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九章 不死不休
韩润文目眦尽裂,咬着牙恨不得直接烫死百里襄,百里襄眼圈血红,强咬着牙从滚烫的大钟上直起来,焦烂的皮肉留在了大钟表面,他后背已经血肉模糊,下一刻,他把韩润文按在了上面,同样是惨叫,听得人脊背发凉。
景玉已经撑不住了,她倒在地上,无力的握着匕首,女帝强忍住哭声,满脸是泪的继续挖,景玉身子小,坑不需要太大,只要不烫到她就好。
韩润文和百里襄成了一样,后背一片血肉模糊,趁着韩润文无力,百里襄立马冲过来,也不管大钟烫的烧人皮肉,咬着牙抬起大钟,白烟滚滚,他的手很快就熟了。
他脸色涨红,额前滑下豆大的汗珠,牙关紧咬,脖颈青筋翻腾:“快把孩子拉出来。”
女帝也不耽搁,立刻拉住景玉,用力把她往外拖。
韩润文借机冲来,挥起长剑,对着百里襄直直刺下,长剑穿透小腹,百里襄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大钟沉重一响,险些把景玉压成两段,只是他仍旧没松手,嘴角的血迹滴落,他仍旧强撑着。
把景玉拉出来,女帝一把夺过景玉手里的匕首,猛地朝韩润文刺出,韩润文对她没有防备,肩头被她刺中,立刻拔剑退开。
“噗”
百里襄这才喷出一口血,手一松,他差点直接倒下,女帝急忙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了,手按在他的小腹,惊慌的不成样子:“百里,百里。”
百里襄扭头,看着已经昏迷的景玉,几声咳嗽,便带出一大口的血:“快把孩子带出去,别让大火伤着她了。”
女帝看了看一旁的韩润文,又在景玉和百里襄身上看了看,她果断把百里襄扶起来。
丈夫和女儿,她两难抉择,景玉已经昏迷,把她弄出火圈必定要费些功夫,到时候百里襄很有可能就救不了了,百里襄还能走,先把他扶出来,剩下的时间她能再去救景玉。
她忘了自己的裙角沾了松油,刚扶着百里襄扎进火圈,身上便腾起大火,她下意识的停住脚步,百里襄立刻咬牙把她拉了出来,抱着她滚在地上,想要压灭她身上的火,可是松油难熄,根本无济于事。
女帝倒也果断,也不管身上还着火,推开百里襄又跑了进去,她不要命的进来救景玉,正要对百里襄动手的韩润文稍稍迟疑,也一头扎进火里,半刻功夫就拉着女帝扛着景玉出来,把景玉往百里襄身上一丢,他抱着衣服已经着火的女帝往庄园外飞奔离去。
百里襄强撑着起来,拉着景玉把她弄到大火不会波及的地方,立刻去追韩润文。
韩润文的速度很快,他踩着草木踏着清风,抱着女帝一头扎进庄园外的湖水里。
湖水很深,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打杀大火,都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女帝的衣裳在水里漂浮,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把她容纳在里面,她不会水,韩润文也就一直托着她,即便裙角的火已经熄灭,他依旧不上岸。
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你如愿了
他身上的血在水中慢慢散开,后背满是血雾,水光映在脸上,他的脸色苍白,刚毅的脸,独有此时,才重新覆上对着她时才会有的温柔似水。
抬手触上女帝的脸,看她将要窒息溺水,韩润文微微凑近,一指宽的距离,他又停住了。
他想起了女帝眉眼间对他的厌恶。
女帝咳了一声,呛了大口的水,下意识抓着他不放。
冰凉的湖水,给他灼烧严重的后背带来了清凉,却也让他失血过多。
韩润文察觉腿脚有些痉挛了,他不在耽误,立马抱着她向上游去。
出了水面,韩润文费力的往岸边游去,女帝怕水,呛水之后已经晕了,韩润文把她抱起来,想把她送去离湖边远一些的地方。
‘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自背后袭来,从他的后心贯穿,深深的插进了几步远的地上。
他站在水里,身子一时顿住,就像是耳朵里塞住了东西,天地间瞬时寂静无声。
心口爆炸出血水,落在女帝身上,像极了那年初见,她荡秋千时的灼灼桃花。
他跪在了水里,抱着女帝的手也快速的流失着力气,他没回头去看是谁射的箭,而是加紧时间,用最后的力气把女帝扣在了怀里。
“韶华。”他一开口,就有血迹流出来,可是女帝昏迷,根本听不见他在喊自己,他靠着女帝的额头,努力假装他们在相爱的拥抱:“你如愿了。”
就像是卸下了所有的负担和过往,他的声音里只有坦然。
那年三月桃花下的女子,是他这辈子的梦,一个永远是梦的梦。
他的水边跪着不动,早已听不见对岸快马赶来的声音,胤华带着大队禁军和飞鹰骑飞奔过来,远远的就看见了拿着弓弩的胤玄。
他孤身一人,跪在湖边,看着韩润文的背影崩溃大哭。
他杀了自己,记事之后仅有一面之缘的生父...
韩润文死了,这次是彻彻底底的死了。
那个和女帝纠葛半生的男人,用他权倾天下的前半生囚禁女帝,再用他一无所有的后半生让她刻骨铭心。
他是她的梦魇,一时是,一世是。
重伤的百里襄勉强续了命,可重伤了就是重伤了。
景玉自醒来后,就一直守在他床边,瞧着百里襄的独臂,景玉给了自己无数个巴掌,可这样并不能换回他的手。
他伤的太厉害了,后背焦烂已经露出了骨头,只能趴在床上,他的手掌也已经废了,没有半分知觉,贯穿小腹那一剑,绝了他活着的希望。
许晖南说,伤重无治,能撑一日便是一日。
女帝的身子也不好,她本就只能静养,却又是奔波又是落水,药巫给的续命止血药没能拦住她这次血崩。
她强撑着来到百里襄床前,瞧着他的脸,脸色泰然。
“生老病死,没什么可怕的,做够了自己觉得想做的事,这辈子也就了无遗憾了。”
景玉噙着泪,试探着拉住女帝的手:“上一次这样牵住的母后的手,还是我八岁时在安州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君王薨
女帝让她伏在自己膝上,摸着她的头发,多年的猜忌隔阂,相同的性情,她们说不出温情四溢的话。
“母后,我一直有个疑问,你杀先帝夺位,难道只是因为先帝害你吗?”
