石油大亨,一个艳妇,一个荆棘怪人,怎么都不算强吧?那石油大亨,他一招龙变能放倒仨。
朔月也有些不服,不过还是顺从道:“听秦师兄的吧,毕竟都是朋友。”
……
秦昆觉得,自从黄昏倒计时开始后,自己遇到的宿主就变少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开车满大街转悠,一天都碰不见一两个。
妙善、徐法承、莫无忌电话不通,聂胡子还是能打通的,听聂胡子说昨天收拾了二十多个宿主了,黄泉级就有五个,有些疲惫,秦昆觉得哪里似乎有问题。
天眼洞开,满城都是灵力波动,看不到具体的人,应该是被‘黄昏之境’某些法则屏蔽了,毕竟这也是阵法之一。
见不到那些宿主,秦昆索性也不找了,自顾自地开车瞎转悠起来。
城东南,比较偏僻,这里距离郇山隐修会不远,秦昆将车停在路边,坐在郊外一处农场门口发呆。
“主子,在想什么?”
身后,牛猛出现。
秦昆回头:“你怎么出来了?”
“我闻到一股同类的味道。”牛猛闷哼回答。
秦昆环视四周,发现没有阴兵鬼卒啊,结果发现农场里,几头牛懒在溜腿。
大晚上,那几头牛似乎吃多了,不愿回棚,秦昆无语收回目光:“行了,我就是瞎转转。”
“最近没有恶仗啊,兄弟们有些技痒难耐。”
秦昆觉得也对,这次出来给鬼差们说是解决麻烦的,这都来了多少天了,鬼差摩拳擦掌,都没派上用场,估计忍不住了。
“算了,这次对手可不是小角色。”
秦昆盘算了一下鬼差的战力,觉得还是不要放出去的好。
黄泉级宿主对付鬼将是没问题的,有些强者甚至对上鬼王都是可以轻松宰掉,万一派他们出去侦查,被宰了一个两个,自己可就亏死了。
这是自己供养多年的鬼差,已经有感情了。
“哦,好吧。”
牛猛消失,秦昆忽然觉得那牛棚有问题。
他从小也是在农村生活过的,知道牛一天也就睡一两个小时,晚上挺精神的,但那些牛明显不是精神,而且还有些惊恐。
牛棚难道有一些它们不喜欢的家伙?
秦昆径直走了过去。
牛棚里,味道倒是不大,看得出农场主对这些牛都是悉心照料的。
木栏被撞破,散落在地上,周围是杂乱的干草。
面前倒着一头牛,几只僵尸咬在牛脖子上喝血,满身都是血。
秦昆过去时,他们还没有察觉。
“参领大人,这沸血真好喝!”
“是啊大人,我们好久没喝过热腾腾的血啦!”
“跟着大人果然有福啊!”
一圈人在吹捧,为首的僵尸一身清朝官服,扎着辫子,闻言将辫子一甩,冷笑道:“这算什么!老子前些年跟秦上师打到北欧的时候,还喝过狼血呢!冰原狼的血,入口就带着极北的凛冽,刀子似的从喉咙里流入胃里,后劲上来直冲头顶,真乃当世美味也!老子当时就觉得,哪怕我实力平平,这一口下去,熊都能挑翻咯!”
一圈僵尸羡慕不已。
有一只僵尸警惕道:“大人慎言,这次楼兰有大人物过来,莫犯了太阳王的忌讳。”
那参领闻言一拍脑袋:“我糊涂了,好了,都赶紧喝。一会还要见幽灵议会的西夷人呢。”
“哦?见西夷人干什么?”
“嗨……不是说了嘛,那群西夷人许给我们一处出海口。要不然谁劳什子跑来这地方助拳?他们死活关我们屁事。”
参领说着,猛然看向几人。
“谁刚在说话?”
几人摇摇头,表示没人说话。
参领暗道不好,忽然间,牛棚角落,打火机声音响起,一个人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小贼,敢套你李爷爷的话!找打!”
参领突然飞起,竟然是飞僵的实力!
就在他即将抓到对方面门时,被一只手死死握住,不能寸进。他凌空飞腿扫去,对方将他轻轻一拽,那铜柱一样的铁腿踢碎了旁边的木栏。
“手上功夫还挺硬!”
参领腹部鼓起,一口尸气就要喷出,发现对方先发制人,一口烟吐在他脸上。
秦昆笑呵呵道:“李参领,最近风光了,朝服都换成三品豹子的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参领一愣,立即和脑海中的故人对上,一口尸气急忙咽了回去。
“咳……咳咳咳……呀!秦上师?!小的可想死您了!刚刚失言,失言哈哈哈……”李参领拎着马灯一照,果然是秦昆!
他死皮赖脸笑着,摸出一包烟,“秦上师,来一根?”
“抽着呢。”秦昆扬了扬手上的烟,“这是升官了吗?这身衣服比以前的好看多了。”
李参领羞赧:“哪有,县城衣服店出的新款,我顺手就拿来穿了……对了,您怎么在这?”
第一四五八章,弦之极致,因果尽头
“寻人未果,来这附近撞撞运气,没想到碰见了你们。”
秦昆说着,周围几个僵尸也凑了上来。
“呀,是杜爷的相好!”
“我见过他,是秦爷。”
“秦爷,您吉祥。”
“之前老远见秦爷倒没发现什么特别的,离近一看真俊呐!”
“是是是,真俊呐!秦爷也有小辫,一看就是自己人!”
李参领此次出来带的都是大清班底,一水的辫子僵,凑过来打着招呼。秦昆被夸的皮肉僵硬。
谁跟你们是自己人!
我额头可没剃光好吗。
李参领瞪了他们一眼:“少嬉皮笑脸的,秦爷大度杜爷可不大度,小心灭了你们!”
说完李参领往自己脸上煽了一下:“我是说杜爷也很大度!瞧我这嘴。”
秦昆不想继续这话题了,赶忙转场道:“无妄国就来了你们几个?”
李参领点点头:“可不是吗,焦公、风伯、魏天公几个都懒得出来,就让小的来了。”
秦昆道:“无妄国其他几个地方来人了吗?”
李参领道:“也来了,火州冥城来了仨高昌老僵,楼兰古国来了六七个,人数最多,好像太阳王也被惊动了,不过听说是奔着海姆冥界的女巫去的,那女巫与他有仇。天山雪寨来了一两个,都是象征性的。大家凑个人数,为的就是他们许下的出海口。”
秦昆不清楚幽灵议会是怎么和这群老僵交易的,按照老僵们以往的精明劲,应该不会吃亏,肯定是有奔头才来的。
而且楼兰太阳王也来了?那好像是一只魃啊。
得,这事自己管不着了,只要不在华夏胡乱游荡,这只大家伙爱去哪去哪。。
“好吧,那你们先忙着。有什么事去北郊找我,你应该能闻得出我的味道吧?”
“那是自然。”李参领说着,然后道,“不过秦爷,我们来也没什么具体的事,看您既然在找人,不如我们帮您找?”
秦昆一怔。
李参领笑道:“别看我们总共就五个,都是上智伏尸,他们也是紫僵,手底下硬着呢。”
僵分五体三智,五体为:紫僵体、白僵体、绿僵体、毛僵体、飞僵体;三智为:下智丧尸、中智游尸、上智伏尸。
五体之上有不化骨,三智之上有若愚人。
李参领是上智伏尸、手下几个也都是伏尸,代表着智商绝对管用,甚至超出常人,而且其他几个老僵的体魄也都是仅此于飞僵的紫僵体,绝对是一把好手。
“对啊秦爷,有什么事交给我们,找人还不简单嘛!哥几个都是皇城‘粘杆处’的,捉鸟捕鱼无一不通,天山下追杀马匪也如同杀猪狗,当年要不是变故身陨,哥几个怎么着也能混个朝中大员当当。”
几个老僵还是嬉皮笑脸的模样,秦昆却稍稍讶异。
粘杆处听起来陌生,但秦昆曾听十六阿哥手下的胡大聊过,粘杆处相当于大明锦衣卫,这鬼地方之前都是粘杆捕蝉的奴才,雍正时期摇身一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谍子,自称‘捕蝉人’。
和珅据说就是出自这里。
秦昆拱了拱手:“那就麻烦各位了。”
说着,他形容了一下暮神的模样,又摸出几沓钱给了李参领:“这几天想喝血拿钱买点,别乱抢农庄。”
李参领正色道:“秦爷放心!”
……
此刻,一座高塔上。
一位老者向下眺望。
老者长袍上的纹路是三角形的符号,象征着智慧。
他是郇山隐修会先知——奥博特。
“还是找不到范海辛说的那个人。是我的预言之眼出了问题吗?还是真的因为黄昏之境,连带未来都遮蔽了……”
这一层高塔有六个落地窗,六个阳台,总共十二个开口,里面很大,摆放着天文望远镜、水晶球、各类书籍,外面是古代石塔的样子,落地窗和阳台共能看到十二个方向,代表全知视域。
在郇山隐修会看来,六芒星是两个三角形组成的,而十二个方向是两个六芒星组合而成。
数字三是他们认为的知识根本,数字十二是他们认为的知识之极。
他们追求的是全知全能,所以建筑也有玄妙重重。
只是奥博特现在有些迷茫。
即便自己协助大祭司组成‘黄昏之境’,预言之眼也不至于虚弱至此。
身后,一个白袍老者走来。
“奥博特,还在搜寻那个人吗?”
“是的大祭司。”
大祭司惆怅,因为教宗也做过预言,此次要逆转困境,有十二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他们每个人都是逆转的节点。
华夏生死道有一个,猎魔庄园有一个,黑魂教有一个,其他九个都是那座城里的恶魔。
也就是说,己方现在只占据两个节点,黑魂教的那个,还不可靠。
这样的局面很糟糕。
好在教宗说过,可以试试黄昏之境。
黄昏之境里,可以遮蔽那些恶魔的命运,代价就是满城的人被献祭,除非最后的最后他们胜利,否则,那真是一场滔天的劫难。
而这几天,他们已经预言到九位恶魔里,有三位很衰弱,不值一提,剩下六位中,有两位的命运级别甚至高于黄昏之境,难以影响。不过其他四位他们却能窥探到。
那四个人,目前有一个去了黑魂教的地盘,有一个和日本阴阳师对上,有一个找上了墨诺提俄斯他们。
但四人中还有一个人飘渺不定,甚至比最强的两位还要神秘。
这种变数,让他们很不安。
“奥博特,既然你已经俯瞰全城都没有发现他,就不要勉强自己。上帝会保佑我们的。”
大祭司在安慰,先知忽然一愣。
“大祭司,您说的不太准确,我并没有看遍全城。”
大祭司一愣。
先知转身,看着智慧之塔,忽然惨笑:“我一直在塔的高处俯瞰全城,却从没看过这座塔!”
二人说着,忽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出现扭曲。
一阵琴音出现。
伴随着琴音而出现的是一位老者。
琴音阵阵,不好听,也不难听,大祭司和先知却听到了弦外之音,这音律中包罗万象,有七情六欲,有生离死别,有嬉笑怒骂,有解脱觉悟。
有花草树木,有星辰海洋,有高山河流,有万物生长。
琴音里有世界。
先知发现,他和大祭司被琴音包裹,那琴音变成了丝线,变成了世界,好似巨蟒一样将二人缠住,又像是个无法逃脱的茧,将他们裹挟。
琴音钻入他们身体,大祭司苦笑:“命运序曲。”
西方驱魔人不讲因果,只讲命运。
因果丝为弦弹出的因果律,就是他们口中的命运序曲。
每一个音符都是一个人,每一个转折都是人的低谷或者高光,面前的老者不知汇集了多少命运丝线,才能弹出这么强大的曲子。
“好听吗?”
一曲弹完,三人早就不在智慧之塔里了。
大祭司和先知没有说话,老者却看向周围:“你也出来吧。我知道你最早有警觉,为何不出手?”
周围是一处城墙地基,阴气弥漫。
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生机,只有远处依稀可见的鬼影。
一个金色大胡子走出,大胡子脖子上戴着十字架,浑身肌肉雄健,闻声呵呵一笑,喝了一口酒:“警觉而已,我一直不确定。”
大祭司一怔:“圣雷蒙?”
教廷圣骑士长,和大祭司同级别的强者,权力仅次于教皇和大祭司的圣骑士长——雷蒙!
金色大胡子笑了笑:“大祭司,教皇大人让我暗中守护你,没想到……我也被关进来了。”
三人沉默。
同时将三位超一流关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这种手段何其恐怖!
圣雷蒙看着四周,有些咂舌地对弹琴老者道:“你很厉害,这种手段无论在哪,都是颠顶实力,我甚至感受不到上帝了。”
大祭司也发现这个问题。
他们这种级别的神职人员,是真正能感受到上帝的。
这个上帝不是具象的某个人,而是一种境界,相当于华夏的‘道’。
一个修行者,是能感受到‘道’的存在。
但是来到这里后,却感受不到了,如同信仰崩塌。
仿佛被流放至不可知之地!
大祭司沉着脸道:“阁下既然有这么强的本事,想必是有把握将我们拿捏在手中了,所以能不能告诉我们……这里是哪?”
这是示弱,也是好奇。
大祭司示弱,是因为到了他这种境界,能不能打得过对方,感受一下便知。
能轻易将三人带到这里的家伙,已经绝非他们能敌的。
这里非阴非阳非蜃,竟然是自成一界!这种实力也太恐怖了,他刚刚也在尝试拨弄那些音律化成的‘命运’,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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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命运序曲’,根本无法干扰、无法撼动!他们也根本没法从这段‘命运’里逃出去!
弹琴老者一笑:“这是弦之极致,因果尽头。”
大祭司一愣,接着哈哈一笑:“我明白你说的因果,但是……因果没有尽头!”
无数代神职人员也曾寻找命运的起源,这东西哪有什么起源?
弹琴老者笑道:“这条因果,有尽头。好了三位,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届时还望多多关照。”
弹琴老者消失的一刹那,金胡子、先知、大祭司同时出现在他旁边。
金胡子的审判之手牢牢锁住弹琴老者的手腕,先知的三角法阵出现在弹琴老者的脚下困住他的双腿,大祭司的圣光十字架直接从弹琴老者衣服里长出变大,将他固定在上面。
只是弹琴老者还是化为虚影,在三人的惊愕中消失了。
安静。
黑暗。
一盏光明升起。
金胡子乱糟糟的头发中,爬出几只圣甲虫,散发着金光。
“奥博特,祭司大人,你们退后,我试试能不能把这里打穿……”
大祭司、先知看着金胡子轰击着大地,又看向深深的沟壑和地基,面面相觑。
“奥博特,他说的弦之极致……因果尽头……为什么会有一座城的地基?”
大祭司狐疑,先知也摇摇头:“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只是这里屏蔽了太多命运,我暂时用不了预言之眼,不过远处似乎有幽灵在干活,我们不如去问问?”
……
……
第一四五九章,杀戮开始
空旷黑暗的地方,脚下的土质也很特殊,似灰,又有些焦味。
大祭司、先知、金胡子走在这里,感叹着神奇,也尝试着用法术离开,纷纷失败了。
无论是智慧之神的术法,还是教廷的神术,都无法破除这里界壁。仿佛它就是一个独立又完整的世界。
远处,鬼影绰绰,几人越走,越发现不对劲。
他们离那些鬼影还是一样的远。
怎么回事?
