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捅伤五叔
归云坐在地上已经被吓的差不多崩溃了，紧紧的拉着明淮的衣角坐在地上大哭，不管明淮怎么拉都腿软的站不起来，阿蛮被拖回帐篷后还在大叫，听着声音格外凄厉，让人听得心底发麻。
景玉瞧着归云的模样心里就无名的升起一股恼怒，她站在帐篷外朝明淮大喊：“九郎，你回来。”
明淮于心不忍，刚转过去准备进去叫那几个妇人放开阿蛮，醉醺醺的五叔不知何时爬起来还找了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拿在手里，在明淮毫无防备的时候狠狠砸在他头上。
明淮眼前一黑，踉跄着退了好几步，归云就像看见了魔鬼了一样抱头大哭起来，这一下动静就更大，不少人又从帐篷里出来想看看多久才能安静下来，却蓦然发现明淮也在。
景玉心里一紧往前了两步，却立刻返回帐篷找东西。
醉醺醺的五叔根本不知道面前的是谁，被打了两拳的他心火喷涌，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来搅合他的好事，跟往常一样不分情况就打，迷迷糊糊的看见眼前人影晃动，咬牙抬手又是一棍，重重敲在了明淮眼眶，‘哐’一声，他脸上的面具应声而掉落在了地上。
他还没从第一棍中回过神就被敲了第二棍，眼前更是黑漆漆的一片，耳朵也瞬间什么都听不见了，天旋地转的往前跑了几步跌在地上，本能的撑着地等待意识恢复。
五叔打出了爽快，一看对方这么不经打，心里越发来劲，拎着棍子正要追击，就听见族长大喊：“住手。”
族长本来是不打算管的，可是一听人说明淮插手了，担心他和五叔闹出矛盾，这才不得不出来调解，结果看见五叔提着棍子追着明淮打，族长哪里还能等，自然是出言制止。
可现在五叔哪里听得进去人言，依旧不管不顾的跑过去，面前却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挡住他，什么也不说就是‘噗嗤’一声，一把血淋淋的弯刀刺透他的腰侧从后背冒出，他的动作僵住，酒也醒了，看着眼前的人万分不可置信，景玉往后一退，顺手拔出弯刀，鲜血喷出弄了她一身，她确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唔！！！”
五叔捂住伤口扶着棍子踉跄着退了好几步，痛疼让他的酒意都醒了，豺狼一样的眼睛紧盯着景玉，很不得把她拆分入腹生吞活剥。
坐在地上的归云此刻距离的最近，她清楚的看见景玉一丝拖沓都没有就把五叔捅了，也清楚的看得见景玉握刀的手在微微发颤。
原来她也会害怕，那她为何要动手？因为五叔伤了成淮公子吗？
归云霎时间想了许多，她看了看明淮，还没明言两句，僵持的场面就被打破了。
“额~”
五叔跪倒在地，慢慢滚在了地上捂着伤口鬼哭狼嚎起来，嘶嘶的抽气声让人能感觉到他此刻的疼痛，赶来的大叔和金勇，看着手里拿刀的景玉除了震惊再无其他情绪，族长也是瞪大了眼睛，幸好他身边还有清醒的人，立刻过来扶起五叔，顺势按住景玉。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你都差点被糟蹋了还这样想
“别动。”
明淮虽然还未从眩晕中挣扎出来，但是他看得见景玉被人按住，原本在地上站不起来的他像是突然发疯的蛮牛一样横冲直撞过来，硬生生的迫使他们放开了景玉，一个脚步未刹，他晕乎乎的栽倒在地，却也记着将自己垫在地上不让景玉摔着。
五叔被人扶走，归云坐在地上不知所措，景玉依着明淮如同受惊的小羊羔一般紧盯着族长等人。
她动手伤人，虽不至死，可到底是在乌塔族的地界，这怕这事很难善了。
周围的人个个虎视眈眈，和方才五叔的眼神一样，对敢动手伤人的景玉怨毒到了极致。
大叔走着过来瞄了他们一眼并未停下步子，只是朝身边的亲卫微微一使眼色就与他们擦肩而过去了族长那里，他的亲卫出来帮忙把明淮先扶进去，倒也没有几个人注意到明淮没了面具遮挡的脸。
景玉也被扶起来，却没立刻跟着进去，而是去扶无人管的归云，想让她也避开这些是非，只是还没碰到她归云就立马推开了一些，看着景玉满是惊恐：“你动手伤人？”
瞧她一副担心自己会牵连她的模样，景玉一脸冷漠的收回扶她的动作：“是，怎么了？不忍心？”
归云微微咬牙：”你是女人，怎么能伤了部落里的男人？
景玉：？？？
你都差点被糟蹋了还这样想？
归云身子微微颤抖，却已经比方才好了太多：“你会连累成淮公子的。”
“呵。”景玉气笑了：“怕连累他，那你不要求他啊，现在装什么无辜？”
归云被她戳中了痛处，抱着自己坐在地上默默垂泪。
景玉鄙夷的看了她一眼，在心里骂了自己好几遍多管闲事，看大叔挡着族长在求情，她也不再多管，一副没事人一样进了帐篷。
今日别说是她伤了五叔，即便是她把人杀了，大叔也会让她没事的，她都已经告诉过大叔自己是东川的公主，为了不得罪东川大叔也会维护她，而且今日是五叔先动手打的明淮，景玉不信大叔不想杀了那个人渣，他阻拦明淮对乌塔族动手，但他并不曾阻拦自己啊，说来说去，景玉不过是做了一件合乎大叔心意的事罢了。
他虽说不管乌塔族的内事，但能抓住机会警告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因为景玉突然动手伤了人，已经习惯了凌驾于女人之上的乌塔族的男人们，个个觉得丢了天大的脸面，族长气的脸色发青，周围的乌塔族男人也都是各个群情激奋要把她拉出来严惩。
大叔余光微微扫过一脸崩溃的归云：“乌塔族不重婚嫁礼数，本王是一直都知道的，往常你们胡来，本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愿意干涉你们历代传承下来的规矩，可是这次，当真是过分了。”
他的话不轻不重，族长等老人确实知道意味着什么，心里一惊，但仍旧不甘示弱：“戎王，乌塔族有罪，请戎王责罚，但是华锦伤我族人，还请戎王把她交出来。”
第七百九十六章 老祖宗都化成灰了
“你们想要杀她吗？”大叔念叨了一句：“成淮被打，这丫头一下子救了两人，此乃英勇之举，本王若是把她交给你们，岂不是磨灭了我草原儿女的血性？”
话都这样说了，金勇怎么会听不出来他在打压乌塔族，一直在幸灾乐祸的他立刻说道：“戎王说得有理，枉你乌塔族好意思和金狼族并称，做点事却是畜生都不如，那个小丫头干得漂亮，有血性。”
他倒不是偏袒景玉，只是觉得能借机扇乌塔族一巴掌最好。
族长险些被气死，被人顺了好半刻的气才缓过来，颤颤巍巍的过来大叔面前鼓足了力气说道：“戎王，乌塔族的习俗历来如此，这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一直在偷听的景玉在帐篷里骂了一声：“老祖宗都化成灰了还守着他们定下的屁规矩，愚昧。”