女帝稍稍沉默:“害我事小,害国事大,我只是想让百姓免于战火,能得温饱罢了。”
这是她的本心,也是她的初衷。
景玉对此无话可说,她伏在女帝膝上,以孩子的身份,在母亲身边寻求着温暖。
百里襄微微睁开了眼,他没出声,瞧着女帝和景玉,浑浊暗淡的眼睛被欣慰填满。
女帝见他醒了,小心的握住他的手。
景玉忙起身看去,见他看着自己,在嘴里回旋千百遍的称呼冲了出来:“爹。”
百里襄无力应声,但他的神情却因这一个字多了几分红润。
女帝脸色稍稍白了几分,她忍着不适说道:“景玉,我想吃锅贴了,你去买些回来吧。”
“锅贴?”景玉瞧了瞧外面已经擦黑的天:“好,儿臣这就去。”
她忙站起来,刚走到内室门口,女帝就把她叫住了:“景玉,把你的弟弟妹妹叫来吧。”
“好,儿臣让他们过来。”
她怕误了女帝吃,忙让人去给德阳胤华传消息,自己赶着出宫。
内室没人,女帝散了所有力气倒在了百里襄身上,她的裙下都是血迹,妖冶的像是吞噬生命的花朵。
婢女来到内室:“女帝,殿下和公主到了,国相大人带百官在殿外听候。”
女帝的脸色松了大半:“传。”
大限将至,她想再看一看自己的孩子,他们都还小,没了父母指引道路,今后的路只怕就要跌跌撞撞了。
景玉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卖锅贴的小摊,她和女帝来过这里一次,为了不耽误时间,景玉忙自己去调作料,结果手一滑,粗瓷碗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
悲伤铺天盖地的袭来,景玉怔在原地。
她看向王宫方向,想即刻飞回去却脚下沉重挪不开半步。
“铛,铛,铛....呜~”
丧钟长号在夜里响起,整个临安城角角落落都听到了这个声音,满街的人都像是被下了巫蛊一样,发怔之后齐刷刷的跪了下来。
君王薨!王夫逝!
泪水泻闸,满街华灯在她眼中黯然失色。
脚边跪着的一个小女孩拉拉景玉,一脸懵懂的问道:“姐姐,你怎么哭了?”
景玉缓缓蹲在地上抱住自己:“我爹娘...没了。”
此时此刻,长街十里,都容不下的她的悲伤肆意。
繁华的临安城,天色一亮,便是满城素白。
正阳大殿,人人身穿麻衣素服,景玉眼底噙着泪听完通文馆对国丧的安排。
胤华几人昨日哭了一夜,今日还守着女帝和百里襄不走,景玉只能强忍悲伤出来主持。
宁尘把竹简呈递给她:“女帝未修建陵墓,还请公主示下此事该如何办?”
景玉拿着竹简,眼泪一颗一颗砸下来:“母后一生节俭,不修陵墓便是不愿劳民伤财,她与王夫生死相随,便让他们死亦同穴吧,在百里氏祖地,以王侯之礼下棺,女帝及王夫生前...”她没忍住哭意:“未行夫妻大礼,便以婚嫁之服入棺。”
第一千三百五十二章 传位诏书
她从未在朝堂之上哭过,现在一哭,到让人心疼。
宁尘抬手:“是,臣遵旨。”
自从女帝病重,棺木就已经备下了,殓葬入棺,也就是一日的时间,按照景玉的吩咐,女帝和百里襄都被换上了喜服,一棺同寝,生死不离。
德阳哭的晕了过去,胤华自棺抬到正阳大殿就没露面,朝姒和胤玄刚送走了韩润文,又遭了女帝的事,两个小孩子没撑住直接病倒了。
守灵之夜,只有景玉还能扛着,皇亲国戚与百官臣妇陪同,殿里白幡招摇,香饵焚烧不绝。
景玉跪在灵前,神情已经麻木,憔悴的神色让人担心她是否能撑过去。
宁尘拿着三个盒子进来,在女帝灵前行了一记大礼后膝行来到景玉面前,把盒子摆在她的面前。
“女帝驾崩前,给了臣三封传位诏书,分别是公主,大殿下和小殿下,女帝说,同为骨肉,她实在难以抉择,所以,只能给公主留下最后一个难题了。”
他拢手稍稍后退,不再多说什么。
景玉把手里的香饵丢进火中,径直拿起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她把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黄绢慢慢展开。
“自帝登位,勤勉克政,不敢有丝毫懈怠,守东川七州十二郡百姓之安,幸万载黎民之本,帝躬有失,防东川重蹈内乱之苦,择良君已传位之,帝女景玉,圣心仁德,明辨奸贤,参政数载,有先贤明君之风采,兹尔,帝归,传位于嫡长女景玉,令其以天下安危为重,和平四海。”
景玉嘴角抖了抖:“有先贤明君之风采,原来,我在母后眼里并不是一无是处。”
宁尘说道:“公主自入朝,就以黎民百姓的安乐为重的,打压权贵,不惧功臣,难能可贵,解了女帝之困,女帝自然对公主分外倚重。”
“我以前,都不知道这些。”她把黄绢丢进火里:“不过现在知道,倒也不迟。”
“公主!”宁尘看着着火的黄绢惊诧不已:“公主。”
景玉拿着盒子,指腹在盒子上的字迹上轻轻擦过:“这个盒子给我,就足够了。”
宁尘心里一阵可惜,但只能顺从她的意思:“那公主觉得,这两个盒子,哪一个该留下?”