那鬼影好似海市蜃楼,他们走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将近两个小时,还是没有走到鬼影身边。
拘禁?
局限?
这又是什么阵法?
“奥博特,瑞海因,你们两个的法阵可是难有敌手的,这里究竟是什么法阵?”
金胡子已经不想走了。
一样的城墙地基,一样的土地,一样的环境,周围的景色几乎没有变过,重复的环境无法摆脱,人会焦虑,圣骑士也一样,但他焦虑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感受不到上帝的存在。
他很不解,上帝是无处不在的,这一观念深入人心,无论世界之内还是世界之外,上帝都与他同在。
但这里太特殊了……
“雷蒙,别急,那群幽灵朝我们走过来了!”
三人发现,他们去不了幽灵身边,但是幽灵却可以走向他们,几个衣衫褴褛的幽灵来到这里,似好奇,似疑惑。
“新来的?”
三人一愣,这不是欧罗巴语言,但是他们不知为何能听懂。
“请问这里是哪?”
“谁知道呢。快干活吧!”
几个幽灵在旁边地基开始夯土,三人却没有动身的意思。
不知看了多久,金甲虫都疲倦了,钻回金胡子的头发里,几个幽灵这才在旁边歇息起来。
他们点燃一根蜡烛,绿火幽幽,几乎同时看向天上。
“大人,今日的活干完了,请赏赐些吃食吧!”
天上没有任何动静,可是刚刚的蜡烛却摇曳起来,烟火袅袅,化作一包酱肉,一壶酒,几个馒头,干活的幽灵一喜,纷纷抓起来啃食。
金胡子鼻子动了动:“好奇怪的味道……像……圣水的灵力波动?”
大祭司摇摇头:“比圣水弱了很多,似乎也有补充阴体的作用。”
一群人吃完,看向三人道:“新来的,听我一句劝,想活下去就好好干活,我等都是死后犯过事的,上面的大人见我等可怜留一条活路,该知足。你们如果想从这里出去,随意,可千万别牵扯我们啊!”
“就是,前两次有两拨人闹事,牵连之人都被降为末等奴,近几日如果上面的大人不开恩,可能就饿死了。啧啧啧啧……听说死后再被饿死,就没办**回了。”
“好了,走吧走吧,赶紧回去休息,回去还有活呢……”
几个幽灵又走了,三人想跟上,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他们离开的速度。
沉默,又是安静一片。
金胡子看向手心的十字纹身,对二人道:“我确定了,他们是幽灵,不是幻象。”
先知也点点头:“刚刚我勉强开了预言之眼看过他们,但进来前的画面被一股莫名的力道截断了,只能看见他们进来后在这里待了很久,为的就是修筑这座城。”
大祭司道:“你们饿吗?”
二人纳闷。
大祭司忽然手掌翻开,一根蜡烛出现。
“我刚琢磨了一下他们那变出食物的蜡烛,颇为神奇,要不……我们也试试干一会活,看看会不会出现食物。”
二人不解:“你是怎么弄出这蜡烛的?”
“东方宗教中有讲,人身三盏火,点两肩天灵,死后火剩一盏,为命魂之火。这蜡烛就是命火。”
先知奥博特、圣骑士雷蒙都是天赋极高之人,稍稍一听,就开始尝试,很快也变出了自己的蜡烛。
这蜡烛不灭,不消,摇曳在原地,让几人更加神奇。他们是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看见自己的命火。
大祭司道:“要了解这里,总得先融入这里。我们也试试这里的法则吧!”
说着,随心一动,命火消了一丝,但他手里多出一个铁锨来。
……
……
城区,幽灵议会总部。
墙壁被砸破,一个咆哮的缝合怪物俯视面前的中年人:“和我打一架吧!”
中年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被扼住脖子。
“不出手吗?”
杜修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没体会过死亡,但也在死亡线上挣扎过,如果不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的人,也不会坐上幽灵议会的头把交椅。
反抗,微弱的灵力波动没什么伤害,只有一身不俗的体力勉强能保证不被掐死。
杜修知道,是对方太强了。
范海辛不在,墨诺提俄斯不在,黑兹利特、兰斯洛特、诺伊斯、魔丽莎等等都不在,只剩下魂堡的实验体理查德,已经被打的稀烂,倒在血泊中。
“杀了我吧。”
杜修不挣扎了,抬着头,冰冷地看向面前的怪物。
只是那怪物的手突然松了。
“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你不配死在我手里。”
二人的话对方都听不懂,但此刻却完成了一次巧合的对话。
怪物指了指自己:“我叫狂尸卢比斯!欢迎你找人来报仇。”
怪物走了。
杜修呆坐在地。
活下来了?
电话响起,杜修接起电话,范海辛声音传来:“喂?议长!我看到你紧急救援消息了,我马上就到。”
杜修沉默:“不用了,那个怪物走了。”
顿了顿,杜修道:“这几天有其他人消息吗?”
范海辛道:“没有,我派黑魂教的人也出去搜寻了,然而黑魂教的消息也没了……”
范海辛觉得棘手,应该是有强大的宿主出现了。
杜修还待说什么,忽然眼睛圆睁。
“范……这场浩劫,靠你们了!”
范海辛狐疑:“议长,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电话那头传来恐怖的爆炸声。
幽灵议会临时总部,杜修被炸的四分五裂,两个女人对着他尸体上出现的金光轻轻一***神饱满。
二女身上伤痕无数,衣服也破碎不堪,分明经历过恶战,不过此刻进补了一番后,精神状态又好了不少。
“姑姑,你的杀意越来越重了……”
“我也发现了。”
“这些金光似乎会刺激我们的负面情绪,而且会让我们丧失理智!”
“是的,不过也会使我们变得更强。”
一个女人,伸出手臂,手臂上的囊包里是恐怖的灵力波动,仿佛随时会爆炸一样,这些天在不断吞噬那些金光后,这些原本不规律生长的囊包变得规律起来,均匀而又和谐的跟肌肉、皮肤生长在一起,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美感!
而且她渐渐发现,这些囊包在金光的滋养下,每一个都相通起来,好似灵力能互相导入一般,这就代表了她对爆炸的控制力更上一层楼!
完美的成长!
“什么人?!”
外面,作为保卫力量的士兵迅速进门,为首的被女人五指摁住脸颊。
爆!
士兵面颊稀烂,仰面倒下。
“射击!”
后面的士兵大声一吼,子弹不要钱地打了进来。
那个女人身上落下一个不断张合的肉球囊包,朝着门外丢了过去。
爆!
恐怖的灵力波动,对肉体的伤害不大,对灵魂伤害巨大!
每个人都觉得周围有重型炸弹爆炸一样,脑海天旋地转,被震的干呕起来。爆炸只是中度震破了他们的耳膜,但精神上的摧残,已经让他们眼神失焦。
肉球囊包爆炸后,变成细小的囊包肉团,粘在士兵的身上,又出现二次爆炸。
爆爆爆爆爆爆爆——
精神摧残,完全开启不了身体的晕厥功能,士兵只能睁着眼承受这种痛苦,有士兵承受不了这非人的痛苦,直接自绝当场,楼道里一粒粒金光浮现,只剩下女人的大笑声回荡。
……
……
距离黄昏之境还有四天,巴黎的公休日,近半人口出去旅游,约莫还剩近200W人,此刻,人数锐减三成。
饿急眼的宿主们,开始了大规模杀戮。
即便是十死城的宿主,不在乎杀戮,也不会在食物上对人产生兴趣的。但发现死人身上的金光可以填补饥饿,又能增强实力后,疯狂就降临了。
每个人身上的金光,仿佛一颗好吃的丹丸,一顿三四个根本不够吃,于是不断重复的杀戮,蔓延在每个街道上。
树木一样的怪物宿主,庞大的身躯需要非常多的养料,杀起人来毫不手软。
人首蛇身的怪物、独眼怪物、石头纹理的怪物、僵尸模样的怪物、满身涂抹骨灰白纹的萨满、沐浴着鲜血的邪恶祭司、黑气裹挟的和尚、身缠锁链的三脸人、没有骨头的一坨皮肉怪物、冒着火的人形怪物、流淌脓水的怪物等等等等,横行在巴黎街头。
仿若人间炼狱!
VK大厦外,海奎因、婴母、法尤坦也忍不住让人疯狂的饿意,开始了猎杀。
有心理学家做过实验,人饿到极致的时候,眼睛里的杀气和杀人魔的眼神没有丝毫区别。
此刻,蝠皇脚下,墨诺提俄斯浑身浴血,奄奄一息。
血池里,兰斯洛特、诺伊斯、拉伊莎几人的尸体已经僵硬,只剩被啃掉半边身体的黑兹利特,和倒在蝠皇脚下的墨诺提俄斯。
蝠皇虚弱地靠在恶魔石像上。
太顽强了。
谁能想到这些堪堪黄泉级的宿主,差点将她拉下神坛。
她的目光看向墨诺提俄斯身边一位老头,心生忌惮。这个老头是突然闯入这里的,若不是他的到来,自己也赢的没这么惨。
老头身上也是伤痕无数,但仍旧站着。
流浪骑士西西弗里!
“该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你不怕死吗?”
蝠皇觉得自己需要休息了,几乎十小时的大战,她几乎要消耗光所有的灵力了,这在晋级神祇后从未遇到过!
她恶狠狠地威胁着老者,老者目光疲惫,身体却如丰碑一样笔直。
“你如果非要杀他们,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不惜牺牲生命!”
“那你试试!”
蝠皇瞬间消失,来到墨诺提俄斯旁边,五指如刀,狠狠插下!
噗——
鲜血喷出,墨诺提俄斯瞪大眼睛,他看向自己的胸口,惨然一笑。
蝠皇挑起嘴角,旁边,忽然出现一个金色的拳头!
一瞬间,潜意识中,那拳头如同陨石一样,变得无限大,带着摧枯拉朽的毁灭之气!
轰——
裁决之拳!
蝠皇双眼失焦,身体被拳意笼罩,然后绽裂!
身躯烂肉一样炸开。
只是下一刻,黑兹利特身边,又出现一模一样的蝠皇,那蝠皇冷笑:“我都劝你不要浪费力气了!”
刚刚碎裂的似乎只是分身,老骑士几乎耗光了体力,此刻发现蝠皇还活着,他突然双瞳变成血红色,另一只手化刀,将自己的单臂连皮带肉斩断!
“诅咒之拳!”
恐怖的纯力道,让蝠皇都吃了一惊。
她没明白对方为何自断一臂,只是下一刻,刚刚那股拳意再次笼罩过来,无法逃脱,她马上要杀掉旁边的黑兹利特时,整个身躯凭空出现一个血色大洞。
噗——
蝠皇眼神失焦飞出。
“大人,她死了?!”黑兹利特劫后余生,看见蝠皇受到重伤,大喜问道。
“没有……”
西西弗里面色惨白,浑身冷汗直流。
飞在空中的蝠皇浑身一震,彻底收回蜃界。
“你们等着,我早晚会杀了你们的!”
凌空,化作巨大的蝙蝠,冲破教堂的窗户离开。
西西弗里脱力一样倒在地上。
这究竟是何人啊……堪比魔神的力量……难道这次真的要完了吗……
第一四六零章,杀戮开始(二)
东郊入城区的主路,一只狐女走在街上。
旁边血流遍地,是四具尸体。
狐女似乎也受了伤,但嘴角的鲜血立即蒸发,以往鲜艳白净的毛色也不如先前亮丽,但是她步态一如既往的优雅,秀口一张,周围的狐火全被吸入腹中。
她的对面,是一个提刀武士。
武士鲜血染红了面颊,仿佛是恶趣味,仿佛是精神出现了问题,他将脸上的血混合着黑灰,抹成了一副鬼面。
魔态,织田胜武!
织田胜武随手一丢,下村石冈的脑袋滚落在地。
旁边,极美的一个男子,双手合十盘坐在地,周身轻纱飘扬,对着织田胜武道:“放下鬼刀,你入魔了。”
织田胜武咧嘴狞笑:“这刀我如果真放下,我们都得死!三木君,不要啰嗦,困住她的话,我们还有胜算!”
三木如意周围三佛加持,不动如山,他听着织田胜武的话陷入沉默,又想起大战中的一幕幕,忌惮地看向那狐女。
一天一夜的战斗,从街区这头横扫到那头,包括万余平民和几十名宿主都被动地卷入其中。
狐女的蜃界很可怕,它不是固定的某一界,而是人心所想、欲望深渊。每个人看到的景色都不一样。
欲望不是狐女的地利,但完成欲望的代价是。
为了突破、为了恢复祖先荣光、为了私心等等,六位日本阴阳师深陷其中。仿佛那些因果线交织的欲望之界违背了时间法则一样,陷得越深,时间越长,每一点进步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芦屋元太、五柳玉子、源野迟、织田胜武、三木如意、下村石冈最后一道欲望关的考验就是抛弃友谊。
六个人内讧了。
他们在最后一关重新见面时,各个都是巅峰状态,他们已经发现因果线不是骗人的,那狐狸告诉他们,如果现在放弃,之前得到的一切都会失去。
其实这种蛊惑之言没几个人相信,但许多人都动摇了,因为他们也不想失去之前得到的一切。
发现伙伴心思被蛊惑,三木如意立即提议,可以先杀了狐女,再完成最后一道欲望关的考验。
狐女在六人的围攻下身负重伤,他们也发现随着狐女受伤,他们之前领悟到的法术也慢慢忘记。
狐女很得意,因为她给了这些人心底种下欲望的同时,又留给他们无限长的时间。那些时间是自己赐予他们的,在那时间线里,他们可以随意领悟、成长、进步、突破,但是,那时间线是狐女的。
她可以轻易收回!
一旦收回,之前领悟到的一切都会忘记,会被剥离。
他们不想失去,所以开始了小动作。
芦屋元太攻击了五柳玉子,两家本就是世仇,在源间环境下,二人摒弃前嫌,共同成长,可是这种友谊似乎经历不了考验。
下村石冈一斧头斩下源野迟的脑袋,自己也中了对方的钻心箭。
唯有织田胜武和三木如意打成了平手,二人考虑着失去伙伴的利弊和失去法术的利弊后,果断选择了抛弃那些法术。
不是友谊坚不可摧,而是杀掉伙伴的代价可能要搭上生命。
下村石冈破了欲望关,成功活下,果然实力再次提高。
芦屋元太也杀了五柳玉子,破了欲望关,用伙伴的血铺了一条康庄大道。
二人实力空前强大,甚至触摸到了因果领域。
然而考验还没结束,狐女只是给他们吃了一些甜头,真正的欲望关,是要杀掉三位伙伴,来祭奠天地人。
二人难以回头,把目光盯向了织田胜武和三木如意,抢着动手!
可惜事与愿违。
下村石冈、芦屋元太先后死在二人手中,此刻三木如意也在看着织田胜武,刚刚那两个伙伴的人头是织田胜武斩下的。
织田胜武似乎盘算着,再杀一个,功德圆满。
“阿弥陀佛,织田君,你是想杀她,还是杀我?”
