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守株待兔
他大步过去,把被子一掀,一只枕头滚到了地上,榻上空无一人,就连枕头下的匕首也不见了,他又出来,点了灯在营帐里看了一圈,白天没吃完的鹿肉没了,桌上的地图有些微散,他抖开,双手撑在桌上,看着地图猜想她会怎么走。
飞羽冲进来,一看里面的情形就明白了:“她跑了?属下这就让人去追。”
“回来。”明淮呵斥道:“任何人都不许惊动。”
飞羽顿住步子:“公子要放了她吗?”
明淮已经猜到了她的路线,直起身子,脸色温怒:“把我们自己的人叫上,追。”
自己的人?难不成是那九个人?
飞羽还没问,明淮就出去了,他只能立刻去通知自己的人。
他们风风火火的一来一回,可惊动了不少人,但理由却是四公子明德有事吩咐,他们去办事。
天亮时分,景玉已经快到夷国边关四通镇了,只是她现在又饿又累,急需歇一歇吃些东西,不过她没去河边山洞,而是寻了一处雪窝,跳下去歇气,缓了一会儿,把包袱里的东西拿出来,就着冷掉的鹿肉吃了半个馕,养回来了一些力气,正要出去,不远处就是一阵疾驰的马蹄声,她立马缩着不动。
明淮清楚,以她的聪明,能想到绕开所有村庄,那就不会走大路被人发现,这才走了荒野,却没想到她会警惕到这种地步,就连歇歇脚都会躲进雪窝里,一行十一人从她不远处飞驰而过,都没发现那里有个人坐着。
等人走远了,景玉才从雪窝里出来,看了看他们离去的反向,也知道是明淮来追她了,立刻调头往边上的林子里扎,只是她也不敢走得太深,毕竟荒郊野外的,要是遇上个什么猛兽,那她可没办法逃。
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往前走,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遇上,她又歇了两次,就着雪水咽了几口鹿肉和馕,每次歇息都会躲起来。
天色渐晚,她终于到了郑国与夷国的相交处——四通镇。
景玉没有进城,而是拿着仅剩的口粮,从雪野里绕过去。
明淮一定会在那里守株待兔,四通镇是两国交界处,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不会封闭城门等她,她一个小小的女奴也用不着他闹那么大的动静,可是他带着帮手,只要进去,她就危险。
只是她选择绕过去,危险不低于进城,茫茫雪野,猛兽、陷阱、饥寒,每一样都会置她于死地,可是景玉愿意赌一把。
明淮答应帮自己送信,那信应该是送出来,算算时间,信件应该在昨日就到了安州,那安州的人一定会来寻她的,只要他们追踪着明淮派去送信的人,就能找到夷国来。
与景玉预料的不错,明淮当真在四通镇守株待兔,四通镇只有两个城门,明淮就坐在从南阳进城这边的街边酒楼之上,只要她进来,他就能立刻发现。
飞羽瞧他一路脸色阴沉,大气都不敢喘,现在终于歇下来了,才小心开口:“公子,我们追了一天一夜,也没见到半个人影,她会不会没走这条路?又或者她也骑马,早在我们之前出了关?”
第六十二章 要抓住她亲手宰了
明淮盯着街上的行人不放,语气很冷:“不来夷国,难不成去新郑吗?去新郑对她有何好处?找赢闵吗?赢闵自身难保,又出卖过她一次了,难不成她还会送上门去让人家出卖第二次吗?她是夜里逃得,哪里敢骑马闹出动静,一路上更是没人见过她,她又去哪里找马?”
飞羽摸摸鼻子嘟囔:“那万一,她要是在半道上掉雪窝里了,被猛兽袭击了,出什么事...”
话没说完,明淮一记眼神射过来,飞羽就识趣的闭嘴了。
好吧,他不能乌鸦嘴,他要祈求景玉好好活着,不过他实在搞不懂,一个小小的女奴,有必要从南阳一路追到四通镇来吗?虽说景玉的姿色的确出众,也比其他女奴聪明,可也没必要大费周章啊。
难不成公子觉得他自己的女人跑了,脸面上过意不去,要抓住她亲手宰了?
飞羽特别想问问,却又不敢,只好在心里想想了。
夜色降下,城门都关了,也没见着人进来,明淮越想越不对劲,半握着拳头想着自己是不是算漏了什么东西。
脑子里突然想起她那日的话:“十岁那年开始,就带着弟弟妹妹自生自灭了,能长这么大都是托了我自己的福。”
他猛地睁开眼睛,直接从酒楼跃下,翻身上马,下令开城门然后冲了出去。
大意!大意!
