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那要是德阳不止丢了安州呢
苏鱼过来,将手里的已经切好的馕交给景玉,小声说道:“当心九公子,他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景玉心里一惊,立马问道:“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蔻香说,她昨晚看见有人从九公子的战马棚里出来,今日一大早就来告诉我,所以我才来告诉你的。”
景玉记得那个蔻香,心里多了几分感激:“多谢。”
苏鱼看了看周围:“这个倒是不必,华锦,你帮了我,我自然也会帮你,若你能回来,希望我们还能继续互帮互助下去。”
她这是信任自己了吗?
景玉不知该如何答她,只能点点头:“我尽量活着回来。”
她笑了笑:“保重。”
说完,苏鱼就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四个女奴被塞上了囚车,五个人挤在一起,随着大军出发。
一路风雪,其他人都在啜泣,景玉却一路想着怎么回到安州,止住秦国和郑国的铁蹄。
德阳为了一己之私挑起战祸,现在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若是柏庄也死了,那她也就没有半分退路了,只不过按照女帝对她的宠爱,即便德阳当真丢了安州,想必也不会苛责她的吧。
她摸摸下巴,那要是德阳不止丢了安州呢?
心里有了坏主意,她脸上就有些雀跃了,囚车却突然停了下来,飞羽骑着马颠颠的跑着过来,指着景玉一脸肃然。
“你,下来。”
其他女奴吓得离景玉远远的,景玉从车上下去,跟在飞羽的马后面,到了一处灌木丛里,他丢来一个包袱,指着边上的马说道:“换上衣服,跟我走。”
他对自己有意见,景玉也知道,对于他的态度问题也不去计较,换上士兵的衣服,上了马跟着飞羽过去,径直驾马到了前方,隔着明淮几丈远,骑着马跟着军队往前走。
明淮身边还有人,是明季他们手底下的几位裨将。
景玉小声说道:“怎么?那几位公子没来,又成你家公子一个人的事情了?”
说起这些事飞羽就愤愤不已:“好事轮不到我家公子,坏事哪都有我家公子,立了功是他们的,吃了亏是我家公子的,他们行事一向如此,就是欺负我们家公子没有母亲在郑王面前说话罢了。”
景玉看看他,心里也替明淮愤愤起来:“他们不来,却派了自己的裨将来,立了功还是与他们有瓜葛,还能监视着你家公子的一举一动,当真是可恶,不过这不是更好?”
飞羽看向她:“这还叫好?枉费公子对你那么好,你竟然还拍手叫好。”
这就是个急性子,自己都还说完呢就嚷嚷。
景玉也喳喳起来:“闭嘴,听我说完。”
飞羽气呼呼的不理她,景玉小声说道:“两国联盟攻打东川也算是大战了,他们派的这几位裨将,应该都是心腹臂膀,既然如此,那你们就除了他们不是更好,战场无常,死上那么几个人挺简单的,除了他们,你家公子岂不是一箭双雕?”
飞羽虽然性子急躁,但是心思还是缜密的,当下就回嘴:“他们要是出事了,那不得都怪在我家公子身上?”
第九十二章 我想娶自己喜欢的人
景玉笑起来:“他们又不是铜皮铁骨,谁能保证他们有去有回?再说了,东川又不是无人可用,单说安州,东川执政女君就安排十几个守将,即便单挑打不过,那不是还有群殴吗?”
飞羽被她最后那两句差点憋死:“那是地痞打架,能一样吗?”
她一摊手语气轻松:“只要能弄死他们,你管人家用什么方法做什么?”
飞羽不想和她说话了,一路摆着冷漠脸,和前面的某尊简直一模一样。
景玉看了明淮好一会儿,见他脊背挺直的坐在马背上,好奇的问道:“你家公子的生母叫什么名字?”
飞羽一脸冷漠:“关你什么事?和你又没关系。”
景玉默了默,抛出一句:“以我现在的这个身份来说,我算是你家公子的侍妾,那他母亲也算得上是我的婆婆了,我自然能问。”
飞羽被她的厚颜无耻惊到了:“我家公子已经不要你了,别瞎扯关系。”
景玉看看前面某人的背影,语气稍显落寞疑惑:“是吗?不要我了?”
飞羽说话不经心,张口就来:“那可不是,四公子说了,丹夫人已经物色好了贵族女子,等我家公子回去就定亲,公子不想你留下来看见伤心,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现在打发你走,也算是尽心了,你走了就别回来了,省的总是拖累我家公子。”
他这么爽快的放自己走,是要回去定亲了?
景玉抿抿唇,心里闷闷的,语气也低落下来:“放心,绝不会回来的。”
她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一路上就没再说话,飞羽倒是乐得清净,明淮一直被那几个裨将围着不方便过来看她,也不知道她在生闷气。
走了一日,夜里大军就在原野里扎营做饭,因着距离安州还远,明淮也没什么安排,象征性的交代了两句就让他们散了,然后立马揪住飞羽。
“她呢?”
飞羽还在为白日里堵住景玉的事情高兴呢,乐颠颠的说道:“在马厩呢,今日被我几句话就堵了,到现在都安安静静的呢。”
就凭他能把那个丫头堵了?
明淮有些狐疑:“你和她说了什么?”
飞羽对着明淮就有些没心没肺了,十分坦诚的说道:“也没什么,就是骗她,说丹夫人给公子物色了贵女,公子为了回去娶亲,才把她打发走的。”
明淮不悦的皱起眉头:“胡闹,谁让你说的?”
他往马厩跑去,弄得飞羽一头雾水:“我就是骗她嘛。”
依旧是大雪纷飞,马厩那边已经没人了,只剩下战马的在吃草,明淮跑过去找了一圈,径直来到一堆不起眼的草料边上,景玉就在那里坐着,身上落了一层薄雪,她太过安静,不仔细看都没法发现这里有个人。
明淮走过去蹲下:“飞羽骗你的,别信他。”
景玉抬眼看着他:“什么?我没有想他的话啊。”
自己都没明说她就知道,这还叫没想?