三木如意觉得有些悲凉。
那狐女只是让他们体验了一次魔念,这些伙伴就先后被破了心境,他不理解因果线的恐怖,因为他修的佛即便在漫长岁月中都不会受魔蛊惑。
他没有进步、领悟、突破,也就没有舍与得。
他不需要破欲望关,因为早就破了。
织田胜武听到三木如意捅破这层窗户纸,呵呵一笑:“你还没发现吗,她用的是法则之力,只能顺应。我如果杀不了你,就和你联手对付她,如果能杀你,希望你也不要介意,只要你成全我,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织田胜武也触摸到因果领域,知道狐女的蛊惑可不是纯粹的欺骗,只要真按她的规则去做,她根本阻碍不了自己的成长。
织田胜武相信,她再敢撒一次饵,自己不仅敢吃下,还敢将对方拖下水。
天边,黄昏出现。
一天一夜过去,三木如意再也不留后手。
生死有命。
“金蝉世界,极乐布施!”
“你能洞悉人的欲望,佛也能!”
双手合十,狐女微微一愣,发现自己竟然进入了一个蜃界。
气泡,五彩斑斓,如影如雾的光景,狐女有些恍惚。
周围金霞满天、黑石遍地、天地之间飘散着血雾。
三木如意静静地看着此方蜃界,带着狐疑。
他进入了对方的‘极乐境’,也就是对方最快乐的回忆中,但三木如意想不到,狐女最快乐的回忆,为什么在一个这么糟糕的地方。
“老师——!”
一头小狐狸毛茸茸的耳朵动了动,摇着尾巴,看到一个青年男子后,兴奋地跑了过去。
三木如意一愣,好弱的气息。
小狐狸弱,那青年也很弱。
青年错愕回头,然后咧嘴一笑,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云露,好久不见!”
小狐狸身边,一个臭着脸的俊美男狐穿着狐裘出现,恶狠狠道:“你还算王女的老师吗?!”
青年白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
“你……”俊美狐男气的不轻。
小狐狸慌乱道:“云拓叔叔,老师很好的……”
青年哈哈一笑,臭屁地点了一根烟。
三木如意怔怔地看完这一幕,良久不动。
“秦昆……”
“她是秦昆的……弟子???”
三木如意抬头看向周围,这里和巴黎上空的那座城何其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木如意发现周围变黑了,更加错愕。
极乐境是一个人美好回忆的全部,人生在世数十年,虽然有酸甜苦辣,但美好的回忆肯定不少,可为什么狐女的回忆,就这么点?
黑暗中,两只血红的狐眼睁开,冷冷道:“你看够了吗?”
三木如意觉得自己有机会在对方的极乐境做些手脚,现在看来,想的太多了。
狐眼瞪来,极乐境破碎,三木如意全身也跟着破碎。
只是最后一刻,他双手合十,端坐不动,佛珠上过去佛、未来佛同时亮起,身体变成虚影。
裂纹如同法则一样,碎掉极乐境,却只能从三木如意的身体擦过。
打不中了!
狐女一愣,对方变成了涅槃状态,永远存在于过去和未来中,现在的任何一击,都打不中对方。
因果之力!
“有趣,只是你既然想这么活着,我不拦着你。这和死有什么区别。”
周围环境恢复,狐女看向唯一剩下的织田胜武,轻轻一笑:“算你们赚了。”
然后,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狐女用了几根毛发的代价,还有一些法则之力,解决了四个人,让一个人永远涅槃,最后吃掉他们的因果线后,几乎没有损失,顶多费了几根毛发而已。至于活下来的那个武士,也永远突破不了欲望关,卡在没能杀死的最后一个伙伴上。
结果还行。
狐女飘然而去,行走在非阴非阳间,忽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劲。
强横的威压被她捕捉到,下一刻,狐女迅速离开原地,她站的地方,出现了一个黑影。
稍一定神,狐女松了口气。
“大人,您怎么来了。”
来者道:“伊芙琳受伤了,暮的琴弦也有损毁,我来看看你,你没有受伤,很好。”
狐女一笑:“那蝙蝠也会受伤?她那血池的恢复能力,比螟蛉的茧还要诡异吧?”
“遭到破命之力的打击,伤得不重,但短时间也恢复不了。”黑影顿了顿,“那边还剩一个人,怎么没杀?”
狐女沉默一会说道:“他还会寻找其他伙伴动手的,不急。”
“嗯,既然你没事,就回去休息吧。”
“不是说要动手杀掉所有人,才能破命吗?我才刚热身完!”
黑影摇摇头:“我察觉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大变革要来了,那是一场神祇的劫难。”
狐女一愣。
“大人,您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黑影朝着远处天边望去,目光复杂:“自然知道,黄昏要来了。我们恐怕……得先保存实力,等待最后一刻!”
……
……
距离最后的日期还有三天。
秦昆回到VK大厦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阿弥陀佛,秦当家,有件事必须要让你知道。”
妙善双手合十,表情肃穆,先前似乎受了伤,但双眼中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比遇到大敌还复杂。
秦昆愣了一下:“你说……”
妙善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来,秦昆倒了杯茶:“别急,天塌不下来。”
妙善喝着茶,然后一叹:“赵峰,你来说!”
旁边,驴脸道士坐在凳子上:“行吧,秦黑狗,此事关乎我华夏生死道的名声,你也算个拿事的,有权力知道,那我就直说了。”
秦昆不解,说个消息而已,卖这么多关子。
“到底怎么了?”
赵峰撇了撇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莫无忌把那圣女魔丽莎……给睡了!”
噗……
秦昆一口茶水喷到赵峰脸上,赵峰抹了一把脸上的茶叶,很严肃地又补充道:“足足两天两夜!”
第一四六一章,五弦古琴
秦昆此刻万分佩服。
尼玛……莫无忌这狗.日的……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对西方道友也下得去手?
“莫无忌是不是眼睛不好使?”秦昆询问。
“怎么可能,酆都观的养生术不逊佛门,画皮仙那么大年纪了眼不花耳不聋的,对了,你怎么问这个?”
赵峰不解。
秦昆皱着眉:“他眼睛既然好用,那应该看过不止一次西方驱魔人出现时,那魔丽莎和范海辛是一对吧?”
“这也是贫道不忿的地方!”赵峰啐了一口,“硬插一腿,这厮忒不是人了!”
秦昆道:“他人呢?”
“没脸回来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的?”
赵峰看向妙善,妙善干咳一声:“贫僧撞见的。”
秦昆眼睛一瞪:“现场?”
妙善撇过头:“当时有人呼喊救命,贫僧过去查探,嗯……是现场,在一个破碎的酒店。不过莫师弟当时是半魔的状态,贫僧就和他打了一架,救下了那女施主,只是后来莫师弟清醒了,他意识到发生的事后,转头就逃了。”
秦昆太阳穴有点疼。
这都是什么事啊……
不用想,这逼又啖鬼了,酆都观什么都好,就这一个恶习。
“魔丽莎呢?”
“恍惚了半天,贫僧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然后……她也走了。”妙善双手合十,哀叹一声。
赵峰撇撇嘴:“瞅瞅妙善也是,城里现在这么乱,还放心让那妞一个人走了。”
妙善瞪了赵峰一眼:“这不是叫你和朔月过来支援一下,你们磨蹭半天都不到吗!贫僧起初也跟着她,但她似乎很难堪,让贫僧走了,贫僧一介出家人,难不成还要觍着脸继续跟着?”
“那也不能放那妞一个人走啊……失魂落魄的女人很容易想不开的,懂不懂啊?”
“不懂!”
“那你佛法还没参悟到家……”
“你……”
眼看俩人要打起来,秦昆赶紧劝住。
“行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在这里死不了,撑到最后的黄昏,把那群人灭掉才是正题。徐法承呢?”
“阿弥陀佛,徐道子来了信息,说遇到些麻烦,不过他没什么危险,这几日暂时回不来。”
“行,我有个坏消息告诉你们,我们得紧张起来了。”
二人静静看着秦昆,秦昆点了一根烟:“韩垚、王乾一众失联了。我得去一趟城里,聂胡子也失联了,你们可能得去东郊支援一下。”
“秦黑狗,城里现在很危险!”赵峰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你知道这几天死了多少人吗?20W!!!小型核弹都没这种杀伤力!那里现在就是人间炼狱!”
赵峰天天看新闻报道,这里的普通人神经似乎被麻痹,看到死了那么多人后惊慌只是存在一瞬,不到5分钟就平息了,该干什么干什么,但死了那么多人,他是有感触的。
20W!
给他一把不会磨损的刀,让他杀鸡都没那么快啊!
“这才是开始,还有三天,这三天会死的更多!”
秦昆表情严肃,“那群人会越来越强,越来越难对付。”
妙善想了想,双手合十:“贫僧去帮聂龙王吧。”
“那我也去!”赵峰说道。
“赵峰,你得去魂堡,我给你个地方,和妙善顺路,但是你潜入后一定要打听清楚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我觉得魂堡也是关键!”
“好!”
几人对视一眼,各自分开。
20W的死伤,不是小数目。死者体内越来越多的金光丹丸被那些宿主吃掉后,他们的人性会越来越沦丧,这就像恶魔的诱惑一样,说不定还有很多不嗜杀的宿主喜欢上了对平民的杀戮。
从北郊通往城里的主干道,忽然截断,还有一段距离时秦昆只能下车步行。
秦昆能感觉到危机渐渐降临,自己掌握的因果线也骚动了起来。
什么样的危机,他已经没工夫想了,在多日没有见到十死城的宿主时,秦昆终于在一处狼藉的广场边,见到了一个老者。
一把琴,一身灰衣,一头白发。
暮神一如既往的泰然。
绷——
琴音出现,秦昆看向暮神:“我找你很久了。”
暮神一笑:“我知道。”
“你一直跟着我?”
“你知道?”
“我不知道,但是我现在才知道。”
暮神并不在意:“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我是来拦着你的。”
“哦?不让我去城里?”
暮神笑而不语。
秦昆道:“城里有邪气。”
暮神点点头。
秦昆又道:“还有螟蛉的味道。”
暮神挑眉。
秦昆终于确定:“螟蛉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家乡的人,我相信她的承诺。但她却在对邪棍出手,这是谁的主意?”
暮神笑呵呵道:“你是来保护那些邪棍的?”
“并不是。”
“那……听个曲子吧。”
琴音在响。
秦昆浑然不动,甚至周身开始出现白色的因果线。
因果线萦绕,那些琴声被挡下。
对方有因果领域,自己也有!
虽然秦昆现在还不能熟练运用因果领域,开拓自己的因果法则,但是再也不像之前那样,随意被玩弄在因果之中。
暮神呵呵一笑:“打败了天岐督无,你进步很快。他的因果丝被你夺走了吧?”
第二根琴弦响起。
秦昆周围,五光十色出现变化。
秦昆周身的因果线,死死钻入这个世界中,稳固本真,不让自己陷入这琴音之中。
两根琴弦一起弹奏,发现秦昆还是没有陷进去,暮神都稍稍错愕起来。
“不可能!你没理由一下就能熟练运用那么多因果丝!”
琴音凌乱,秦昆强行打起精神,这是两根强大的宿主留下的因果线,此刻化作琴弦被弹奏起来,让他也有些心神被摄。
只是现在的秦昆还是没有陷入琴音之中。
身上更多的因果线从皮肤下钻出,插入这个世界,仿佛在稳固他一样。
秦昆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斗法上升成了这样,这就是神祇的本领吗!
不出一拳,不用一脚,招式都是因果律,这已经超脱凡人手段了!
暮神见到还没有奏效,又加了一根。
三根琴弦,秦昆身上因果线已经开始挣断,对方的琴音无孔不入,已经钻入自己体内那些因果线中。
秦昆骇然。
防不住!
“我想问你一些事……”秦昆拖着时间,犹自挣扎。
“你现在,没资格问我任何事。”
暮神的声音逐渐冰冷。
秦昆感觉灵魂深处,已经被琴音钻入,强行催眠着自己的意识,他嘴角一扯:“不敢斗正面吗?”
“无须激我,老朽只是一个琴师,不擅长打斗。”
暮神面色发白。
三根琴弦,还是没奈何的了对方,何其诡异?
在十死城中,只需一根琴弦就能让黄泉级宿主深陷其中,那可不只是因果线那么简单,那是一个世界啊!
一个宿主从生到死的世界。
以宿主的因果线为媒介,那世界之力早已超脱凡俗力量,也是自己最拿手的绝活!
秦昆是如何挡下的?
暮神再次连加两根琴弦。
五根!
此刻的暮神弹奏起来也异常吃力。
“上古琴弦有五,对应金木水火土,有音宫商角徵羽,暗合大道古音,文王悼其子伯邑考,加有文弦,武王伐纣为鼓舞士气,又加武弦,这才变成七弦琴,法七星,合君臣,成大道。”暮神扫琴之时,狂风大作,“而我手中的五弦古琴,效法古意,仙佛难挡,你又怎能避开!给我听!”
一旦琴音变成金木水火土后,弹的琴就不是琴了,就是整个世界。
因果丝为弦,可不是拟形的妙法,而是暮神所悟的道。
五弦同时祭出,秦昆浑身再也没有刚刚的稳固,下一刻,周身空间被音律一卷,一头栽入琴音世界。
‘叮!错乱因果开启’
‘警告,系统无法修复错位世界’
‘提示:宿主陷入不明世界’
‘追杀任务开启:抹杀者0/5’
‘任务奖励:无缝塔觉醒’
‘任务提示:弹性空间禁止使用’
天旋地转。
秦昆再也撑不住琴音干扰,从空中一头栽下。
咚——
大字人形栽倒在地,天空中,弹性空间里所有东西洋洋洒洒落下。
耳畔,琴音终于没了。
秦昆揉着头站起,周围是一个山坡,天上,太阳温度适宜,不是春天就是秋天,脚下杂草不少,要不然刚刚怕是要摔惨了。
周围有虫鸣鸟叫,秦昆活动着发懵的脑袋站起。
特么的,都火烧眉毛了,自己竟然被弹琴老头送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话说,这里是哪啊?
周围没有建筑,也就少了参照物。
天眼开启,方圆二十里竟然还是连绵群山,连座庙都没见。
靠!要不要这么偏僻?
秦昆用背包装好散落一地的东西,打开自己的折叠自行车骑上。
得了,既然不知道这里是哪,总得先找到有人烟的地方问问。
于是太阳下,大山里,一个青年骑着自行车,顺着勉强能走的山路,一路溜了下去。
第一四六二章,无缝塔前出苦轮
说实话,自行车这玩意哪怕再贵,在山路上还是不如山地车。
秦昆一路颠的两腮的肉感觉都松垮下来了,车链子掉了两次,这才勉强到山下,又走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看见人烟了,只是秦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这是谁的因果线?”秦昆疑惑不解。
他看见了一座城。
城墙不高,还在加盖。
行人衣着怪异,是古代的,但也不是传统的古装,多少有点另类。
似乎有战争将要到来,城墙不断码高,码头上好像也有大量物资源源不断运来。
“站住,什么人?”
码头旁,秦昆呆滞,一队官兵将他拦住,秦昆看了他们一眼,干咳一声:“江湖故人,游历到此。”
官兵队长一怔,觉得面前的人说话有些奇怪,但发现他身上有股引而不发的威压,再加上那深邃的似乎能把人看穿的目光,于是收起轻视。
不过发现秦昆的自行车时,又质问起来:“此乃何物?”