明淮已经缓过来一些了，大叔的亲卫替他擦了药，挨了两棍他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白，景玉给他倒了些水：“还晕吗？那个人渣下了重手，要不是我一时情急捅歪了，他早就活不了了。”
他摆摆手，扶着头问道：“你怎么样了？吓着没有？”
景玉愣了愣，立马蹭去他怀里哼哼：“吓死我了，好害怕。”
明淮还真就信了，在她背上拍了拍轻声安慰：“别怕。”
两个亲卫默默出去，外面已经剑拔弩张了，金勇是个粗人，讲起话来根本不管会不会得罪人，专挑着乌塔族的痛楚来骂，族长听得脸都绿了，双方都已经拔刀，只差一个冲突点就会立刻厮杀起来。
大叔知道自己不能放任他们了，先行一步卸了金勇手里的刀：“金勇，退下。”
金勇本想就此机会屠了乌塔族，好不容易挑起来怒气，怎么愿意就此松手，可是大叔已经发话，他又不敢不遵从，只能憾恨退下。
大叔扶住族长，依旧态度平和：“今晚之事能为成淮筑基威信，族长切莫大意才是。”
愤怒的族长眼睛一亮，就连声音都微微颤抖起来：“遵命。”
他明白大叔的话意味着什么，哪里还有为五叔讨还公道的心情，虽然仍旧对景玉伤人愤怒难忍，可是却不得不把怒气压制下来。
大叔笑了笑，并不做过多的解释，拢手站在一旁，看着族长想通之后安抚乌塔族人。
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景玉擦了把脸刚想出去看看，大叔就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把她按了进来，自己也走着进来。
“小丫头今晚深得我心。”他笑盈盈的踏着鸭子步去到床边看了看躺着的明淮，脸色纠结了不少：“笨死了，被人敲了两棍子就连手都不能还了？”
明淮羞的脸色通红，拉了被子盖住脸不乐意搭理他。
景玉挪着过来：“那个人渣出其不备，九郎只是没防备而已，不然哪里有他出手的机会？”
大叔笑了笑就在床边坐下：“知道护夫，不错，有胆量，坐下坐下。”
景玉乖巧的坐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
第七百九十七章 睚眦必报
大叔点点头，拍拍被子让明淮起来，脸色也严肃起来：“野狼草是你给他们三兄弟洒在身上的？”
景玉立刻囧了，看着明淮一副‘完了，我们露馅了的表情’，明淮到是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是我，他们帮金莹莹伤了小鸾，我给他们用野狼草也是一报还一报，没給金莹莹下手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大叔瞥着都快缩成乌龟的景玉满是怀疑：“不是这丫头挑唆的？”
“自然不是。”明淮很是干脆：“是我自己的主意，小鸾还劝过我呢。”
大叔纠结的不行，语气也软了不少：“那怎么说都是你弟弟，你有必要下狠手吗？我都罚他们一天了还不够？”
明淮满眼鄙夷：“你仔细瞧瞧小鸾，高烧了一天一夜，身上还留下了那么多的疤，你觉得在太阳底下站一天就够了？”
大叔哑言，看看景玉，景玉立刻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这让他脸色更纠结了。
“行吧行吧，就当他们自作自受。”大叔站起来看着明淮嘟囔：“睚眦必报，真不知道像谁。”
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突然就正色起来：“那个女孩，你们不该救的，吃了那么多吃亏，怎么就不长长记性呢？你们为她得罪了人，可人家并没有领你们的情，甚至开始担心你们会不会牵扯到她。”
明淮低垂下眉眼：“我只是看不下去。”
“你看不下去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叔似乎专门为教训他而来的，示意景玉边上呆着去，然后站在床边训斥道：”逞一时意气，做一时的英雄好汉，那就会有无数的麻烦，你仔细想想你这些日子的事，先是招惹了莹莹，然后再再是这个归云，她们除了给你找麻烦还给你带来什么了。“他指指景玉：”你把她照顾好了不就行了，管其他人死活做什么？她年纪小使性子会闯祸，可她也有分寸，我方才都听见她阻拦你了，可你不听，要是你听了，何必惹出这么多的事？“
景玉看看明淮，见他低着头不吭声，十分没底气的开口：“我们知道错了，你别说了。”
大叔忍了又忍，倒是敛了一些怒火：“再有几日就是祭祀，老老实实待着，谁的事也别管，什么话都别说，等成了亲立刻给我回中原去，你要是还记得我，那就每年过来看看，记不得就不要来扰我的清净。”
他忍着火气离开，明淮被训得心情低落，景玉靠过去摇摇他：“大叔口不对心，他就是关心你呢。”
“我知道，听出来了。”
他情绪不高，景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听出来了，为了避免他瞎想，还是认认真真的说道：“你今晚为了归云动手，她一定会赖上你的，到时候你不是为难吗？而且我们算是把乌塔族的人得罪了，虽然有大叔周旋，可是族长对你只怕也已经无法容忍了，一个不注意他可能就要把你的身份公之于众，到时候金勇怎么会放过你？”
明淮摸摸她的头：“他说的对，是我太逞一时意气了，明明是我冲动，却让你替我背了罪过，小鸾，我连累你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 她没有真的疯
“瞎说什么呢？”景玉拍开他的手：“和我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可是生气了，反正该做的事情我们已经做了，剩下的也不管我们的事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反正我不在意。”
瞧她坦坦荡荡的样子，明淮就心里愧疚，沉默了许久还是决定开口：“小鸾，我与你坦白一件事。”
景玉伏在他膝上：“唔，你说。”
他老老实实的说道：“族长原先属意让归云嫁给我，被我拒绝了，她原本保证不会影响我们的，可是出了五叔的事情后，她就把我当做了救命稻草，所以才来找我的。”
“哦。”她显得很淡定：“知道了。”
明淮有点小慌张：“你别吃味。”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景玉翻了个大白眼：“你怎么会把深明大义心胸宽广的我想的那么小肚鸡肠？我好难过。”
明淮：“......”