景玉犹豫了,在胤华和胤玄之间摇摆不定:“等国丧过后再做决定吧。”
帝位于她,可有可无,即便是放弃也没多大的遗憾。
可是胤华和胤玄的选择,就是对东川未来的选择,她不能轻易下了决定。
七日守丧,景玉熬得脱了形,胤华几人已经稍稍缓过来了,守灵第二日就过来一直跟着景玉。
即便从小就知道女帝身子不好,也知道她自下血之症复发后就撑不住多久了,可他们从未想过,一夜之间,会同时失去父母。
胤华和德阳不怨恨景玉,也不因为韩润文而怨恨胤玄和朝姒。
丧失双亲之痛,他们一起尝着,有何理由去怨恨谁?
明淮带着王献赶到临安的时候,正是国丧下葬之日。
每日每夜的赶工,一座王侯小墓立在了百里氏的祖地里。
女帝生前没走进百里家的大门,死后终是如了愿。
第一千三百五十三章 能保护她的只有我们俩了
入墓大葬之后就是国丧守节,只是女帝交代了胤华和胤玄,不用为她和百里襄守节,理由只有两个。
守国丧影响国势恢复。
再者,景玉和德阳的婚嫁,不能再耽搁三年之久。
只是出于本心,通文馆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守丧到中秋之后。
期间,宁尘来找过景玉,现在东川无主,内乱尚未平复,要一个人出来主持大局才行。
可是入墓大葬之后,景玉就病了。
她躲在屋里,终日一言不发,困了就睡,醒了就继续发呆,明淮怕她想不开,和瑾瑜一块陪着她,真是半步都不敢离开。
瑾瑜虽小,可是这些日子的事他也隐约有些明白,景玉睡着之后,他坐在景玉身边,抱着奶葫芦悄悄和明淮说:“爹爹,娘亲瘦了,她哭了好久啊。”
明淮细细的瞧着景玉,眼里满是心疼:“你娘亲没有父母了,以后,能保护她的只有我们俩了。”
瑾瑜点点头,轻轻趴在景玉身上:“我会保护娘亲的。”
明淮揉揉他的头:“乖。”
八月中秋恍然而至,景玉总算是愿意出门了,瑾瑜拉着她走在前面,明淮稍稍跟在他们后面。
“娘亲,花儿都开了,可好看了,你瞧了,就不难过了。”
景玉勉强笑了笑:“说话这么利索了?谁教的?”
“爹爹教的。”他笑的眼睛弯弯,又想起忽略明淮了,急忙过来拉住明淮:“爹爹说,娘亲多出来走走才好。”
景玉和明淮相视一看,许多话不用多说就明白了。
这些日子她过的心死如灰,只怕明淮早就担忧不已了。
在院子里找地方坐下,瑾瑜跑着去摘花,明淮这才说道:“安州大军不负众望,全歼赢闵的五万大军,他们本不欲反,现在江寒和陈威已经稳住了安州大军,他们依旧是东川最精悍的大军,赢闵把馨元的手指都送了过来,让我喂狗了,王献被俘,蜀南大军溃不成军,现在已经全部投降,另外,容湛把王弼和那个孩子救回来了,没告诉王献和虞姜,等着你来处置。”
景玉靠在他肩上:“王献等人还未处置呢。”
“你若实在没有心力,就交给胤华或者胤玄吧,他们年纪虽小,但终究要独当一面的。”
景玉轻轻点头,靠着他不愿意起来。
伺候虞姜的嬷嬷匆匆而来,身后的婢女还捧着一个盖着布的托盘,一到面前,嬷嬷就慌忙下跪行礼。
“公主,老奴有事禀奏。”她把托盘上的布揭开:“今日撤素,老奴在三公主的屋里发现了这个。”
托盘上放着几个被针扎着的布偶,每一个上面都写了名字,女帝,百里襄,景玉,德阳...就连瑾瑜都在上面。
“布偶?”景玉拿起女帝和百里襄的布偶,上面还用刀割过,有些地方还有变成了黑斑的血迹:“巫蛊!。”
因为愤怒,她的脸色严肃的可怕,周身杀气,如同挥起死亡战斧的魔鬼。
“传,胤华胤玄及百官到大殿。”
大悲大痛之后,是时候做些肆意痛快的事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四章 九族尽诛
她先前就是女君,对她的话,百官还是听得,胤华和胤玄接到消息也忙着过来,却在侧门见景玉在等他们。
她一身黑白相间的曲裾,戴着银冠,是从未见过的冷艳孤傲。
“阿姊。”他们一同过来:“阿姊,可是出什么事了?”
景玉在他们俩脸上摸了摸:“在你们俩任何一个人登上王位之前,阿姊想做一次恶人,那些犯了错的人,总的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代价才行。”
胤玄说道:“阿姊,那些人谁都不能活着,包括虞姜。”
他对虞姜的杀心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此,胤华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说道:“阿姊想做什么?我们一定与你一块。”
景玉笑了笑:“你们有心就好。”
她走进大殿,胤华和胤玄跟着她,大殿龙椅前放了三把椅子,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只是景玉并没有坐下,她走去龙椅旁边扶着龙椅,手指在龙椅之上轻抚,这一举动,让人浮想联翩。
“对于处置叛贼之事,通文馆可有商议了?”
宁尘站出来:“禀公主,叛贼名册已经拟好,以女帝旨意,凡于七夕之前服罪者,不追究其家人之罪,据通文馆统计,自首者八人,被抓者一百五十四人,按东川铁律,自首罪臣家人没收财产贬为庶民,被抓者株连五族,女子为奴。”
景玉扫向百官:“你们,可有异议?”
