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4【乌佐牌许愿机】求月票✧(◍˃̶ᗜ˂̶◍)✩
一晚上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两个狙击手骂骂咧咧地往寺庙走,在基安蒂第N次追问“乌佐昨晚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让那家伙活着走出酒店了!”的时候,科恩忽然停住了脚步。
科恩:“下班了。”
基安蒂:“?”
她抬起帽檐,顺着科恩望着的方向,仰头看去,眼底映出寺庙里那一座标志性的五重塔。
五重塔古老破旧,被清晨淡淡的薄雾衬托出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
而最高一层的塔顶,飞檐横在半空,一道魁梧的身影被吊在上面——传承了四百多年的杀人传说,如小田社长所愿,在今日完整复活。
“这家伙还是那么的……”基安蒂张了张嘴,半天才从脑中搜刮出一个琴酒说过的词,“热爱艺术。”
科恩:“……”
……是挺艺术的。
两个狙击手鬼鬼祟祟地撤走,一边飞速清理了他们来过的痕迹。
又过了一阵,寺院管理人打着呵欠来到门口。
他推开门,随意往五重塔一望,忽然僵住。
……
“江夏先生!我是昨天带你逛过寺庙的冈部!”
江夏被一通电话吵醒,电话对面是惊慌失措的寺院管理员。
这个昨天还在悠然给他们讲鬼故事的中年人,此时慌乱的像是自己一脚踩进了鬼故事一样:“鬼神又开始作祟了!五重塔,五重塔它复活了!”
……
将近半小时后,江夏带着一伙人,赶到了游乐园后面的寺庙。
刚到地方,就见目暮警部望着这座庙,双眼无神。
而五重塔前,有一个身披袈裟的和尚站在那里。淡海住持念着一串佛珠,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众人听不懂的经文,神态越来越激动。
片刻后,他忽的停嘴,双手一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大声道:“天罚,这是天罚!”
听到他的声音,众人忍不住又往塔顶望了一眼。
小田社长还正挂在那晃荡,他被吊上去的地方非常特殊,警员们刚到楼顶,正琢磨着该怎么在尽量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把尸体放下来。
目暮警部打了个困倦的呵欠:“……”如果早知道这寺庙镇不住邪祟,反倒自己就有邪祟,他昨天就不让江夏过来了。
……不对,身为警员要唯物一些,怎么能相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楼下,巽征丸仰头望着那位人生路上的前辈,悲从中来:明明是个家财万贯,擅长待人接物,思想灵活的成功人士。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了这样?
库拉索和桥本摩耶也在看楼上的人,两人的表情微妙的同步了。
桥本摩耶:“……”果然不能在乌佐的势力范围内聊他感兴趣的东西。昨天的晚餐风平浪静,看上去这位小田社长不是乌佐的目标,谁知才过了一晚上,人就十分高调地挂在这了。
一瞬间,他脑中闪过了小田社长昨天的话,那句“要是最近五重塔里死上一两个人,配合宣传,效果可就绝了!”
“谁让你胡乱许愿了,这话是能乱说的吗。”桥本摩耶心中默默给这位很有想法的社长上了一炷香,“你放心走吧,我会吸取你的经验教训避开这些话题。”
旁边,库拉索也在想类似的事:“……”某种意义上来说,乌佐还挺乐于助人的,在这方面简直像个许愿机,点什么死法就上什么死法。
……
不管怎么说,该进行的工作一样都不能少了。
警员们忙碌跑了半天,终于递来了一部分报告。
然而和以往不同,这一次进度格外的慢——他们至今还没能把尸体从塔顶放下来。
眼看着围观群众越聚越多,目暮警部望着高处那个招牌似的小田社长,冷汗都下来了:“怎么人还在那挂着!”
小警员犯愁地汇报:“尸体被吊在五重塔的5楼,绳子一端系在栏杆上,另一端则绕过屋顶垂下去,吊住了死者。
“小田先生体重将近200斤,把他搬运到5楼是个大工程。而且到了塔顶,楼梯口变得十分狭窄,一个成年人通过都很勉强,不可能是有人把他背着或者扛过去。
“如果是拖行倒是勉强能够通过,但那样一来,死者身上一定会出现摩擦的痕迹或者伤口,木质楼梯上也会有对应的痕迹。但是我们认真检测过了,那里并没有类似的迹象。”
目暮警部听得怔了一下:“不是被背着扛着或者拖过去的,那他是怎么到的塔顶,难道是自己走上去的?……等等,这样他岂不是成了自杀!”
江夏也去了塔顶凑热闹。警员们这会儿终于找出了方案,他们套好安全绳,踩着下一层的房檐来到了尸体下方,打算从这里把尸体放下来。
江夏目光沿着绳子走了一圈,看向另一端固定在栏杆上的绳结,就见栏杆上多了许多磨损的痕迹,绳索也有些老旧,倒是很贴合这家古寺的古老风格。
警员们在塔顶折腾了一通,终于在吃瓜群众的惊叹中,把尸体运回了地面。
其他人则把整理好的情况递给江夏,临松手又想起什么,拐了个弯递到目暮警部手里。
目暮警部已经懒得折腾了。不到24小时出了三起案子,他此时能理解部下们神游一样的状态。
他干脆也懒得做样子,直接将报告递给了江夏。
江夏没有推辞,展开查看。
五重塔虽然年份很久,但寺院管理人比较勤快,塔内的状况倒是比外面更好,没有堆积太多灰尘,
尤其是楼顶,地面被擦的焕然一新。
寺院管理人正好就在旁边,他看着这份报告,以及报告上附带的照片,迷茫地挠了挠头:自己好像没对塔顶区别对待啊,为什么那里比下面干净这么多?
他疑惑着的时候。
远处一处隐蔽的角落。
基安蒂科恩确认过状况以及死者身份,压低帽檐,匆匆离开。
想起刚才在塔顶进进出出的警察,科恩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昨天走的时候,两人格外注意,认真清扫过地面,一根头发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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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恩:“……”也幸好他们足够谨慎,否则以命案第一现场的勘查力度,哪怕只是留下半枚指纹,两人也会立刻成为犯罪嫌疑人,被组织列到待灭口名单上。
乌佐果然很擅长在规则范围内坑害同事:昨天他并没有主动带人进塔,看上去好像遵守了禁止内斗的规则。可实际上第二天他就引来了一波警察。
如果这时,警方发现塔里有组织成员留下的痕迹,那么责任自然就转嫁到了塔里的组织成员身上。届时乌佐固然有错,但出错更多的显然是留下了自己踪迹的蠢货。
阴险,实在是太阴险了。
以前他总觉得琴酒已经足够严厉,但现在看来,琴酒至少不会用这些“考验”坑人,发现纰漏也只是当面找茬,并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完全不给别人出错机会的家伙,在他面前,失误一次就等于把自己送进地狱。
科恩扶了扶头顶的帽子,做出了一番和当事人完全不符的评价,然后带着一背冷汗,默默离开。
……
远处的五重塔上。
警方对从两个背着狙击枪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法外狂徒一无所知,并且正站在另外几个近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的法外狂徒对面,简单介绍着状况。
“我们没能在塔里提取到任何有用的脚印和指纹,另外,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他的死因应该是颈部受到压迫导致的当场死亡。
“死亡时间大致在凌晨3:00~4:00,我们去死者入住的酒店和办公室进行过询问,昨晚值班的酒店前台说,凌晨2:30的时候,死者独自离开了酒店。
“算上赶路的时间,死者应该是刚离开酒店就直接来到了五重塔,紧跟着在这里身亡。”
目暮警部心怀希望:“有没有找到遗书?”
警员摇头。
江夏委婉道:“昨晚我刚和死者一起吃过饭,他看上去不像那种打算自杀的人。”
目暮警部只好抹了一把脸,强行打起精神,对跟他一样疲惫的部下道:“继续调查!”
小警员们领了命令,一溜烟跑远。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人一溜烟跑了过来,悲痛大喊:“社长——!!”
江夏差点被他撞到,闪身避了避。
风一样的男人从他身边擦过,来人低头看到地上的死者,呆了片刻,鼓咚一声跪倒在旁边:“怎么会这样……”
目暮警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诶,别离尸体太近!你是哪位?”
江夏看了那人一眼:“好像是梶村经理。”
梶村经理站起身,点点头摸出名片:“我叫梶村洋介,是小田社长的员工,目前担任小田酒店的经理一职。”
听上去是死者的熟人。
而命案的凶手正好绝大多数都是熟人。
目暮警部目光顿时变得狐疑起来:“昨晚你在什么地方?”
梶村经理对谁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打工人模样:“我去静冈出差了。”
目暮警部:“凌晨出差?你有这么忙?”
梶村经理点了点头,迟疑道:“平常其实不用这么加班的,但我近来要忙着筹措资金,所以行程一直很满——如果到月底还筹不够钱,我们会社就有麻烦了。”
巽征丸听着这话不对劲,他从地上死去的偶像身上收回目光:“给会社筹钱?小田社长那么有钱,还差这点?光他身上就有一百多万现金了。”
“一百多万?”梶村经理看了他一眼,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一百多万对我们这种会社来说,根本起不到多少作用。而且社长就算有麻烦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甚至处境越糟他就越喜欢夸耀自己的财力,如果不是他到处收购……”
他发现自己吐露了秘密,嘀嘀咕咕的,声音小了下来。
不过目暮警部却抓到了关键词:“伱们公司有麻烦?”
他心里不想承认自己选择的寺庙对江夏没用,因此难免怀了一分自杀的期待:“又是要被寺院告,又是资金告急,听说昨天死者还说过想用死亡让寺庙成为爆款……这样一来,自杀的动机倒是充足了。”
江夏低头看了尸体一眼,像是忽然想到一件事:“说起钱,死者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呢?”
桥本摩耶发现了另一件事:“他领带上的那颗5克拉的钻石也不见了。”
目暮警部一怔:“什么钻石?”
江夏:“昨天死者跟我们吃饭的时候,领针上镶着一枚大钻石,钱包里也塞了很多现金。现在他依然穿着昨天晚上的衣服,但是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佐藤美和子:“听上去又像是抢劫了……”
江夏听到她的声音,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位女警带来了三个眼熟的人。
佐藤美和子察觉到他的视线,回手指了指:“这就是这家寺庙全部的工作人员了。”
一位神神叨叨的住持,一个昨天闯进酒店大骂死者的住持儿子,以及昨天带他们参观寺庙的扫地僧。
江夏:“……”这么大一间庙,居然是扫地僧一个人在扫,还扫得这么干净,真是深藏不露。
不过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他公事公办地收集线索:“今天凌晨3:00~4:00,你们各自都在做什么?”