还能胡扯，看来是真的没吃味，那他就放心了。
今晚这一闹，外面乱了一夜，一大早景玉还在洗脸呢兰山小巫医就来了，瞧见她依旧是腼腆一笑，手里提着个小药箱：“大巫医让我来给成淮公子换药。”
景玉含着一口青盐水指指里面含糊不清的说道：“他还睡着呢，你进去吧。”
兰山乖乖进去，等景玉洗漱好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给明淮换好药了，明淮靠在床上正在和他说话。
“大巫医去给阿蛮姑娘看过了，她没有真的疯，不过是偶尔糊涂惊恐，大多时候是清醒的，只是小产后不曾好好养着，心绪起伏又大，身子才一直不好的，归云姑娘倒是没事，乌塔族的族长没有去寻她的麻烦，公子就放心吧，对了，那个五叔也没事，没伤到要害，对他来说休息两天就无事了。”
景玉多嘴问道：“金莹莹怎么样了？”
兰山抿嘴一笑：“她现在可丑了，脸上都是疤。”
景玉心里畅快多了，却又想起自己也是一脸的疤，心情又低落下来。
兰山不曾久待，说了几句就出去了，景玉找了东西遮住脸，明淮看她把这些日子的脏衣服都翻了出来有些蒙：“你要去洗衣裳？”
“嗯，总要换洗啊。”
“你会洗吗？”明淮很关心这个，说完干脆起来穿鞋子：“还是我去洗吧。”
景玉也没拒绝，她是真的不会洗衣服，毕竟从小就没干过。
明淮帮她拎着衣服去水塘边，景玉就乖乖跟着他，一路上都是些或愤恨或解气或犹豫的目光，也不知道哪些乌塔族人是如何想的。
明淮头上还有伤，却不妨碍他利索的脱了鞋卷起腿裤下水，景玉找了块凸出水面的石头蹲着，学着他的模样沾点水用木棍子敲两下再沾点水。
来水塘边洗衣服的人不少，却个个离他们远远的，瞧见明淮洗的起劲还一个个面色古怪，瞧着景玉的目光有多鄙夷就有多鄙夷。
一个不会干活的女人，在他们看来就已经没了一半的用处了，更何况她昨晚的举动，现在可是传的沸沸扬扬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不要留在这里了
景玉马马虎虎的洗了两件衣服手就酸了，蹲在石头上用木棍在水里搅来搅去：“九郎，歇歇吧，洗的好累。”
“没事，你慢慢玩，我很快就好了。”
景玉有点点愧疚，揣着手蹲在一旁。
‘咿呀，好多人。’
有人大笑着跑回来，鞋也不脱直接冲进了水里，弄湿了半身似乎一下子被凉到了，又叫着跑上来。
“阿蛮，阿蛮，别闹。”
喊人的是归云，她遮着脸，但很多人还是认得她的，在水塘边洗衣服的妇人利索的收拾起东西，也不管还有没有洗干净，闷着头全走了，生怕沾染上什么似得。
阿蛮跑来明淮跟前，把他洗好的衣服一股脑的丢进水里还在哈哈大笑，明淮也没出言呵斥，反倒拉住有些生气的景玉，示意她没事。
归云站在岸边喊了好几声阿蛮才上去，她愧疚的看了明淮一眼，也没有来打招呼的打算，给阿蛮擦了擦脸上的水，拉着她默默离开。
景玉气得跺脚：“连句道歉都不说。”
明淮把衣服捞起来一一拧干递给她：“说与不说也没关系，我们不缺她一句道歉，去把衣服铺在石头上，听话。”
景玉气嘟嘟的去铺衣服，倒是把话听进去了。
阿蛮已经跑远了，在石头后面停了停的归云才追上去。
昨晚她受了不小的惊吓，虽然族长没说什么，她也算是度过一次危机了，可是她仍旧害怕，等戎王一走，谁知道族长会不会秋后算账？
她心绪不宁的跟着阿蛮，不知道她要去那里，只知道一路跟着。
阿蛮走在前面跌跌撞撞的却是一直没有停下，看归云走得慢，还一直回头喊她：“归云姐姐，你快点，你走快点，来不及的，你快点。”
归云不知道她说的来不及是指什么，一头雾水的跟着上去，扒开齐腰高的微黄的野草，脸色就是一片苍白，她双腿微颤险些站不住了，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野草背后就是一条蜿蜒的小水沟，周边还有几只病恹恹的羊，毛色杂乱，似乎是染病了一样。
阿蛮目光呆滞的看着远方，抬手指向水沟喃喃：“归云姐姐，我们走吧，不要留在这里了，顺着水沟离开，阿嬷说水沟的尽头是族长他们管不到的地方。”
“不，阿蛮，我们不能走的。”
归云鬼使神差的后退，惊慌的回头看了看，生怕被人发现一样。
阿蛮拉住归云再次恳求：“我们走吧，好不好？”
脚下就是一条石头铺成的分界线，是乌塔族和其他部落营地范围的分割线，阿蛮已经站在了分界线的另一边，归云却迟迟迈不出去。
“阿蛮，这是我们的家啊。”她仍旧愚昧的执着着：“我们离开了这里能去哪啊？”
阿蛮拉着她的手渐渐松开，呆滞的目光里难掩失落：“我们早该走的，阿嬷带我离开的时候我就该走的，你不该再把我带回来。”
她现在似乎有些清醒了，沉默了许久再次走进分界线，满是失魂落魄，确比归云更快的返回营地，似乎是在逃离她一般。
第八百章 知道这一切又如何
“阿蛮。”
归云也不知道自己呼唤她做什么，她不敢迈出去，没有勇气离开这个地方，也不敢让阿蛮离开。
五叔觊觎阿蛮许久，其他叔伯兄长对活泼靓丽的阿蛮也有意思，她的阿嬷整日慌张惊恐，那个老妇人就像是被狼群包围的母羊一样，每日战战兢兢的护着自己的羊羔。
终于有一日，她找到了机会。
阿蛮兴奋的来告诉归云，阿嬷要带她去采摘最好看的野花，她想让归云和她们一起，还把阿嬷告诉她的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归云，可是归云不敢跟随她们。
她知道这里的龌龊，也知道这里就是泥沼，她非常清楚能离开这里是最大的幸运。