没人说话,株连五族,以女帝一朝的标准而言,已经是重罪了。
景玉开口了:“女帝因此而亡,一场临安叛乱就死伤无数,一百五十四人被抓,足以说明这些人冥顽不灵,不严惩,不足以震慑天下。”
卫东临想了想:“请公主示下。”
景玉脸上升起狠厉:“以扶白为首的前朝欲孽,当众处以极刑,以安国公府为首的国公侯爷,自首之人除外,不论男女老幼,全部问斩,九族之内,不留一人。”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敢在东川造反,后果是他们承受不起的。
景玉和女帝在帝位更迭之时终是选择了做同样的事。
不过一个是将屠刀挥向皇亲国戚,一个是挥向前朝功臣。
诏令一发,整个中原为之一振。
她快刀斩乱麻的暴政,再一次让众多男儿汗颜。
因为这一道诏令,东川人心惶惶,每日押解到临安来的犯人都一路喊冤不止。
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蹒跚学步的孩子,还有身怀六甲的妇人。
这些人,让凶残的狱卒都不忍下手推搡。
德阳会找来是景玉没想到的,她走的极快,到了跟前就道:“一定要赶尽杀绝吗?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孩子,那些还怀着孩子的孕妇,他们必须死吗?”
景玉瞧着在玩竹马的瑾瑜问道:“你觉得他们无辜?”
“难道不是吗?”德阳不忍:“九族尽诛,牵连无辜。”
景玉看向她:“无辜?谁人不无辜?那些战死的将士不无辜?那些失去丈夫的女人不无辜?我这一次觉得无辜放过这些人,那下次,还会有人打着无辜的旗号兴风作浪,君子怀仁,但从来不是妇人之仁。”
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怀璧其罪
“可那些孩子和孕妇呢?”德阳蹲下来拉着景玉:“阿姊,好歹放过他们啊。”
景玉眼底都是冷意:“不可能,怀璧其罪,他们非死不可。”
德阳愣住,瞧着景玉突然有一种陌生却又熟悉的感觉。
她不懂景玉说的怀璧其罪,也不懂她所谓的妇人之仁是指什么?
她只是觉得那些人不应该死的。
她满身失望的离开,走了不多远却又问道:“母后说,想让虞姜到行宫了此残生,别杀她行吗?”
“我不会让她活着的。”景玉拒绝的很果断:“谁都可以活着,唯独她不行。”
德阳死心了,她劝服不了景玉,她也无法看着那些人无辜惨死,所以一回到寝宫,德阳就拿上自己的包袱走了。
女帝和百里襄走后,她的世界天翻地覆,她需要静一静,需要时间去愈合心里的丧亲之痛。
行刑的日子,定在了九月初一,临安城外八千人,全部都是叛臣亲族。
熙熙攘攘的百姓把刑场周围挤满,看着里面的老人孩子,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
虞姜被押出来的时候,景玉也登上了城楼。
她穿着红黑相间的朝服,魅惑又带着杀伐之气。
她一出来,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参见公主。”
景玉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扫过,微微抬手示意所有人免礼。
“今日,我来送送诸位,君臣一场,有些话,我要让你们明白,也要让其他人明白。”她的声音清亮,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在东川,凡是搅乱东川百姓安居之人,不管你是功臣还是重臣,只要你敢反,那我就敢杀,今日所为,就是要告诉所有人,在东川,这就是造反的代价。”
她的话,让人无法产生质疑。
今日一过,临安城外的血,只怕明年也难冲的干净。
虞姜像是疯病又发作了一样,不让人绑,朝着景玉厉声大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我孩子。”
她这副模样,让王献眼里泛起一阵心疼:“沐沐,沐沐。”
虞姜并不理会他,一直盯着景玉:“我的女儿,我要我的女儿。”
景玉神情冷漠:“你的女儿早就死了,王弼也死了。”
一听这话,王献的脸色瞬时灰白,他的世界像是坍塌了一样,顷刻间让人绝望的不想继续活下去。
虞姜也呆住了,她垮了肩膀,最后的精神和理智也被这一句话抽走。
景玉稍稍点头,一只孩子的鞋从城墙之上扔下掉在了虞姜脚边,鞋里带血,刺的虞姜眼中生疼。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真的疯了:“哈哈哈哈....她怎么死了呢?不可能的。”
她拿着鞋跌在地上,磕破了头流了好多的血,一阵疯疯癫癫的大笑之后,她爬到王献脚边,拉着王献质问:“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废物,你这个废物。”
她抓着王献猛打,比对待自己的仇人还要凶狠,官兵把她拉开时还费了好大的力气。
不等刽子手动手,虞姜就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拿着鞋子,闭眼之前还念叨着她的女儿。
第一千三百五十六章 暴政之名
扶白对虞姜的反应感到生寒,瞧着刽子手的大刀他慌了,他不甘心这样死去,他怕死,此时此刻,他无比怀念在废宫的日子。
虽然籍籍无名清苦孤寂,但却没有性命之忧啊!
他也大声嚷嚷起来:“我是先帝独子,你们不能杀我,你们不能。”
他的话并没人理会,谁人临死前不嚷嚷几句呢?
景玉懒得再看,她转身离开城楼:“动手。”
身边的监斩官见礼,回到城楼,看着所有受刑之人,拿起令牌手还有些抖。
八千条人命啊,不知多少家族至此就要断子绝孙了。
“斩。”他丢下令牌,令牌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后直接砸成了两半。
一如那些人,身首分离。
马车驶出了很远,血腥味依旧难以摆脱,长街之上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行人,所有人都去城外了。
今日一刑,足够所有人记住教训。
日后若是史册留名,暴政之名,景玉是逃不掉了。
回到宫里,她独自走到了大殿,站在台阶之下,瞧着龙椅许久不动。
容湛走来:“威远伯夫人已经进宫,问公主可要再看看孩子?”