“此物为脚力车。”
“哈?车长这样?端的可笑。”
秦昆心中吐槽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家伙,问道:“几位官爷,这里是哪?”
“临江县,听过吗?”
秦昆一愣。
“临江……???”
“怎么,你又是哪里人?莫不是北方来的探子?”
队长手掌不经意摸向佩刀。
秦昆倒是笑了:“您听我的口音,像哪的人?”
队长一愣,旁边小兵插嘴:“队长,这是当地口音啊。”
队长握刀的手稍稍松懈:“阁下行踪诡异,身旁这脚力车也诡异,敢不敢与我明说一下身份?”
这就是当面盘问了。
都知道自己是当地口音,还在心生怀疑,明显是自己的打扮和行为举止非常奇怪,秦昆相信,自己一旦回答不好,会被毫无理由的拿下。
望着这队人不过十二位,自己摆平他们不成问题,但秦昆也不想多生事端,开口道:“几位官爷有所不知,在下自幼行走江湖,被师父带走学了二十多年墨家术,这是初次回乡,有些不认识了。”
几人一愣。
隐士高人?
难怪气质和言谈举止不似凡俗之流。
“敢问阁下老家在哪?”
“阴川。”
秦昆可不敢报出秦家村或者老庙镇的大名,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年代,秦家村和老庙镇到底存不存在,只能报出阴川县的地名。
队长征询地望向刚刚说话的小兵,小兵明显是当地人,闻言一喜:“头儿,离我家不远,兄弟听过白石川吗?”
小兵期望地看来。
秦昆思忖,白石沟自己倒是听过……不过那几条旱沟,莫非曾经也有大川流淌?
“就是孤峰一座的那个地方?”
秦昆说出了白石沟的地貌,小兵连忙点头,更热情了:“对对对,就是那!哈哈,都是乡里乡亲的,在下彭敬,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秦昆。”
秦昆终于松了口气,几个官兵也不再怀疑,放他离去。
来到城里,秦昆发现此刻的临江城是有些小了,比后世小了十倍不止,不过这里自古就是战略要地,又是交通枢纽,再小也是有很足的人气。
沿街叫卖的、运输木料石料的车辆、酒肆、兵器铺子、药房比比皆是,无不是靠着提供军事便利而糊口的。
走了一路,看了一路新鲜,秦昆终于找到了点熟悉的感觉了。
“原来是临江……这弹琴的老头,到底用的是谁的因果线……”
秦昆唏嘘,目光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
既然这里是临江,刚刚那座荒山就是天虎山了。
生死道九地之一的天虎山虽然存在感不高,但也在临江,但它坐落在临江西南,比较偏僻。天虎山宗门建立于五代,据说和郭威有关,此刻那里既然是荒山,证明此时是在五代之前……
“五代之前吗……唐?隋?南北朝?”
秦昆望向街上的服饰,汉人和少数民族的服饰都不少,这三个时代都是华戎杂错的民族大融合时代,他也猜不出个所以然。不过目光却看向北郊离城里最近的那座山。
月坛山!
“嗯……斗宗自元代由北向南,现在临江还是烛宗、符宗、祭家三处,祭家老窝虽然不清楚,但烛宗、符宗一直都在月坛山附近,不如过去打探一下?”
说去就去。
秦昆为了避免太扎眼,把自行车放在一户看起来朴实的农户家里,又给了一瓶山楂水,说这是深山仙门精酿至品山楂汁,可延年益寿,农户起初不愿意,流着眼泪,被逼着喝了一口,然后惊喜连连,急忙把自行车藏到家中地窖,向秦昆拍着胸脯保证会妥善保管秦昆的脚力车,才依依不舍目送秦昆远去。
流云衫换上,加上头发本来就不短,秦昆走出巷子时就不那么乍眼了。
哼着小曲走在临江街头,秦昆忽然觉得远处烟尘滚滚。
一瞬间,街上一令官呼喊:“敌袭已至城北十里,各自戒备!”
连续三遍,秦昆本以为要人心惶惶,最后发现只有小型的骚乱,然后百姓竟然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是有些炊饼等小吃摊骂骂咧咧关了铺子:“他奶奶的,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秦昆愕然,帮着收拾门口的凳子,好奇道:“店家,敌袭城北十里了,这群人怎么不回家躲着?”
老板看见秦昆在帮忙,才好心解释:“咱临江是兵家要地,打仗多,但山川河流阻隔,大仗却不多,各自戒备就是小心小股敌人入城。都不急。全城戒备的时候回家躲着就行……”
老板显然经历过大场面了,秦昆受教一般点点头:“那既然大家不用躲着,你们这些摊子怎么就收了?”
“嗨!那群**集合时候总喜欢顺些吃食,我们这是怕了。不跟你说了,官兵来了!”
老板关了门,好几股官兵从街道向城北汇集,显然不是什么精英,路过时有的还调戏两下民妇,哄抢一些百姓的东西。
秦昆看着这群也就十几、二十多岁的官兵,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大的年纪就上战场,着实可悲,不过见他们那混账模样,也是无可奈何。
先前与自己碰面的一队官兵也去北郊汇合了,那大头小兵彭敬嘿笑:“老乡!”
秦昆报以微笑:“注意安全。”
“嘿,小股敌袭,没事!”
二人作别。
街上果然没受什么影响,那群官兵离开后,刚刚收摊的百姓这才又重新出摊,大声叫卖起来。
临江市特产的茶、水果,城里见得少,或许是卖不了几个价钱,没有百姓费劲挑担子来卖。不过果子酒倒是有。
敌袭来了,北面城门出不去,秦昆只好坐在离这里最近的一处酒肆中等着警报解除。
“小二,沽一壶酒,来一碟胡豆。”
“好嘞,您稍等!”
过了一会,小厮笑盈盈走来:“爷,您的果子酿,一碟胡豆。”
胡豆就是蚕豆,秦昆发现是小店招牌,就点了一份,不过没那么好吃。
酒倒是不错,只是喝酒时,他总觉得有人窥视自己。
“阁下不好好喝自己的酒,看我作甚?”
秦昆笑盈盈地转过头,好奇地看着一个乱发男子。
似疯非疯,不修边幅,好像乞丐,但身躯挺拔,坐在那里如钟一样,绝非等闲之人。
而且……
秦昆眯起眼睛时,看不到对方的因果线!
“七窍相通,窍窍光明,圣日圣月,照耀金庭!”那男子看向秦昆,忽然僵硬一笑,“我都没法开悟,你是怎么开悟的?”
问话没头没脑,秦昆狐疑。
“你谁啊?”
“弃佛之人。”
“不认识。”
“不认识你修镇运之佛?还说不是针对我?”
“我?”秦昆一愣,“我不会佛术。”
这人神经病吧?
“胡说八道!无身处现无缝塔,无缝塔前出苦轮。你不会佛术,背后哪来的苦轮?”
秦昆彻底愣住了。
我背后……不是空气吗?
第一四六三章,同为一根生,花开时不同
秦昆把头再回过来时,发现那人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
那人拿过秦昆的酒就给自己倒上,嘴里嚼着蚕豆自顾自说道:“算了,不管你是谁,都奈何不了我,我不想跟你产生过节,你走吧。”
瞧你这话说的,像人话吗。
喝我的酒,吃我的蚕豆,还让我走。
那我走?
秦昆白了对方一眼:“别给自己脸上抹金了,什么镇运之佛,乱七八糟的,不过我倒是猜出来你是谁了。”
秦昆天眼破障用出,果不其然在对方身上窥得通体纹身。
倒钟为爵,酒王印!
那邋遢男子纹身如钟,盛满美酒,周围都是佛鬼醉态,七倒八歪,模样好似一个个犯忌和尚,却又长着獠牙恶角。
邋遢男子看见秦昆打量,低头嗤笑:“别装了,我的身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还说不是佛家之人。”
秦昆不满:“你见过和尚头发这么长的?”
“带发居士又不是没有。”
“偏见!”
“偏见?”对方看向秦昆,“那你刚刚用来窥我的佛家‘天趣眼’是怎么回事?”
秦昆觉得解释不清了,爱咋咋地吧。
“小二,结账!”
酒都没了,蚕豆也被对方脏手抓过,秦昆没了雅兴,摸出包里一直没用上的银条,一捏一掰,碎银放在桌上,扬长而去。
佛敌……宇文克!
走出酒肆,秦昆心中惊诧。
现在的宇文克似乎已经离佛入道,而且和佛门关系极差,甚至还有佛门中人追杀他,秦昆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得出这厮混的挺惨的。
只是这实力挺硬。
周身灵力波动分毫全无,气息跟普通人无异,而且他靠近后自己汗毛竟然会炸起,他跟着华天枢打铁修炼过本能后,身体对危险的判断非常敏锐,身体似乎能感知到这是个能威胁自己生命的家伙。
好家伙……他才多大?跟自己差不了几岁吧。
看来这些年颠沛流离,怕是得了莫大造化。
其实秦昆才开始觉得对方会不会是抢夺体质的追杀者,现在觉得不可能。这人对佛门术嗤之以鼻,显然这条因果线不是他的。
一边想着,城北的门禁开了,街上官兵奔回,说是小股敌军化整为零散去,正在追杀,还是让百姓小心。
秦昆出了城,这次为了避免别人盘问,直接匿气而去,那些士兵对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秦昆顺利出城,走向月坛山的方向。
只是身后,那个邋遢男子又追了上来。
“你有完没完啊大哥……”
秦昆看见对方,格外无语,在三仙海国见到前代两位陪天狗时,秦昆就看清了这些家伙是什么货色,马永江阴的可以,公孙飞矛狂的要命,就没一个正常人,面前这位也是,骨子里有着愤世嫉俗的丧,根本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扶余山当家嘛。
像我一样多好,性格开朗些,大家坐在一桌臧否天下英雄,岂不美哉?你搁这跟谁丧呢……是你弃佛而去,又不是佛弃你而去,整天幽怨个毛。
受不了这种割裂的痛,继续出家不就完了。
“你到底是谁?”对方在问。
秦昆不答。
邋遢男子深吸一口气:“在下宇文克。”
秦昆点点头。
宇文克撩起前额脏发,轮廓刚毅,棱角分明,若不是脸颊污浊,应当是个大气的美男子。
“既然你知道我名字,那也应该知道我是宇文家后人吧?”
废话……你姓宇文,难不成还是我老秦家后人?
只是秦昆品味着这个姓,忽然一愣。
在自己看过的连环画里,倒是有一个时代侧重描写过这个姓。
“你是皇族?”
宇文克狐疑:“不然呢?”
秦昆眼睛一瞪,好家伙,他从没往这想过。
宇文克与秦昆并肩:“不过我只是前朝皇室外族,祖上当年灭佛不杀佛,算得上仁政,还是有不少佛门嫉恨他,后来杨坚篡权,我族人被打压的差不多了,一些佛门中人也在追杀我们,可笑的是,我从小父母双亡,在佛寺长大。”
宇文克发现秦昆并不清楚自己真实的背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开口与他一一道来,似乎很相信面前这个人一样。
“那……你后来怎么弃佛而去?”
“师父收养我时,襁褓有我的身份来历,他知道寺内师伯师叔讨厌宇文氏,便隐瞒下来,后来我长大他才告诉了我,只是某天不幸被师兄发现,告知了主持……”
经历倒是挺惨的。
一个政变遗孤,受和尚抚养长大,身份泄露,师父被关在思过牢底,自己则被一起长大的同门追杀,想拿他换赏钱。
秦昆发现对方的丧只是对世道、人情的失望,和对自己没法改变局面的无能为力而已。尤其是听说他有能力救出师父后,思过牢底的师父早就成了一具白骨,他来到那里时,墙上只剩血字铺满四壁,句句写着‘佛心无悔,何过之有?’
那时宇文克就觉得,佛是何等残忍。
“师父乃长安香积寺武僧出身,后来栖身一个小寺庙之中当了香油僧,他要逃出思过牢轻而易举,但他没有出去,选择以死明志。我恨他们。我也很佛。”
宇文克双眼一红,瞪向秦昆:“最虔诚的僧人死了,佛祖无眼!”
秦昆感受到丧戾,没能说些安慰他的话,只能从包里摸出一瓶酒递了过去。
醉了,人或许好受点。
酒香扑鼻,后世高度酒对于古人来说就是致命的诱惑,秦昆相信宇文克如果不想醉,肯定不会醉,但他没选择清醒。
宇文克东倒西歪走在路上,北郊杂草丛生,一只饿急眼的野猪钻出想劫道,扑来时被宇文克一把抱入怀里。
“师父——”
邋遢男子泪眼滂沱,野猪惊恐万分,求救似的看向秦昆。
秦昆一愣,发现邋遢男子勒的更紧了,野猪口吐白沫,吱哇乱叫。
“师父——别离开我——”
野猪眼睛一翻,快晕了,秦昆心道:好大的力道。
这特么只是纯力道啊!
野猪被从后面抱住,獠牙怎么也拱不到宇文克,已经放弃了。好在秦昆于心不忍,二指轻轻点在宇文克眉心。
一股安神的灵力波动进入,包裹着他的脑海。
“行了,你师父快被你勒死了。”
宇文克松开野猪,路边一躺,呼呼睡去。
野猪逃过一劫,感激地看向秦昆,哼哼叫了两声,秦昆随意道:“不用谢,滚吧。以后饿急眼别吃人,否则神仙也保佑不了你。”
他之所以救下这畜生,就是没感觉对方身上的恶臭,这野猪最多吃了些小动物,所以秦昆愿意帮它一次。
野猪甩着尾巴,颠着屁股钻入林中。
宇文克是死是活秦昆不想管了,这人命大不会死,他现在倒是想知道自己该怎么从这条因果线出去。
那追杀者到底在哪……
“问问烛宗的人吧,不求他们算的太准,好歹给我指一个方向,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继续待着了。”
七星宫。
坐落在月坛山、青竹山中间,一处山阴。
此刻,室内,一位麻衣老汉坐在首座,客座是一个黄脸中年人,一个两撇胡子的胖道士。
“程师叔,今日您说有紫气临门,到底在哪啊,我们等了大半天了……”
两撇胡子的胖道士喝着茶水,不断给自己扇着风。
黄脸中年人道:“是啊师叔,要不我们先垫垫……我一天没吃了……”
麻衣老汉瞪了他们一眼:“空腹迎客,乃承大运,紫气都不够你们吃的?”
两撇胡子的胖道士汗颜一笑:“瞧您说的,紫气能吃吗……还是五谷香……”
黄脸中年人却道:“师叔,莫不是……北派来人?”
两撇胡子的胖道士拍案而起:“那可不是贵客啊!道爷去北方时候他们用拳脚招呼我,魁山的石老匹夫打爆我一身金刚符,若不是道爷跑得快,人就没了!”
麻衣老汉撇撇嘴:“区区石让也让你惊慌成这样,成何体统!当年你师父可不怕他,我们不是等北派的人。”
胖道士松了口气:“那是……”
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来了?”黄脸中年人一笑,准备开门,却被拦下。
麻衣老汉却掐着手皱眉:“不应该啊。紫气伏蛰,此人现在应该在睡觉,而且离我们很近。但不应该临门啊……”
手指再掐,指尖竟然亮起火苗!