可是她不敢离开，族长将她养大，她不知道父母是谁，自小习武立志守护家园，她已经舍不得这个地方了，所以在族长发现阿蛮不见之后，她自己站出来保证会带阿蛮回来。
她固执地认为，乌塔族的女人，死也要死在乌塔族。
她坚信，这里没有那么多的肮脏，阿蛮会离开，是因为她还不懂。
但是阿蛮回来之后，却是直接疯了，归云这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和阿蛮一样的女子，随时都可能为了谁而献身，她并不特殊，也无法保护阿蛮。
可知道这一切又如何？
她会害怕慌张，却不敢离开，甚至因为族长的一句话，就把希望寄托在了明淮身上。
自己保证过不会打扰他和华锦的，可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她相信那个美丽的中原姑娘会可怜她的。
事实也果真如此，明淮没有袖手旁观。
可是现在阿蛮又来了这里，是在提醒她当初把阿蛮带回来就是个错误吗？
归云自责了，深深地自责，但她并不觉得都是自己的错。
离开的乌塔族，阿蛮能去哪里？
她茫然无所适从，在分界线呆愣了许久才记起要去追赶阿蛮。
返回水塘的时候，只见景玉靠着石头在打瞌睡，水里有动静，还不等她细看就见明淮从石头后面出来，身上湿哒哒的，似乎是在洗澡，听见她过来的声音了才立刻出水的。
归云步子很僵，嘴唇微微颤抖，看着明淮头上的伤十分想说声抱歉，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愣愣的站在那里。
明淮倒是脸色极为淡然，微微颔首朝她打了个招呼，一言不发的去收石头上铺着的衣服，他把衣服尽数装好的时候，景玉也醒了，美美的伸了个懒腰，瞧见边上站着的归云脸色立马就垮了，扯着明淮的衣袖小声的说着什么，明淮只是笑了笑，扣着她的手带着她回去，半个字都不曾与她搭讪。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都风平浪静，伤养好的五叔收敛了许多，也没再听说乌塔族出过什么龌龊的事情。
祭祀秋猎是在九月初三开始的，天色还没亮，整个营地就躁动了起来。
明淮早早的起来，黑色的窄袖底衫，红色的绲边褂子，两色混合的腰带，黑银做的护腕，头发依旧扎了个小辫子垂在脑袋，不过发箍则换成了点着一颗红色小石头的黑色抹额。
第八百零一章 该怎么嘚瑟就怎么嘚瑟
这副打扮，干净利索还精神，景玉看着还故意咽咽口水。
明淮拿上面具在她脸上捏了两下：“不要用眼神勾引我，闭上。”
她哼了一声，抱住他晃来晃去：“你待会儿要小心啊，可不要受伤了，不然我会心疼的。”
“嗯，我知道的。”
“还有啊，我听说渠铭三人是不参加的，大叔觉得他们太差劲了会丢人，所以你要好好争气。”
明淮挑了挑眉毛，小声逗她：“看在你昨晚那么顺着我的份上，答应你。”
景玉红了脸，哼哼唧唧的晃了他两下，跟他牵着手一同来到秋猎的地方，那里已经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了，马匹在外围猎场肆意撒欢，老人小孩都在木栏之外站着，年轻的小伙子们则在马场里面撒欢，有些人还在互相摔跤热身。
祭祀秋猎是整个草原的大日子，所以不只是乌塔族的人，金狼族的人也在，一个个兴致高昂，把得到彩头看成是最高的荣誉象征。
明淮护着景玉挤到前面，看着马场上飞奔而过的马群，他们和周围的人一样兴奋。
天高地阔，这样的奔放和热闹才是他们最初所向往的大草原。
大叔在木栏里招手让明淮快进去，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马上就来，回头刮刮景玉的鼻子笑的宠溺：“等我回来。”
翻进木栏朝大叔跑过去，景玉抓着木栏紧张的看着他，瞧他和大叔打了招呼，背上了一个箭囊上马还和自己挥挥手，也立马跳起来跟他挥手。
金莹莹挤来她身边，脸上还有些淡淡的疤，依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傲娇模样，故意用肩膀撞了她一下：“等你的小情郎输了，看你怎么嘚瑟？”
景玉揣着手不甘示弱：“自然是该怎么嘚瑟就怎么嘚瑟啊，你管得着吗？”
金莹莹瞥了她一眼说道：”你们中原人好打抱不平，这下吃亏了吧，那天要不是我父亲，乌塔族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
“所以呢？”
她傲气的弹了弹衣服：”所以你得感谢我。“
想得美！
景玉一言不发的就走了，理都懒得搭理她，金莹莹一看自己被无视了，又是气的跳脚。
马场上的人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除了去狩猎的少年儿郎，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一声吆喝，几百个少年儿郎策马冲出，浩浩荡荡的冲进猎物中，弦松箭出，来不及逃命的猎物就被射了个满堂。
人太多了，猎物是要抢的，人挤人，马撞马，暴躁的猎物被逼急了甚至开始攻击，有人不小心被撞下马，顷刻间就在灰尘里消失了踪迹不知道是否安好，看的围观的人心惊胆战。
景玉正看得紧张高兴，余光就在人群里扫见了一个影子，把目光移过去，就见归云低着头离开，她前面走的人，赫然就是被那个五叔。
这是什么情况？
景玉心里稍稍狐疑，不过也没心思跟着过去看，她本就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先前帮她已经算是最大的限度了，今日她可不愿意再去做什么。