口是心非的丫头。
明淮也坐下来:“我和你说过,我尚未弱冠,太子都尚未定亲,怎么也轮不上我呢,而且,我想娶自己喜欢的人。”
第九十三章 你还去青楼楚馆
她靠在自己膝上偏着头看远处,心里很别扭:“说了我没想这件事。”
明淮伸头瞧着她:“那你想什么?”
她递过来一枚钉子:“你的马被人动了手脚,我看了之后发现了这个。”
他拿过去:“马蹄铁?”
“战马上的马蹄铁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吧,猜猜是谁下的手?”
明淮笑了笑:“不用猜,是明德,我抓住赢闵,郑王奖赏了我,他不高兴,怕我坐大,就想杀杀我的威风。”
“哦,你心里有数就好。”她应了一句,随即岔开话:“明日就能到四通镇,然后我就走。”
明淮把钉子收起来:“去安州还是去临安?”
“安州,德阳闹出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让她安安心心的待在临安被女帝护着,不把她从女帝的庇护下骗出来,我怎么对她下手?”
明淮点头一笑:“可是又需要我帮忙?”
听了这话,她不悦的皱起眉头:“我没那么无能。”
“好好好。”他立马转换态度:“我就是多嘴一问,没别的意思。”明淮站起来:“走吧。”
“去哪?”
“睡觉啊,都这么晚了,难不成你想在这里过一夜?”
她抱住膝盖:“我就在这里也挺好的。”
她莫名其妙的闹了别扭,明淮干站了站,回营拿了大裘又来了马厩。
景玉瞧着他一言不发的离开,本来还有些小小的失落,又看见他拿着大裘过来,一时有些迷糊起来,等他在自己身边坐下,用大裘盖在两人身上,和她一起陷在草堆里的时候,景玉彻底红了脸。
“你干嘛?”
他靠着草堆里闭上眼:“天太冷,献身为你取暖,如何?可觉得满心欢喜?”
她抿唇看了明淮好一会儿才开口:“你这副模样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明淮笑看着她:“何事?”
“青楼楚馆里面的小倌也喜欢说这样的话。”
他一下子黑了脸:“你还去青楼楚馆?”
景玉一脸无辜的看着他:“我堂堂东川执政女君,对我大献殷勤的人多得很,不就是去逛逛嘛,这有什么稀奇的?”
某人冷着脸站起来,拿了大裘就走:“一炷香内你不在我榻上睡着,明日就别想走。”
景玉‘蹭’一下跳起来:“你这人变脸别这么快行吗?我招你惹你了?说好的事情又反悔。”
她硬气的吼了两句,结果明淮理都不理,景玉气呼呼的跺了跺脚,阴着脸跟着他去营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忍~
睡了一夜,谁也不理谁,第二日一早,收拾利索继续出发,傍晚就到了四通镇,就地扎营,景玉换了衣服,明淮亲自把她送出四通镇,又安排人送她去安州与容湛会面。
瞧着自己公子一脸失落,飞羽一整颗心都提起来了:“公子,你别是看上那个小妖女了吧?”
明淮没说话,飞羽更着急了,语气更加小心翼翼:“难不成是很喜欢了?”
他拉着马缰,瞧着飞雪中已经看不见人影的方向:“喜欢啊,和她说话我不累,在一起很舒服。”
第九十四章 大有女帝当年风范
飞羽很不敢相信:“就这么简单?不是因为她长得好?”
明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我遇到的女子哪个长的不好?”
额,说的也是。
飞羽像他一样看着景玉离去的方向,想起昨日自己气景玉的话,颇有些担心:“可是公子,她要是一去不回了怎么办?”
明淮沉吟了一下:“那就上她家找她去,顺便提个亲。”
飞羽差点惊掉下巴:“提亲?公子你没开玩笑吧,你前些日子不是还告诉四公子,你还年少不宜婚娶吗?”
“......”
明淮白了他一眼,话都懒得说,直接上马回了四通镇。
帮助秦国打东川这事,郑王本就是抱着看戏捞好处的心态,为此明淮带着大军从四通镇横穿夷国到安州,不多不少花了六天的时间。
刚到就得到了一个消息:秦国国相下令,秦军后退五十里戒备。
对于这个,明淮还是很疑惑的,抱着谨慎又好奇的心态问道:“国相布军于安州,怎么突然要后退?”
他一问,来使突然就赧然了:“此事颇有些难以启齿啊。”
这事一听就有猫腻,奈何明淮不是个八卦的性子,就没追问了。
倒是飞羽满脸好奇的问:“国相家的私事?”
来使脸色一顿,明淮就明白了,还真是国相家的私事啊,接着就对飞羽投去敬佩的目光。
爱八卦的人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吗?
飞羽一看来使的脸色就知道有戏,里面倒了热酒给他。
三杯酒下肚,来使就开始大嘴巴了:“国相的长孙赢傅,一直迷恋东川执政女君景玉,他这次也跟随国相来到了边关,两日前,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说了景玉在安州,赢傅竟然瞒着国相去了安州,结果就被东川的人抓住了,国相丧子,只剩下赢傅一个后人了,所以才不得不下令后退五十里啊。”
听他说完,飞羽很不能理解:“那个景玉又老又丑还恶毒,瞎子也看不上她啊。”
明淮瞬间阴了脸:“你再说一句试试。”
飞羽觉得周身凉飕飕的,立马闭嘴,一肚子的疑问愣是不敢问出来。
倒是来使吐槽了:“又老又丑?东川女帝本就是世上少有的美人,东川的那几个公主,哪个不是绝色天姿,再说,景玉年后二月才及笄,又老又丑与她根本不相干,只是一个女娃,心思的确活络了一些,手段也凌厉了太多,大有女帝当年风范。”
明淮听他说了那么多,抓到了一个自己想知道的重点。
“年后二月及笄,不知道具体是哪日?”