七朵火苗摇曳,麻衣老汉对门口道:“你非我山门之人,却有山门大运,何以解释?”
门外那人道:“同为一根生,花开时不同。”
麻衣老汉一惊:“你从何处来?”
“从来处来!”
“来此何意?”
“求卜问路,别无他意。”
麻衣老汉一笑,朗声道:“你既然也有紫气贵运,那我便为你指点迷津。”
“不胜感激,愿闻其详。”
“你因果我算不到,但一条血线自东北方向索你,要问路,往那里走就是,有你离开的路。”
“感谢前辈,告辞叨扰。”
屋内,两撇胡子胖道士和黄脸中年人面面相觑,听见人走了,打开门,门口是一壶好酒,没有其他。
“嘿,懂行的,还有因果账!”
胖道士嗅了嗅,酒香扑鼻,可惜瓶子太小了:“师叔,刚刚那人是谁啊?”
“天涯旅客,江湖路人。”
“师叔您就不能说点我们能懂的……”
麻衣老汉苦笑摸着鼻子:“怎么说?老夫都不懂,这一狗两身是怎么出现的。”
“一狗两身?”
“算了,今日贵客已经醒了,你们去备点吃的,有人送了这酒,今日刚好成宴。”
……
……
第一四六四章,世外人,不问世事
七星宫东北,还是山,这个时代连条像样的大路都没。
秦昆涉险而去,绕山而行,山腰险峻,稍一踏空,很容易摔到十几米高的崖下。
好在天眼凌空,走不了冤枉路,自此走出山时,已是黄昏了。
江畔,秦昆有些饿,垫了点食物,正思忖着还要走多远才能见到目标时,忽然三五好手悉悉索索传林而来,走向自己这边。
“头儿,有伏兵!”
走出林子,来到江畔,有人低声提醒。
领头的一巴掌拍在那人脑袋上:“一个人也叫伏兵!”
然后藏好腰间短刃,板着脸朝秦昆走了过去。
“你是谁啊?!隋军斥候奇袭来了,还不赶快逃命?”
那人说的极认真,像真的似的,秦昆望了他一眼:“你们又是谁?”
“我等都是阴川猎户,此番敌袭,回不了家,逃命而来。兄弟一人出行,小心遇到那些歹人,要不要随我等结伴,速速进城?”
“不用了,一群阿猫阿狗而已。”
那人气的不轻:“隋军已有横扫天下之气象,你说他们是阿猫阿狗?灭我南陈指日可待啊。”
秦昆心道快拉倒吧,你就差把隋军写在脸上了,还装什么猎户。
城里那些官兵自己又不是没见过,一个个散漫软弱的,出城时唯有领头的都尉看起来才有点像军人样子,再看你们,五个人,自称猎户,每个看起来都比那都尉骁勇,你要装也装的像一点啊。
“你们走吧,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也不是我要找的人。”
秦昆不想干扰这里的因果,挥手驱赶。
一个布衣青年呵斥:“我大哥好心与你结伴,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
几人正是奇袭而来的隋军中的一股,此刻化整为零,任务是摸入城里制造混乱,现在和其他兄弟还没汇合,所以必须不能被人发现。
他们觉得多少得给秦昆绑了,免得多生事端,正互相使了个眼色,准备围上来时,秦昆目光忽然看向江水上游,站了起来。
木筏沿江而下,上面站着一个和尚。
和尚双手合十,静静看向远方,那目光平和,身躯并未随着江水颠簸。
一瞬间,和尚的目光和秦昆对上,让旁边五人也好奇起来。
只见木筏来到近处,似乎有人控制一样,直接靠岸,撞岸搁浅的一刹那,和尚一跃来到江畔。
“阿弥陀佛,贫僧在这里等了你三年。”
和尚似乎在对空气说话,又像是对秦昆说话,秦昆知道正主来了。
从小到大,还没多少人专程等了自己三年之久,面子上怎么着也会感动一下,可惜他知道这人不怀好意。
三年的痴等,换一个不尽人意的结果,不太值得。
“你……有点弱。”
秦昆想了想,如实道。
那和尚一笑:“总得有结果,要么心死,要么人死。”
一瞬间,周围的隋军斥候还没搞清二人是什么关系时,发现那和尚直接欺身上前,与秦昆打了起来。
僧人衣袖挽起,苦练外门功法的臂膀如铁,横掌拍向秦昆脸颊,秦昆后撤一步,抬手一拨,居然没有拨开对方袭来的铁掌,于是借势反身一肘与他对上。
砰!
音波一震,二人分开,秦昆讶异,他发现刚刚对方出掌时竟然和全身融为一体,要拨开那一掌,就得在一个不好发力的角度,用出多于对方十倍的力气。这和尚的攻击角度都是算好的!
和尚也有些错愕,自己算是奇袭,再加上横练秘术,周身铁铸一般,刚刚对方没有隔开自己一掌,已经是轻敌了,可他竟然反应如此迅速,借势反手一肘化解了危机!
这得多丰富的临敌经验和多强悍的身体控制力?!
因为他是后发而至啊!
但和尚没有犹豫,心思电转时再次起势攻来,绵绵不绝地掌法,忽然铺天盖地。
“千手如来!”
掌法带着幻影,秦昆眯起眼睛,曾经和葛大爷聊过体术,斗宗的阎君拳一瞬的出手速度高达三十六拳之上,就会出现残影,其实出掌也一样,对方掌法迅猛,漫天佛掌有实有虚,直接向秦昆印来!
快!
很快!
非常快!
一瞬就是三十六掌,而且自称千手,对方起码能坚持半分钟这样的攻势,秦昆也不托大,灵力直接灌注双臂,顿喝一声反击而去!
虚招压迫二人之间的空气,挤出音爆,冷风阵阵激荡开来,实招是实打实的拳掌碰撞。
砰砰砰砰砰——
有些声音重叠之后,听的人感觉一点也不真实,极快的速度此刻吓得旁边的隋军面如土色!
好家伙……己方刚刚竟然想对这个青年不利?
幸好没妄动!
“头儿……这二人好生厉害!”
手底下的人也惊骇不已,这哪是打斗啊,这明明是神仙打架!
气浪袭来,树木折断,花草俯首,砰砰砰砰最后几下已成疲态,可二人却比先前力气更大了几分。
两拳两掌相交,秦昆倒飞而出,和尚站在原地。
此刻和尚汗流如雨,胸口风箱一样起伏,头顶白气蒸腾。
“交出佛轮!”
和尚欺身一步,却赫然看见秦昆刚刚踩的地方,青草竟然枯了。他一愣,发现秦昆站起,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
“光凭纯力道还真是挡不住……这都什么人啊,越来越强了……”
秦昆骂骂咧咧,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气息竟然平顺了,那和尚表情愕然,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这么高频的打斗,对方居然连气息都没乱?
不可能!
自己在寺里对上那些刚入门的师弟时,才是这种状态。那些小和尚怎么向他攻击,他都不会太过吃力,而现在和尚发现,秦昆似乎……正是如此。
“佛轮是交不出去了。你既然自十死城而来,又出这种杀招,我就不客气了……”
对方既然真的想杀死自己,秦昆也没了心理负担。
秦昆看着对方,似笑非笑,浑身开始出现灵力波动。
“乾坤新裂生灵脉……”
“鬼神惊骇一束光!”
“太虚尸仙有莽骨。”
“倒骑星斗败神皇!”
泼天杀气蓄势而发,衣衫猎猎作响,秦昆狂态毕露,长发飞扬,那和尚竟然被气浪逼的连连后退。
“什么十死城?你难道不是白龙寺的人?”和尚眼睛一睁。
只是他说的有些晚了,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昆欺身而来,一拳打中!
快!
很快!
快到和尚刚看清,就被打中了。
地皮被踩裂,身躯几乎是瞬发即至,那拳力打中和尚,接着余劲透体而出,看热闹的几个隋军里,一个直接被隔山打牛,闷倒在地。
和尚眼球吐出,浑身忽然出现金刚佛像虚影,只是虚影在秦昆摧枯拉朽的拳劲中寸寸碎裂,直接崩散,那和尚也在难以置信中缓缓倒下。
战斗结束。
力分放劲和透劲。
透劲一拳,不至于将人打飞,但会实打实摧毁对方经脉。
和尚脏腑被震碎,气机慢慢褪去,一缕阴魂飘来,骨灰坛一收。
‘叮,收容成功!’
秦昆不缺功德,不急着炼化,这和尚两膀子力气,是个筑城的好手,发配去十死坛底当苦力正好不过。
灵力散去,秦昆觉得嘴巴里有些腥甜,刚刚对上和尚还是有些托大,不过好在实验出自己的基本功起码很扎实,普通的拳脚对上和尚的绝学,好歹有一战之力。
江风一吹,有些凉意。
旁边五个隋军倒下一人,还剩了四个,大气都不敢喘。
死人了……
刚刚那和尚怎么说也是百人敌的角色,就这么轻易死在这青年手里。
高手!
为首地咽了咽口水,哆嗦走来:“刚刚言语多有得罪,大侠见谅啊……”
现在的他哪还有半点勇武刚猛之气,秦昆瞟了他们一眼:“你们刚听清那和尚说什么了吗?”
为首的冷汗涔涔,极力回忆着:“似乎说什么你不是什什么寺的人……风太大,听不清……大侠,我们兄弟几人可都不是歹人啊……”
为首的都是斥候,刚刚的场景等于窥到他人秘密,这特么是有可能杀人灭口的。
他们还没发光发热呢,可不想这么随意地死在秦昆手里。
秦昆没理会哆哆嗦嗦的隋军头子,也在回忆:“白龙寺……”
秦昆那一拳也是打的上头了,最后几句话没听清。不过大约一想,他应该是在说……我不是白龙寺的人?
他不认识十死城,但他知道白龙寺?!
这就奇了怪了。
白龙寺相当于宇文克的十死城,是唯一安置在现实中的六道谜间,那和尚难道是白龙寺的宿主?
无数问号在秦昆脑海出现。
白龙寺的宿主……和十死城的因果线……也能搅到一起吗?
这等于是说宇文克同时代的人,有可能来抢自己的东西吗?
头有点大,秦昆一时想不通,只是觉得如果是因果线把他们交织在一起的话,似乎有这种可能。
这就好比去三仙海国一样,马永江还不是抢了自己的玉。
马永江和自己是同一时代吗?
不是。
但三仙海国,二人确实碰面了。
太过离奇的事秦昆不准备想了,反正都这样了,自己也想不明白,于是对着旁人吩咐:“你们几个做个轿子,把我抬着。”
“啊?”
为首的隋军苦笑,他们还肩负着任务啊。
秦昆瞪了一眼:“不同意?”
几个隋军忽然想起这位爷刚刚的凶相,连忙鹌鹑似的点头,忙活起来。
“大侠,您是陈国人啊?”
气氛太压抑了,为首的汉子编者草结,对秦昆问道。
他不心虚不行,秦昆专门让他留下,让其他几人去搜寻木料,他觉得自己等于是秦昆的人质了。
跑是不可能跑的……
和尚就是前车之鉴,那么厉害的和尚都死了,自己能往哪跑啊……
只是他有些好奇秦昆的身份。
打的那么凶,现在长衫还是纤尘不染,这人气质,好似并非那么简单。
“我不是。”秦昆回道。
陈国,自然是陈霸先的南陈,之前听宇文克提过杨坚篡权,此刻怕是隋朝在北方已经立国了,这仗肯定是为了南下灭陈而打的,而他们就是某一战线的前哨斥候,错不了。
头目松了口气。
“我是盩厔人。”
头目没话找话,秦昆没听过这地方,鼻中嗯了一下。
头目发现气氛又冷了,讪笑道:“其实不瞒大侠,我们是隋军。”
这一开口,是一次豪赌。
头目知道秦昆对付他们跟玩一样,但他看不出秦昆眼中的敌意,这种世外高人,应该也不会对他们这种小角色感兴趣。
秦昆点点头:“我知道。”
头目松了口气。
对方对隋军没兴趣,这就好,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大侠,我等抬着您去哪其实都没问题,但我那兄弟中了您一拳,能不能把他留着休养……”
那是个被不知名力道打晕的大头兵,秦昆也不介意。
头目喜上眉梢,他留下兄弟的另一原因就是等他醒了回去报信,仅此而已。
木轿子做好了,秦昆被四人抬着,优哉游哉地行走在山路上。
系统提示中,抹杀者变成了1/5,他怕是还得在这里待一阵子。
……
……
夜路难走,一夜休息后,秦昆和几人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前行。
被人抬着,轻松不少。
鬼抬不动秦昆,对于四个精锐来说,秦昆不算多重。
秦昆就是单纯地不想走路,想坐着想想事,才拉了几个苦力而已,为了给他们减少重量,还用了飘羽符。
四人本来觉得这次被大侠扣下,凶多吉少,可之后一相处,觉得秦昆人还不错。
昨天晚上,他们栖身山里,跟着秦昆吃了一顿,面饼卷肉,现在想想还有点馋。
那是露营面粉,早就添加了各种作料,只需加水一和,再给铁板刷油,放入一烤就行,至于肉就简单了,秦昆有天眼在,找到动物后叫鬼差轻松就能捉到。
“秦爷,您手底下功夫那么硬我们佩服,没想到烹饪水平也如此了得!莫不是仙家中人吧?”
几人和秦昆混熟了,也活络起来。
有飘羽符在,抬秦昆只需要两人,为首的伍长凑在旁边,吹捧着秦昆。昨天就他吃的最多,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秦昆讪笑:“都是糊弄肚子的,不值一提。”
几乎走出了后世的南山省地界,到达云河省范围,秦昆还是没有遇见第二人。不过四个斥候在几天相处中跟秦昆关系更近了。
“秦爷,您这本事不干一番大事可惜了,要不要我等向将军举荐一下您?大好河山,征战四海,才是英雄归宿啊。”
“世外人,不问世事。再说我一粗人,文不能辅政,武不能开疆,独行惯了,上不了舞台。”
秦昆也不是没做过领军打仗的梦,可就自己那点韬略,怕是战损比得相当高。还是掐了这念头的好。
几人却是觉得秦昆谦虚了。
不过听到秦昆自称世外人,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世外人,那就是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怎么会喜欢打打杀杀的呢?
约莫赶了五天路,此刻在一被毁的山中佛寺歇脚时,秦昆终于感受到第二道杀机。
来了。
秦昆觉得这一次需要留手,怎么也得问清楚对方的来路才行。
“你们几个,先出去,有人来杀我了。”
秦昆一句话,几个已经烙饼很熟练的隋军,扛着面粉和打来的兔子,赶紧离开了寺庙,还不忘找来几片芭蕉叶将发烫的铁锅包着带走。
“秦爷,有事叫我们啊!”
伍长仗义说着,秦昆看见月下山路上,走来一个身影。
来者还是个和尚。
秦昆揉着鼻子,那和尚却扛着一根禅杖,满脸胡子如同盗匪一般。
“阁下可敢报上姓名?洒家等了你一年有余,不杀无名之人!”
“秦昆。”
“哈哈哈哈,好!洒家法号‘九果’,还没听过阎月城有尔等高手,不过你既然夺了佛轮,洒家也不会留手的,放马过来吧!”
和尚豪迈,秦昆则更加震惊。
阎月城……
没听过!