第八百零二章 不骗他养父的地
马场上的情势越发紧张起来，猎物渐渐减少，很多人满载而归，也有人两手空空，到了最后争夺的时候，要么一举翻身，要么远超他人，所有个个都十分的尽心。
“吆喝~”
有策马远奔回来的少年儿郎回来，马上堆满了猎物，他们的箭囊已经空了，绕着木栏跑过，将猎物一股脑的丢下，奔腾而过时弯腰抓起木栏上的绳子再次冲出去，整个过程快速且潇洒。
景玉找了一圈没看见明淮，对这场秋猎就没多大的兴趣了，人又多又挤，浓重的羊膻味熏得她难受，只好挤出来寻了个清净的地方休息。
大叔拎着两壶马奶酒在她身边坐下：“那小子不错，虽然跑的远，却是一个人猎了头鹿回来，整个马场可就三只，不容易。”
“那是，我家九郎本来就很厉害。”景玉接过他递来的羊皮囊仰头喝了一口，又笑嘻嘻的说道：“当然也是大叔这些日子教得好。”
大叔一脸小得意：“你这丫头说好话的时候嘴甜，怎么？在东川也是这么逗女帝开心的？”
景玉笑意微微一黯：“不是，女帝从来不会和我说笑，我不把她惹生气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哪敢和她随便逗趣？”
“手握大权的女人都有有点臭脾气，不理她，来来来，给你样东西。”大叔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颗玉坠：“这个和你脖子上挂着的玉坠是一对，我和他母亲一人一只，他母亲的给你了，这个你也拿着，这个算是我替他下的聘，轻薄了一些，你也别嫌弃，待会儿人多，也不方便给你，快拿着。”
景玉立马正色起来，放下羊皮囊双手接过来：“谢谢大叔。”
大叔欣慰的笑了笑：“原本以为他死了，可没想到他会回来，还能让我看着他成家，丫头啊，你比他心思活络，以后多多帮帮他，回去之后也替我谢谢他养父，不管他吃了多少苦头，人家总归把他养大了，只是这一点，我就感激不尽。”
景玉把吊坠收好：“我以后不骗他养父的地就行了，大叔放心吧。”
大叔乐了，也不曾多坐，又喝了两口就走了。
景玉依旧晒着太阳喝着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站起来，归云从帐篷那边过来，虽然距离很远，却与景玉的目光不期而遇。
她慌张的整理自己的裙子，局促的如同偷东西被人抓到了现成一样。
景玉一脸平淡的移开目光，把羊皮囊放在地上挤进人群之中，一点没有关心她的意思。
马场上的热潮越发激烈了，一匹尚未驯服的野马在里面横冲直撞，它强壮的躯干让许多的马都敬畏远离，马背上的少年儿郎们却被激起了最为勇猛的斗志，一一将手里的绳子投掷出去，一次次尝试翻上野马的背去驯服它却都以失败告终。
金狼族和乌塔族视对方为敌人，所以在马场上都会帮助自己的族人，相对于他们而言，明淮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异类了，可没人会为他辅助。
第八百零三章 强者为王
他驯服野马的技巧还是大叔临时教的，算不上有多么熟练，虽然雪山宝马勇猛，明淮却也不敢驾马轻易去靠近那匹野马，在人人都在出手的时候，他选择围着野马转圈。
站在高台上的金勇很是鄙夷，故意嚷嚷给族长听：“中原的小子就是怂，哪里有我草原的少年郎厉害，亏了他胯下的那一匹好马了。”
族长阴沉着脸不出声，大叔也没出声，眼睛在人群里提溜了一圈，就落在了不怎么起眼的景玉身上，想起她方才的话，心里也多了几层思虑。
“好！”
一直暮气沉沉的族长突然大喝一声，大叔的心思被拉回马场，只见乌塔族的男儿成功翻上马背，手里缰绳紧握，牢牢的趴在野马的背上，任是野马再怎么跳跃乱掀都一动不动。
这是乌塔族的荣耀，若他真的能驯服野马，倒是能够把金狼族踩上一脚。
大叔没多少欣喜，看明淮依旧没有动手的打算，心里也不着急。
野马的体力毕竟有限，凡是能在他背上拖住它耗尽体力，也算是为下一个上马者铺路，为此人人都紧盯着的那个人，只等他掉下来就自己冲上去。
‘嘶~’
野马暴怒非常，强壮的肌肉被汗液浸染的发亮，没了绳子抓力根本无法在它背上停留的太久，在它背上的人很快就掉下来了，其他人抓住机会齐齐扑上去，连绳子都没碰到就被互相撞到。
“唉~”金勇气得直拍桌子，在高台上手脚比划着大喊：“一个一个跳，别一起，蠢，别撞到自己人，跳啊。”
族长年纪大了没他那么折腾，却也紧紧攥着拐杖紧盯着马场。
野马把人甩下去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直接撞开无人的马朝马场远处跑去。
强者为王，在这个时候最能体现。
戏耍了那么多人的野马一跑，那些无主的马率先跟着它跑起来，片刻功夫就是浩浩荡荡的战队，夹裹着一些来不及退出的人不得不一起策马跟进，稍稍一个不留意，就是落马被踩死的下场。
大叔身边的亲卫默默上前提醒：“戎王，差不多了。”
大叔微微点点头并不做多言，亲卫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动声色的从高台上下去。
马场毕竟不是没有阻拦的大草原，野马跨不过一人高的木栏，很快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马群掉头回来了，虽有隔离，不少人还是被这样大的阵仗惊得退了不少，原本不前不后的景玉，一下子就到了一个极为靠前的地方。