他只想到了她聪明,却忽略了她的胆大。
她下定决心离开,那必然会孤注一掷,既然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守株待兔,怎么会再进来?一定会想办法绕开他,通往夷国的道路,除了四通镇,就是那茫茫雪野了。
夜里大雪纷飞,并不能让人看的太远,景玉捡了根棍子拿在手里,一为防身,二为省些力气,鹿肉还剩下四五块,馕也只剩下半个了,所幸她不是很饿,尚且能挨得住,只是一日一夜未睡,又赶了那么多的路,月事未完,导致小腹坠痛,她的身子早已疲倦不已,腿脚重的提不起来,却不曾停下。
只是她很清楚,自己不能在荒野里睡着,否则不是冻死,就是被猛兽吃了,即便要歇息,也要找到人家才行。
走了许久,也没看见半户人家,大雪纷纷,她早已乱了方向,走不动跌在地上,有着厚厚的积雪垫着,到是也不疼,拿着棍子坐在地上,她有些撑不动自己的眼皮了。
她靠在一个土堆上,粗喘着摊开手脚,任凭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却无法让她意识清醒起来。
上次这般孤注一掷,是什么时候?
景玉闭上眼细细的想着:是自己执意杀了女帝的面首--东川相国周康的时候,还是在边关对镇国大将军王献下杀手的时候?
想起他们,紧接着就想到女帝,景玉心中一阵阵恶心。
她皱起眉头,似乎不愿意去想那几个人。
“驾~。”
有人驾马过来,景玉看过去,顿时心凉了,认命一般依旧靠在土堆上,不跑不躲,看着那一行人朝自己走近。
第六十三章 你到底是谁
明淮从马上跳下来,大步过来,蹲在她面前细细的看了看,瞧她没受什么伤,眉眼一松,似乎放心了许多,却又立刻含怒:“想跑?”
景玉看了看他带来的人,低垂下眉眼轻声说道:“算我求你,放我走,我有更重要的事。”
“何事?”
他似乎十分执着的要知道她的身份,景玉抿抿唇:“只要你放我走,不管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已经逃出来了,即便被你带回去,也免不了一死,既如此,你就放了我,可好?”
明淮似乎被她执意要走的想法激怒了,追了一路,忍耐的火气也恰恰被点燃,一手握住她的手腕说道:”要什么都给?那我现在就要了你如何?”
景玉脸色一白,瞬间慌张了,急忙往后退:“不要。”
明淮把她拉过来:“不是说我要什么你都给吗?怎么又不要了?”把她扣进怀里,明淮磨着牙关在她耳边问道:“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景玉被迫靠在他的肩头,看飞羽几人早已去了不远处,咬着唇没说话。
不能说,一定不能说。
她现在无法信任明淮,除了自己她谁都没办法信任,一定不能说。
“唉~”明淮微微一叹:“不说就罢了,跟我回去。”
“我不回去。”景玉一把推开他,却剧烈的咳起来:“咳咳咳~我不跟你回去,我要去夷国。”
明淮瞧她有些不对劲,在她额前探了探,果真有些烫手,废话不说,直接把人抱起来,飞羽他们都看过来,却都识趣的装作不管自己的事。
把她抱上马环着,景玉还在坚持:“求你,送我去夷国。”
明淮犹疑了片刻,终究还是带着她回了四通镇,景玉认命一般闭上眼睛,肩膀垮下来,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身上又难受,心里突然就委屈了,鼻头一酸,视线便是一片朦胧。
她默默哭了一路,泪水把明淮的手背都打湿了,他却没任何表示,到了四通镇,让飞羽先行去开了城门,寻到了驿站先住进去,再让人去请大夫过来。
下了马,明淮依旧抱着她进去,到了屋子,把她放在榻上,他又出去让人抬了火盆进来。
景玉抱膝坐在榻上,脸上泪痕未干,也不曾看他。
明淮都吩咐完了才在榻前坐下,背对着景玉说道:“和我说实话,我就放你走。”
她的声音甚是落寞,因着刚刚哭过,有些微微沙哑:“我是东川乐君夫人的义女,你信吗?”
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对她依旧不肯说实话有些束手无策和微恼。
屋里的气氛一时僵住,飞羽适时来敲门:“公子,大夫到了。”
他们推门而进,是位老大夫,看明淮的穿着,猜想他的身份该是不凡,为此见了礼,又看向景玉,瞧她脸上尚有泪痕,识趣的不多问,只管坐下来把脉。
飞羽悄悄把明淮叫出去,小声说道:“公子,去送信的人传来消息,他被人跟了一路,且都是高手,也到了夷国,他问公子,是留在夷国,还是回郑国?”