来使摇头笑了:“这个就不清楚了,只知是二月,景玉从不庆生辰,故此也不知道是哪日。”
明淮又记起她说的话:我的生辰,就是我父亲的忌日。
他心里泛了酸楚:“那便罢了。”
飞羽让人招待来使下去休息,没了外人,他随意坐下来说道:
“公子,秦军都后退了,我们也后退吧,犯不着先和东川对上。”
明淮歪在坐榻上,摸着下巴想了想:“换衣服,我们去安州走走。”
第九十五章 自然是警告你
“安州?”飞羽惊叫一声:“公子,你别冲动啊,赢傅的前车之鉴还摆在那里呢。”
明淮已经站起来了:“那我们就去瞧瞧那个前车之鉴。”
他打定主意要去,飞羽也没办法,换了衣服跟着他偷偷摸摸跑去安州,因着现在开战,他们还特意绕过了安州城,扮作商人从另外一道城门进去的。
一走一绕就是一天一夜,大清早的进了城,还在路边的茶舍歇脚呢,就有两个侍卫模样的人朝他们走了,飞羽立马警惕起来,倒是明淮继续淡定的喝粥。
那两个侍卫来到他们面前,抱拳见了礼说道:“明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飞羽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姓韩。”
姓韩?飞羽不记得认识一个人姓韩的人,但明淮却了然了,擦擦手站起来。
“你家公子在哪?”
两个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他们穿过大街,绕着一条小巷,到了一处院落外面,推门进去,里面倒是十分平常。
几间茅屋草厅,廊下放着席子矮桌火炉,廊边挂着竹帘遮雪,墙角倚着几株梅树,园中三两棵青松,一水的覆着白雪。
飞羽还在四处打量,屋里就出来一个少年打扮的瓷人。
头发挽做小髻用一根簪子固在头上,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身橙红色的锦袍,衬得她肤白如雪,穿着月白色的棉靴,手里抱着一只小手炉,多了几分风华正茂的少年气。
她站在门口,瞧着他们四人,目光澄净:“还不进来,愣着做什么?”
飞羽惊得张大嘴巴,指着景玉说不出话,眼睛似乎要冒出来一般。
明淮走着上去,到了她面前还坦然的见了一礼:“韩公子。”
一脸严肃的景玉赧然了一下,随即转开进去:“你们怎么来了?打探军情?”
明淮跟着她:“听说赢傅被抓了,我就来瞧瞧。”
打从明淮踏进安州,景玉就得到了消息,明淮也心知自己的行踪被这丫头掌控了,对于此事心照不宣,也都不多说去提。
在矮桌边相对而坐,景玉倒了热茶放在他面前直接说道:“赢傅不是我抓的。”
明淮眉毛一挑看着她:“哦?”
她端坐着,腰背挺直:“我这次回来,本就是偷偷的,不打算暴露,怎么还会把消息传出去,但我刚到安州,消息就传去了秦军,并且在我得知时就抓了赢傅,出手快切目标明确,笃定赢傅会因我而来,这样的手段,我自问还没有。”
他端起茶盏饮了半口:“这么说,是女帝了。”
景玉对他能猜到答案,早就不惊讶了,肯定的点头:“在东川,能比我的消息网还密集的,就只有她了,估计我还在夷国,她就知道我回来了,却到现在都不曾摆明的来找我,也不知道是打什么主意。”
说起这事,她还有些愁绪,微微懊恼的饮了半盏茶。
明淮把玩着茶盏说道:“自然是警告你了。”
景玉抬眼瞧着他:“什么意思?”
第九十六章 不能轻易交付信任
他笑了笑,把茶盏递过来,等景玉给他添了茶才说道:“德阳公主私下对你动手,只怕女帝也知道了,她担心你报复德阳公主,传出消息活捉了赢傅,无非是想告诉你两件事。一,你的行踪她一清二楚,所以别对德阳动手,二,德阳背后有女帝,她守不住安州,女帝能守住,用不着你插手。”
景玉沉吟了一下笑起来:“似乎是这个意思,不过,她越是这样我越是不能放过德阳了,害了我还想安然无事,当真是痴心妄想。”
瞧她眼中竟是狡黠,明淮也笑了:“看来你已经有主意了。”
景玉一下子满腹愁绪的摇头叹息:“德阳是女帝的心尖宠,她若是出了事,女帝头一个就要对我下手,我现在还无力与女帝来硬的,所以我不能直接动德阳,虽然我不介意让德阳未婚就成寡妇但是做这件事也不能让女帝抓到把柄。”
明淮点点头:“你要杀了柏庄我知道,我也答应帮你了,还有呢。”
她托腮一叹:“唉,其实对付她我办法很多,但是女帝拦着,我就总是束手束脚的,得先把她骗出临安才行啊。”
明淮静默的喝了两杯茶,景玉就一直看着他,目光凿凿,似乎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明淮放下茶盏,垂着眉眼问道:“看我做什么?”
景玉撑着桌面盯着他:“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他轻叩桌面:“嗯,怎么了?”
景玉很是心急:“有主意了你就说啊。”
“我为何要告诉你?有何好处?”
他静静的瞧着景玉,弄的她一时语塞:“我...我们不是结盟了吗?”
听她一说,明淮就凉了笑意:“我们认识不过一个月,你这般信我,就不怕我算计你吗?”