“有那么害怕？”
她虽嘴上硬气，却也默默地怂了一小把，找了个大汉躲在身后，以防真出什么事。
“嘘咻~”
有人打了一声口哨，突然跃马而起，蹲在了马背上，稍稍稳住之后找准了野马的方位，拿着绳子不要命就往野马那边跳，另外几个人也跟着蹲在马背上作势往那边去，这完全就是拼了命的架势。
高台上的金勇大笑拍桌：“看我金狼族的好男儿，多么英勇？”
他一句夸赞没落，那个勇敢的小伙子就手滑掉了下去，一点响动没有就彻底不见了，但他的后继者们去前扑后拥，想着翻上马背来彰显自己族群的荣耀。
第八百零四章 上位者的权衡冷漠
种族荣誉！
这些人不顾一切的奔向危险，为的就是这四个字。
景玉无法理解他们的选择，却也佩服这些人，要是换做是她....她才不会这么楞呢。
等马场里面的人下饺子一样消失在马群里之后，整个气氛就有些紧张和尴尬了。
烟尘阵阵，分不清还有谁没落马，那么大的阵仗，让熟练勇猛的驯马人都不敢轻易进去，稍不注意就会和那些人落得一样的下场。
大叔身边的亲卫拿着弓箭来到木栏之外，手里拿着弓箭时刻准备着射杀野马，金勇和族长都带着族中的勇士赶来，手里也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
景玉知道可能是出事了，立马朝高台跑去，瞧见只剩下大叔在那也不管那么多的礼数了：“你们玩真的？那么多人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大叔拨弄着手里的骨扳指，看着台下慌乱的人群示意景玉别慌：“雪山宝马不会让他出事的，放心吧。”
“你是故意的？”景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声势浩大的准备了那么久，另有打算？”
大叔憨厚的脸上重现浮现了那晚的狠绝：“金狼族和乌塔族是我的心腹大患，他们的少年儿郎是挡在我脚前的荆棘，留不得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景玉反倒是平静下来：“那九郎会不会有事？”
“不会，放心吧。”
他坐在高台之上，俯瞰着慌乱的人群在他早就布下的牢笼里挣扎，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上位者的权衡冷漠。
景玉可不会傻到去问他为何这么残忍，因为权力就是这么残忍，在争权夺利里做圣母，不但会害死自己还会害死别人，这个道理她早就明白了。
而且大叔说过很多次，金狼族和乌塔族是他所防备的，所以他会借一切机会去削弱乌塔族和金狼族的势力，就像这次，先是放任乌塔族淫乱之事让乌塔族丢了面子，再用一场秋猎祭祀鼓动金狼族和乌塔族派出各自最为能干的儿郎，最后用一匹被动了手脚的野马合情合理的弄死这些部族的希望。
削弱金狼族和乌塔族的实力，他就用了两招，而且还那么合情合理。
老狐狸~
景玉突然有点害怕这个狡猾的大汉了。
“闪开~”
混乱的马场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即便是在高台上也听得清清楚楚。
阵阵烟尘之中忽然闯出一个黑影，蛮横的朝着木栏而来，所有拦路的马儿都惊慌让开，不敢阻拦它冲锋的步伐。
“是九郎。”
景玉眼睛大亮叫起来，不用细看模样就知道是谁了。
明淮一身尘土，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他低伏在马背之上，手里抓着一根悬空的绳子，绳子上满是血泥，似乎拖拽着千军万马一样。
他胯下的雪山宝马同样脏的不成模样，雪白的皮毛沾满了泥土和血迹，‘呼哧呼哧’的粗喘着向前奔来，即将撞在木栏上时却突然掉头，明淮一个趔趄差点摔下来，险险稳住身子还未坐定，一头黝黑油亮的高头大马就一头撞在了木栏上，巨大的脑袋就卡住，不安分的撂动着马蹄。
第八百零五章 我郎君最厉害
大叔冷漠的眉眼这才彻底染上了欣喜，就连眼睛里也带着对他赞赏，他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景玉身边得意自豪：“这才是我的儿子。”
景玉虽诧异于他对明淮的承认，但此刻更关心明淮的安危。
野马虽然被卡住了，可是依旧躁动不安，难保不会挣脱木栏的控制再度伤人。
只见明淮一点也不耽误，立刻重新拿了绳子，单手一撑跳上了野马的马背，利索的在它身上打了个结，刚弄好绳结，木栏就被扯坏了，野马再度重获自由，正要重新奔跑，却发现在即被拴在了稳实的木桩上难以挣脱。
一声嘶鸣，马蹄高撅，野马爆发出了最大的野性。
骑在它背上的这个男人让它很暴躁，它想把人掀下去却几次不曾成功。
明淮就像是粘在它身上了一样，趴在上面稳稳当当的。
景玉一个疑问都没露出来，大叔就忍不住嘚瑟了：“我的独门秘诀，厉不厉害？”
景玉很配合的点头：“厉害厉害，但我想问问，这什么时候能停下？”
“快了，药效应该要过了。”
景玉看过去，野马的确已经没了多少的力气，毕竟都折腾这么久了，就是神药也该药效散了才对。
“大叔，九郎还是赢了，对不对？”
大叔点点头：“是，我给他的帮助比起乌塔族和金狼族给他们子弟提供的只是沧海一粟，但他还是赢了，很不错。”
景玉这才笑起来：“那当然，他可是我郎君啊。”