第六十四章 娶你可好
明淮眼色微微一动,看了看还在屋里的景玉,沉吟半刻说道:“让他把那些人引过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那么多人从安州赶来。”
飞羽也对景玉的身份好奇起来,自然是赞同明淮的想法:“是,属下这就去传信。”
他跑着离去,明淮进去,老大夫已经看完了,见着明淮又行了一礼说道:“这位姑娘只是受了寒,好好睡上一夜就好,到也用不着喝药,只是恰巧身子不方便,让人备些姜汤喝下也就无事了。”
明淮让人道了谢,让人送老大夫出去,老大夫拿了钱,又行了一礼才走。
景玉依旧坐在榻上,明淮把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出去交代人煮些姜汤过来,没一会儿又进来,依旧在榻前坐下。
两人默默无言等着姜汤端来,明淮端着碗替她吹着,这才开口说道:“送信的人传来消息,有人跟着他到了夷国,还是很多人,我已经交代他,把人都带到这里来。”
她诧异的抬眼:“你要做什么?”
他把药碗递过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如此而已。”
姜汤有些辣鼻,她接过来端着,暖意自手心蔓延到全身,景玉吸吸鼻子说道:“若是知道了呢?杀了我吗?还是利用我?又或者是一直困着我?”
“你为何要这样想?”
她苦笑一声,有些自嘲:“因为我都经历过,甚至是正在经历。”
说完,她仰头把姜汤尽数喝下,把碗放在边上,拉了被子躺下,侧过身不再说话,明淮看了她一会儿,脱了鞋也躺下来,把大裘盖在被子上,又将她拢过来抱着。
景玉下意识的推打,却被他固住:“这里不比家里,睡着冷,我抱着你,你也好得快些。”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抓着他袖子的手才慢慢松开,却被明淮一把握在手里。
“手这样冷,我给你捂着。”
她又困又累,也不打算反抗了,反正又没什么作用,还不如安静的躺着,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之前,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一抽稀里糊涂的问道:“要是我说实话了,你要把我怎么办?”
明淮也没睡着,听她朦朦胧胧的问出来,想了想才在她的耳边轻说:“下聘,娶你可好?”
许是太累太困了,景玉问完就睡过去了,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明淮没听到回声,看了看才发现她已经睡熟了,不由得有些可惜,将她落在脸上的头发顺到耳后,也闭眼睡觉。
受寒这样的小病对景玉来说算不上什么,好好睡了一觉,第二日她就好了,只是外面大雪纷飞,她不愿意起身,裹着被子坐在榻上,明淮早就起来了,正在加炭。
飞羽敲门进来,扫了景玉一眼,对着明淮说道:“公子,我们本就是打着四公子的幌子出来的,这都两天了,是否明日就走?”
景玉看向他,恰巧明淮也看过来:“你想何时走?”
问她?她定然是不想再回去的了。
景玉微微思付了一下:“后日,若是后日还没有消息,我就随你回去,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第六十五章 善变的女人
明淮挑挑眉:要杀要剐?自己就那么狠?
他点头默许,飞羽只好去安排。
吃过早饭,景玉要了热水沐浴,明淮就出去溜达,等他回来时,瞧见收拾好的景玉,多少有些眼前一亮。
她的容貌极好,却不妩媚妖娆,在郑军大营时,又是日日穿着浅色衣裳,倒是显得犹如清水芙蓉一般,只是今日,却是一身火红色的窄袖衣裙,一件兔皮褂子,头发散在身后用一根带子绑住,身上再无半点装饰,却在干脆利落中带了几分英气。
明淮回来时,她正站在窗口看着街上,眉眼间若有所思,他也不出声,就靠在门上看着她。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顿了半刻似乎想起了什么,回身就要下去,却看见明淮,多少吓了一跳。
“你何时来的?”
明淮耸耸肩:“来了好一会儿了,瞧你发呆,就没出声。”
她垂眼想了想,走过去站在他面前:“这里离夷国不远的,我们...”
“不行。”不等她说完明淮就拒绝了:“就在这里。”
景玉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求你了。”
她从不会对谁撒娇,也从来用不着撒娇,可似乎明淮非常吃她这一套,既如此,她就只能用这招了。
果然,他表情松动了一下:“去夷国做什么?”
景玉继续拉着他,在他手心里轻轻扣:“我被人害了,好不容易出来了,自然是要报复回去的,我知道你不可能让我回东川的,可是就在夷国也好啊,再说了,你就不想为我报仇吗?”