淡海住持冷哼一声:“你是在怀疑我这个出家人犯了杀孽吗?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昨晚我根本没见过他,我一直在正堂念经,祈祷神明对那家伙降下天罚。”
佐藤美和子掏出小本子记笔记:“只有你一个人?有其他人能证明吗。”
“这还需要证明?”淡海住持自信地一拂袖摆,“如果不是我彻夜诵经,神罚怎么会降临的这么快——你看那家伙的死状,就能知道我一夜都在诵经,根本没有停过。”
佐藤美和子:“……”
她放弃了跟老和尚沟通,去看那个年轻和尚:“春海师父对吧。昨晚那个时间你在做什么?”
春海:“在睡觉,我一般5点才起床。”说着他看向寺院管理员,“今早我刚起来没多久,就听到冈部说五重塔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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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暮警部摸了摸下巴,看向寺院管理人:“所以你是第一发现人?”
寺院管理人点了点头。
目暮警部的目光突然锐利起来:“可我记得你好像不是报警人,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
寺院管理人心有余悸:“当时我吓了一大跳,正好想起昨天江夏来过这里,就打电话找了侦探。”
目暮警部越发觉得这家伙有古怪:“正常人不是应该先报警吗,难不成侦探比警察靠谱?”
顿了顿,他默默改口:“总之正常人都会先报警,包括侦探本人!”
淡海住持忽然冷哼一声,看向寺院管理人:“别看这家伙挂名在我庙里,但他的心早就飞到小田会社那一边了。所以出了这种事,他慌乱之下才想找侦探私了。”
寺院管理人大惊:“我没有!”
淡海住持十分恼恨地盯着他:“要不是你当初把小田那个人渣引荐给我,我们寺怎么会落到这种境地!居然敢在佛祖头顶滑滑梯,亏他想得出来!”
寺院管理人讷讷道:“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呃,这么有创造性,我只是想让寺院的游客增加一些。”然后多雇些人。否则整个寺院只有他一个人扫,真的好累。
目暮警部却又抓到了别的关键词:“被死者骗了?这么说来,你们三个也有嫌疑啊。”
淡海住持又怒了:“你敢血口喷人?!允许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来我庙里已经算是网开一面,再敢胡说我现在就轰你们出去!”
目暮警部:“……”跟老和尚沟通真是太难了。
目暮警部应付着麻烦的嫌疑人的时候。
江夏去旁边转了一圈,从树后逮出来一个人。
“虽然你现在只是侦探助理,但迟早要成为独当一面的侦探。”江夏把桥本摩耶往尸体旁边一推,“好好观察,不要走神。”
桥本摩耶:“……”
从各种角度来说,江夏都是一个完美的擅长栽培部下的好上司。可他只是邪恶组织派来卧底的人,他不想卷进案子!
桥本摩耶一边在心里大声抗拒,一边也只能作出很有干劲的模样,像个真侦探一样投入观察。
库拉索余光往这边一瞥,仿佛已经看到案件告破后,桥本摩耶作为“令人瞩目的侦探新星”被推到前面迎接闪光灯浪潮的一幕。
库拉索:“……”还好自己不是乌佐的部下,不用被拉去当侦探。
也还好顽固的朗姆提前松口,同意了把桥本摩耶拨给乌佐。
否则这次偶遇,如果没有桥本摩耶,乌佐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她身上……没事肯定也要折腾出事来。
一边想着,她一边默默往巽太太身后藏了藏。
……
库拉索如今名义上是巽家的律师,有雇主罩着。
桥本摩耶就没处可藏了。
他苦着脸走到尸体旁边,不敢太出色,但也不敢太藏私,生怕江夏一怒之下退订,那样他在乌佐那里的任务就也跟着失败了。
在别处犯错可能被辞退,在乌佐这犯错……
“死者肘部沾了一些泥,还有草屑。”桥本摩耶规规矩矩地收集着线索,“鞋底也有一些泥土。他死前可能踩踏过草坪,还在上面摔倒过?”
这个结论有些简陋。
好在江夏似乎是一个宽和的上司,这点线索就已经算桥本摩耶交了差。
江夏点了点头,又自己补充道:“刚才我去树底下找你的时候,在不远处看到了一样东西。”
他往那边一指,桥本摩耶转头看去,忽然感觉视线里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晃了一下。
他怔了怔,忽然明白过来:“难道是那枚钻石领针?”
江夏应了一声:“所以你明白凶手是谁了吗。”
桥本摩耶:“?”
……这要我怎么知道!
他忽然发现自己想多了:根本不用藏拙,他也完全跟不上新星名侦探该有的标准。
江夏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循序渐进吧,以后继续努力——你先去找个警察,让他们处理好地上的领针,那里应该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
桥本摩耶站起身,心情复杂地走了。
库拉索默默看着他路过:“……”这人在失落些什么?现在不是应该庆幸蒙混过关了吗。
……看来以后得离他远点,这家伙或许已经被乌佐影响了。
她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冷不丁发现面前多了一道人影。
江夏:“白井小姐好像一直在看那边,你也对破案感兴趣?”
库拉索若无其事的调换了一下拿着文件夹的手,露出了胸口的律师徽章:“我只是一个律师。”破案别找我,舞台也离我远点。
江夏:“其实侦探是一项有趣的副业。”
库拉索:“真是抱歉,我一看到尸体就害怕,胜任不了这种神圣的岗位。”
巽太太听到她的对话,很理解似的点了点头。
江夏:“……”
要是能把库拉索要来当部下就好了,真是可惜。也不知道找上朗姆的话他愿不愿意放人。
不过库拉索也是干部,调到他手下的概率几乎没有……
他眼馋地看了看面前这位冒着清香芦荟杀气的同事,遗憾地走了。
库拉索:“……”
她想起刚才那种盯猎物一样的感觉,无声打了个寒颤。
同时心中忍不住幽怨起来:波本那家伙跑哪去了,今天怎么没跟来?如果他在,乌佐八成没空找到她这里……
幽幽的芦荟味冒的更快了。
……
警方很快在树下找到了亮晶晶的钻石领针,并对提供线索的热心侦探助理表示了感谢。
但目暮警部脑门上的问号却更多了:“找到钻石是好事,这说明没有抢劫因素,人很有可能是自杀——但是人死在塔顶,领针怎么在草坪?难道是他自杀的时候不小心弹下来了?”
“不是自杀。”江夏指了指塔顶,“上吊绳套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外。算一算距离就能发现,死者的身高加上垂落的绳套,长度不足以填补绳套到栏杆的距离。所以并不是站在栏杆或者房檐上上吊自杀,而是有别人把他吊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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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暮警部怔了怔,问小警员:“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
警员:“……”我们也没发现啊。
他们后知后觉地翻了翻资料,按着计算器算了一下,小声道:“确实,就算把死者往后拉直,他的脚离栏杆也还有50公分左右。”
目暮警部沉默了:除非死者做一个巨大的活套,然后瞄准活套踩着栏杆一头跳过去,否则根本无法自杀成功。
而应该没人会用这么古怪的方式自杀,就算有,栏杆上也找不到踩过的痕迹。
旁边传来一阵大笑,淡海住持幸灾乐祸道:“真是一伙无能的家伙。你想知道真相吗?”
佐藤美和子惊讶地看着他:“你难道知道凶手是谁?”
淡海住持:“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这是神罚!你们居然想用人类的智慧来解读神明写下的轨迹,简直痴心妄想!——我劝你们立刻夹着尾巴滚出我的寺庙,否则下一个遭到天罚的,没准就是你们了。”
桥本摩耶:“……”虽然用词难听,但这老住持还挺会夸。乌佐听到这话会很高兴吧,眼前这老和尚真的不是混进寺庙的乌佐部下吗?
旁边,酒店经理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趁乱道:“既然是自杀,我是不是能离开了?因为之前很多警察去了我的酒店取证,现在店里人心惶惶,职员们都吓得不轻。我得回去安抚他们一下。”
目暮警部当然更希望群众能安稳一点,他焦头烂额地点了点头:“那你先走吧。对了,给我留个联系方式。”
梶村经理连连应声,他从钱包里抽出名片,递了过去。
江夏忽然道:“你的钱包还挺厚的,跟死者昨晚的钱包不相上下。”
“?!”梶村经理吓了一跳,“这是我自己的钱包,不是社长的!我带这么多钱是因为今天要去见厂商,这些都是定金。”
他提起厂商,淡海住持忽然想起一件事:“喂,你们那个社长死了,我们寺庙应该就不用改造了吧。”
梶村经理卑微点头:“我们的资金其实已经有些不足,如果不中止寺院改造,公司没准会濒临破产——相信贵寺的管理权很快就要物归原主了。”
淡海住持大喜过望:“哈哈哈,好!”
梶村经理道:“正好酒店和寺庙离得近,那份改建合同在我这里,稍后我会把它归还给您。”
淡海住持更开心了:“你真是个好人。作为回报,我这就诵经祈祷,请求神明对你降下祝福。”
梶村经理瞥了一眼阴森森的五重塔,总感觉这祝福不是很吉利。不过现在他只想尽快离开,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这些,于是陪笑着想走。
但才刚转身,面前多了一个人。
“你暂时还不能走。”江夏遗憾道,“你如果走了,我们去哪找凶手?”
“?!”
警员们一怔,虽然很懵,但还是立刻围了过来,拦下了梶村经理的脚步。
淡海住持愣住:“小侦探,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看着面前的五重塔再说一遍!”江夏从善如流地看了看面前这栋飘过不少杀气的塔,然后回过头重新道:“这是一场谋杀。”
淡海住持:“……”
他还懵着,但身经百战的佐藤警官已经拿出了小本子,娴熟地准备做笔记:“具体是怎么回事?”
江夏:“第一案发现场不只是五重塔塔顶,还有那边的草坪。”
他往旁边指了指,然后欣赏地看向桥本摩耶:“多亏桥本先生之前在那一带徘徊,我才能这么快就找到线索。”
桥本摩耶一脸木然:“……”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请你留给更需要的人,而不是把一个该行踪隐秘的无辜组织成员推向镜头。
江夏做好事不留名,没等桥本摩耶感谢,便已经带着众人走向了草坪。
佐藤美和子一怔:“你刚才指的草坪,好像不是这边。”
江夏:“这里也是关键地点。”
一群人往草坪里面走了一段,面前出现一口古老的枯井。枯井后面堆放着不少杂物,其中有一些沉重的钢材。
江夏指了指井底。
佐藤警官凑近往里一看,惊讶道:“井底好像落着什么东西……看上去像一截钢材?怎么还有这么多绳子?”