景玉垂了垂眼:“不必看了,告诉她照顾好孩子便是,今后,她就是威远伯的孙女,不是什么安国公府的孙女,日后许嫁,决计不入王室。”
“是,那王弼...”容湛想了想:“他想安葬王献。”
景玉轻叹:“随他吧,王献没杀瑾瑜,我也留王弼一命,扯平了。”
容湛默了默,一叩礼走了出去。
景玉在大殿没回来,明淮带着瑾瑜去找她,走到廊桥,就碰上了胤玄。
他穿着白衣,额前还系着白色的抹额,手里拿着竹简,似乎是从昭阳殿过来的。
见到他,瑾瑜就蹦跶着跑上去了:“小舅舅。”
他抱着胤玄的腿,抬头瞧着胤玄要他抱自己。
胤玄不似从前一样喜欢抱他,只是摸摸他的头,对明淮行了一礼:“大姐夫。”
他的眉眼间都是散不开的悲伤,明淮怪心疼他的:“你去了昭阳殿?”
他把手里的竹简给明淮:“这是母后送我的生辰礼,一直放在昭阳殿,今日想起,就自己去拿了。”
明淮打开竹简,上面是一篇治国策论,瞧字迹,该是女帝自己写的。
“母后说,我的生辰礼与大哥十一岁时收到的一样。”他紧紧抿着唇:“可是这上面的东西,我看不懂。”
明淮把竹简绑好还给他:“等你再大一些就能看懂了。”
他宝贝似得抱着竹简:“大姐夫,我听说阿姊在大殿,你是要去找她吗?”
“对,你可要一起去?”明淮把想往他身上爬的瑾瑜拎过来自己面前:“这么久,你都没和景玉好好说话。”
他摇头:“我现在不想去见阿姊,不然她会为难的。”
“为何?”
他看了看周围才说道:“我和大哥都知道母后留下了三份传位诏书,这是一件很为难的事,阿姊已经很头疼了,要是现在我和大哥去找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影响到她的,所以我们谁都不说,等阿姊决定好了,我们听着就是。”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女帝在上》,
第一千三百五十七章 国之重任
明淮吃惊不小:“你们都知道?那你...可想过坐上王位?”
他摇摇头:“我不想,在昭阳殿待着我都觉得难受,就像阿姊出事的时候,母后和仲父都知道凶手是谁,但他们却不能直接动手,要考虑这个要考虑那个的,我看着急得慌,那种日子太难受了,我不喜欢,我想去安州,也想做个大将军,看谁不顺眼就削他。”
他还是孩子心性,只跟着自己的心情做事。
明淮却是十分羡慕:“你还小,的确不该困在宫里。”
他没觉得自己不成器,胤玄对他倒是越发亲近了:“大姐夫,你是不是要把阿姊娶到戎族去?那你以后还让她回来吗?”
明淮笑了笑:“对,我要带她去戎族,以后她想回来就能回来,你们想去看她,也随时可以去看她。”
“那等她出嫁的时候,我去送亲好不好?”他眼神明亮满是渴望:“我走过最远的路,是大哥带我去南蛮的路,可我还想走的更远,我想去戎族看看,然后再去秦国郑国夷国,把能走得地方都走一遍。”
“好。”明淮把挂在腿上的瑾瑜抱起来:“趁着想去的时候就去,等长大了,很时候就只能想想了。”
他点点头,垫着脚摸了摸瑾瑜的脸才走。
瑾瑜还想和他玩呢,见他走远还趴在明淮肩上一直看着,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过来:“爹爹,我要自己走。”
“你走的太慢了,我们要快些,去晚了你娘亲会害怕的。”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唉,好吧。”
到了大殿,景玉果然在哪,她坐在台阶上,身后就是龙椅,大殿里只有她面前摆了一盏宫灯。
“娘亲。”瑾瑜跑过来蹲在她面前瞧着她:“你害怕吗?”
景玉扯起一丝浅笑:“怕啊。”
双手沾满血腥,她自然害怕。
瑾瑜一听,立马转过去喊明淮:“爹爹,娘亲真的怕耶,你快过来抱抱她。”
明淮走到她面前,握住景玉的手,瞧着她泛红的眼圈,抬手捏了捏她的脸:“现在有些不知所措是不是?叛乱可以杀人震慑,王位却难以抉择,两个都是你的弟弟,你选谁都觉得对另一个不公平是不是?”
他完全猜中了自己的心思,景玉越发想哭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明淮在她头上揉了揉:“国之重任,与情义无关。”
所以,她一直困于手足之情是错了吗?
瞧她怔住,明淮在她鼻尖轻轻一刮:“自己好好想想,我背你回去。”
瑾瑜一听,立马趴在明淮背上:“也把我背回去好不好?爹爹。”
明淮故意阴了脸:“不好,你自己走。”
他噘着嘴不高兴了,趴在明淮背上不动。
瞧见这一幕,景玉也没法难过了,把瑾瑜的帽子扶正,轻轻推了推明淮,明淮才偷偷笑了笑把瑾瑜拉过来扛在肩上:“这臭脾气,和谁学的?”
他们父子俩先走,景玉拿起宫灯,回头看了看龙椅也很快跟了上去。
隔天,景玉就找来了宁尘许琮和卫东临,两份传位诏书放在面前,景玉推出一个盒子:“你们,意下如何?”