这话让明淮怎么接,心思早就被她扣乱了,自然是顺着她的话:“自然是会为你报仇的。”
她立刻放开明淮的手,转开拉住他腰间的衣服,满眼欣喜的看着他:“那我们去夷国吧,好吗?”
还想勾搭自己?
明淮笑了笑,自然的抬手环在她的腰上,察觉到她身子一瞬间僵硬,就连脸上的笑意都凝固了,心里越发高兴:“好。”
景玉松了口气,达到目的就一把将他推开:“行了,那现在就出发吧,我帮你去通知飞羽。”
她跑着离去,明淮抿抿唇:过河拆桥!
听她来说,飞羽还不信,十分怀疑是景玉在诓自己,狐疑的去问明淮,结果明淮还真就决定去夷国。
飞羽差点崩溃了:“公子,你不要被这个妖女诱惑了啊,我们是偷跑出来的,不能和她耗时间。”
景玉挡在他们俩中间朝飞羽吼:“让你走就走,挑拨离间做什么?怎么就是和我耗时间了?”
飞羽也火了:“你让开,一边去。”
景玉立马回身,依旧抓着明淮的衣服,说哭就哭,眼泪‘啪嗒’一下就砸下来了:“他吼我。”
明淮在她肩头拍了拍:“我答应你的事,自然就不会反悔,走吧。”
景玉还在吸鼻子:“我要自己骑马。”
“好。”
明淮刚一答应,她立马擦了眼泪把他推开:“那我去找匹马,你们快些,别磨叽。”
飞羽:“......”
善变的女人!
第六十六章 一没钱二没权
她办事向来利索,明淮几个大男人才刚准备好,她就已经上马了。
“出四通镇,过雪野,绕去夷国水溶镇。”她早就想好了路线,说完又觉得不妥,看着明淮补充道:“公子,这样可好?”
明淮瞧她总算是没把自己忘干净,意味不明的点点头:“可以。”
“那走吧。”
她驾马先走,似乎认识路,明淮紧跟着她,飞羽等人也跟上去。
一路飞奔,天黑了才到水溶镇,飞羽要去找住处,景玉没答应,带着他们去了一处农庄。
农庄在城外,都是些庄稼人,大晚上的景玉去敲门,来开门的是位老者,举着烛火看了看他们一行人。
“谁啊?”
景玉上前:“是我。”
老者细细的看看她,惊喜的叫起来:“玉姑娘?快进来快进来。”
把他们一行人带进去,是十几间茅屋围成的院子,收拾的倒是干净,里面的人原本都睡下了,听见老者喊玉姑娘就都起身,把院子里的灯都点了起来,一个个看着明淮他们。
景玉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说道:“给他们安排住处,我还是住在我的住处,我们都没吃饭,不用太好,几碗汤面就好。”
老者笑道:“姑娘就好这口,行,老汉这就让他们去做。”
景玉笑了笑,算是答谢,自己就往前走,明淮跟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腕:“我们还是一块住。”
她似乎不情愿,皱起眉头强调:“我不会跑的。”
“我不怕你跑。”
“那你自己睡去,跟着我做什么呀?”
他扣住景玉的手:“一个人睡太冷了。”
她涨红了脸,扯了扯没把手扯出来,阴着脸往屋里去,明淮也就跟着。
她的屋子另外在一处小院,也是一间茅屋,进去点起油灯,着实清贫寒酸了太多,泥巴糊的墙,有些地方已经蔓延了细缝,临墙一大张泥炕,上面有两格柜子,正中一张旧木桌,点着油灯,两只粗瓷碗倒扣着,底下垫了一张白色的麻制帕子,两只旧板凳,再无其他东西。
景玉在泥炕边坐下来:“喏,你要是不嫌弃,住下就是了。”
明淮自问也算是吃过苦头的人了,可是一看见这么寒酸的地方,俊俏的眉眼还是皱了起来。
“以你身份,不该如此才是。”
她一摊手:“为何不该?我一没钱二没权的,能在夷国寻着一个落脚的地方,已经是大幸了,哪还敢去挑剔好坏啊。”
明淮看了看她,见一个农妇拎着一只小木桶进来,朝他们弯腰拜了拜,把小木桶放在桌上就出去了。
景玉过来打开盖子,竟然装了热水,她倒了两碗放在桌上,自己端起一碗轻轻吹了吹喝下去,暖意蔓延,她舒服的呼了口气,继续喝水。
明淮也坐下来,一碗热水下肚,的确舒服了不少,吹了一日寒风的身子也渐渐暖和起来了,连带着屋子也暖了起来,过去炕上一坐,泥炕竟然十分暖和。
景玉说道:“我们刚进来,他们就在外面烧火了,怎么样,是不是很暖和?其实你一个人睡也不冷,相信我。”
第六十七章 你左右不了我的人生
明淮靠下去:“昨晚抱着你睡,那感觉我很喜欢。”
她不说话了,默默坐在桌边喝热水。
没一会儿,一为老妇人就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进来了,看看明淮又看看景玉,笑容慈祥:“这是姑娘最爱吃的灰条子菜干,拿了下汤面吃。”
景玉早就饿坏了,结果筷子道了声谢就吃起来,老妇人瞧她吃得香,笑着出去。
明淮起身坐过来,也拿起筷子吃,还尝了尝那一碟不只是何物的东西。
景玉已经吃完小半碗了,瞧他吃相比自己文雅多了,不由得放慢的速度,还没吃完,老妇人又端来了一碗,另外又是一碟明淮没见过的小菜。
两人吃完了坐着消食,景玉托着下巴无聊的看门外,明淮却腰杆挺直的坐着看她。
景玉瞄了他一眼,又瞄他一眼,再瞄了他一眼。
明淮一把握住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看我做什么?”