但他猜到了一个可能。
“你认识包希仁?”
“不曾认识。”
“那你……是宋人?”
“自然!”
“那你不认识包希仁,是怎么进阎月城的?”
九果和尚一愣:“一个黑厮给洒家打上的烙印!那黑厮说阴阳相济、阴阳相安,让洒家进去学学本事,怎么了?”
秦昆:“……”
九果和尚眯起眼,不耐烦了:“你到底还打不打?!”
秦昆觉得那和尚口中的黑厮,就是包希仁。
这赐印……是不是有些太草率了?什么人都给吗?
不过没等秦昆多想,一阵劲风袭来,寺庙门口的青石莲座被那九果和尚高高举起,直接砸来!
“问你话呢,还打不打?!”
秦昆反身抬脚,轰地一声,青石莲座粉碎,烟尘被荡云波一激,朝着九果和尚笼去。
九果和尚扇着土灰,尘灰散去,他才发现对方丝毫不惧自己威势,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道:“过来领死。”
第一四六五章,佛是我,魔是我
九果和尚丝毫不惧,甚至还有些兴奋。
任谁等了一年有余,总算等到快有结果的时候,都会兴奋。肌肉膨胀,血脉舒张,浑身力气用不完一样灌注双臂,抬脚一踢,插在地上的禅杖凌空飞起,他整个人像头蛮牛,朝着秦昆冲去。
“千手如来!!”
竟然是和之前和尚同样的招数,秦昆看的一愣,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与对方斗在一起。
再也不像之前的缠斗,而且一瞬间爆发了所有力道。
“给我退!”
崩劲!
放劲和透劲同时运用,产生了第三种力道。
崩!
拳掌相触的一刹那,九果和尚仿佛自己的力道被反震回来,同时在自己体内炸开,千手如来后续力道无法使出,身体直接弹开。
麻!
浑身都在麻痹。
秦昆直接用出昆仑骨。
澎湃的灵力灌入体内,比先前还要霸道几分,九果和尚的禅杖也顺势落下,握在手中开始挥舞起来。
“千人千面不同法……”
“慈悲怒目两面花……”
“三生九世无佛术……”
“就地顿悟度菩萨!”
九果和尚念念有词,浑身佛魔虚影不断变换,手舞禅杖泼水不进,就地刮出旋风掀翻了破庙的瓦片,狂风四起,那禅杖接连不断向秦昆打去,秦昆以肉身向挡,每一下都觉得即将皮开肉绽,看的旁边躲着的几个隋军心惊胆战。
“秦爷的手是铁做的吗!”
“这和尚好生凶恶……秦爷不知道能不能挡住!”
几个人为秦昆揪心,秦昆也发现九果和尚比先前那位强横不少。
没有破绽。
饶是斗战经验丰富的他,也看到对方招式滴水不漏,没有太大的破绽,而细微处则被对方用粗暴的变招掩盖,若是趁着细微处的破绽反击,最多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完全讨不到好。
九果和尚舞动禅杖,朝着秦昆当头打下,秦昆闪身离开,身后一面墙被打碎,火星四溅,即便是对方出手未成的一瞬间,自己也找不到任何反击的机会。
看似是个大老粗……实则不简单啊。
秦昆双脚一蹬,整个人奔袭而去,没人看见他的脊骨开始出现变化,联动着背上的肌肉,以惊险的角度躲过九果和尚擦耳一击,凌空之时灵力暴涨。
“披星!”
“沐血!”
“破凡胎!”
“屠魔!”
“伏鬼!”
“紫气来!”
“九州浩土九州变,九州江河覆海天!”
六式龙术,地龙!
“翻天神威!”
冒险一次,总算找到反击的机会了。
秦昆凌空砸下,九果和尚先前带着不屑,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轰隆——
秦昆砸在地上,自己竟然被震飞起来!
九果和尚失了下盘,心神剧震,这根本不可能!对方的灵力波动凭什么能将自己震飞?!他是武僧,苦练下盘数十年如一日,只有地龙翻身才有可能下盘失守,那可是大地神威啊!
等等……
九果和尚一瞬间感觉到,秦昆的灵力正如地龙翻身一样,使得大地动荡,接着再用一股反震之力,将自己震起……
方寸之界?
他一瞬间想不了太多了,秦昆扬起砂锅大的拳头直接砸在他胸膛。
没了下盘,就没了一切从容,九果和尚和沙袋一样被秦昆一拳破防!
这一刻,九果和尚一口鲜血喷出,突然爆喝。
“花开生两面……佛魔天地间!”
背后大佛虚影出现,稳固住心神,九果和尚表情化魔,竟然凭空多出一分力气,突然转身!
秦昆一拳打下,将九果和尚打向地面,然后迅速落地,后发先至,在大地上借力,臂膀雄浑之力沛然,朝着上方落下的九果和尚大喝一声。
“拦天炮!”
炮拳!
拳头炮弹一样轰出,只是刚出拳,九果和尚凌空竟然转过身子,脸如魔头一样狞笑看着秦昆!
砰——
那魔头瞬间被秦昆打中,然后九果和尚身体内,一个虚影直接飞出,砸在旁边高大的树干上滑下。
一拳之力用尽,九果和尚继续落下,这次没有拳头等着他,而他趁机将背后大佛虚影融入体内。
九果和尚狗啃泥一样落在地上。
秦昆愕然望着他,又望着刚刚被打飞的魔陀虚影,地上的九果和尚慢慢爬起,脸上再无之前的厮杀相,变得慈悲平和。
“阿弥陀佛……感谢施主,为我去魔。贫僧的佛轮……找到了。”
秦昆怔住。
此刻,他看见九果背后,真有佛光宝相!
旁边,树下爬起的虚影,也是魔陀一样的九果,此刻寸寸碎裂,朝着九果咆哮:“九果!你借他人手打败我,永远也悟不到大乘佛法!”
魔陀不甘大叫。
九果则和颜悦色说道:“他不是败你,而是度我。他都能度贫僧,贫僧一样能自度。”
魔陀即将彻底消失,忽然感受到一股温和的佛光,九果过去竟然搀扶起他。
魔陀惊愕,接着看到九果将魔陀,也慢慢融入体内。
魔陀低下头,再抬头时,冷笑一声:“你假惺惺的救我一命,我可不会放过你,今后你休想摆脱掉我!”
九果笑着没说话,彻底与魔陀融为一体。
此刻,九果身上宝相庄严消失,又像一个厮杀汉一般看向秦昆:“我败了。”
秦昆低着头,忽然一笑:“你那一瞬间借我手斩去心魔,明明因祸得福,干嘛又救了他?”
“佛是我,魔是我,我救了我,不应该吗?”
“话倒是没错。”
“阎月城果然是个凶险之地,我既然没赢,怕是要万劫不复了,我会死吧?”
秦昆点点头。
这是抹杀任务,要么自己死,要么对方死,否则就出不去。
九果和尚也光棍,他摩挲着自己的禅杖:“我毕生所悟都刻在上面,希望有后人能继承。”
说着,将禅杖插入寺庙旁一处岩石中。
如同插进豆腐里一样,禅杖彻底没入,九果和尚才看了看天空,捻起一朵花,微笑着盘坐入定。
良久,秦昆手上骨灰坛一闪而逝,没人看见一缕阴魂被收入其中。
几个隋军发现秦昆又回庙了,又等了片刻,才偷偷跑了回来。
“秦爷,那和尚还坐在外面呢……你们不打了吗?”
伍长低声问道,秦昆道:“他圆寂了。”
伍长瞪大眼睛。
死了?
可是他明明在笑啊……
几人不信,出去后试探了一下鼻息,果然,九果和尚已经没气了。
几个隋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吸一口凉气。
……
……
秦昆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
已经十几天了吧。
这段路水道纵横,山路崎岖,越来越难走了,没了后世的建筑参考,秦昆发现即便有天眼,也是会迷路的。
自从九果和尚出现后,几个隋军不知为何有些迷茫。
他们发现那么厉害的大和尚都死了,开始思考从未思考过的人生意义。
那和尚若放在军中,执掌一方不成问题。
他为挑战秦昆而死,值得吗?
几人不知为何,征战天下的心思淡了几分,个别大胆的,向秦昆请教起了修行。
秦昆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修行法门。
体质是天生的,道术是系统教的,唯一拥有理论和实践的个人法门,只有阵法和打铁。
几个隋军也不在乎,反正世外高人的本事,能学一点是一点。
阵法听的人头大如斗,而且大多是对付鬼的,他们抓耳挠腮,很难学进去,只恨自己不识字,根本理解不了。打铁还能好一点,只是学这个有什么用?他们觉得有用的是打铁中练习本能的方法,只可惜目前只是理论,没有时间实践。
又听秦昆说起生死道秘术,几人才又有了些许兴趣。
“秦爷,世上真有鬼啊?”
伍长叫李青羊,学的最快,人也最聪明,可惜底子还是太差了,秦昆教的东西,他九成九都听不懂,只能强迫自己硬记。
秦昆点点头:“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你们一个个气血旺盛,又没多少灵力波动,怕是见不到的。”
等闲小鬼,是不会找军人盗匪的,这是基本。
李青羊不敢质疑,也不会质疑,秦爷是有大本事的人,自己才见过多少世面,肯定得信他。
绕了十八天,终于绕出这片群山时,秦昆见到了一处战火纷飞的村子。
村民无家可归,遭了兵灾,大骂着隋狗,秦昆沉默,李青羊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打仗都这样……隋国边境也有被陈朝祸祸的村子,见过不少……”
秦昆在以前曾经想象过战争的残酷,幼年时也有无数好奇,觉得兵灾时的村民真逗,怎么不跑呢,现在回忆起来,觉得自己有些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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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村民家业都在这,能跑到哪?
他带的粮食早就吃完了,都是林中捕猎活下来的,村民怎么活?要拖家带口背井离乡,路都不认识,而且那么难走,一天能走多远,一路上狼豺虎豹那么多,还有劫道的匪徒刁民,又怎么保证逃跑就能活下来?
一辆手推车算得上巨额财产了,村民有吗?没有的话靠背,又能背几天的粮食呢……
所以大部分村民在战争来临时,就只有等死而已,运气好了,能捡回来一条命。
乱世人命不如狗,就是这么卑微。
走过这个村子,沿途秦昆叫鬼差杀了不少动物,如果运气好的村民进林子找吃的就能找到,也算救人一命了。
离开那村子后,再往前走,被兵灾祸祸的村子就多了。
战争过后,还要面对小股流寇趁火打劫,还要面对溃兵抢夺,还要面对被血味吸引而来的野兽,还要防着村里的人,还要养家糊口。
这时代的农民能有多少生产力供养这些人……
秦昆开始理解初代陪天狗的愤怒了。
一个修道之人,对天地自然都抱有敬畏之心,某一天突然连天都敢骂,连信仰都敢骂,那不是愤怒,那可能是极度的失望吧。
独守扶余镇八荒。
不拜三清又何妨。
守护这天下,靠的哪是神仙皇帝。
“李青羊。”
“秦上师,你说……”
伍长的称呼从大侠变成了秦爷再变成了秦上师,对一个武人而言可能不是油嘴滑舌的奉承,或许是逐步的认可和尊敬。
“你们修道吧?”
秦昆头一次,觉得自己得改变些什么。虽然这样会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李青羊讪笑:“秦上师您说笑了……我们几个天资愚钝……就算修道,也点化不了世人啊。”
“不需要修大道,修点小道就行,每逢大灾,牛鬼蛇神四起,你们安抚阴阳即可。”
“啊?是不是太难为我们了……”李青羊搔了搔头。
秦昆则什么话都没说,从轿子上下来。
这是一个村子,天渐渐黑了,下起了雨,村里气氛压抑。
秦昆抿着嘴,朝着里面走去。
“我教你们。能学多少……就学多少吧……”
第一四六六章,六根佛
雨夜,村口,来了一位衣着华丽的青年,还跟着四个随从。
青年撑着伞,伞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眼神不喜不悲,嘴唇却紧抿着,雨夜的陌生人,让村民看向他时,带着一抹警惕,又带着一抹悲凉。
从村外到村口,一路是血,还有没人收敛的尸体,青年走过那些尸体旁时,无一例外弯下腰,将他们的眼睛合上。
李青羊和几个隋军跟在旁边,也觉得压抑的气氛笼罩在秦上师周围。
于是学着秦昆,将那些无人理会的尸体,眼睛慢慢合上。
打仗嘛……哪、哪能不死人呢。
这是一个大村,村里十之七八都遭了灾,不知道是溃兵干的,还是隋军干的,李青羊凑在秦昆身边低声道:“秦上师……我们……”
秦昆抬手,止住了他的话:“这不怪你们,你们是军人。”
职业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本来就是战争机器而已。
他们是刽子手,也是炮灰,但不是始作俑者。
秦昆走进一处院子,门窗破烂的土房里,是一个老汉抱着一个昏迷的小丫头。那老汉看着秦昆进来,惊恐地望着他。
“你……你们是谁……”
“游方道士。”
秦昆则伸出二指点在小丫头的额心,腹部。半晌收回手,看了看漏雨的土房。
“丫头是饿的,也是吓的。”
说着拿出路上备好的肉干递了过去。
“磨成粉,兑些水喂了,身体没什么大碍……至于精神受创……需要一阵才能恢复。”
秦昆起身,转头出门。
老汉听不懂什么是精神受创,但看见手中的一大块肉干,忽然流出老泪。
好人呐。
这年头……没几个人管他们死活了。
秦昆带着几人又走进第二家。
地上是个中年男子,尸体已经凉透了。
秦昆整了整他的衣衫,擦干净他面门上的血,男子旁边的妇人和孩子惊恐地看着秦昆,秦昆知道这群人都是吓到了,没说什么,直到尸体被收拾的差不多后,秦昆丢下一块肉干就离开。
妇人和孩子呆呆望着刚刚那具尸体,比起先前那副渗人的模样,变得安详了多。
秦昆能做的不多,让死者走的体面点、让活人垫垫肚子……算得上微不足道了吧。
走了一家又一家。
秦昆或是说些安慰的话,或是留下点吃的,或是简易地做着殓妆,或是帮无依无靠的人生了火,仅此而已。
又到了一家不似人住的屋子,一面墙壁已经坍塌,屋子里是四具尸体,一个老妪,两个孩子,一个妇人,唯一活着的是一个男子,眼神已经麻木。
他双手都是血,挖好了四个坑,李青羊几人默默上前,帮他将人埋下,然后帮忙在雨淋不着的地方生了火,默默离开。
秦昆从工作起就见的死人多了,却还是受不了这种场景。
人活着,谁想死。
但命,又有谁真的握在自己手上过。
离开村子前,雨已经停了。
秦昆看着李青羊几人满身泥污,忽然轻轻一笑:“忘了教你们了。”
李青羊几人没说什么,忽然发现秦昆在他们眉心轻轻一划,几人错愕,忽然,李青羊旁边的兄弟牙关打颤,叫他回头。
李青羊回头,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村口,他们的身后,站着一百多鬼影!
或是脸颊稀烂,或是肠子流出,或是满身血污,或是四肢不全。李青羊双腿发软,强撑着没有跪倒。
秦昆看向这些鬼影,什么话也没说。
李青羊望向秦昆,浑身抖如筛糠,旁边三人也吓得不轻,但不知为何,没一个人叫出声。
接着,他们看见那百余鬼影,齐刷刷朝着他们跪下!