第一千三百五十八章 篡改诏书
瞧着盒子上的名字,他们三人都沉默了好一阵。
宁尘率先说道:“两位殿下都入了昭阳殿习政,大殿下做事稳妥,张弛有度,小殿下果断干练,是非分明,只是他们年纪尚轻,郑国内乱,国力大减,暂时不必放在心上,秦国新折了五万精兵在安州,虽有伤国力,但以赢闵的能力,秦国崛起,指日可待,不用几年,就会成为东川的心腹大患,不可不仔细思量啊。”
他是国相,这句公道话是必须要说的。
许琮作为元老,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装聋作哑:“以东川国力,只要不乱,即便是秦国也无可奈何。”
他这是实话,只要东川不乱,即便赢闵倾国来犯,也不能伤及东川分毫,所以守成是基础。
他们都表了态,卫东临也就开口了:“臣是小殿下的老师,虽有私心,但站在大局考虑,臣附议公主的决定。”
他们没有异议,景玉又把盒子并列放好。
胤玄到昭阳殿的时候,殿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只盒子放在桌上。
他认得盒子,走过去坐下,伸手把写着自己名字的盒子拿过来打开,拿出里面的黄绢,细细的看了好一会儿,把桌上的水拿过来,沾了些水把最后那一句传位的话抹的一团黑,发现手脏了,他又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揉揉鼻子,自己拿起笔改成:封胤玄为大将军。
他仔仔细细的写着想模仿女帝的字迹,景玉不声不响的在他身后出现,伸手把诏书拿了起来。
胤玄一惊,立刻回头,看清是景玉,这才松了拳头,见她在看诏书,抓抓头还有几分心虚:“阿姊。”
景玉坐下来,一手搭在他肩上:“胤玄,为什么篡改诏书?”
他又摸了摸鼻子,脸上瞬间就脏了:“我想做将军,但你们总觉得我年纪小,我怕你们不让我做将军,所以我就想把诏书改了。”
景玉给他擦了擦脸:“为什么想做将军?”
他垂了眉眼,抱住景玉趴在她怀里:“阿姊,我悄悄告诉你,你别告诉别人行不行?”
“好,你说。”
他跪起来趴在景玉肩上:“我见过父亲的额,那次我和二姐去找苏鱼,他还把我打飞了,最后还把我们放了,他真的像别人说的那么厉害,所以我想和他一样,做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这样就没人敢欺负你和小妹了。”
景玉心里一暖,一时兴起提起他的外号:“临安小恶霸若是做了将军,的确会让人闻风丧胆的。”
“我不是小恶霸。”他靠着景玉没底气的争辩。
景玉把他弄得一团糟的诏书放进盒子里,胤玄直起来看着,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阿姊,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道了,不要恨我好不好?我都不敢告诉小妹的。”
景玉把两盒子摞在一块:“嗯,你说。”
他爬起来,跑去把殿门关上才回来,跪坐在景玉面前,显得格外严肃:“杀死父亲的箭,是我射的。”
景玉愣住,看着他骨头一酥,鼻尖就有些酸了。
第一千三百五十九章 教导胤玄
胤玄微微垂下头:“我瞧见了他让瑾瑜给母后的信,上面说,不能带任何人,否则他就杀了你,母后说,他要是活着,大家都得死,他从水里把母后带上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见过他了,但我还是动手了,我想他,但他是个坏人,我不想让他害了你们。”
景玉眼圈红了,把他抱过来:“傻孩子。”
胤玄依旧板着脸,但是眼泪滚了下来:“阿姊,大哥没告诉你吗?他那天都看见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胤华知道?
景玉更诧异了,她问过胤华这件事,可胤华只说人太多了,也不知道是谁的箭,没想到他竟然在撒谎,那他这样做,也是在保护胤玄了。
毕竟弑父如弑君!
景玉给他擦了擦眼泪:“胤华是什么性情你该知道才是,你年纪小,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会替你担待着,这次也一样,他谁也说,也没让其他人说,为的就是不让你招惹非议,阿姊知道你一定很难过,藏着这么大的秘密,心里不会好受的,可是你听阿姊一句,从今往后,别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父亲已经死了,十年前就死了,你杀死的不是他,是一个前朝余孽,可记住了?”
胤玄呆愣了许久才迟疑的点头:“记住了。”
他虽一时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可对于景玉的信任让他愿意听她的。
第二日早朝,宁尘把善后的事当朝宣读。
所有国公侯爷家产被抄,问斩人员由义府统一归葬,王献和安荣归葬肃州,扶白归葬先帝陵寝,空缺的官位由通文馆调度候补官员填缺。
他念完,景玉颔首示意可以了,她看了看已经听到些消息的百官说道:“女帝驾崩,东川已经无主两月之久,这些日子,本公主思虑良久,为东川择了一位新君。”
胤玄低着头碾脚尖,不安分动来动去,他知道事情与他无关,所以浑不在意。
胤华的脸色一如往常,听了之后也没多少的反应,对结果也是漠不关心。
景玉看了他一眼,拿过盒子里的传位诏书展开:“女帝遗诏。”
一听这四个字,大殿里的百官和殿外所有的禁军宫人都跪了下来。
“今朝中原不宁,列国内乱,天下不得安之,百姓困于战火,帝忧天下之劳,以权之心择明主以乃,长子胤华,温俭恭贤,仁心有度,有少年锐气之风,含长者通达之度,守备兼才,攻御明主,兹尔,帝归,传位于长子胤华,令其以天下安危为本,度事细思,妄轻率鲁莽,酌逆耳谏言,施才达于天下,廉政福济康泽。”
她念完,胤华的神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
他没想过会是他!
宁尘领着百官对他行礼参拜之时,景玉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失落,紧张,惶恐和不知所措。
下朝之后,他在侧门等着景玉,景玉一出来就忙走过去:“阿姊,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你最合适,人心所向。”景玉知道他会这么问,所以早有准备。
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传位胤华
“从公来讲,东川现在,需要一位年轻有抱负的帝王,否则不能对抗秦郑,不能维系东川根基,胤玄年纪尚小,阅历和处事经验不及你,在朝中的声望也不及你,郑国大局未定,将来谁主郑国也不知道,秦王赢闵城府谋略都与我相当,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
从私来讲,你是母后长子,又入昭阳殿多年,我出事之后一直都是你在打理通文馆,我们姐弟五人,你是最为合适的,我和德阳朝姒终究是要出嫁的女儿,只有你和胤玄才能守着东川,日后才能祭拜父母,于胤玄而言,你是长兄,他尚且年幼,需要你来照顾。”
他微微点头,但依旧难掩失落。
景玉拉起他的手:“阿姊知道,你志不在此,可是胤华,除了你,别无他选了。”
他看着景玉,踌躇许久才开口:“阿姊,说我能行吗?”