她下了高台，穿过人群到木栏外的时候，野马已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了，明淮灰头土脸的蹲在边上，乌塔族和金狼族的人都涌进马场去搭救先前落马的人，扶出来不少已经晕过去的少年郎，被马群践踏，他们的情况一点也不乐观，热闹高兴的祭祀秋猎徒然多了一层灰暗的色彩。
“九郎。”
景玉也不嫌脏，整个扑了上来，明淮一把接住她也后知后觉的咧嘴笑起来：“我是不是很厉害？”
“嗯，我知道你很厉害，我郎君最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很少会这么顺着话头夸人，明淮听得很是受用，故意在她身上蹭了蹭，弄了她也是一身的尘土，这才拉着她站起来。
周围太乱了，谁都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此刻也没人去关心是谁赢了，明淮也就不待在这里了，让景玉帮自己拿了衣服，立刻就往水塘边去了。
现在人人都在马场那边，水塘这边反倒是清净无人，他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边清洗自己一边说道：“那些人也太拼命了，那么危险还往上冲，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那匹野马都发疯了，掉下去被踩上一顿非死即残，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景玉替他抱着衣服，坐在石头上背对着他，听他吐槽也只是会心一笑：“乌塔族和金狼族总想比个高低，前几日乌塔族刚刚丢了颜面，现在有机会了，自然是要好好表现，金狼族又怎么会如了他们的愿？”
第八百零六章 你求人家的一辈子
他走着过来：“那也犯不着用命去争吧，我觉得不值。”
“背上还有泥呢，再洗洗。”
他摸了摸，干脆转过去：“你给我擦一下，我够不着。”
景玉放下衣服挽了裤腿下去给他搓背，接着他方才的话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乌塔族和金狼族要是吃亏了，谁是最大的受益人？”
他稍稍沉默，在身上淋了一些水：“我明白了，是那只老狐狸，怪不得他舍不得那三个金狼族的孩子呢，这要是上去了不是送他们去投胎嘛。”
景玉趴在他肩上说道：“大叔其实很厉害的，没你想的那么...唔，老实。”
“我可没觉得他老实过。”明淮转过来，顺势蒙住景玉的眼睛：“从第一次遇上他我就知道这是只狐狸了，狡猾心狠，去帮我看着，我把裤子换了。”
换洗好衣裳，他依旧戴上面具，头发湿哒哒的披着，拉着景玉就要回去：“该去拿彩头了。”
景玉小小的羞涩了一下：“拿彩头还要洗干净啊？”
他认认真真的强调：“求亲是大事，我把自己收拾好了，才能显得慎重。”
再次回到马场，那里已经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了，拥挤的人群也不见了，只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奴隶在收拾，要不是马场里面还是一团糟，景玉险些以为这里什么也没发生呢。
大叔拿着月神花做的花帽在大太阳底下一脸幽怨的等着他们，瞧见明淮干干净净的过来，脸色就更黑了：“你还去洗澡？”
“求亲是大事，不能敷衍。”
他把花帽拿过来，却没有直接给景玉戴上，反而膝盖一屈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双手捧着：“天地日月为鉴，生父亡母为证，小子成淮，恭心求韩家之女为妻，望佳人允之，以了初心。”
求亲一事心里早有准备，可他会给自己跪下景玉还是没想到的，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大叔差点就以为她不答应了。
“丫头，丫头。”
“啊？”她醒过神来，也屈膝跪下，脸色尚有些微红：“小女允之，望郎君日后安然相待。”
一问一答，是求亲的礼数，不过却没有下跪一说，今日所为，明淮也不是一时兴起，反而思索了良久。
听她答应，虽知道结果，明淮还是乐的不可开支，小心的把帽子戴在她头上，却是又记起了什么，抬手做出见礼之态，景玉一看他的动作也明白过来，同样抬手见礼。
他们相拜过两次，现在还差了那么一次。
瞧他们跪在地上互相磕头，大叔嘴角都要抽歪了：“中原求亲就是费劲，怎么还跪下了？”
明淮喜滋滋的把景玉扶起来还不忘损大叔两句：“女儿家婚嫁是一辈子的事，你求人家的一辈子，跪一下怎么了？”
大叔撇撇嘴：“随你，你乐意就好。”
虽然祭祀秋猎出了这么大的事，没人还想折腾什么，可是经不住大叔这个一把手的推动，随你是伤了还是瘸了，他说要给明淮办婚礼你就得来，而且草原人最爱热闹，反正乌塔族和金狼族都输了，面子上也不会觉得过意不去，大家还是很乐意来高兴高兴的。
第八百零七章 戎族成婚
清冷明月，空旷原野，一连帐篷，几簇篝火，宰牛杀羊，欢歌热舞。
羊肥马壮的时节，又是敬告天神的日子，人人都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大叔给明淮系好腰带，又把福珠挂在他脖子上：“这是吉祥的东西，睡觉的时候才能拿下来，瞧你酒量也不行，待会儿我让人跟着你替你喝，新婚之夜别喝醉了吓着人家丫头。”
“嗯，我记住了。”