景玉被他一提醒,心里下意识的一慌,看着他久久不能平静,眼神又似刚认识的时候那般升起警惕和防备。
明淮和她对视了许久,伸手过来,用手背在她脸颊轻蹭,景玉也没有让开他,只是微微垂了眼。
“被背叛过的人,会下意识的对所有人防备,也最容易对人产生信任,可是,信任这种东西,对于我们而已太过奢侈。”
他说了一大堆散话,却握住景玉的手:“,小鸾,你太渴望去信任一个人了,所以太容易交付信任,只是也太容易被放弃,就像赢闵对你做的那样,这是毛病,得改,包括我,你也不能交付全部信任,最少,在你确定我值得信赖之前不行,这才是朝堂上的生存之道。”
听他说了一大篇,景玉也是突然惊醒:似乎自遇上他之后,自己就依赖上了他,当真是许久不曾自己拿过主意了。
想当年韩润文尚在,她做任何事都会征求他的意见,只要他点头,景玉就有底气。
也就是这个习惯,让她在韩润文没了之后,没有底气,跌跌撞撞走了许多的弯路,才到了今天这一步。
遇上明淮,那个差不多改掉的习惯又恢复了,若不是他提起,自己怕是很难反应过来。
她沉吟许久:“女帝现在都没有暴露我在安州,那就说明,我有机会了。”
第九十七章 我的确差点信了你
她说完习惯的看看明淮,明淮微微摇头叹息,直接转过身背对着她,景玉想抓住他,手却在要碰到他身子的时候停住,稍稍一顿,略有失望的放下来。
她舒缓一声,也背过身子,定了半刻才继续说道:“我要跟你去郑军,只有我继续身陷囹圄,女帝才会对我放松警惕,只有她觉得我被困,她才不会对德阳看守太紧,我才有机会让德阳来安州。”
明淮垂着眼,等她说完才说:“我若是女帝,定然不会中计,你能安然离开郑国,又怎么会再回去?而且,你有什么理由能让德阳离开女帝的庇护?”
他说的是实话,景玉也没反驳,沉默许久说道:“能让德阳来安州的理由,就是我。”
因着背对,他们谁都看不见对方的神情,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公子。”容湛在外面说道:“卫夫子送来消息。”
话音落,容湛进来,瞧了瞧他们,给了景玉一个香囊,景玉打开看了看,眼中眸色微微一变。
“或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她似乎想到了主意,却谁都没告诉,倒是弄的明淮不安。
他是郑军将领,不可能在安州久待,在景玉的院落歇一夜,第二日就要返回,夜里难得没在落雪,景玉让人在园中草厅支了小泥炉,与明淮对月赏梅饮酒,不留旁人伺候。
景玉在酒里加了两颗青梅,拿着竹勺轻搅,嘴角浅浅含笑:“我还未问你为何来安州呢。”
明淮正翻看着从她床头顺手拿来的竹简,听她问也没抬眼,随口应了一声:“我不是说了嘛,听说你抓了赢傅就来看看,却没想只是误会一场。”
“那不算理由,我不信你是因为这个来的。”
他认真的瞧着竹简一时没搭话,景玉略微等了一会儿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
“嗯,说吧。”
她放下竹勺,瞧着蕊心藏雪的梅花说道:“以你的城府,怎么对我频频示好?”
明淮身子一顿,这才慢悠悠的抬眼:“何意?”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的端坐着与他相对:“若不是你今日提醒,我怕当真会错认你的心意,以你的手段,只要你不想来东川趟浑水,他们也奈何不了你,而且,细细回想你对我态度的转折点,就是你知道我是东川乐君夫人的义女开始,不是吗?”
明淮已经放下竹简,一手放在桌上,看着她眸色幽深:“然后呢?”
景玉瞧着他的反应,一直提着的心有些泛疼,却暗暗咬牙硬撑:“你千方百计的要知道我的身份,用一件件事试探我,并一步步对我示好,要的无非就是让我信你,让我对你坦诚身份,我虽不知道你为何在我差点对你付出全部信任的时候及时提醒我,但我想,你从一开始对我示好,就是因为我是东川人。”
明淮的唇抿做一线,瞧着她,眼中是悲是喜是惊是失落。
“原以为,我已经骗过了你,却不想,终究被你发现了。”
他刚说完,周身杀气立显,容湛突然出现在景玉身边,手中长剑指着他的咽喉,已经留下了一道血痕。
她攥紧拳头满眼失望:“我的确差点信了你。”
第九十八章 他亦不曾利用我
容湛加了一分力气,长剑又深入皮肉一分,鲜红的血自剑尖滴落在他身上,浅色锦袍上如同盛开了几朵妖冶的红梅一般。
“说,你来安州做什么?”
明淮不言,容湛还要再加力气,却被景玉呵斥住:“放他走。”
容湛不甘心:“公子,这个明淮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啊。”
她站起来,顺手拉下脖子上的珍珠丢在明淮身上,眼底溢满失落,眼圈有些微微泛红:“我知道,放他走。”
明淮站起来,也不管长剑还在自己脖子上,一把拉住她:“小鸾。”
景玉看着前方,眼眶盈着眼泪,微微哽咽的语气里带了几分倔强:“还请九公子叫我景玉。”
他还是拉着她:“我并不是一直都在利用你。”
“可你还是利用了我对你的信任。”
她闹了性子,挣开明淮的桎梏,下了草厅,拖着步子进了屋子,自己把门关上,随即吹灭屋里的灯。
容湛怒气难耐,愤愤收剑:“来人,送他们离开。”
说完,他也气愤离开,只留明淮在园中。
不问缘由。
不听解释。
不抓他。
不闹他。
她只是不想见他。
明淮心里似乎塞了一团乱麻,绑着他,挠着他,束缚着他,让他难受。
他捡起景玉丢下的珍珠,拿在手里看了许久,默不作声的收好,又看了屋里许久,踩着园中积雪出去。
飞羽在门外等着,瞧见他出来就说:“公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我都睡下了,他们却说我们要走了。”
明淮走近,他这才看见明淮脖子上的血痕,一下子惊叫起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明淮一言不发的翻身上马:“走。”
飞羽怎么肯,拔剑直指门口的侍卫:“你家公子就是这样待客的?”