“自然是可以的,尽你所能就是最好的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瞧了跟着景玉的胤玄一眼,在他脑袋上摸了一把,大步流星的离开。
胤玄把抹额扶正,瞧着胤华的背影问道:“阿姊,大哥会让我做大将军吗?要不要把那份诏书给他看看?”
景玉牵住他:“你把诏书弄得一团糟,还是自己放着吧,只要你努力,他自然会让你做将军的。”
胤玄琢磨了一下,倒是听了他的话。
传位诏书一宣,登位大典就定下了,通文馆办事历来讲究效率,这次更不例外。
九月十八是个顶好的日子,赢闵要在这一天重归秦王之位,胤华的登位大典也选在了这一日。
登位之前,胤华让人去把德阳带回来,自己则叫了明淮一块去了临安城最大的青楼。
玉面桃花!
站在门前,胤华显然好奇又发憷,明淮背着手,瞧瞧里面又看看胤华,眉头一挑一挑的:“这就是你死活不带胤玄一块来的原因?”
他点点头:“大姐夫,我们进去吧。”
他长得俊秀,即便是寻常打扮也难掩富家公子的贵气,刚踏上台阶,一大堆浓妆艳抹的女子就饿狼捕食一样冲了过来。
明淮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刚迈出的脚一顿,默默转身,在心里暗暗数了三个数,就被冲出来的胤华拉着飞快的遁走。
跑出老远,他才稍稍停住,脸色涨红,像是在蒸笼里蒸过一样。
明淮盯着他笑起来:“看见什么了?脸红成这样?”
他气息浮躁,紧张过了头:“有个女的...她...她的衣服掉到了肚子上。”
明淮懂了,干咳了两声说道:“你才十六岁,有些好奇是应该的,只是这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别来了,走吧,带你去个清净地方喝酒。”
他一路憋着笑,到了一处酒馆,这才领着胤华进去,坐下后把小二叫过来,点了些下酒菜,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以前喝过酒吗?”
胤华脸又红了:“没有,我爹不让。”
明淮嘴角微微抽了抽,想了想说道:“那就...来两坛米酒吧,喝酒的确不太好。”
第一千三百六十一章 白契择主
小二高喊着走开,胤华这才不太好意思摸摸鼻子,岔开话题说道:“大姐夫,戎族已经在南蛮长驱直入了,你不打算去争功吗?”
明淮笑了笑:“草原之大,想要军功还不简单,只是我若走了,和小鸾分别只怕又是一年半载的,倒不如不去。”
胤玄也笑了:“你想把阿姊娶回戎族?”
“嗯,那是自然。”明淮看着他:“聘礼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到时候可就看你的速度了,冬月末大雪封路,若要等到大雪化开需得明年开春呢。”
“那阿姊冬月就得出嫁?那么快?”
“哪里快了?”明淮急了:“就那个定亲六礼,折腾我一年了,要没那么规矩我们至于两年多见不着吗?反正也就是送东西,我把六礼一块送过来,你呢让人直接把回礼给我就行,到时候我带上小鸾瑾瑜和你回的礼一块走,这不就简单方便了吗?”
胤华有些堵:“那也太仓促了。”
“所以等你事一办完,你就让人准备着办我们的事吧。”
米酒端上来,明淮给他倒了一碗,刚喝一口,就看见了熟人,胤华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就见白契站在店门口朝他们含笑致意。
白契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胤华,明淮也是没想到的,为此一回到宫里就和景玉说起了此事。
“那个白契一如往常的奸诈,我猜他到临安已经几个月了,只是一直没露面,现在传位诏书昭告天下他就来了,我和胤华在哪他都能知道,估计一直注意着胤华的动向呢。”
景玉侧躺在床上看着他给瑾瑜洗脚,手里拿着团扇轻扇:“他有才,大局定了再择明主倒也是他的性子,胤华若是真能用他,对东川来讲不失为一件好事。”
明淮给瑾瑜擦了脚,把他丢到床上,让婢女把水端下去,坐在床边和瑾瑜玩闹:“白契在秦国做了国相,来东川难道也要以国相之位相待?”
“怎么可能?”景玉把脚搭在明淮腿上:“东川有宁尘这个国相就够了,至于白契,就看胤华怎么用他了。”
瑾瑜在明淮怀里趴了一会儿,很快就爬着过来找景玉:“娘亲,爹爹好香啊。”
他随了景玉,长了一只狗鼻子。
景玉:“嗯?很香?”
明淮急忙解释道:“从烟花巷路过而已,路过。”
景玉眼神怀疑,抱着瑾瑜默默的转过身躺下,瑾瑜缩在景玉怀里小声说道:“爹爹去找好看的小姐姐了。”
明淮恨不得把他提过来拍两巴掌:“瞎说什么?”
瑾瑜仗着有人维护,根本不怕他,脚丫子还挑衅的给了明淮两下:“不要吼我。”
景玉瞅着明淮:“心虚了?”
“真没有。”明淮把被子给他们盖上:“只是路过而已,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会遇见白契?他要是知道胤华会去那种地方,只怕根本不会服他。”
景玉想了想,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才给他挪了个位置出来。
明淮躺下后就说道:“我和胤华提了,冬月之前,让你随我去戎族。”
第一千三百六十二章 你黑黢黢的好丑
景玉看着他:“冬月?这么快?”
“快?”明淮打算和她理论理论了:“上次行六礼...”
他没说完景玉就忙把他的嘴捂住,笑盈盈的看着他:“好吧,不快。”
现在,正是戎族进攻南蛮的时候,他在这里陪自己,相当于把许多的功劳都拱手让给了渠铭三兄弟,若无军功,以后屈居于渠铭三人之下,她和瑾瑜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所以他想尽早把自己带回戎族。
拉了被子蒙住瑾瑜,景玉稍稍爬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没出关之前我们穿中原的喜服,出了关之后再换成戎族的行不行?”