而且井壁上的划痕很新,这些钢材似乎刚掉进去没多久。
江夏也走到井边往里看了一眼,然后从头道:“昨天晚上,凶手来到五重塔塔顶,把一截极长的麻绳挂在突出的飞檐上,然后返回楼下。
“其中一端的麻绳,被他跨过楼顶栏杆,拉到了古井旁边。
“他先把一根钢筋横着架在井口,然后将一段钢材也架上去。钢材的一边压在井沿上,另一边压着钢筋。那根从楼顶垂落的麻绳被他拴在了钢材中段。钢筋一端则拴上了另一条独立的绳子,用来当做机关。
“从楼顶另一端垂落的麻绳,则被凶手做成了活套。
“今天凌晨,凶手找借口把死者约到另一边的草坪上,然后他在死者徘徊等人的时候,悄悄从背后接近,把绳套套在了死者的脖子上。
“之后他用力拉扯那一截独立的麻绳,架在井上的钢筋滑脱,钢筋上面沉重的钢材也没了支撑,轰然落进井底。
“那座枯井很深,钢材下落,牵动系在它上面的绳子。那一截绳子中段绕过了五重塔塔顶,随着一端的绳索收紧,死者那一边就会被麻绳牵动,拖着脖子吊上高空。
“而为了给绳套留出足够的活动范围,从钢材坠落到死者被拉上楼,这中间会有一段时间差。为了防止死者在这段时间自救,凶手给死者套上活套以后,摸黑从后重重给了死者一脚,让他摔倒在地,无法及时挣脱。
“死者手肘上的泥,就是在这段时间沾到的,钻石领针也因此掉落在地——从发现领针的位置往五重塔的方向找,草坪上有一段拖拽的痕迹,死者的鞋跟也沾有相应的草屑和泥土,这是案件手法的佐证。”
2058【结案】
江夏:“死者被吊上去的时候,麻绳被沉重的钢材拖拽,在房檐和栏杆上剧烈摩擦。所以栏杆上才留下了那么多划痕,本该全新的麻绳也有一些烧焦的迹象。另外如果去飞檐表层探查,应该也能找到那里的摩擦迹象。”
目暮警部边听边点头,但又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
佐藤警官蹙眉想了一会儿,看向其他几个嫌疑人的目光变得狐疑:“可如果是这样,难道凶手其实不止一个?——死者体重超过200斤,按照刚才的手法,他被吊到塔顶之后,凶手要截断枯井那一边的麻绳,然后将断绳拴到栏杆上伪装自杀。
“想完成这一步,得保证割断绳子的时候死者不会掉下去。难道当时有另一个人帮梶村经理拽着绳子,而且那人能拽住足足200斤的尸体?”
一边说着,她的目光一边掠过瘦弱的淡海住持和寺院管理人,停在了春海和尚身上。
“!”春海抱着胳膊,本能藏了一下身上壮硕的肌肉,“我没有,不是我!”
佐藤美和子又默默看向寺院管理人:这个人虽然看上去瘦弱,但听说扫地僧都是深藏不露……
寺院管理人一激灵:“也不是我!”
佐藤美和子的目光于是又偏到了桥本摩耶身上。
桥本摩耶:“……”干什么?长得高难道也是我的错?
话说回来,身为警察怎么能以貌取人——你看旁边那个库拉索,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别说200斤,400斤她没准也能徒手拉住。
库拉索察觉了他不怀好意的目光:“?”
虽然不知道这个乌佐新晋部下在想什么,但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果然乌佐周围没有一个好东西。
两个人幽幽对冒了一会儿杀气,等他们冒累了,旁边正在思考的侦探这才开口:“一个人其实也能做到。”
佐藤美和子的目光于是又落回了梶村经理身上,脑中浮现出他一手拽着200斤壮汉,一手麻利打结的模样……果然是人不可貌相,这人看上去明明只是一个身体素质一般的社畜。
正想着,江夏又带他们回到放着尸体的地方,指了指尸体旁边一并摆着的活结:“凶手放下长绳的时候,其实事先在合适的位置打了一个铠甲结。让绳子中间多出一个不大的绳圈。
“死者被吊上塔之后,绳圈正好垂在栏杆外侧。凶手把绳套绕过栏杆拉上来,垫上一根钢筋,就能利用钢筋卡住死者那一边的绳子。之后只要切断绳圈下方的麻绳,把断口穿过绳套系在另一边的绳子上,就能顺利打好绳结。做完这些再取下钢筋,就能一个人完成打结工作了。
“之后凶手只要返回地面,收拢好断掉的绳子,把他们全都丢进井中,就能抹去他吊人的手法,把一切伪装成死者的自杀。”
江夏看向脸色煞白的梶村经理:“想完成这个手法,需要对寺院的地形以及各处的距离非常了解。梶村经理虽然主管酒店,但身为小田会社的重要干部,又负责寺院的具体开发,他轻易就能弄到寺院的设计图。
“五重塔的高度、它到古井的距离、古井的深度……只要你想知道,就能随时借用工程的借口让人丈量。古井旁边的那些钢材,应该也是你为了这起谋杀特意让人放在那的。
“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进行,只可惜最后计算的时候出了一点差错,导致吊绳短了50厘米,也正是这50厘米,把自杀和谋杀区分开了。”
梶村经理咬了咬牙:“可是你说的这些,别人也能办到。工程的保密又不严,没准是社长的其他仇人打听到情报然后下了杀手——总之不是我杀的人,昨晚我去外地出差了,根本不在这里!”
江夏近来收成很好,于是待人接物也格外有耐心:“你匆匆赶到寺院没多久,就说过死者最近麻烦缠身,其中有一桩麻烦事是‘被寺院告’。寺院决定起诉,是从住持的儿子昨晚赶回这里开始,如果你昨晚真的在出差,理应没听过这一期消息。这大概是你昨晚在寺院埋伏的时候从和尚那里偷听到的。”
淡海住持怔了怔:“我昨晚还真在院子里说过这件事。”
梶村经理:“……”善变的老和尚,刚才还说他是好人,居然现在就又开始背刺了!
他咬牙忍下杀意:“这算什么证据!和寺院的法律纠纷是我跟社长打电话的时候,他无意间告诉我的——物证,破案要的是物证!”
库拉索:“……”愚蠢,这种时候应该先假装认下,然后等侦探走了就立刻反水,找警察要证据。如果成功把警察问懵了,就有几率得到一定的自由时间,趁这段时间把物证处理掉就好了。
她一边在心里对乌佐策略,一边又暗自摇了摇头:恐怕这群嫌疑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露了破绽,真是可怜。
果然,乌佐看上去一点也没被问到。毕竟是他自己的剧本,他只要照背就行了。
江夏:“购买麻绳的记录,井底钢材上面留下的痕迹,踩过草坪的鞋子,只要找就能找到很多,另外还有一样更直白的东西——就是你钱包里那一沓厚厚的现金。”
梶村经理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钱包,隐隐感觉不妙,却又说不上来哪有问题。最后他只好嘴硬道:“呵,你该不会想说钱上有社长的指纹吧——这本来就是社长以前给我的资金,有他的指纹也很正常。”
说着,为了表示自己毫不心虚,他抽出钱包,随意将它丢给一旁的警察:“随便你们怎么检查。”
佐藤美和子顺手接住,打开一看:“……”真的好多钱!每天揣着这么厚的现金跑,居然也不嫌累。
正有些走神,江夏凑过来往她手里瞄了一眼:“翻开看看。”
“翻开什么?这些钱?”佐藤美和子不明所以,但还是按他说的取出那些钱,翻书时的哗啦翻了一遍。
下一瞬,一张夹在钱里的收据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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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藤美和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捏起那张收据,不明所以:“雪茄的收据?这个怎么了。”
梶村经理也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同样不知道这是什么收据,但不知为何,心里却猛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夏念出了上面的时间:“昨天晚上,17点40分。”
梶村经理:“?!”
江夏同情地看着他:“其实昨天晚上,你刚离开没多久,领班就带着死者想要的雪茄和收据回来了,这张收据也被死者顺手夹在了钱夹当中——如果你真的出了差,这张收据为什么会和死者钱包里的现金一起出现在你的钱夹当中?”
“今天凌晨你杀死者之后,无意间发现他的钱包也掉到了草坪上,所以顺手拿走了他的钱。如果只是一两张现钞,你可能看不上眼,但上百张万元大钞的诱惑力却让你忍不住动手了,杀人的慌乱和激动又让你忽略了钞票中间夹着的收据。
“这张收据上同时有你、领班和死者的指纹,再加上井底的证据……”
噗通。
梶村经理重重锤了一下地面。他咬牙切齿,满脸不甘:“我以前还总嘲笑他像个暴发户一样天天把大把现金揣在身上、身家百亿还要占便宜走公款报销收据……没想到我最终竟然败在了这些愚蠢的行为上。”
目暮警部沉默地看着这一切,有点回不过神。其实在知道这并非自杀之后,他已经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寺院里的三个人,却没想到这一次,凶手竟然是死者那边的心腹。
憨厚的警官难以理解:“你为什么杀他?”
梶村经理苦笑:“其实看他的样子就懂了吧,像他这种爱财如命,连自家会社的便宜都要占的葛朗台,怎么可能顶得住偷税漏税这种诱惑。
“我们会社一直在走这条危险的钢丝。如今事情濒临暴露,社长居然想让我全权顶锅——虽然我的确也从中拿了些好处,可明明是两个人做的事,他怎么能推到我自己身上!
“一想到他平时对我颐指气使,现在看我没有利用价值了又立刻一脚把我踹开,我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如果他因为逃税漏税‘自杀身亡’,我自然就安全了。”
……
“居然还牵扯到了经济犯罪,看来得去联系搜查二课了。”
目暮警部疲惫地处理完工作,忽然想起什么,蹭的望向江夏:“你们不会又要去游乐园玩吧。”
江夏没有立刻回答。他很有敬业精神地望向自己的两位VIP客户,问巽太太和巽征丸:“你们想玩什么?”
库拉索:“……”居然不问要不要玩,而是直接让人选项目,真是狡诈……难不成他还在游乐园里布置了其他舞台?