明淮怒吼出来:“走。”
他发火了,调转马头离开,飞羽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瞧他走远,只能跟上去。
这个时候,城门还没有关上,似乎是专程在等他们出去一般,跑出好远,明淮在半山腰勒马停住,瞧着徐徐关上的厚重城门静默。
飞羽心里又气又急又疑惑,实在忍不住问了:“公子,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是想她了特意来看的嘛,怎么会这样?”
明淮抿抿唇说道:“回营,准备攻城。”
飞羽又是一惊:“可是赢傅还在安州呢。”
“他的生死安危,与我何干?”
他驾马往郑军大营而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雪色暗夜之中。
远远的跟着他们的侍卫瞧他们走了才回来,只站在屋外说道:“公子,他们安然离开。”
容湛摆摆手示意他退下,站在门外说道:“公子何不抓住他,以胁迫郑军?”
他知道景玉此刻就靠在门边抱着腿坐在地上,毕竟这是她自小就有的习惯。
“我流落郑军,他亦不曾利用我。”
她尽量如常的声音,却还是加了一丝沙哑轻颤。
容湛沉默了许久,听她在里面轻轻啜泣,犹豫几番才说道:“将军大仇未报,公子大业未成,切莫被儿女情长牵绊。”
第九十九章 自然是破了她这个局
她在屋里不说话,容湛见了礼离开,也不再多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她换了一身素白的锦袍,比之昨日少了几分娇俏,一夜未睡,瞧着她似乎憔悴了不少,早饭随意喝了两口粥就歇下了,一早上都呆坐在草厅,手里拿着明淮昨日丢下的竹简,也不翻看。
侍卫跑着进来,给了容湛东西,守在廊下的容湛拿过来看了看,立马过来。
“公子,德阳公主开始行动了。”
从女帝那里打听到景玉在安州,德阳不会不行动的。
她放下竹简轻声说道:“好快啊,来人,去大营下帖子,就说我请柏庄到归合楼喝茶,顺便,叫上陈将军。”
“是。”
她依旧坐在草厅没有动,容湛有些不解:“公子不是打算隐藏行踪吗?怎么突然要这样?”
她将竹简摊开,语调平静:“女帝在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怎么藏的住,与其自作牢笼,不如把一切放在众目睽睽之下。”
容湛瞧她有了主意,不由的放心下来:“公子想做什么?”
她勾了勾嘴角:“卫夫子说,德阳有了柏庄的孩子,已经两个月了。”
容湛眉眼间都是惊讶:“什么?”
景玉满是鄙夷:“果然,和她母亲一样,学的分毫不差。”
容湛大惊之后也明白了,从德阳女君执意出战秦国到景玉出事,再到女帝赐婚,柏庄成为将帅,一切都只是一个局。
景玉拿起茶盏想喝茶,凑到嘴边了才发现是空的,眉眼有一丝不悦,悻悻放下茶盏。
“委身柏庄,拉住他的心,弄走我,让执政女君之位虚设,求女帝赐婚,笼络定国公府,怀上孩子,逼女帝对我出手保住她的利益。”
她微微一叹笑起来:“好一个局,我差点就被糊弄过去了。”
容湛忙说道:“那公子想要如何?”
景玉站起来:“自然是破了她这个局,走,赴宴。”
她穿上狐裘,不带容湛,只带了两个寻常侍卫往归合楼去,到的时候,雅间里已经有人了。
一个温文儒雅相貌堂堂的青年,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见了她,都站起来。
“参见女君。”
景玉脱了大裘坐下:“世子和陈将军不必多礼,请坐。”
陈威早知道景玉到了安州,为此并不惊讶,倒是柏庄,帖子送去时,他还有些不信,满腹狐疑的过来,真瞧见景玉了,反倒心虚起来。
景玉一直浅浅带笑:“我这帖子下的突然,世子和陈将军不介意吧。”
柏庄说道:“女君宴请,是臣等福分,怎敢介意?只是女君突然到来,臣有些惶恐,生怕有所怠慢。”
他对自己敷衍,景玉听的出来,只是反驳的话用不着她说。
陈威是战场厮杀的军汉,对柏庄这样的小白脸很是看不过,见他言语不给景玉面子,说话也不客气。
“世子初初领兵作战,对许多事物不熟,趁着活捉了赢傅,逼的秦军暂停攻城,忙着学习治军布阵之术呢,来喝茶自然是不乐意了。”
景玉暗暗低笑:柏庄虽然功夫不错,却是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带兵打过仗,这次领兵做帅,只怕少不得德阳在女帝面前说好话呢。
第一百章 只能算是知己知彼吧
而且,他说不知自己到了安州,却利用自己到了安州的消息捉住了赢傅,柏庄好面子,自然不会明说是女帝帮的忙,一说一做,自打耳光。
陈威几句话就把他说的面红耳赤无言反驳,脸色涨紫的坐在那里。
景玉适时开口:“听闻女帝已经为世子和德阳赐婚了,我这还未恭喜呢,女帝对世子重用,也是对德阳疼爱,世子初初领兵,若有不懂之处,切记要向陈将军讨教才好。”
明夸暗讽,柏庄脸色更加难看,倒是陈威很配合景玉。
“下官跟随镇国大将军在战场厮杀了二十多年,世子大可请教。”
两人一唱一和,把他吃软饭又无能的事,提了一遍又一遍,柏庄若不是顾忌景玉的身份,早就甩袖而去了。
一顿饭下来,景玉和陈威倒是挺尽兴的,柏庄则僵着身子陪着笑,心里早就窝着火了。
等散了之后,出了归合楼柏庄就气冲冲的走了。
景玉披着狐裘站在大雪之中,望着城门的方向若有所思。
陈威问道:“主子今日是何意?”
她拢着手:“我给柏庄找了个对手,为了防止他贪生怕死不上阵,就激一激他。”
陈威眼睛一转:“郑国九公子明淮?”