明淮把瑾瑜拎起来放在里侧随他去闹腾,抱着景玉与她抵额相靠:“行,你若是不喜欢戎族的衣裳,就一直穿曲裾,你穿曲裾的模样真的很美。”
景玉害羞了,躲在明淮怀里和他说起了悄悄话。
被无视的瑾瑜看了他们好久也没见他们搭理自己,轻轻的叹了一声,自己坐起来拉了被角盖在肚子上,抱着小枕头缩在旁边默默睡觉。
和景玉负气离开的德阳,不等胤华的人找到,就被陈杭乔带回来了。
她从未自己一个人离开过临安,一路上怕是吃了许多的苦头,养的白白嫩嫩水灵灵的一个人,不过半个多月就黑瘦黑瘦的,景玉远远地瞧见还没一下子认出来。
胤玄是个实诚娃,大家都没说破的事,他一见着德阳就说了:“二姐,你黑黢黢的好丑。”
回答他的是德阳的钳子手,在他瘦瘦的胳膊上一拧,胤玄眼圈就红了,吸着鼻子躲到景玉身后不吭声。
陈杭乔也变了许多,见礼之后,他难得有了笑意:“臣带弟弟妹妹到了夷国之后听说五万秦军攻打安州,就又潜入安州,事后在安州养好了伤,回临安的路上遇见了二公主,就把她带回来了。”
“哦。”景玉瞟了德阳一眼:“你没事就好,陈将军可有大碍?”
“我爹和江寒已经无事,他们也接到了大殿下的登位诏令,正在赶来临安的路上。”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和陈杭乔闲话两句,他就要去见胤华了,他一走,胤玄就撸着袖子和景玉告状:“阿姊你看。”
他的胳膊红了一块,景玉替他揉了揉,故意说道:“一见面就动手,别理她了,去玩吧。”
把胤玄打发走,德阳就不拘束了:“阿姊,我没想到你会选胤华,你怎么不选自己呢?”
“我有两个弟弟,为什么要选我自己?”景玉反问:“我已为人妇,冬月就要随明淮去戎族了,跟着他相夫教子,日后再不理会这些费神劳心的事。”
“冬月?”德阳惊了一下,立马过来拉住她:“为什么那么快,不是还行六礼吗?”
景玉白了她一眼:“二公主,瑾瑜马上就是两岁了,难不成你要等我抱着两个孩子出嫁?”
“两个孩子?”德阳盯着她的小腹:“你是猪啊,又怀了?”
景玉黑了脸:“现在没有,但时间一长也难说。”
第一千三百六十三章 胤华登基
德阳微微撇嘴:“嫁吧嫁吧,你嫁了之后,过几年胤华就该纳妃了,接着朝姒也该出嫁了,这人添添补补的,倒也不算是少了。”
她这样说,景玉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不想和她啰嗦,只管等陈威到了再谈。
九月十八的登基大典在一片庄重又繁忙的礼节中度过,胤华也下了他的第一道旨意。
尊百里襄为镇国侯,追封爵位,加封景玉德阳朝姒三人为长公主,追封安荣为懿慈长公主,封胤玄为淮安伯,十七岁后出宫立府。
登基大典的第二天下了大雨,天气稍稍犯冷,德阳在她的寝宫涮羊肉汤锅子,大家都去她那里凑热闹。
上一次大家在一起吃饭,还是明淮求亲那年的除夕夜,一转眼就已经三年了。
吃得半饱,德阳就问话了:“胤华,你是不是去青楼了?”
明淮身子一僵,喂瑾瑜羊肉的手顿了一下,景玉扫了他一眼看向脸色泛红的胤华。
“哪有?”胤华否认的很急切:“你别瞎说。”
德阳冷哼一声:“瞎说?胤玄,你来。”
胤玄不嫌事大,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大哥不带我去,我就偷偷跟着去了,瞧见他去了那个什么桃花的地方,大姐夫也在呢,只是站在门口没进去,大哥进去了,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就跑了,我没追上就回来了。”
明淮眼角抽抽:“我们只是路过,胤华长得太俊俏了被人拉进去的,他拼死才跑出来的,哪是什么故意去的,对不对?”
胤华极为机灵,立刻跟着明淮的话讲:“就是,好好地我去青楼做什么?一定是胤玄看错了。”
胤玄有些自我怀疑了:“看错了吗?”
景玉狠狠给了明淮一脚,脸色从容的给瑾瑜擦了擦嘴:“食不言寝不语,胤玄快吃,别被你二姐带坏了。”
德阳气的鼓了腮帮子,胤玄却是乖乖的吃了起来,胤华缓了一会儿也就不怎么尴尬了。
吃过饭,他们凑在一块玩,景玉把胤华叫进隔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才说道:“刚才在饭桌上,那多人阿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你也大了,许多事摊开了说你也不好意思,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只是德阳说话直,只怕你也害羞。”
胤华红了耳朵:“阿姊,我就是想去看看而已,真没想干什么。”
景玉笑起来:“怕什么?你也十六了,放在秦郑早已经纳妃生子了,只是阿姊希望你弱冠之前,别把心思放在男女之事上,阿姊只想你寻个真心真意喜欢的人,也不用去说什么开枝散叶那一套,只是切忌一点,你现在刚刚登位,局势初初稳定,秦郑两国不可小觑,即坐了王位,就需记得国事为重。”
他点头:“我记住了,阿姊,其实我有个想法,先前爹带走的飞鹰骑有一百多个,都是与他拼杀多年的老将,这些年折腾下来还剩三四十个,大多还未娶亲,我想着给他们安定,当初他们跟着爹也是因为厌倦了沙场,可现在也没什么战事,倒不如许他们将领官职,让他们立业成家去,我身边还有几十个从侍卫提拔上来的飞鹰骑,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