正想着,就见巽征丸打了个呵欠,顶着一对熊猫似的黑眼圈:“玩什么玩!我要回去睡回笼觉。”
昨晚回酒店休息的时候虽然很早,但这一天下来又是命案又是成群结队的美女,又是成功路上的前辈导师,最后还有老和尚讲寺院的鬼故事……种种刺激要素掺杂,巽征丸的大脑高度活跃,躺下以后半天也没能睡着。
最后好不容易困的睡着了,眼睛还没阖上多久,五重塔就出了命案,需要他们这些昨天接触过死者的人过来配合调查。
所以今天破案途中,巽征丸抬杠都抬的比以前少:实在是没精力杠了。
现在案件一结束,他只觉得自己往地上一躺就能睡着,满脑子都是回酒店休息。
巽太太看上去倒想继续玩,但是见儿子态度坚决,她也不好坚持。于是凶手被警车押送走后,一行人又返回了酒店。
进了大厅,巽征丸拖着脚步往前走,快到电梯的时候却忽然顿住——他居然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三叔?”巽征丸脱口而出。
几步开外,巽壮平原本在打电话。忽然听到动静,他蹙眉往这边看了一眼。
江夏静静打量着被喊住的人。这是一个40岁上下的中年男人,面庞刚毅,留着一把黝黑的络腮胡,穿着笔挺的西装。
巽征丸喊他的时候,巽壮平正握着手机,焦躁又愤怒地冲对面说着什么。此时循声往这边一看,他目光落在江夏身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焦躁稍减,眸光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下一刻,巽壮平掐了电话,朝这边走了过来。
巽征丸看到这位三叔走近,本能挺直了腰板。
巽壮平是他继父的三弟,两人关系一般。在巽征丸的记忆里,这个三叔没掺和家族产业,而是年轻时离开家族出去当了律师。如今他也算是名震一方的权威,收入不菲。
不过巽壮平很注重正统和血源,巽征丸是在母亲改嫁给巽家家主后才改姓的巽,论血缘似乎是个外人。因此巽壮平一贯对他不假辞色,前一阵听说这个“外人”继承了家主之后,巽壮平更是愤怒。
因此此时一看到他,巽征丸就不由心里发虚。
“不对,我怕他干什么?仔细想想,过几天的继任仪式之后,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巽家家主了——这人再厉害,回了老宅还不是得对我低头。”
巽征丸想着想着又开心起来:“到时候我就让他端茶倒水,等到来了再晾他一阵,让这家伙好好看清楚谁才是巽家真正的主人!
“而且以往我在外面看到他,他都装不认识我,摆明了瞧不起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外人’。可这次我一喊他就过来了,呵,看来他已经在渐渐认清形势了。”
这么想着,巽征丸挺起腰版,打算在巽壮平过来讨好自己、找他讲和的时候,下一下对方的面子。
下一瞬,巽壮平目不斜视地路过他身边,停在江夏面前,搭话道:“你好,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过你,你是侦探?”
巽征丸:“……”
巽征丸:“???”
那些只看脸的肤浅美女就算了,那群被侦探指挥的晕头转向的警察也先算了……可是怎么连你一个跟他毫无交集的律师也搞这套!
2060【乌佐的考评】
巽壮平看也没看旁边的便宜侄子,给江夏递了张名片。
江夏很顺手地回了一张。
巽壮平看了一眼上面的职业,热情地笑了:“果然是你,你在我们律师界也算非常有名。”
巽太太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这个小叔子脾气一贯不好,对她这个继室更是爱搭不理,没想到竟然对江夏这么客气。
……有点奇怪。
正想着,巽壮平转头望向巽太太:“我原本约了侦探来这里谈委托,谁知那家伙因为卷入一起盗窃案进了局子,放了我的鸽子——你是江夏先生目前的委托人吧,如果你的事不急,不如先把人让给我?”
巽太太点了点头:“我不着急,不过……”
巽壮平已经转头对江夏道:“走吧,我的办公室在这边。有一起委托想找你帮忙。”
虽然尽力表露出了热情和客气,不过他显然没给别人拒绝的余地。
江夏打量他一眼,果断跟了上去。
走出两步他想起什么,回头看向库拉索:“晶子小姐,这位巽壮平先生是律师界的前辈,你不打算找他要个签名什么的?”
库拉索想起乌佐旁边那个攒了一沓绝版签名的女高中生,眼角微跳:“不用了,谢谢。我们律师界不讲究签名,更喜欢把崇拜放进心里。”
巽律师听这话听的熨贴,看这一行人的目光变得友善了一点点。正好电梯到了,他道:“你们也要回楼上?一起吧。”
电梯上升,江夏和巽律师随意聊着:“您的委托约在酒店谈?”
巽律师点头:“我在这家酒店长租了一个套间,当做办公室用——平时我有很多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客人,把办公地点设在这,正好他们一入住就能谈事,省去了不少时间。”
桥本摩耶打了个呵欠,看着这家五星级的昂贵酒店,心想律师这个职业做好了可真赚钱。
而一提起职业这件事,桥本摩耶就不禁悲从中来:原先跟着爱尔兰的时候累归累,但身为一个行走在黑暗之中的组织成员,忙碌的时候他心里总会留有一丝掺着中二的潇洒。
可现在换了一个更有逼格的上司,他的生命安全却成了大问题,朝不保夕的日子一天天过下来,现在他只想当一个远离纷争的普通平民。
桥本摩耶:“……”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好好学习,随便干个什么行业都行,总比现在落到乌佐手里要好。
正有些走神地想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先到的是巽太太他们的房间。
桥本摩耶最近也以委托的名义住在这里,他正要低调地跟着三个同伴溜下去,刚要迈步,一只手冷不丁搭在他肩上。
桥本摩耶:“!”
江夏对律师介绍道:“这是我们侦探事务所的助理,让他留在一起吧。”
桥本摩耶:“……”
巽壮平盯着这个混血男人蹙了蹙眉,十分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番。
片刻后,觉得有点眼熟。
他认真想了想,还真的记起了偶然看新闻时,曾经看到过关于桥本摩耶的一点事情——好像是什么英雄副驾来着?怎么又变成侦探了。
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既然江夏这么说,巽壮平也没有强行反驳。
他按了电梯的关门键,继续往自己包下的那一层走:“那就一起看看吧。”
……
电梯很快就到了巽壮平所在的楼层。
巽壮平打开房门,露出一间宽敞明亮,带着落地窗的商务套间。
他一看就在这里住了很久,回来时像回家一样轻松,招待两个客人:“要喝点什么吗?”
桥本摩耶看他一副打算长谈的架势,不太想跟委托扯上关系:“不用了,我们听完就走。”
“哈哈,别紧张。”巽壮平看了看表,“委托不算着急,我们慢慢谈。不来点喝的打发时间也太枯燥了。”
说着他就拿起玄关的座机听筒,叫了客房服务,让酒店送咖啡上来。
桥本摩耶看着他,渐渐觉得不妙:这人刚才找江夏的时候,明明一副很着急的样子,而且从上楼到现在都在不停的看表。怎么进了房间以后他反倒不急了?
而且从刚才的话来看,巽律师提前约好了别的侦探,只是那人仍不可抗力没能赴约,巽壮平才又火急火燎地找了江夏——就好像重要的不是侦探或者委托,而是在这个时间找侦探探委托一样。
桥本摩耶:“……”前天一个案子,昨天两个案子,今早又一个案子。不会这么快就又要来吧。
乌佐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在对自己这个刚来的新部下,展示什么叫做真正的卷王?
桥本摩耶想着想着冷汗就下来了,脑中逐渐浮现出一些糟糕的场景:比如他去找乌佐述职的时候,乌佐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手里哗啦啦翻着这段时间的案件报告。
然后这个上司忽然把那厚厚一沓报告扔给他:“这段时间你已经看了不少,应该都学会了吧——从现在起,这个工作就交给你了,继续按照这种频率和这种质量制造案件。如果数量不够……你就自己顶上。”
桥本摩耶眼前一黑。
他冷不丁想到之前在五重塔时,自己还没找几个线索,江夏就让他快进到破案的模样。
桥本摩耶:“……”东京版的福尔摩斯跟组织版的莫里亚蒂果然有相似之处,像就像在对部下来说,他们全都是魔鬼。
当然,性质是不一样的。江夏是真心在给员工创造机会,可惜自己是一个身份不能见光的卧底。
对面,巽律师感觉这个侦探助理有点奇怪。不过事到如今也来不及更换委托人了。
他看了看表:“我去趟洗手间,二位请便。”
他进了厕所,刚过没两秒,玄关的电话响了起来。
“怎么偏偏这时候打来了。”巽律师隔着厕所门抱怨道,“能帮我接个电话吗?就说我正在忙,很快会回拨过去。”
江夏点了点头,一拍桥本摩耶。
桥本摩耶盯着那个铃铃作响的座机,深吸一口气,小步挪了过去。
2061【魔鬼上司】求月票(⑅˃◡˂⑅)✧
电话接起,桥本摩耶谨慎地“喂”了一声。
对面顿了顿,传来一道妩媚的女声:“哎呀,我还以为会是我老公来接电话。你是谁?”
桥本摩耶无声吸了一口气。老公?这个女人是巽律师的太太?
为什么巽律师要故意让别人接他老婆的电话……等等!对面正在跟他说话的这个是活人吗?
可能是最近经历的实在太多,电光石火间,桥本摩耶脑中刷的多出一道剧本:
女人已经死了,是巽律师杀的,然后这个律师提前录下了他妻子生前的声音,设置好了定时拨号和播放。
之后巽律师约好侦探来房间,故意让无辜的侦探接起这一通电话,好让侦探在稍后给出“这个时间点巽先生的妻子还活着”的不在场证明。
桥本摩耶:“……”
一想到自己是在跟一个死人对话,他就不禁毛骨悚然,尤其是那个死人背后还飘着乌佐探出的傀儡丝。
有那么一瞬间,桥本摩耶很想一把将听筒摔回座机,然后飞速跑远给自己来一场全身消毒。
可是一个普通人接电话的时候,怎么会瞬间联想到一起案件?这不正常。
所以作为一个正常人,他必须装作没有发现,要把一个普通的无辜市民扮演到底。
心中念头飞转,几乎无力思考。但好在桥本摩耶以前跟着爱尔兰的时候,也没少作为秘书接听电话。
他一套解释状况的词脱口而出:“你好,我是乔治……咳,我是桥本摩耶,巽律师的客人。巽先生这会儿正在洗手间。”
“这样啊。”女人正要说话,旁边却忽然想起一道清脆的音乐,像是八音盒放出来的声音。
她忙碌了一会儿把那声音关掉,重新开口:“桥本先生对吧?那就麻烦你稍后转告我丈夫一声,让他有空立刻回电话给我。”
桥本摩耶:“好……嗯?!”
她怎么叫我桥本先生?她,她难道是个活人?!
一句“你还活着?!”险些脱口而出。
但在这之前,桥本摩耶余光瞥见座机上闪烁的灯,立刻沉默。
——身为一个有名的大律师,巽律师的座机设定了自动录音功能,此时这个功能就正在运转。如果他刚才真的没控制住话头,如果稍后出了事……那他显然已经预定了一个嫌疑人的铁座。
“‘嗯’什么?”巽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呆呆的,我只是想让你帮忙传个话,有什么问题吗。”
桥本摩耶:“……”真的是活人!!