听他说起那个名字,景玉心里又泛起酸涩:“柏庄的功夫不弱,寻常将领鲜少能伤了他,但是那个明淮...”她语气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若我没有料错,他该是会攻城的,记住,不可伤了他。”
她终究下不了狠手。
陈威误解了她的意思:“东川和郑国无大仇,女君不伤明淮,是不想激怒郑国?”
他这话给景玉找了个台阶,她自然顺着下:“对,一个秦国就够了,再加一个郑国,送死的是东川将士,不是德阳。”
景玉很清楚,女帝的势力就是德阳的势力,她可以不管不顾视人命如草芥,自己却不行。
她所能依靠的,就是人心,所以,她不能让放在她身上的人心凉了。
回到院子,她又是一夜未眠,一直站在廊下,裹着狐裘,瞧着灰暗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碎雪。
容湛和她一起站着,心里也是不安:“公子确定郑军明日会攻城吗?”
“当然会,明淮心中有气,他需要用自己的方法发泄。”
她说的肯定,容湛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公子很了解明淮?”
景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了解吗?大概...只能算是知己知彼吧。”
他们都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同样失去至亲,同样的无父母爱护,同样的要靠权力保命。
他们本不该轻易交付信任,却都对对方坦诚相待过。
那层朦胧的关系,只差一点就能戳破,只可惜他们都退缩了。
再多的荒唐儿女话,再多的两手相牵,还是抵不过不彻底相信。
不过景玉相信,自己这次,猜对了那个人的心思。
一夜等待,佛晓时分,落了一夜的大雪总算是稍稍停了停,檐上阶下,白茫茫的一片,万籁空寂。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园中宁静,侍卫飞奔进来:“公子,郑军攻城。”
第一百零一章 效仿先帝
提了一夜的心落了下来,景玉笑起来:“容湛,截杀德阳的人,把他们逼到城门那里去。”
容湛早就等她的话了,立马应声,带着人出去。
景玉松懈下来,困意席卷而来,她疲倦的打了个哈欠,进屋补觉。
两夜不曾好好休息,这一觉景玉睡的很熟,一梦醒来,屋里屋外都漆黑一片,安静的不像话。
她摸索着下床点灯,穿了外衣叫道:“来人。”
守在外面的侍卫立马应声:“公子。”
“可有什么消息?”
“郑军战败,柏将军设宴庆贺来请,公子睡着,我们就不曾通报。”
郑军战败?
景玉觉得稀奇,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问道:“柏庄今日可曾出战?”
“不曾。”
她明白了,想不到那个柏庄还能这么谨慎,他不出战,明淮就没办法杀了他,用战败来让他放松警惕,无疑是个好办法了。
只是她又为那人担心起来,首战就败,他的日子大概也不好过吧。
虽然气他骗自己,恨他利用自己,可却总是要记挂着。
景玉一阵懊恼:“不能欠他人情。”
她想了想出去:“把院子里的梅花折上三支送去,就说是我效仿先帝,以腊梅恭贺柏庄大胜。”
“是。”
侍卫领命去折梅花,送去的时候,柏庄正和一群将军喝酒呢,瞧着侍卫抱着一捧梅花进来,无不放下酒盏。
侍卫把梅花递过去:“女君听闻柏将军大胜,特送来梅花,效仿先帝以腊梅恭贺将军。”
话音一落,方才还在推杯换盏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当年百里襄贪生怕死,让手底下的将领出战大胜,冒领军功,太子送去腊梅,以梅花高洁讽刺百里襄不知廉耻。
百里襄受辱,却依旧贪生怕死不敢出战,丢掉边关,触怒天颜,惹得东川王将韶华许配给了韩润文。
今日景玉也送来腊梅,其意雷同。
柏庄现在,与当年的百里襄一模一样,要么亲自出城迎战,要么,等着德阳另嫁他人。
德阳现在怀着他的孩子,景玉敢保证,柏庄一定会出战。
果然,侍卫回来就说道:“柏将军阴沉着脸谢恩接了梅花,马上就下令准备,他明日要亲自出战。”
景玉总算是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容湛他们呢?”
“还未回来。”
这话一说,景玉的心又提了起来。
现在还未回来,是为何?
心里有事她就睡不着,又是在雪夜廊下站了一夜,依旧是拂晓时就听到郑军攻城的消息。
她咳嗽了两声,觉得身上有些冷,就进屋去等,偏巧今日的风雪更大,北风吹个不停,把景玉的心都吹乱了。
“来人。”
守在门外的侍卫进来:“公子。”
她有些着急:“容湛回来了吗?”
侍卫看看她:“还没有呢,公子,这还未到午时,你都问第三遍了。”
景玉自己都觉得问的有些频繁了,干脆让人把小泥炉端上来,安心在屋里煮茶。
到了夜里,容湛才顶着一身风雪回来,衣裳带血,可见是大战了一场。
她急忙问道:“如何了?”
第一百零二章 由我和二哥代你攻城
容湛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明淮重伤柏庄,现在正在医治,我们把德阳公主的人逼到了城门,已经被陈将军活捉,陈将军现在就拟奏折,立马送往临安。”
“哈。”她笑起来:“第一步,成了,那他呢?”
容湛有些糊涂:“公子说谁?”