这一跪,李青羊脑海中像是被敲打的铜钟,出现巨大的嗡声。
百余鬼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然后慢慢站起,默默离开,回了村子。
静。
百鬼散去,叶子上的雨水落在地上,滴答滴答。
李青羊咬着嘴唇,眼泪忽然涌出。
“秦上师,教我。”
他朝着秦昆跪下。
没说教什么,就是那样跪着。
秦昆望向远方:“我又能教你什么呢。”
……
灭陈之战已经打响,华夏即将迎来五胡乱华之后的大一统,天地间充斥着变革之气,也布满血和火的痕迹。
继续前行的路上,李青羊望着一个村子遭到血洗,准备向往常一样过去帮忙,秦昆却把他们拦住。
帮不了了。
他能看见村子里的活人,但也能看见村子上方弥漫着死气。
这个村子不久会迎来一场瘟疫,以他们的能力,救不活了……
绕着村子离开,没人质疑秦昆的决定,自他们来到一处山坡时,一位身着僧衣之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弥陀佛,贫僧跟着施主一路走来,见施主积德行善,心中钦佩。”
和尚合十行礼,秦昆却让李青羊几人在前面等他。
他看着和尚,轻轻一笑:“跟了那么久不动手,是因为没找到让良心过得去的理由吧?”
和尚笑而不语。
秦昆问道:“今天找到了?”
和尚点点头:“为何见死不救?”
“救不得。”
“救不得和救不救,是两回事。”
和尚慢慢走来,强行催眠着自己,他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伪善的,似乎这样,良心就能过得去,下起杀手来,也不会让佛心蒙尘。
和尚眼神锐利,秦昆不喜欢这种和尚。
他问道:“那你愿意救他们吗?”
“阿弥陀佛,贫僧愿意救世间大苦大难!所以来取你的佛轮。”
和尚说的郑重严肃。
秦昆哈哈一笑。
“那便来吧。”
“千手如来!”
和尚再出手,一如既往与前两人相同。
漫天金刚掌,朝着秦昆印来,秦昆看到与前两人不同的是,对方掌法中,还有八只大鬼!
和尚在出掌!
八只大鬼也在出掌!
这不是鬼临身,没有将猛鬼之力吸纳人体,但在术法上,却和豢养的鬼差融为一体。
奇异!
一个回合,秦昆被打倒在地。
和尚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狂喜。
这么轻松?
只是再看秦昆时,发现秦昆还在原来的位置,动也没动。
和尚犹自不信。
自己不可能打空的!
又是漫天佛掌。
秦昆身边,几只鬼差出现。
牛猛、剥皮、水和尚、无头、吊死鬼、沉江鬼、董敖、马烈先后出现,每当先前鬼差抵挡不住的时候,就会多一只鬼差出来帮忙。
秦昆不动如山,看着鬼差们与那和尚斗在一起。
“果然不是善人!竟然豢养这么多鬼差,贫僧饶你不得!!!”
和尚掌法一收,忽然再次出现变化。
“同心六根佛!”
先前八只大鬼中,有六只忽然瞬间融入和尚体内。
颜耳舌鼻身意,六根六识,六具鬼影挣扎变化,和尚速度、感知、力量迸射,灵力波动呈几何倍数增长!
鬼差瞬间叫苦连天,但也激发了凶性。
秦昆的临身鬼,哪个不是脾气暴躁之流?
看似最平和的水和尚,是最爱骂人的一个,看似蔫脾气的无头鬼,更喜欢捏爆对手的头取乐。
刹那间,和尚占据了一瞬的优势后,忽然发现对方的反扑比刚刚还恐怖!
阎蝎索,鬼草刺,天洪,拔头术等等鬼术不要命地用出。
沉江鬼蜃界用出,河伯庙显现,镇住蜃界稳固,不断加油大喊,要弄死那和尚。吊死鬼当炮灰一往无前,被六根佛打散数次,更加兴奋,叫嚣着让对方杀了自己,那和尚被扰的不厌其烦。牛猛马烈合击而去,剥皮指挥着无头鬼偷袭、董敖策马作应援,屡屡得手。
每当那和尚要反击,水和尚就一道天洪砸下,或是一道水柱自河底喷出,他宣着佛号,觉得沉江鬼的蜃界对自己太有利了!
蜃界里,不知道斗了多久,秦昆看见鬼差们和对方攻势慢慢弱了下来。
己方渐渐落入下乘。
虽然配合默契,虽然合围一人,但对方还是强出太多。
再怎么说……八只临身鬼,也都是鬼将而已。
“怎么不打了?来啊!”
和尚发现秦昆收起鬼差,咆哮说道。
秦昆走上前,把手搭在对方肩上。
和尚一怔。
然后听见咯啦一声,自己的视线转到了后面。
一缕阴魂进入骨灰坛,和尚不明白秦昆是怎么来到自己身边的,他手搭在自己肩上时自己怎么没反应,为什么对方什么招数都没用,自己就死了。
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没人能回答他。
秦昆捻起和尚的因果丝,慢慢地,有了新的领悟。
“原来……无缝塔真的是石头。”
刚刚一瞬,秦昆只是很单纯地想结束这场战斗,于是走了过去,扭断了对方脖子。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仿佛一瞬间,自己是个死物,不被人防备一样。
当时他的念头清晰,情绪毫无波动,目标明确,没有任何杂念,单单就是想做一件事,然后就做成了。
无缝,不漏。
连杀意都没有,天机窥得到吗?
这是体质的本来奥义?
不漏杀意,不漏天机,不漏命数,只是一股纯粹的意念……
不对,这样的话就太简单了……
秦昆收起因果丝。
还是没悟到,不过没关系。
……
南陈都城,建康。
总算告别了沿途的一切狼藉,来到了繁华的都市。
一路上,李青羊几人情绪从不高,然后慢慢低沉,然后又变得平和,然后又高涨,接着还是归于自然。
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
有人学了秦昆殓妆的本事,没辙,别的学不会啊。
有人学了秦昆的拳脚,当然都是放劲、透劲的外门功夫,毕竟有底子在,只可惜高深一点的崩劲还是学不会,遑论龙术。
有人学了秦昆对鬼的本事,他们那晚阴阳眼被秦昆打开,只可惜不能持续太久,那只是秦昆将灵力灌入他们眉心时,可视鬼的状态,那是外力。
不过秦昆教给他们了见鬼的阵法——启明阵,他们四人都在练习,实力有高有低。
李青羊学的最多,也最杂,饶是这样,秦昆觉得他连生死道的三流水平都达不到,不过他倒也不后悔,本来就没打算培养一支强横的捉鬼师出来,期望不高,失望就不大。
建康很繁华。
非常繁华的那种繁华,秦昆没想到古城能有如此规模。
李青羊也被城里的盛景吓了一跳,据说这里繁华程度不逊于长安。
只是李青羊又有些不屑:“快亡国了,前线连连溃败,城里竟然还在夜夜笙歌。”
说着,李青羊啐了一口,又望着旁边斟酒的舞姬,擦了擦口水。
今晚秦上师请客听曲,难得一见啊。
此时,秦昆则发现这处豪华的酒楼里,有人正在窥视自己。
更让他意外的是,那窥视自己的手段……似乎是天眼?
建康,就是金陵。
茅山就在不远。
如果是天眼窥视,那对方身份几乎昭然若揭。
不过,他没想过将这里的因果影响的太深,所以即便对方在窥视自己,他也没有窥视对方的想法。
轻轻一捏,天眼爆掉,秦昆喝完酒,准备好好洗个澡去。
第一四六七章,龙雀湖底一老僧
酒楼后院有浴室,每间跟每间隔开。
秦昆泡在一个浴桶中,惬意地点了根烟。
热气蒸腾,还有专门负责添水的小厮,据说多花点银子,添水的就能换成侍女,秦昆倒没那心思。
只是听到隔壁有女人的声音,还有一男子调笑,秦昆觉得这人会享受,还好没有更刺激的声音传来,那侍女就走了。
在这年代,在这环境,洗一次澡确实要花不少钱,此时银子还是稀缺物,秦昆估摸算下来要五两银子,购买力相当于后世的一万多块钱,还好是五个人的价,包括吃饭住宿。但主打洗澡,附带吃饭、住宿、喝酒、听曲的商业模式是不是太超前了?
李青羊几人没来泡澡,在他们看来多吃多喝才能回本,洗澡还是喝酒,他拎得清。
安静的浴室,清净优雅。
来这里泡澡的人可没几个,都在前院喝酒。
秦昆一个人惬意地泡在桶里,享受着孤独的意境,隔壁忽然传来声音。
“玄起茅山气有方,三清灵官坐神堂,五脏玄冥吐霹雳,九峰雷霆降神光。茅山紫霄君,见过道友。”
一开口,秦昆就觉得周围浴室出现变化。
蜃界之内,雷云密布,雷云之下,一个青年道士负手立在原地,长鬓,无须,道袍飞扬,天地间是一片野泽,自上而下的闪电,凝结成‘紫霄君’三个字。
秦昆嘴角一抽。
徐法承的师门老祖,逼格没谁了……
只是道号‘紫霄君’,是自比雷部天官吗?
逼格这么高,自己坐在浴桶里可不合适,秦昆一转身,脊骨中灵力层层堆叠,仿佛大蛇摆尾,随即雾隐术用出。
“螣蛇乘雾凝道骨,神巫冰姿有仙风!”
天上有雷,地下有雾,秦昆不想暴露扶余山的身份,雾隐蒙蒙,那雾气被秦昆灵力牵引,灵气凝形,隐隐有螣蛇异象,对方则皱着眉头喃喃道:“巴蜀巫师……”
片刻,紫霄君笑道:“莫装了,你绝不是巴蜀巫师!我先前在酒楼里相过你的骨,巴巫继承的都是羌人秘术,自三苗九黎流传,绝不会传给汉人!你想当释比,可不够资格。”
释比,就是羌人巫祝的尊称。
这术法自然是第三次旅行时,去巫神寨学的,当时的释比公庞鞭,可没提过此术不传汉人啊……
秦昆一愣,默不作声。
紫霄君道:“贫道对你没恶意,不过你一身不俗本事,来了茅山地盘,贫道盘个道不行吗?说吧,你到底是谁,你身上的气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还俗和尚……”
紫霄君眼神锐利。
那还俗和尚指的是谁,二人心里都明白。
秦昆惊讶于对方的眼光,但绝不会告诉他实情的,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我并不想让你的世界观出现崩塌。
“我……咳,我是盩厔人。”
秦昆说着,紫霄君皱起眉头:这地方他自然知道。
但他听出来秦昆的隐语了。
对方是关中人士!
关中道门繁多,秘门高人更是数不胜数,茅山下辖的生死道势力触及不到那里,即便葛洪著有《抱朴子》和三十六卷天书,声名赫赫,能比得上在那里写过《道德经》的老子吗?
关中道士向来眼高于顶的。
那群道士中,即便有秘门捉鬼师,也是捉鬼师中的例外,一来关中为秦汉旧址,帝墓如星,二来那里有天下第一福地终南,自然对其他地方的传承不会多么高看。
“失敬。”
紫霄君拱了拱手,既然是关中人,那就不是茅山下辖的生死道势力,自己这名头也压不住对方。
紫霄君口气柔和了些,又道:“关中秘门高手我倒是知晓几人,但阁下那一带,贫道只听说除了说经台外,有座太乙山,那里莫非也是秘门?……”
“没错,我正是从那来的。”
秦昆对地理的了解还不如对方多,糊弄对方只能凭借对方的想象力了。
“三十六天太白星,万古六道有启明!长庚山秦猛见礼。”
秦昆借了牛猛的名字,眼睛都不带眨的,开口报出名号。
秦猛……
没听说过,长安治下还有这号人物啊……
再不了解关中秘门,但鼎鼎大名的几个捉鬼道士还是知道的,可紫霄君懵归懵,此时也不好多问,出于礼貌,于是撤了蜃界。
“原来是长庚山的秦师兄,久仰大名!”紫霄君开口便说出江湖惯用的聊天套路。
二人洗漱完毕,各自出了浴室,紫霄君显然比较喜好交友,邀了秦昆去房间坐坐,继续聊聊。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叫了酒菜,今天本来就是个放松的时候,紫霄君专门添了一根香,房间里充满雅致。
居高临下,临街繁华。
紫霄君聊着聊着又唏嘘起来。
他告诉秦昆,繁华怕是留不住了。
秦昆知道他说的是战争要来了,这是天下大势,没法避免,秦昆也不知怎么安慰,不过紫霄君却看得开。
“杨坚会是一个明君,既然战争是为了终结乱世,只希望少死点人就好。”
虽然隋军要进攻他的家乡,但紫霄君却没有太过悲观。
一些事看透了就能明白,长痛不如短痛。
聊了生与死,聊了战争与和平,聊了道法,聊了很多,紫霄君头一次遇到见识比自己高的人,秦昆也头一次觉得自己这点见识在古人面前,足够装逼了。
他臧否天下大势,直言隋朝不是长久之主,若是杨坚百年后,后人倒行逆施,天下还会烽烟四起,紫霄君讶异,几乎引秦昆为知己。
“妙啊秦师兄!我也曾推演过,终结乱世之人虽在西北,但帝星盘旋杨氏头顶,还在移动,只是除了你,其他人都觉得杨氏可久主天下。”
秦昆也讶异,佩服这位涉猎广博的道士,连龙运都能算到,然后又深聊起来。
聊到秦昆来此的原因竟然是受到佛门追杀,紫霄君拍案而起:“秃驴狂妄!秦师兄,若不嫌弃,贫道愿助一臂之力!”
紫霄君现在,根本看不出秦昆深浅,不过聊天却能看到人心性,他说话时用了茅山牵机术,一直将秦昆的心里话往外引,但没发现秦昆有何等恶性,不惧权贵,不贪金银,不好女色,甚至对繁华的建康也起不了兴趣,此等淡薄名利之人,绝非池中之物,他愿意倾心相交。
然而秦昆道:“那些人不足为惧。只是随我而来的有几个普通人,我没弟子,他们算得上随从,也是隋军出身,你如果方便,照拂一二便是。”
“那没问题!”
……
翌日,酒醒,赶路。
李青羊发现秦上师身边又多了一人。
那是个道士,长得还算不错,可惜没给他们好脸色,还老爱偷偷打听他们来历。
李青羊不喜欢那道士,只是发现有三只拦路的豺狼被对方随手捏死后,态度立马就变了。
李青羊汗颜,他们几人若是带着兵器,对上三只饿急眼的狼或许还会受点小伤,对方可是徒手啊!捏死一条狗都没那么轻松吧?
李青羊现在才知道,能和秦上师结伴的朋友,肯定不是一般道士。
城外十里凉亭,秦昆几人经过时,早就有人等着了。
寸头,胡茬,眼神古井无波,却是苦着一张长脸。
看得出,这是个和尚,而且是很久没修理边幅的老和尚。
老和尚形容枯槁,甚至僧衣和僧钵都破了,若不是特殊的气质,一定会被人认成叫花子。
他看着秦昆,又看了看紫霄君,本来就苦的脸现在更苦了几分。
“久觅施主不得,今日遇见,实乃缘分。”
苦瓜和尚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
秦昆没说话,紫霄君却冷冷一笑,还待说什么,发现李青羊拽着他袖子把他拉走了。
紫霄君愕然:“干什么?”