他正有些呆滞,这时,背后洗手间的门被咔哒推开,巽律师洗完手走了出来。
他隔着门听出桥本摩耶的话音有些奇怪,不禁望过来一眼:“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桥本摩耶触电似的回过神,把听筒递给他,“你太太找你。”
巽律师接过来,犹豫片刻捂住话筒,低声问桥本摩耶:“她没说什么奇怪的事吧。”
“没有没有。”桥本摩耶完全不想卷进这夫妻俩当中去,“是我不太擅长日语,刚才听岔了词。现在我已经明白过来了,您太太只是让我把电话转交给您。”
很偏英国的混血长相,的确给了他用这个借口蒙混过关的机会。而且电话又有录音功能,想知道什么稍后都可以重听。
巽律师最终没再多问,他打量桥本摩耶一眼,接起了电话。
夫妻俩隔着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巽律师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临时有一项工作,有什么事等谈完再说。”
说完他就哐当挂掉了电话。
“真是抱歉。”巽律师转头看向江夏和桥本摩耶,“现在没事了,我们来聊委托吧。”
他走到沙发旁边坐下,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江夏则看了桥本摩耶一眼,趁机问:“刚才怎么了?”
虽然小白一直趴在电话听筒那里偷听,给他进行了实时转播。但身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唯物主义侦探,江夏当然应该什么都没听到。而看到桥本摩耶的异样,他这个好上司也该多问几句。
桥本摩耶没想到应付完巽律师还要应付侦探,但反正江夏怀疑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桥本摩耶一口咬死:“真的只是听错了,我这两天没休息好,精神有些恍惚。”
一边说着一边他心里暗暗想:江夏听到他这样,没准会愿意给他放个假,让他回家歇着?毕竟这才是他现在名义上的上司,如果江夏坚持……
江夏闻言果然同情地看了过来:“是因为案子太多,接触的尸体也多,适应不来?”
桥本摩耶听着话音觉得有希望,心里一喜,暗暗点头继续卖惨:“是啊,这一阵接触的案件,比我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多。”
江夏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这是成为侦探的必经之路,以前你见的太少了——这样吧,以后我尽量一遇到案件就找你过去,警方那边有案件也会联系你。再这么练上一阵,你就一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好侦探,也不再会因为这些事情失眠,能更好地帮受害者申冤。。”
桥本摩耶:“……”
如果是一个真心想当侦探的年轻人,突然遇到上司送来的大好机会,一定会很开心吧。
……可惜他不是。
对他来说这种上司是魔鬼。
……同时拥有两个不同种类的魔鬼上司,自己前世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旁边,巽律师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两个侦探都没看他。
他沉默片刻,只好道:“江夏先生?”
江夏回过神,低声对桥本摩耶道:“命案很重要,但平时也要认真对待其他的委托,这是一个侦探的基本素养——走吧,去听听巽先生要说什么。”
……
两人坐到了巽律师对面。
刚刚还很着急的大律师,此时的时间却又宽裕起来。他抹了一把脸,像是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其实我是想请你们帮我抓奸。”
桥本摩耶立刻想起了刚才那一通电话对面的女人:“抓奸?”
2062【库拉索·忠心耿耿】求月票(⑅˃◡˂⑅)✧
巽律师点了一下头。他从包里找了找,取出一张照片,贴着桌子推到江夏面前。
江夏拿起来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张女人的单人照。上面的人青春靓丽,跟一嘴胡子的巽律师摆在一起不像夫妻,更像父女。
巽律师:“这是我妻子,和美。”
江夏把照片递给桥本摩耶,让他也看看。
桥本摩耶接了过来,找猫抓小三都是侦探的基本业务。而且比起命案,他一个组织转行的人其实更擅长这个。
如果在平时,桥本摩耶一定早就主动开口接下工作了。但现在他怎么看都觉得这是有猫腻,于是谨慎的:“有更详细的消息吗?”
巽律师点了一下头,给出了他妻子的姓名住址,常去地点还有工作单位。
江夏翻看着那些资料,也问了问详情:“你是已经确定她出轨了,想找到具体的出轨对象,还是只在心里怀疑,从来没有过决定性的证据?”
巽律师思索着:“虽然没见过,但我感觉她一定有。”
桥本摩耶:“……”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江夏:“那你是希望找出出轨对象的身份,还是拿到你太太出轨的详细证据?”
巽律师:“其实她不一定真的出轨了,我还是挺相信她的。”
桥本摩耶:“……”那你找侦探干嘛!
江夏顺手拽了一缕冰红茶,安然坐着,继续问道:“假设她真的出轨了,你想拿到什么样的反馈资料?”
巽律师:“这个……其实我更希望得到她没有出轨的消息,如果真的出轨了,那应该也不是她的错。”
桥本摩耶:“……”
车轱辘话来回说了一大堆,巽律师似乎十分纠结。一直磨叽了一两个小时,他们才终于敲定了委托的内容。
——看上去,巽律师显然知道太太出轨的消息,但心里并不想承认。他还想继续维持这一段婚姻,所以要求江夏一定不能暴露对巽夫人的调查,只要查出谁是那个背后的小三就好。
等谈完话,离开巽律师的房间,桥本摩耶已经有些恍惚:这么点事居然能来回说上将近两个小时,这真的是知名大律师能做出来的事吗?
恋爱脑真可怕。
……不对,这家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还得两说。
……
由于现在江夏还接着别的委托,而且巽律师似乎内心也在纠结,因此这位磨磨唧唧的委托人,并未直接要求现在就开始调查。
他反倒十分友善地给江夏留足了时间,同意等巽太太和巽征丸的事结束以后,再进行这项关于出轨的调查。
江夏原本也不着急查这个。但谁知两个人结束商谈,回到桥本摩耶的房间所在的楼层时,正好看到巽太太和巽征丸一起走了出来,好像打算去什么地方。
“你们聊完了?”巽太太看到他们,怔了一下,然后笑道,“正好快中午了,我们打算去吃饭,一起吧。”
江夏点了点头,但又想起什么:“晶子小姐呢?”
巽太太:“她说不饿。”
江夏露出担忧的表情:“不吃饭身体可是会垮掉的,我去叫她一起——而且她这个保管巽家主遗嘱的人也容易受到攻击,以后要尽量一起行动。”
说着就往库拉索的房间走了过去。
桥本摩耶:“……”不知道为什么,库拉索明明跟乌佐是一伙的,可她好像也很不想参与这些案件。难道是乌佐对剧本保密太严,连她也不知道剧情,所以担心被误伤?
话说回来,这种脱离团队独自行动的剧本应该很容易出意外啊。她胆子还挺大的,还是说这其实是乌佐的嘱托?
……
江夏没管在部后暗自揣摩的新部下,很快去了库拉索的房间,把人敲了出来。
库拉索:“……”
……这人真的好烦!
她当然知道单飞容易出事,但她其实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暂时离场,彻底避开乌佐所在的范围,然后等遗嘱公开的那一天再直接回巽家,免去中间的许多麻烦。
……可惜还没把想法付诸实践,乌佐这家伙就执着地找过来了。
“我又没参与过你的那些案子,为什么非要带我一起。”库拉索忍不住小声直言,“有那两个难道还不够吗?”
江夏有些惊讶,一副为她好的样子:“你平时工作忙,难得有这种公款游乐的机会,为什么不去?”
库拉索:“……”才两天就已经四个命案了,每天接触的除了警察还是警察,你管这叫玩乐?
她拳头硬了。
江夏呼吸了一下清新起来的空气,让出房门:“好了,别赖着了,再这样我要找朗姆举报你消极怠工。”
库拉索:“……”你去找朗姆?你知道什么叫肉包子打狗吗。
不过忽然想起先前在公园发生的事,以及被炸伤了手却依然自信的朗姆……
库拉索沉默了一下。
……也或许是狗打肉包子?
旁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库拉索:“……我没有。”
江夏:“那你就是在骂朗姆。”
库拉索一阵心虚。
她若无其事地迈出门,用行动打断了这一场对话:“好了,赶紧工作,不是要去陪巽太太吃饭吗?”
……
在热爱团结的侦探的努力下,这个小小的五人旅游团终于又聚齐了。
三人去吃了一顿午饭,又逛了逛街。
可能是昨天的游乐园之行太过紧凑,今天除了早上的那一起案子,竟然没再出事。
桥本摩耶忍不住落后几步,在库拉索旁边嘀咕:“前天一起,昨天两起,我还以为今天肯定有三起。但现在看来居然只有一起了?”
库拉索目不斜视,只有嘴唇微动:“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桥本摩耶:“别装了,你是来给那个魔……咳,来给我那个英明神武智计无双的上司帮忙的吧。”
库拉索:“……”
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从“英明神武”反驳,还是从“她跟乌佐是一伙的”这一点开始切入。
……话说回来,桥本这家伙自从跳槽到乌佐麾下,胆子是不是越来越大了,居然开始不把她这个真正英明神武的干部放在眼里了。
2063【库拉索的诅咒】
不过想到桥本摩耶水深火热的生活,库拉索又懂了:一个连命都快丢了的人,估计也顾不上经营职场关系,在乌佐手底下活着就已经很难了。
这么一想,她顿时不再计较这些小事,只是转过头走到巽太太另一边,用物理方式拒绝了沟通。
桥本摩耶还是想聊天,不过在开口之前,他忽然注意到一个人。
——前面的一家街边表店里,一个微微发福的中年女人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女人握着手机怒道:“卷进盗窃案去蹲警局了?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都已经约好了,你们现在突然放我鸽子,这么短的时间,你让我去哪找别的侦探!”
江夏脚步顿住,望向这人,觉得她的说话内容非常耳熟:前不久,巽律师好像也被一个侦探鸽掉了,而且同样是因为那个侦探卷进盗窃案,被迫蹲了警局,难道这其实是同一个侦探?
江夏:“……”谁这么会接委托?接完居然还鸽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正想着,身后的巽太太“咦?”了一声,不太确定地上前:“悦子?”
古川悦子重重挂了电话,正烦躁着,就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
她皱眉回过头,认清楚人,挂起营业的友善微笑:“是你啊,真是抱歉,我刚才正忙着打电话,没认出伱来——怎么突然来东京了?我手底下有个电影还打算去你们古宅取景,现在有空没?我请你吃个饭吧。”
这人看上去心神不宁,话题有些跳跃,连巽太太都看出了她心不在焉。
巽太太温柔一笑,友善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也没什么大事。”古川悦子叹了一口气,“我母亲不是开了个借贷公司吗,前几天突然有人把她打伤了。我们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欠债人下的手,所以我约了侦探,想请他找出伤人的家伙——谁知那侦探竟然有事来不了。我的行程这么忙,又得重新安排了。”
巽太太一怔:“这样啊……”
她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江夏身上。
古川悦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怔了一下:“你儿子都长这么大啦,怎么还越长越帅了,脱胎换骨似的。小孩的成长轨迹果然变幻莫测,这都能拍个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
说着就抬手想拍拍这个小辈的脑袋。
旁边巽征丸脸都青了:“咳咳咳!”