景玉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一下子闭了嘴:“没什么,先去休息,明日,随我去探望柏将军。”
“是。”
等人都散去,她在坐榻上坐下来,随即心思也沉了下来。
柏庄的功夫不比容湛差,明淮只是重伤他,想必自己也受伤了吧。
她心里难受,想知道他好不好,却无从去打探,只能干着急。
此时城外百里处的郑军大营里。
军医丢下血迹浸透的帕子,拿着药粉细细的撒在他后背狰狞的伤口上,外面大雪纷飞,明淮额前却是一头的冷汗。
他袒露着上身,坐在矮桌上,双拳紧紧按着膝盖,疼的脸色发白,却不曾嘤咛一声。
飞羽把纱布递过去:“轻点。”
军医也是满天大汗,得了他的提醒,力气越发轻巧,换了几盆水才把明淮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细细的上了药包扎好才停下。
飞羽扶着他去榻上:“慢点公子。”
他小心翼翼的趴下去,牵扯疼了伤口,好看的眉眼皱了皱,唇色又白了两分。
飞羽刚把被子给他盖上,外面就有人说话了:“九公子,二公子和四公子来了,请你去大帐。”
飞羽大声说道:“公子受了伤,要见也是他们来见才对。”
明淮也有些烦,压着心里的不情愿,抬手止住他:“飞羽,给我拿件深色的衣裳来。”
飞羽有些担心:“公子,你还伤着呢。”
他捂着胸口低咳了两声:“没事,我要不去,只怕首战败的过要我来背,杀柏庄的功就成他们的了。”
这个道理飞羽明白,只能去给他拿了衣裳,玄色劲装上身,再把大裘披上,除了他的脸色泛白,到看不出来伤重。
明淮硬撑着到了大帐,明悟和明德已经喝了两盏茶了,瞧见他来,明悟一如既往当然冷着脸不说话,倒是明德出言训斥。
“老九,你也太胡闹了,此战是秦军和东川敌对,父王让你来是坐山观虎斗的,你倒好,比秦军还积极,若是首战胜了到罢,偏偏你还败了,你这般鲁莽,让我们怎么与父王交代?”
明淮站不住,自己坐下去,语气平静:“赢傅被抓,秦军不可能主动开战。”
明德叫起来:“那你也不能擅自做主。”
瞧明淮抿着唇脸色发白,明悟慢悠悠的问道:“听说九弟今日与东川守将柏庄大战一场,重伤柏庄,自己也受了伤?不知可还好,我瞧着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明淮眼波微微一动,面色如常:“多谢二哥关心,不碍事的。”
明德和明悟对视一眼就说道:“你即伤了,我们也不能眼看着你继续杀敌,否则父王怪罪下来,也是我们这群做哥哥的罪过,这些日子你先歇着,郑国既已率先开战,那就由我和二哥代你攻城。”
第一百零三章 他受了重伤
虽然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抢功,却不想这般着急。
在边上听的飞羽比明淮还要着急,明德刚说完就说道:“两位公子,我家公子刚刚重伤东川主帅就休养不战,是否不妥?”
明悟出声了:“有何不妥?难不成要让你家公子带伤杀敌不成?”
飞羽愤愤不平:“可是我家公子的功劳呢?”
他直指问题核心,明悟和明德都哑了下来。
明淮看他们的反应,突然变了主意:“飞羽也是为我好,二哥四哥莫怪他,我的确是鲁莽了,不但坏了士气,还伤了自己,要劳烦两位哥哥帮忙。”
他转变的太快,明悟和明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飞羽也愣在原地。
明淮猛咳了一阵,可把飞羽吓坏了,立马扶住他。
“公子。”
明淮一直扶着胸口,一副伤的极重的模样。
明悟和明德眼中微微一惊,起身过来。
“老九,你可是伤的很重?”
他咳得嗓音嘶哑,带了几分费力的粗喘:“不是大事的。”
明德打量了他好一阵,看不出什么破绽才开口:“飞羽,还不扶你家公子回去休息,愣着做什么?”
飞羽忙把他扶起来,明淮一脸痛苦的扶着胸口,颇有些艰难的倚在飞羽身上拖着步子出去。
等他们走了,明悟才意味深长的问道:“四弟觉得老九何意?”
明德一脸自得:“他没什么依仗,不过是识时务罢了,难不成他还想与我们争功?”
对他的话,明悟不置可否,若有所思的站着。
再说明淮和飞羽出来后,飞羽恨不得把明淮背上直接送回去,又怕弄疼他的伤,只敢小心的扶着。
“公子,你怎么就让步了呢?那可是大功劳啊。”
明淮走的有些慢,气息也弱,但好在思绪清楚:“我不让步,他们就要借机置我于死地,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一步,让他们去触触安州的霉头。”
飞羽听他说起安州,比明淮还要愁:“那个破地方,一个裨将都那么厉害,那个景玉是把东川所有的将军都放在安州了吗?她也不怕戎族偷袭。”
飞羽还不知道景玉的真实身份,所以这才说了这番话。
倒是明淮心里有数:“可知道韩润文?”
飞羽点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东川所有的可用将领,都是韩润文的手下,韩润文死后,他们听令于景玉,女帝与景玉不睦,为了不被逐一击破,景玉用了最简单的法子,把自己手底下的所有将领部属在安州,让他们聚拢成团,一则自保,二则守住东川的门户,让女帝不敢轻易动手。”
飞羽抿抿唇:“属下知道那个景玉手段了得,只求这次,她好好收拾二公子和四公子,好给公子出气。”
明淮没接话了,心里倒是微微担忧,她现在的境遇该是比自己好不了多少,自己又惹了她生气,行事可别露出破绽吃了苦才好。
他挂着景玉,却不知道景玉此刻正在一边涮肉驱寒一边听容湛汇报呢。
“明淮重伤,郑军现在由明悟和明德接管,柏庄重伤未醒,陈将军他们在等公子命令。”
她倏然抬眼惊问:“他受了重伤?”
第一百零四章 阿姊,许久不见
见她这样的反应,容湛眸色稍稍一暗才说道:“消息说是重伤。”
她‘刷’的站起来,‘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一脸温怒:“告诉陈威,不计代价重挫郑军,另外,柏庄的命不必留到德阳赶来,今日夜里必须让他死。”
景玉很清楚兵权于明淮而言代表了什么,所以才这么做,她要为明淮争功,还要让明悟明德把兵权还给他。
容湛懂了她的用意,出言劝阻:“公子,不按计划来,恐怕会有闪失,现在杀了柏庄,德阳公主不会离开临安的,那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就都作废了。”
她咬住下唇,沉吟不语似乎在权衡利害,容湛就等着她自己拿主意。
过了许久,她大概也冷静下来了,略有不甘和失落:“柏庄先留着,告诉陈威,把赢傅带去战场,嫁祸郑国。”
只要赢傅被郑军所杀,联军瓦解,郑军再被重挫,不退不行,剩下一个群龙无首的秦国,有何可忧?