“道爷,您不知道,秦上师这时候一般不喜欢别人打扰……”李青羊讪笑说着。
紫霄君嘴角一抽。
只见李青羊几人熟练地从背囊里掏出炊具,生起火,架着烤盘,开始刷油和面烙饼,又烧着昨日从后厨偷来的肉。
“道长,这都中午了,赶了十里路饿坏了吧?先来吃点……这面不如秦上师先前的好吃,不过味道也还行,一会肉烤好了,秦上师那边就打完了。”
紫霄君眼睛瞪大,好像这几个家伙见怪不怪了。
“这扁锅……挺特别的。”
李青羊道:“嗨,这都是秦上师的仙家炊具,那些调料味道更特别,我以前尝都没尝过!您一会尝尝,绝对美味!”
“秦师兄……出门怎么带这些?”紫霄君皱眉。
李青羊摇着头:“那我等就不清楚了。”
“你们一直追随秦师兄吗?”
先前紫霄君问过他们类似的问题,他们都是斥候出身,一听就知道对方要打探消息,都含糊了过去,现在倒是熟络不少,李青羊答道:“咋可能有那种仙缘,不过我们一路从临江县跟着他到这里的,他也教了我们一些本事。”
临江……
紫霄君砸吧着嘴。
南龙腹!
那地方在生死道可是鼎鼎大名,似乎天生风水不佳,多出猛鬼,多见刀兵,那里可是不祥之地。
秦昆竟然是自那里一路而来……
“哦,你们是临江人?”
“不,盩厔人。”
紫霄君点点头,拍着李青羊肩膀:“那你们也被收进了长庚山?”
李青羊茫然:“什么长庚山?”
“秦师兄就是长庚山秘门中人。难道他没收你们?”
“呃……可能我们本事还不到家吧……”
李青羊搔了搔头,默默将‘长庚山’三个字记下,觉得有时间,也得套套紫霄道长的话,好歹问清楚这里是怎样的仙门不是。
……
那边,秦昆与老和尚没了争执的冲动。
老和尚很平和,秦昆感觉到他甚至比先前三位更厉害,但他还是没有出手。
“阿弥陀佛,贫僧打不过你。”
秦昆道:“那还打吗?”
老和尚反问:“敢问施主,你一身紫气环绕,道术通玄,何必还要贪图佛轮?这东西对贫僧有用,对您可并无大用。贫僧看得出,您修的是一身艮术,既然专精,为何贪多呢?”
老和尚眼睛很毒,这是第一个看破秦昆根本的人,甚至紫霄君都没看出那么多,而对方直接点破。
秦昆发现终于有个愿意聊的对手了,轻轻一叹:“如果我告诉你,这是意外所得呢?”
老和尚的苦瓜脸露出不信,只是片刻后,又相信了,双手合十:“施主与佛有缘,是我等贪了。”
秦昆无所谓摆摆手:“大师从哪处六道谜间而来?”
“六道谜间?”苦瓜和尚微微错愕,品味着这个没听过的新词,老实道:“贫僧自龙雀湖底而来。”
秦昆道:“那是哪里?”
“施主没被赐下龙雀印吗?”
“你是说……郭威?”秦昆错愕,扶余山记载郭威的天谕道印为青雀印,现在看来,记载有出入。
苦瓜和尚点点头:“不过敢问施主,缘何这般强大?郭将军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吧?”
秦昆不知道对方都看到了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但发现对方并不想和自己打,这样也好,只是那苦瓜和尚带着不甘。
“施主不想说,那就不用勉强,我猜施主也在好奇贫僧为什么知道这么多。”苦瓜和尚突然道。
秦昆点点头:“没错,就连精于卜算的道友,也未必从我身上看到这么多东西。”
“因为施主的因果线断了,是这样吗?”苦瓜和尚开口道。
秦昆轻轻点点头。
老和尚突然得一笑,抛出条件:“阿弥陀佛,施主不如贫僧打个赌吧?救赌你那位道友与贫僧打一场,贫僧赢了,佛轮交出来,输了,贫僧就传你一秘法,如何?”
秦昆眯起眼:“说实话,那佛轮除非我死,否则想给你也给不了。”
老和尚稍稍迟疑,有些失望,又开口道:“那换个条件,如果贫僧赢了,让贫僧活着出去!”
秦昆又抱歉道:“我……做不到。”
“施主不肯放过老僧?”
“不是,我做不到让你从这里出去,我不会啊。”
“可……我会啊!”
秦昆猛然抬头,发现老和尚的苦瓜脸笑成了菊花,没等秦昆同意,对着野地里的紫霄君道:“茅山家的牛鼻子,敢不敢过来与贫僧会会?!”
雷音炸起,秦昆还没开口阻拦,紫霄君被激起火冒三丈:“有何不敢!秃驴真是挑对人了!”
老和尚瞬间抖出威风,开口雷音向着紫霄君攻去,紫霄君也不甘示弱,开口霹雳自天空打下!
周围景色一变,寸寸交织成一方蜃界。
草丛中,李青羊冒出脑袋,疑惑道:“秦上师,怎么换人了?”
秦昆白了他一眼:“巴不得我跟人打吗?”
“那……也不是,您尝尝,刚烤好的肉和饼子……”
周围几人围来。
“秦上师,那俩人好像在说什么,声音跟打雷似的,但仔细听怎么听不见啊?我耳朵出问题了?”
“在报切口。”
“打架还报这个?”
“生死道有生死道的规矩。”
“原来如此……”
李青羊又默默把‘切口’二字记了下来,觉得有时间得问问紫霄君去,多少打听一下秦上师的切口是什么。
第一四六八章,十里亭外,清风徐来
盖世雷霆,佛光神威!
蜃界一出现,就是一场大战,老和尚为了乞命,一来就是放了大招。紫霄君为了不被落面子,也用了最强道术。
“三千诸恶世界!”
老和尚身前一个个世界叠加向紫霄君打去,很像前几个和尚用出的千手如来!
但千手如来只是金刚掌的虚影,而三千诸恶世界是一个个世界,但秦昆看得出,本质是一样的!
一个个世界拍向紫霄君,像是一个个佛掌,稍不留神就会立毙掌下!
紫霄君从没见过这么强横的和尚,全身冷汗,声震九霄雷部,雷霆下雨一样劈来!
一道道雷,打散了一个个拍来的世界,只是第一波攻势发起,李青羊几人就被震晕了过去。
秦昆急忙用出阳气将他们护住,而那两人已经从这个蜃界打到了另外的地方。
一道道世界拍下,紫霄君从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和尚,稍不留神中了‘一掌’,但好像……没事?
紫霄君错愕,秦昆则微微一怔,他作为旁观者,又能化作‘蝴蝶’站在高处,对因果线的理解远高于别人,他忽然发现老和尚拍来的每一个世界,竟然都是一段因果线……?
不,不对!
秦昆猛然看见,那根本不是因果世界,而是老和尚想象出来的世界!
“三千诸恶世界……是老和尚想象中的恶?是他的杂念?是他不净的六根?”
秦昆觉得这佛术越来越不像佛术了,而且哪怕旁观来看,也越来越看不懂了!
紫霄君身处其中,就更看不懂了,他发现那诸恶世界拍来后并没感觉,正不确定老和尚到底是什么鬼蜮伎俩,忽然双眼看不见了!
“哼!就这点干扰吗?”
“无量天尊无量天,无量天眼看世间!”
紫霄君三指并起在眉心竖划,天眼瞬间洞开。
可这天眼开启后,看到的东西就变了。
刚刚什么还没有的周围,现在都是美丽的女人,整齐的城池,恢宏的宗门,华美的衣裳。
所见之处,赏心悦目!
紫霄君手中雷霆竟然不忍落下!
“好你个秃驴,敢用这种方式乱我道心!”
不忍归不忍,但痛打老和尚还是可以的。
战斗场地一会变成干净整洁的城内,一会变成美女踏青的柳河畔,一会变成恢宏大气的宗门,一会变成一个个华丽的染衣坊,老和尚耍猴一样带着紫霄君不断挪移,紫霄君的雷霆将这一幕幕摧毁成狼藉,却没伤到老和尚分毫。
紫霄君没见过这么美的世界,他所处的建康已经很繁华了,所以见到更加繁华甚至美好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多看几眼,下意识出现震惊之色,可是那些东西被自己摧毁后,紫霄君有一丝不忍。
正恍惚了一瞬,又被一个世界拍中!
耳中嗡地一声,直接失聪。
没了听力,他防备地看着老和尚,老和尚还是不断挥掌而来,紫霄君驱使雷霆连续击碎十几个世界,耳朵忽然恢复了听力!
“徒儿,没让为师失望。”
紫霄君错愕,转头一看,是已故的恩师!此刻竟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眼中,是师父的模样。
耳中,是师父的声音。
可鼻中,嗅不到任何阳气,稍微一感觉,这只是幻影!
假的!
“你是假的!”紫霄君大声吼道。
老道士微微一笑:“呵呵,真亦假时假亦真,你那雷霆小术还欠不少火候,为师这就传你‘神宵天雷’,听好了!”
“天都滋摄,五雷追捉——”
“威震万灵,阴冥伏蛰——”
“阳神予命,帝敕紫火——”
“轰魂霹雳,神宵伏魔——”
“茅山百代三清丁,玉皇太真赐雷霆!”
紫霄君耳中如同黄钟大吕敲响。
“神宵……天雷?!自己一直梦寐以求,而师父总以自己修行还不到家,不肯传授的……神宵天雷?!”
紫霄君耳中不断回荡着师父刚刚教的法诀,立即练习起来,然后,漫天雷霆出现了改变!
不再是乱云之中电龙游曳,而是云层内出现一尊庞然大物,仿若神祗,那神祇在自己的感召下,蓄出比刚刚还狂暴的雷霆,瞄准了老和尚。
“给我劈——!”
轰隆——
天地之间,雷霆万钧!
老和尚的世界再次打中紫霄君,紫霄君的雷霆也打中了老和尚。
被摧毁的世界,又逐渐重组。
老和尚自尘埃中站起,浑身紫皮,带着雷纹,显然受了重伤,也激发了更强的形态。
第三个世界拍下,紫霄君失去嗅觉,可也是过了片刻就恢复。
他没想到刚刚的神宵天雷竟然……奏效了!
那老和尚似乎被劈了半死,浑身是血,只是他变了副模样,很渗人,杀气甚至更重。紫霄君想开口时,发现鼻中鲜血流出。
他擦去鼻血,余光却瞟见两鬓竟然变得半黑半白!
“师父说我修行不到家……难道意思是神宵天雷的代价太大吗……”
紫霄君错愕时,根本没发现有四个世界同时拍来!
砰砰砰砰!就在被拍中的一刻,紫霄君反应迅速地击碎了四个世界,只是没想到头顶还藏了一记杀招,随着一个世界拍下,紫霄君踉跄几步,嘴巴里有鲜血流出!
秦昆看到这里,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眼耳鼻舌?
这顺序是六根六识的顺序?
紫霄君此刻,发现身处城中,杀气腾腾的老和尚竟然找不到影子了。
“他到底要做什么……”
紫霄君皱着眉。
那些世界看起来气势汹汹,但是拍中自己后竟然没有太大的伤害,不,几乎是没有伤害,只是他总觉得有蹊跷!
旁边,一个女子盈盈走来。
“道爷,酒菜已经备好,请慢用。”
女人很美,素手一挥,一个凉亭出现,一桌美酒佳肴,她还轻轻为紫霄君斟了杯酒,紫霄君能感觉到,这一桌菜肴竟然能以假乱真。
看着像真的。
咀嚼也有脆响。
闻着香气扑鼻。
尝了一下胃口大开。
只是他伸手蘸了蘸酒,又蘸了蘸菜。
什么感觉都没有!
又是幻术!
“妖僧,到底想怎样?!刚中了我一招怕了吗?有种别躲起来,继续来啊!”
紫霄君叫嚣着,猛然发现周围景色开始坍缩。
是像自己这里坍缩!
紫霄君瞬间继续施展雷霆道法,只是没有再敢用出刚刚的神宵天雷了。
而此刻,四面八方都传来老和尚的声音。
“阿弥陀佛,施主,到了这里,你离失败已经不远了。”
“败?”
老和尚轻轻一笑,也不会答。
紫霄君突然感觉自己又被一个世界拍中。
浑身一麻。
手臂麻了,脚掌也麻了,脖子也麻了,身上也麻了,一下子感受不到四肢五体的存在。
但又迅速恢复。
老和尚终于出现在他面前。
“还有什么遗言吗?”
眼神悲悯,可那副修罗作态,紫霄君却认为是挑衅。
“秃驴,受死吧!”
紫霄君咆哮的时候,秦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蜃界斗法……
“等等,住手!”
秦昆说着,一步跨来,老和尚却先他一步,二指并起,点在紫霄君眉心。
“阿弥陀佛,施主,晚了。”
这一刻,紫霄君感受到天地空灵。
一切归无。
儒家执中,道家守中,佛家守空。
紫霄君一介守中道士,却感觉到什么都没了。
秦昆静静看着蜃界破碎。
老和尚微微一笑:“阿弥陀佛,贫僧赢了。”
景色又恢复原状,变成了城外十里亭。
秦昆看向旁边紫霄君,只是已经感受不到他的灵力了,也感受不到他的生机,但是更感受不到他死了。
很奇怪的一个状态!
“你赢了,我会按你说的,让你从这出去。现在把他恢复吧。”秦昆说道。
老和尚忽然爆发出狂笑:“你还不明白吗?来六道谜间里夺取体质的,怎么会活着出去,他就是我选的替死鬼啊!呵呵,这就是我会的方法!”
秦昆猛然睁大眼睛。
老和尚笑的非常慈悲:“你以为三千诸恶世界是什么?那是贫僧苦心创出的六根佛!现在贫僧将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识的杂念都浇筑在他体内,他和贫僧所有杂念融为一体,所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就是贫僧!”
老和尚说道最后,附耳小声,却更加张狂。
秦昆忽然伸手,掐住老和尚脖子,老和尚身躯却慢慢羽化。
他微笑着看着秦昆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穿过:“后会无期了,施主。”
十里亭外,清风徐来。
秦昆浑身透心凉。
地上躺着四个随从,旁边坐化了一个化无的道士。
秦昆突然大怒,不知为何,右臂一瞬间化作无数晶莹丝线,抓进了虚空中。
他的表情恶中极恶,仿佛被挑衅后失控一样。
这根本不是找替死鬼,而是算计自己!
老和尚这一招,必须有一个能撑得住三千诸恶世界的对手才行,所以目标一开始就放在紫霄君身上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他为的就是不让秦昆出手。自己还特么真着了他的道了!
秦昆手臂自虚空抽出,五指嵌住一个老和尚的后脑勺,直接揽到自己脸前。
秦昆和老和尚鼻尖对鼻尖,血红地眼睛瞪着对方,大声吼道:“现在把他给我恢复原状,否则,你也给他陪葬吧!”
气浪打在老和尚脸上,老和尚面如土灰。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