古川悦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这是……”
巽太太露出尴尬的微笑:“这是我儿子。”
古川悦子:“……”
当两个人一起尴尬的时候,尴尬就可以互相抵消。
于是这个话题很快被接过去,巽太太拉过江夏:“这位是我请的侦探,年纪小但是非常优秀。如果你们彼此不介意……”
“侦探?”古川悦子一团混沌的脑袋回过神,突然灵光一闪,“哦,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我经手的一部影片好像有你的客串。”
库拉索想起自己在家庭影院里无辜遭受的开屏暴击,额角一跳:“……”原来那破电影是你制作的?
古川悦子并未察觉到身边腾起的幽幽杀意,她望着面前这个侦探,有些迟疑。
不过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她想了想,最终做出了决定:“我会社下午还有事,没法招待你们。要是你们不介意,晚上七点来我母亲家里谈一谈?”
古川悦子好像很忙,给他们写下地址和联系方式,急匆匆地走了。
巽太太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介绍:“悦子是一家影视制作公司的会长,她母亲的借贷公司也非常有名,和我们家有过几次交易。”江夏看过古川悦子留下的地址,暗暗一点头。看来今晚也有了安排。
因为上午晚上的时间都被占满,下午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于是这变成了罕见的休息时间,他们逛完街吃了顿饭,回到酒店休息。
桥本摩耶和库拉索分别躺在各自的房间,完全合不上眼:下午真的空着?完全没有安排?该不会酒店突然爆炸吧。
和只能辗转反侧的桥本摩耶不同,库拉索在床上滚了两圈,默默拿起手机,点开乌佐的邮箱,想让这个剧本家给她透个底。
然后又忽然掐灭屏幕,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库拉索:“……”不行。
不管怎么想,那家伙给她透题的概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而且万一本来没她什么事,可这么一接触,乌佐因此觉得她对那些舞台感兴趣,硬给她安排上戏份怎么办。
……按兵不动才是最好的选择。
库拉索的手机拿拿放放好几次,终于做好决定,彻底将手机放下。
这时她往门口一瞥,发现巽太太正站在那,好笑地看着她。
库拉索和巽太太住的是一个2室1厅的套间,此时巽太太路过门口,看到她刚才的举动,笑了起来:“谈恋爱了?”
库拉索:“?”
巽太太指指那个被她拿起又放下无数次的手机。
库拉索顺着望过去,盯着自己的手机。她花了足足半分钟才理顺了巽太太的脑回路,险些控制不住露出惊恐的表情。
……谁会跟广场上无差别斩杀路人的铡刀恋爱啊!
库拉索被这异想天开的脑洞惊的表情都没了:“误会了。”
巽太太掩着唇直笑,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继女有暗恋目标的样子,就总是患得患失,不敢给对方发消息——想发就发吧,感情总是相互的,对方或许也正心心念念想着你呢。”
库拉索:“……”
……你我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咒我。
等巽太太走了,她拿起被丢在床上的手机,远远放在桌上,十分担心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里面爬出来。
……
几小时后。
一行人在大厅聚齐,准备去古川悦子家做客。
江夏目光无意间路过库拉索,又倏地倒回去,盯着她看了两眼。
然后真心感慨:“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睡午觉睡出黑眼圈。”
库拉索:“……”
2064【部下的乌佐词库】求月票(⑅˃◡˂⑅)✧
桥本摩耶也疑惑地望着这个同事,心中暗暗警觉:这不正常。难道乌佐给了她什么任务,她中午正在忙碌布置,所以才累到憔悴?
……看来下次回酒店的时候要格外小心,没准哪个地方就已经被她布置了绝命机关。千万不能大意。
……
一行人各怀心思地上了车,赶往古川悦子母亲的家里,准备去谈古川老太太遇袭的事。
快到地方的时候,车辆路过隔壁的豪宅。桥本摩耶贴着车窗望见窗外,忽然一怔。
桥本摩耶:“……”隔壁那栋独栋,门口居然贴着“巽”字的名牌,难道屋主姓“巽”?
巽这个姓氏不太多见,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他犹豫片刻,什么都没说,默默跟着江夏他们下了车。
……
江夏也在路过那栋宅子时看了一眼,不过很快就收回视线,专心做起了即将到来的委托。
他走到门口,按了按门铃。
对讲门铃很快传来滋滋声,有人在里面接应道:“哪位?”
江夏:“我是跟古川悦子小姐约好的侦探。”
古川悦子显然跟母亲家提过这件事,门铃里的年轻女人很快道:“好的,您稍等。”
随着她话音落地,电子大门咔嚓打开,示意众人进去。
路过院子,桥本摩耶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发现二楼临街的一扇窗户大开着,屋里没有点灯。
他犹豫片刻,没有多管:豪门大户这么多房间,忘关一两扇窗户也很正常……嗯,大概。
正想着,余光瞥见江夏进了屋,桥本摩耶连忙快走几步跟上。他近来也渐渐摸出了门道:不管怎么说,在侦探旁边待的越久,成为嫌疑人的概率就越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寸步不离地跟紧这个名义上的侦探上司,才是保命的要务。
江夏懒得揣摩新小弟复杂的思考,他只要定时收获杀气就行了。
而现在显然没有太多冒杀气的条件,江夏于是也没往后看,而是走进玄关,打量着大厅。
宽敞的大厅中,只有一个年轻女人在忙碌。女人穿着围裙,应该是这家的佣人。
此时看到客人进来,她连忙取出拖鞋弯腰给他们摆上。
发现江夏在看大厅,女仆歉意地解释着没有主人出来迎客的原因:“真是抱歉,古川小姐和古川先生都不在家。老夫人则在楼上休息——三天前她被人袭击受了伤,现在伤还没有好全。”
巽征丸也是马上就要做社长的人,家里的会社好像也牵扯到类似的业务,听到这话,他忍不住背后发毛:“当借贷会社的社长这么危险吗?”
库拉索:“……”别的社长其实也挺危险的。
巽太太安慰儿子:“因为经常有人欠债不还,借贷会社有时要采取一些比较强硬的手段,这样也就容易引起报复——不过你想这些还早,会社那些事会交给专业人士处理,你慢慢学着经手就好。”
巽征丸放心了,还好有母亲这个靠谱的后盾。
女仆不好讨论古川老太太的家事,笑着避开,去给他们倒茶。
江夏看了一眼表,发现已经过了晚上7点。
女仆知道他们和古川悦子约好了7点见,现在古川小姐显然迟到了,她帮忙打圆场:“古川小姐平常很有时间观念,今天可能是实在有事走不开,她公司最近一直很忙。”
“无所谓,反正今晚上我们也没事干。”巽征丸摆了摆手,抢回主动权。他看向屋角的电视,“遥控器呢?我看电视打发一会儿时间。”
女仆看上去更歉疚了:“实在抱歉,那台电视今早坏了。”
巽征丸:“……”
他心情一差,就变得有点挑剔:“虽然你自己操持这么大的屋子很辛苦,但既然是工作,就应该面面俱到——早上坏了的电视到现在都不修,二楼还有窗户开着忘了关,你平时就是这么上班的?”
女仆尴尬道:“这个……”
她话音未落,门边飘来一道嚣张的笑声:“她哪敢去关二楼的那扇窗户,那可是伟大的古川借贷会社社长——古川胜江的卧室。那个老太婆自己想开窗,谁能关得上?”
江夏往门口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留着爆炸头的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叼着根烟,本想大步走进来。但进门前他无意间往沙发上一扫,一眼就看到那里坐着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漂亮美女。于是他顿时身子一转,倚着门框摆了个pose。
库拉索:“……”
乌佐挑的这群演员,一个个还挺爱演的。
所以自己要反其道而行之,把表演欲降到最低……好在本来她也没有这种东西。
组织干部默默在心里做着笔记,而她旁边,巽太太看着这个有点眼熟的人:“你是悦子的弟弟?”
“我叫古川浩二。”年轻男人哈哈笑道,“‘悦子的弟弟’这个称呼还真少见,大家一般都叫我‘古川社长的儿子’——毕竟比起我那位靠着高利贷日进斗金的母亲,那个濒临破产的姐姐简直摆不上台面。”
他大大咧咧地走近,路过女仆时挑逗地看了她一眼:“那扇窗户每天晚上都会打开一阵用来换气,对吧,小梓。”
町田梓点了点头,在他走近时躲了一下,看得出来不怎么喜欢这位少爷。
古川浩二没有在意,他坐到沙发上,娴熟地翘起二郎腿,打量着江夏:“你就是我姐请的那个侦探?居然请了个名人过来,她那个小破影视公司居然还出得起委托费——喂,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你可是被她利用了。”
桥本摩耶听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声。如今他对一切“阴谋”、“隐情”、“诡计”之类的词过敏,“利用”当然也在他的舞台触发词库里。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门铃先叮咚响了起来。
女仆连忙迎过去,按开接通器,娴熟接待:“你好,哪位?”
“是我。”
一到有些疲惫的声音传来。那位下午逛街时逮到的有缘委托人——古川悦子回来了。
2065【枪响】求月票(◍´꒳`◍)✧
古川悦子到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十几分了。
“真是抱歉,我最近实在太忙了……”她一边道歉一边走进屋,看到旁边沙发上的弟弟时,古川悦子愣住,“是你?”
古川浩二也转头看向她,脖子上的大金链哗啦一声:“呦!老姐,好久不见。”
姐弟俩关系似乎不太好,古川悦子的微笑消失:“你来这做什么。我记得前几天母亲刚对你下过逐客令,禁止你再登门。”
古川浩二不耐烦地呼出一口烟:“关你屁事,这里是我家,我想回来就回来!”
说话间,他瞥见古川悦子腕上的手表,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愣住,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你那只穷酸的电子表是怎么回事?还特意嵌在金属壳里装样——我知道了!你那只50多万的瑞士表被人拿走了对吧,因为你借了高利贷不还,哈哈哈!真是想不到,我那优秀的姐姐竟然也有这么一天。”
古川悦子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愤怒起来:“轮不到你来嘲笑我!你在外面借的钱一点也不比我少——这次你来找母亲,就是为了让她帮你收拾烂摊子,还掉你那些赌债对吧,你这个没救的赌棍!”
古川浩二冷笑:“我是赌棍,你又能好到哪去?”
他忽然用夹着烟一指江夏:“你突然找侦探过来,不就是想装模作样用这种方式表孝心,好让老妈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被你感动,给你掏钱?你这个感情骗子,别以为别人看不穿你那点伎俩!”
姐弟俩飞速吵成一团。
江夏喝了口茶:“挺热闹的,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女仆听到有人提问,下意识地小声道:“悦子小姐的会社因为资金链断裂,现在正处在破产边缘。浩二先生也确实欠了赌债,现在每天被讨债的人追着跑。”
巽征丸觉得不可理喻:“他们的母亲不是借贷会社的社长吗,怎么他们自己反倒都这么缺钱?”