听她吩咐,容湛隐隐笑了:“属下这就去安排。”
他出去,景玉无力的坐下,腹中空空却无半点食欲,满心满腹都是他重伤的消息。
明明被他骗了,却还这般牵肠挂肚,景玉自己都觉得太不争气了。
没一会儿,侍卫进来问:“公子,马车已备好,是否可以走了?”
她在安州的消息许多人都知道了,女帝却到现在都沉默不表态,到让外人以为景玉是来巡查边关的。
柏庄怎么说也是将帅,战场重伤,景玉作为执政女君,理应探望。
她也没空手去,让人备了几只上好的人参一并带着过去。
换衣出门,已经有一辆青绸马车在等了,四五个侍卫牵着马等在旁边,街上行人不多,但因着这边离着开战的那方稍远,来往的将士也不多。
景玉刚上马车,就有一辆马车转过街角在前方停下,瞧着与车夫同坐在车橼上的婢女有些眼熟,她便站着静看。
车门一开,先是一只绣着彩蝶的缎面棉鞋踏出来,桃红色的裙摆遮住一半脚,紧接着就是一件垂地的雪色狐裘。
等车里的人完全出来了,容貌这才看清。
黛眉杏眼,腮边微红,眼波流转摄人魂,樱唇贝齿,鹅脂玉肤,唇齿微动乱人心。
她浅浅含笑,生的一派温婉贵气,扶着随侍婢女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径直朝景玉而来。
景玉暗暗抿唇:德阳?她竟然到的这么快,而且不直接去看柏庄,反倒来找我了,这是何意?
德阳来到马车边,盈盈一拜:“阿姊,许久不见,可还安好?”
景玉站在车橼上瞧着她,面色与声音一样平静如水:“自然很好,听说你身子不方便,怎么还大老远赶来了?”
她笑道:“母后说阿姊去了夷国,我猜想阿姊定然会来安州,就特意赶过来的。”
景玉微微颔首,从车橼下来:“我去夷国倒是事小,只是你私用姚黄娇可是大事,特意赶来,倒是十分必要了。”
她的意思明显,德阳听得懂。
景玉是在警告她,谋害女君,她可以原谅,但是嫁祸女帝,只怕女帝会不悦,而且,她现在在安州,德阳不放心。
第一百零五章 都喜欢废物
德阳依旧含笑:“阿姊心思玲珑,我自愧不如,只是说我嫁祸母后,阿姊有何证据?”
景玉已经走到她面前了,打量了她两眼,伸手在她小腹轻轻一抚,德阳下意识的微微后退,满眼警惕的看着她。
景玉扑空,却不显尴尬,瞧她对自己有些惧意,勾唇笑了笑,收回手不骄不躁的说道:“说得对,空口无凭,的确难以令人信服,只是德阳你别忘了,安州是我的地方,你这次是胜是败,由我说了算。”
德阳双手拢在腹部,看着她云淡风轻的模样,总觉得有一股压迫,却强撑带笑:“知道安州由阿姊做主,所以这次来,特意请母后放心,说是阿姊定会护我周全的。”
又搬出女帝,德阳就是吃定了有女帝庇护,景玉不敢动她。
景玉点点头:“你放心,你的安全,我肯定会保证的,只是除了你,其他人还真不好说。”
德阳半转开身子走了两步:“柏庄是定国公世子,也是母后为我亲点的驸马,母后也很喜欢他。”
一片雪花落在景玉肩上,她抬手弹了弹,语气随意:“德阳,你和母后很像。”
她瞧着景玉颇为惊讶:“哦?阿姊这话何意?”
景玉笑的眉眼弯弯人畜无害:“都喜欢废物。”
“你...”德阳险些气炸了。
她已经抬脚上车:“我要去探望柏庄,要一起吗?”
景玉兀自进了车,随行的侍卫也都上了马,余光都不给德阳一个,护着马车往大营去。
德阳气呼呼的一跺脚,一脸怒气的上了马车跟上景玉。
安州大营在安州城东北方,单独辟出了一块安州城大的地方扎营驻军,与安州城隔了一道城门甬道。
景玉的马车到城门口就停了,她从车上下来,也不见人迎接,坦然的理理衣裳,拢着袖子等德阳。
德阳的马车停下,她却不曾下来,只是挑起帘子探出头,瞧着已经下车的景玉疑惑出声:“怎么不走了?”
守卫的将士说道:“大营不许策马行车,还请公主下车。”
德阳不悦:“东川军中何时有了这样的规矩,偏就你们这里事多,谁定的规矩?”
景玉淡淡出声:“我定的,怎么了?”
她一出声,气势汹汹的德阳就没底气了,满眼傲慢一收,显得楚楚可怜:“阿姊,我有着身子,雪天路滑,走进去不安全,若是出了事,母后会不高兴的。”
景玉倒也不怒,很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说得对说得对,去,把柏将军抬出来,就说他的妻儿在这等他。”
守卫为难了:“女君,柏将军重伤,怕是...”
景玉强调自己的意思:“我让你们把他抬出来,又没让他自己走出来,再说了,德阳公主身娇,这大雪天的,你们也不知道多扫扫雪,这要是摔了小产,还得费钱请人来超度呢。”
一番话,差点把德阳气死,推门就跑出来,站在车橼上大叫:“阿姊何意?是诅咒我们母子吗?”
景玉一身从容淡定:“我是心疼你,还有心疼我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