把手上的骨扳指取下来戴在他指头上，大叔继续交代：“成了亲的人就要有担当，日后回了中原也要记着，不要逞一时意气，等你们有了儿女记得告诉我一声，我若得空就去看看。”
明淮点点头：“好，若我们有了孩子，名字你来定。”
大叔笑起来，眼睛有点红：“行，那我就先想着，走吧，那丫头应该好了，去把人家接出来。”
景玉在她原先的帐篷准备，明淮要先去把她接出来才行，大叔安排了几个老实的姑娘替她收拾，到没让乌塔族和金狼族的人动手。
瞧着他们往那边去，金莹莹一脸不悦：“姑父对那个中原小子也太好了吧，渠铭表哥成婚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上心。”
渠铭的脸黑成了锅底，闷着头喝酒，孥雉说道：“大哥别生气，待会儿我们三人去敬他酒，看他醉成烂狗还怎么进帐。”
他们正泻火一样想着怎么收拾明淮呢，帐篷那边就是一阵惊呼喝彩。
毕竟是成婚的喜事，喜欢热闹的人不少，不管是金狼族还是乌塔族，年轻的男女都喜欢去挤着看。
帮着景玉打扮的两个小姑娘先出来，和大叔要了奶糖挨个发了，在众人起哄的时候才把景玉扶出来。
戎族是没有盖喜帕的习俗的，这里崇尚白色，就连喜服都是绣了吉祥花纹的白色。
她戴着月神花帽，长发及腰，微微后拢，耳后是一串如意福果的珠串，白色的衣袍，肩上围着一块白狐皮，手里捧着一只白玉瓢，里面盛放着香醇的马奶酒。
见惯了她或干练或明媚或邋遢的模样，再见她这一身浓淡相宜的装扮，似乎又回到了两年前南阳初见，当年尚是年少，或许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一心一意钟情于她。
蓦然间忆起从前，明淮盯着她痴笑不止，面具遮住他的半张脸，却是带了几分傻气。
景玉把手里的白玉瓢递过去，明淮却迟迟不接，其他人笑作一团，大叔不得不推推他：“别看了，快把人家的嫁娶酒喝了。”
“哦？哦！”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弯腰凑到白玉瓢跟前喝她的嫁娶酒。
与平常无异的马奶酒，一经她手，似乎味道都要美妙许多。
一瓢饮下，白玉瓢被人拿走，明淮把她抱起来，在一阵起哄声中带着她去找大巫医赐福。
他们这边热闹非凡，营地里宰羊的地方也是又忙又乱，近千人要一起吃东西，牛羊是万万少不了的，几十头肥羊被关在一起，因为太忙都无人照看，宰羊的汉子已经忙昏了头，弯着腰不停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水流了一地，羊毛也刮了一地。
第八百零八章 病羊入席
几只病恹恹的羊突然从一个角落冒了出来，驱赶它们的阿蛮把手里的青草丢进羊群，几只病恹恹的羊闻到了青草的味道，低叫着混进了羊群里，周围的人也没发现，依旧低头做着自己的事。
杀羊的汉子一边动手一边骂道：“这群黑心鬼，这么瘦的羊都拿来充数，也不怕上头怪罪，这瘦精干巴的，有什么肉可烤的？”
处理内脏的汉子说道：“烤不了就熬汤吧，能混一只吃了就吃了，来来来，把这几只瘦的煮了。”
他们并没有对混进来的羊起疑，也没有注意到帐篷边上突然多出来的人。
阿蛮亲眼看着他们把羊肉下锅了才摇摇晃晃的离开。
今晚热闹喜庆，只是水塘边却依旧清冷寂寥，她步履蹒跚，踩着水塘边的小石头走的一瘸一拐。
“阿嬷，我给你报仇了。”
“阿嬷，他们都是魔鬼，天神会惩罚他们的。”
“阿嬷，我给你报仇了，给我自己也报仇了。”
“阿嬷，我要离开这里了，我要离开了。”
她像是疯病发作了一般念念叨叨，也不管夜色浓重，不管前方漆黑，不管黑暗里还有环伺的狼群，只是一直朝着前方走去。
营地里热闹依旧，熊熊大火之下，羊肉汤很快好了，浓香扑鼻，放在陶罐里一一送上去，凡是一起热闹的人，各个都得了一碗。
大巫医的祝祷已经结束了，明淮倒了两碗马奶酒拿着，带着景玉来到大叔面前。
“戎王，成淮敬你，多谢戎王多日照顾。”
为了不让人看出端倪，他们必须斟酌着称呼。
大叔是真的高兴，他和明淮的关系好大家都知道，所以此刻看他高兴难耐，倒也没人起疑。
爽快的喝了酒，渠铭三兄弟立马就围过来了。
“恭喜啊，敬你。”
虽然和他们有些过节，可今日明淮高兴，也不想惹事，道谢喝了，他们却还要来，三碗下肚，明淮大概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幸好大叔及时阻拦他们才没有胡闹。
敬了一圈酒，明淮也就带着景玉坐下来了，桌上已经摆好了烤好的羊肉和热乎乎的羊肉汤，人一多，食物就会显得格外诱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最能调动起所有躁动的情绪。
一碗热乎乎的羊肉汤下肚，明淮的酒气醒了不少，景玉故作嫌弃的看着他：“一股羊膻味，嫌弃。”
他自己闻了闻，不太好意思的笑起来：“那等会儿我去洗洗就是了，不会熏到你的。”
她也小口抿了些羊肉汤：“大晚上的去水里，岂不是要受凉？”
明淮懂她的意思了，一手揽住她笑道：“那你也喝些，都沾些羊膻气，等明日我们一起洗。”
“我才不呢。”
她小声嘟囔着又喝了小半碗，倒是觉得这个汤很香浓，不过都是肉食，她也提不起多少的兴趣，随意的吃了几块烤肉就停下了。
五叔拽着归云过来，端着酒碗满是挑衅：“成淮，我敬你。”
归云低着头羞难抬起，袖子还挽着，看模样是在干活的时候被五叔拖过来的。
明淮面无异色的站起来：“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