女仆忍不住道:“夫人嗜财如命,而且对追债这件事执念很深。对那些不打算还钱的人,她一円都不会给,即使是自己的儿子和女儿也一样。”
犹豫片刻,她又补充道:“唯一例外的大概就是浩二少爷吧,老夫人以前隔三差五会给他一些钱。可是浩二少爷变本加厉,简直像无底洞一样,所以前几天老夫人才最终忍无可忍,禁止他踏入这里。”
桥本摩耶:“……”这个女仆真的不是乌佐的人吗,主人家的秘密无料大放送啊。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把怀疑压了下去:倒不是“遍地都是乌佐的爪牙”这件事让他绝望,而是东京人差不多都是这么热情——没错,应该只是巧合,不要多想。
而听到女仆嘀咕的人显然不止一个。
不知何时,姐弟俩停止了争论,目光不善地看着这边。
古川悦子呵斥道:“小梓,你在嚼什么舌根!”
町田梓吓了一跳,抱着托盘低头装哑巴。
古川悦子刚被揭了老底,没脸待在朋友和侦探面前。她看向二楼。既然侦探已经请来,那就是时候找老太太下来问一问她遇袭那天的状况了。
古川悦子走向楼梯口,瞪了一眼女仆:“过来!少在客人那里嚼舌根,去跟我一起叫母亲下来。”
女仆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正要跟上,古川浩二又笑道:“你又不是我姐雇的,干嘛要听她的指挥。与其讨好她,不如过来讨好我——只要我跟妈美言几句,你欠的那些钱马上就能一笔勾销。”
古川悦子停下脚步,冷笑道:“你有空勾搭女仆,不如先想想该怎么哄得母亲回心转意——走吧,小梓。别理这种没长脑子的东西。”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上楼去了。只留下客人们和古川浩二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闲着也是闲着,江夏放下茶杯,随口问道:“听你刚才的话,女仆小姐欠了钱?”
“是啊。”古川浩二无聊地又点了根烟,随意八卦道:“她价格便宜,但人总是笨手笨脚的,今天收拾卧室的时候又弄脏了我妈的波斯地毯。
“能让我妈铺在卧室的地毯可不是便宜货,她的年终奖和工资一下就泡汤了,可惜这点钱只是杯水车薪,为了赔那张地毯,她还不得不写了欠条。
“哈哈,你说多有趣,来打工挣钱,结果把自己赔进去了。而且这样的事不止一次,以前也她也赔过几次东西。
“这么算下来,这个小笨蛋在我家根本没挣到钱,反而倒贴了不少——我前一阵还跟朋友打了赌,赌她坚持多久会辞职,没想到她倒是比我想象中能忍。”
说起“赌”,古川浩二嘶了一声,想起一件要命的事。
他起身往外走:“明天又是还款日了,我得先去买个小礼物,趁今天把老太婆哄好。”
很快,古川家里的几个人都走了,只剩一群客人坐在客厅,面面相觑。
桥本摩耶缓解了一下氛围:“豪门大户也挺不容易的。”
“这算什么豪门大户。”巽征丸抬高下巴,一脸不屑,“不过兄弟姐妹果然都是麻烦,除了抢家产毫无用处——还好我家的兄弟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父母都很靠得住。”
巽太太笑了笑:“不要这么说,大家都很优秀。”
巽征丸心里冷哼一声,但知道母亲这个继室必须摆足态度,因此没再说什么。
……
此时,楼上。
女仆和古川悦子上到二楼,走到了老太太的卧室门口。
两人敲了敲门,却半天没有回应。
古川悦子只好用了些力,一边敲一边喊:“妈,别睡了,来客人了!”
房间里毫无动静,一推门,门是被反锁的。
女仆有些疑惑地蹙眉:“以往夫人睡眠很轻,一敲门就醒了,今天怎么睡得这么沉。”
“可能是不想见我吧。”古川悦子疲惫地笑了一声,取出手帕擦了擦汗,“谁让我……”
她没拿稳,手帕掉到了地上。
古川悦子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捡。
就在这时,卧室里传来“砰——”一声枪响,在夜色中极其醒目。
2066【什么枪?不认识】求月票(◍´꒳`◍)✧
楼下的客厅。
桥本摩耶和库拉索耳尖一动,倏地坐直。法外狂徒的DNA提醒他们楼上好像传来了枪声,但仔细一品,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二楼,两个去叫老夫人起床的女人也惊呆了。古川悦子用力拍着门:“妈?开门啊!你开门啊!”
江夏听到动静,起身走到楼梯口:“出什么事了?”
刚才出去的古川浩二,也不知从哪跑了过来,仰着脸问:“楼上什么动静?听着怎么像老妈屋里传出来的,你们在楼上折腾什么?”
古川悦子跑到栏杆旁边,腿都软了:“母亲屋里……好像有枪声!”
“!”
大厅里呼拉一股风,众人全都冲上了二楼,只有巽征丸和巽太太两个人反应不及,被落在了客厅。
巽征丸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愣了一下,小声问母亲:“他们怎么回事?如果有枪,不是代表着2楼有持枪的法外狂徒吗?他们难道都不害怕?”
巽太太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也小声道:“东京市区人多案子也多,可能是他们看习惯了。我们既然来了就要入乡随俗,也一起去看看吧。”
巽征丸:“……”这俗有什么好学的,听上去怪吓人的。
可是母亲都这么说了,甚至连那个赌棍富二代都冲上去了。当着漂亮律师和可爱女仆的面,他也不好怂怂地留在后面,只好硬着头皮跟上了楼。
二楼,江夏正在低头看那道卧室门,一边问旁边的三个古川家里人:“门反锁了,有备用钥匙吗?”
古川悦子摇头:“这扇门是特制的,母亲怕别人来房里偷钱,只留了唯一一把钥匙,现在钥匙应该在她身上。”
“看来只能把门撞开了。”
一大群人堵在门口吵吵闹闹,巽征丸看着这架势,心里多了一丝底气。
他想把刚才跑慢的面子挣回来,主动请缨要去撞门。古川浩二还记着要讨好母亲的事,身为孝子自然义不容辞。两个富二代吭哧吭哧撞了几下,特制大门纹丝不动。
江夏看了看门锁,趁两个人喘气休息的时候一脚过去。门哐当打开。
巽征丸:“……”
古川浩二:“……”
古川悦子看的愣了一下:“你还挺熟练。”
江夏谦虚道:“同学教的好。”
巽征丸:“咳,其实是我们把门撞松了,它才能这么轻松地被踢开。”
古川浩二则选择了更直接的揽功方式:“妈,我打开门来救你了!你……”
话到一半,他盯着漆黑的卧室,一时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你怎么不开灯?”
江夏探头看了一眼,把墙上的开关按开。
电灯大亮,雪白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一道倒在地毯上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居家睡衣的女人,她仰面倒在地上,眉心开了一枚血洞,满是鱼尾纹的眼睛大张着,死不瞑目。
“……”
“啊——!!”
……
天色擦黑时,一群正打算下班的警察改变去向,乘着警车,来到了古川家的门口。
以为今天忙完早班就能无事发生的目暮警部:“……”
江夏知道他有很多话要说,于是把桥本摩耶推过去沟通。
他自己则在警方拍照固定过现场后,进到卧室,打量了一眼现状。
死者身前有一串泥脚印,从地毯一路连接到窗边,有来有回。顺着走到窗边,往下一看,能看到一架倒在地上的梯子——凶手应该就是从那架梯子上入侵房间的。
再往房间里一瞥,能看到电视遥控掉在桌底。除此之外一切都非常整洁,看不出乱翻的痕迹。凶手应该是开了一枪就立刻离开了,不图财只害命,目标明确。
在案发现场磨叽了一会儿,再回去时,警察们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佐藤美和子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把困倦转化成查案的动力。她带着资料找到江夏:“死者名叫古川胜江,今年64岁,是一家借贷会社的社长。死因是被枪击中头部,当场死亡。”
她又哗啦翻过一页,看到上面拍摄的卧室照片:“死者身前的这一串泥脚印,和下方梯子旁边的脚印完全一致。再加上卧室门反锁着且没有备用钥匙,凶手应该是从外入侵的。”
这些痕迹似乎能清晰地还原出现场:“死者很注重养生和保健,每天傍晚都要开窗通风。凶手应该是利用了她的这个习惯——正好死者的房间靠近街边,于是凶手准备好梯子,趁开窗的时候爬进二楼。进屋以后那人枪杀了死者,又原路离开。”
古川浩二想起一件事,脸色刷白:“我妈三天前也被人袭击过,一定是那波人又找来了!——屋里那么多值钱的东西,他们居然一样都不拿,难道纯粹是来报复的?杀死我妈以后,他们不会也对我下手吧。”
佐藤美和子打了个呵欠,蔫哒哒地安慰他:“别慌,只要我们提前找到凶手就行了。”
说着看向江夏,用她的大眼睛悄悄暗示。
江夏接收到了暗示,然后接力似的传向另一边:“桥本,你有什么想法?有没有发现某些明显的疑点?”
特意溜在了他视线盲区的桥本摩耶:“……”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当场被逮,他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近:“疑点的话,我觉得枪……”
枪声好像不对劲。虽然没细想,但刚才枪响时的体感,和以前室内有人开枪时似乎有些不同。
桥本摩耶正想着,忽然僵住:不对,一个守法市民怎么可能从这里找出问题——他理应对枪什么的一无所知,那可是法外狂徒才能拥有的东西!
旁边,江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枪?枪怎么了,继续说啊。”
桥本摩耶:“……”
他悄悄瞥了江夏一眼,却见名侦探表情平静,神情坦然,好像只是在追问问题。
可这一切落在桥本摩耶眼中,却让他止不住的心虚:难道这又是来自侦探的另一次试探?
不能大意。
“枪……”
桥本摩耶脑中疯狂转动,就在连佐藤美和子都狐疑地看过来时,他终于求生欲爆发,灵光一闪:“枪击的位置太奇怪了,这一定是熟人作案!”
2067【鬼是无辜的】求月票(◍´꒳`◍)✧
库拉索躲在暗处将一切收入眼底,沉默了一下:“……”当乌佐的部下可真是个辛苦活。
桥本摩耶被迫当着侦探:“枪口在脑门上,而且死者是面朝窗口、背朝着大门倒在了地毯上面——这个房间离门最近的是床,然后是铺在屋子中间的地毯,再往外才是窗户。
“正常人在2楼睡着觉,忽然看到有人翻窗进来,应该会本能觉得有盗贼入侵、往门口跑。可是死者不仅没跑,反倒往窗边走了几步——那一定是她很熟悉的人,熟悉到即使对方爬窗进来,死者都只觉得奇怪,而不是怀疑对方是非法入室的歹徒。”
江夏赞赏地点头:“你真是越来越有侦探的样子了。”
桥本摩耶露出苦笑,片刻后又强行嘴角上扬,让这个笑容看起来像发自内心的真笑。
目暮警部对这位新晋侦探老弟倒是观感一般,主要是以前桥本摩耶总以嫌疑人的身份出现在他的视野当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时改不过来。
不过现在,既然江夏也认同这么一长串分析,那看来桥本摩耶说的没错。
这么想着,目暮警部招来他同样疲惫的部下们,对佐藤美和子道:“正好,我记得死者的儿子女儿还有女仆案发时都在现场附近。没准他们会知道一些内情,你去挨个询问一下。”
……
楼下客厅中,警方很快把几个嫌疑人凑齐,佐藤美和子又把江夏拉了过去。一个野生询问室就此成形。
“案发时的情况?”女仆小姐局促地搓着手:
“因为三天前老夫人遭到了不明人士的袭击,所以悦子小姐很担心她,找了侦探过来追查那些人的身份。
“但是侦探到了以后老夫人迟迟不下楼,我就和悦子小姐一起去2楼卧室找她。老夫人的门反锁着,怎么都敲不开,喊她她也没有反应,我们正有些奇怪,就听到房间里忽然传来了枪声。”
古川浩二点头:“那时我正跟侦探他们在一起,听到动静就上去撞门了。门一打开就看到我妈倒在那……”
“你当时没跟我们在一起。”巽征丸早就看这个四处调戏美女的同行不顺眼,无情戳破,“你那时出去了,等枪声响过之后才又出现在客厅——照我看,你就是凶手吧。”
“胡说八道!”古川浩二怒道,“凶手明明是那些在三天前袭击过我老妈的混蛋,跟我有什么关系!枪响的时候我是想出去给我妈买小礼物,但是走出去没多久,我就听到这边有怪声,所以赶紧又回来了。”
目暮警部摸了摸下巴,觉得这个纨绔很可疑:“稍后我们会去调查附近的监控,验证你说的话。”
古川浩二冷哼一声:“随便查!不过你恐怕得失望了,这一整条街都没安监控。”
佐藤美和子有点疑惑:“没安监控,失望的不应该是你吗?除非你根本不清白……”
古川浩二:“我的意思是随便查,总之我没有杀人!”
目暮警部一时也拿不准,摸摸下巴,有点迟疑。
就在这时,门被砰一声推开,高木警官匆匆跑了进来:“江夏!我问到了新消息。”
说完看到旁边还有一位发福的警部,他舌头拐了个弯:“警部您在这啊,我正要找您汇报。”
目暮警部:“……有话快说。”
“哦。”高木警官之前是去附近走访了,此时他老老实实汇报从邻居那里听到的消息:
“死去的古川老夫人,在邻居当中风评不是很好。尤其是对佣人非常苛刻。听说就在今天傍晚,她不知为何对女仆小姐大发雷霆。之后等她走了,女仆小姐嘀咕过‘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之类的话。”
“?!”
古川悦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女仆:“难道是你……”
古川浩二:“哈哈,我早说你肯定撑不下去,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式结束。那我跟朋友的赌盘到底算赢了还是输了?”
女仆愣了好一会儿,听到他们落井下石才回过神,她连忙:“不是我!那,那是因为今天傍晚的时候,我去给老夫人送茶,却不小心把茶杯打翻在了小桌上。那杯茶装的很满,桌上的手表、电视遥控、报纸,还有桌子下面垫着的地毯全都被弄湿了。
“我立刻把所有痕迹都擦干净,可是老夫人说波斯地毯已经被我毁了,必须赔偿。她不仅扣了我所有的奖金,还让我写下借据。那笔钱真的不小,所以我才一怒之下说了那种话……但也只是说一说而已!谁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杀掉雇主啊!”
江夏:“抛开别的不谈,我的确见过几个类似的案例。”
女仆:“……”
她咬牙道:“真的不是我!枪声响起的时候,我和悦子小姐都在二楼走廊,我怎么可能隔着门枪杀掉屋里的老夫人!”
目暮警部被说服了:“也对啊。”
紧跟着他发现一件妙事:“当时你们俩在一起,那岂不是互相都有了不在场证明?既然你们都不是凶手,那凶手不就只剩下……”
他目光落在了看热闹古川浩二身上。
古川浩二正吃着瓜,没想到冷不丁砍瓜刀劈到了自己身上。
他怒道:“我都说了不是我!”
江夏:“你好好回忆一下事情经过,想想有什么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地方。”
古川浩二算牌的时候都没这么动过脑筋,他烦恼地揪着自己的爆炸头,努力回想:“能有什么经过啊,我就是出门、听到声音,回来,然后跟你们一起撞门。非要说哪里不对劲的话……”
这么按顺序一回忆,他还真的想起一件事:“对了,出门的时候我无意间往2楼我妈那扇窗户一看,看到屋里有青白色的光——我当时还觉得好奇,不知道我妈一个人在屋里干什么,但没等想清楚枪声就响了。我也顾不上再想,匆忙赶了回去。”
古川悦子冷哼一声:“青白色的光?鬼火都编出来了,你该不会想说母亲是被那些被她逼死的人报复了吧。居然想把命案推到鬼身上,依我看,凶手就是你!”
2068【结案】求月票(◍´꒳`◍)✧
江夏听到这话,忍不住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鬼:会放鬼火的没有,能让人不被鬼火烧到的倒是有一只。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们不会放鬼火?”
蜘蛛小姐正坐在他腿上织冰红茶,闻言仰起头看了他一眼:你已经是个成年的灵媒师了,不要无理取闹。
江夏又遗憾地看了看那对正在吵架的姐弟,发现即使是争吵状态,他们冒的杀气也颇为有限,于是打断道:“我大概知道凶手是谁了。”
高木警官正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打算悄悄补一觉。忽然听到这话,他强打精神:“真的?”
江夏点了点头,一拍旁边的桥本摩耶:“经过桥本先生刚才的精妙推理,我们已经能知道,凶手很可能是死者的熟人。”
桥本摩耶:“……”我明明都躲到沙发后面了,你究竟怎么看到我的。
……难道是有人出卖我的踪迹?
他目光落在了库拉索身上。
库拉索:“……”这人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算了,看在他如今处境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两个人短暂的交锋,与旁边正义的警察和侦探无关。
江夏悄悄戳了一下鬼让它们抓紧收货,同时不受干扰地继续道:“其实我们听到枪声,闯进二楼老夫人房间里的时候,房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但另一方面,现场的情况却表明老夫人察觉有人入侵后,不慌不忙地往窗边走了几步——这说明死者死前,其实能看到凶手的脸。”
一群人听的怔住。
“你是说……”古川浩二难以置信地问,“我妈有夜视能力?”
江夏:“……”
佐藤美和子无言地看了他一眼,一时不知道这家伙是在干扰破案,还是单纯地脑子不好用。她纠正:“这说明死者遇袭的时候,天还没全黑,所以屋子里才没开灯……”
说着说着,她觉出了问题,看向江夏:“如果人是天黑前被杀的,那你们前不久听到的枪响是怎么回事?”
江夏:“那是凶手用来伪造不在场证明的假声——我们听到的枪响,并不是真正的枪击,只是电视里传来的动静。
“当时有一个台正好在播放侦探片,里面有一个枪击的片段。死者想办法让我们听到了那一声枪响,假装枪杀死者的事是发生在那个时间。”
佐藤美和子听得怔了一下:“你说的影片我有印象,但是……”
她被一通紧急电话薅来出警前,其实就正在办公室中忙里偷闲地看电视:“可是那部剧是今天首播,没人知道几点枪响,凶手怎么能准确利用这个时间?”古川浩二听到这,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嗖一下蹦起来,震惊地看着他姐姐。
江夏也看了过去,对佐藤美和子道:“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这位古川悦子小姐的职业,是一家影片制作会社的社长——你说的那部片子,正好是她的会社出品。”
江夏翻着刚才让桥本摩耶现查的资料:“我们听到的那一声虚假的枪响,是在晚上7:30左右,准确来说是7点29分32秒。正好能对应上古川小姐会社的那一部影片里的枪击时间。”
“所以凶手就是我这位临时委托人,古川悦子小姐。”
古川悦子死死攥着拳,脸色无比难看。
江夏从头道:“古川小姐是死者的女儿,对房间的布局非常了解——案发前,古川小姐事先把电视调到了特定的台,音量放到最大,然后将电视关上。
“之后她雇来侦探,为自己前来寻找母亲找到完美的借口,顺便也找了一个目击证人。
“侦探到来之前,也就是天刚擦黑的时候,古川小姐搭着梯子爬到二楼卧室,趁死者还懵着,用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把她的母亲射杀。
“然后她拿走了卧室里的电视遥控,离开杀人现场,换掉了那一身沾了硝烟的衣服,若无其事地装作刚刚回家,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古川小姐找侦探过来,是为了商量母亲遇袭的事。所以当死者迟迟没有出场的时候,她就能顺理成章地叫上女仆小姐,去二楼喊人。
“之后她只要随便找个借口,比如东西掉了,或者鞋带开了的理由在卧室面前蹲下身,就能隔着卧室门底部的缝隙,悄悄按下卧室里电视的开关。
“电视被固定在了特定的频道,这时那个台正是枪击的场面——电视被遥控打开、侦探片中的枪声响起、电视又被遥控关上。这套流程下来,就制造了一起无中生有的枪击。”
古川浩二喃喃道:“所以我看见的那一道青白色的光,不是鬼火,而是电视播放时的彩光?”
江夏点了点头:“当然,世界上连鬼都没有,怎么会存在鬼火。”
古川浩二露出一副受教了的表情。
江夏继续道:“想用这个手法,时间必须卡的极为精准。所以古川小姐才是临时更换了一块电子表,并且用金属表带修饰,想尽量让人忽略这个事实。
“另外,客厅里的电视坏掉,应该也是古川小姐动的手脚——如果楼下碰巧有人也在看同一个频道,就能轻易联想到枪声其实是电视里的声音,这样她就有麻烦了。”
古川悦子冰雕一样僵住,片刻后她怒道:“证……”
“证据的话,除了那一件你匆忙状态下很难处理妥当的外衣,还有2楼卧室里的遥控器。”
江夏:“因为担忧老夫人的安危,我们踹开了房门。你看到尸体以后难过地跌坐在了地上,不肯离开。但那段时间你并不是在认真悲伤,而是趁别人没注意,取出电视摇控将它往小桌那边推去,让它沿着地板滑到桌子底下,以免因为卧室里缺失遥控而引起怀疑。
“只是你力度没掌控好,遥控器滑到了桌子正下方,但是一个很难‘不巧掉落’的位置——那只遥控上面,应该就正留着你的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