她心挺狠,直接上手掐明淮的手:“看你好看就多看几眼呗,怎么?把你看坏了?”
明淮把手松开,起身出去:“跟我出来。”
景玉跟着出去,他到了墙边站着,院墙不算高,只到他的肩膀,为此他坦然的看着外面说道:“想不想去逛逛?”
景玉走过去,扒着墙把脚踮起来,恰恰露出一双眼睛能看见外面,看着皑皑大雪覆盖的草地和远处黑乎乎的树林果断拒绝:“大晚上的,不去。”
明淮看了看她,弯下腰捡了一块土过来:“站上面吧,踮着脚怪累的。”
她不动,反倒是退了两步:“有事不能在屋里说,那就赶快说吧。”
他担心烧炕的人听见才把自己叫出来,这点景玉还是十分想得通的。
明淮看向外面:“我原是不知道你在夷国也有办法送信才答应你来的,却不想你瞒着我带我来了这里,那我也把话放在这里,即便是你的人真的来了,他们也带不走你,你也不许和他们走,否则,我就让你永远也回不去东川。”
景玉可不会被他吓唬住,要是不骗他,他能答应自己过来夷国?只等明日在这里和安州过来的人会合,明淮区区十一个人难不成还能留下她?
瞧她没搭理自己,明淮继续说道:“你若真想报仇,那就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我替你去收拾,至于你,必须与我回南阳。”
他这副命令式的语气让景玉有些不大高兴了:“我虽不是金枝玉叶,但也算是良家女子,你何苦非要逼着我回去做军中女奴?难不成我就当真那么下贱?还是说在你眼里,我就只配做个下贱的女奴?”
他握手成拳:“我没这个意思?”
景玉背对着他,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所以底气也足,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路要走,若不是被人下套,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这些日子我很感激你的照顾,但是也请你记住,你左右不了我的人生,也不能强求我留在你身边做个花瓶。”
第六十八章 你也有今天
他突然上前抱住景玉,不急不躁又带了几分无奈:“我当真无此意,你何必发火?”
景玉慌张的撤开,被他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明淮似乎发现了什么,越发得寸进尺,嘴角一勾,配上脸上那道淡淡的疤痕,多了几分痞子的味道:“又不是没抱过,慌张什么?”
景玉定了定心,看他越发靠近,立马抬手想挡,却抚上了他脸上的疤痕,明淮顿住,奇怪的看着她。
景玉岔开话:“我问你一件事,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摸了摸:“被砍了一刀,就留疤了,怎么?很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落下来,到是让方才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他尚未弱冠,也还是个少年,不管平日多么腹黑强硬,多少还是很在意容貌这件事的。
景玉放下手:“不丑,我是这样觉得的,你长得好看,若是没了这条疤,大概会被人误会是面首的吧。”
前面听着倒还顺耳,后面就让明淮黑脸了,丢下景玉直接回屋,懒得继续逗她。
景玉:???
怎么就说不得了呢?脾气真大。
天气太冷,她也没多站,哆哆嗦嗦的回去,明淮已经睡下了,棉衣整整齐齐的叠好了放在炕头,被褥也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来了,妥帖的盖在他身上。
景玉把门关上,立马蹬了鞋爬上来往被子里钻:“你说你这人,瞎生气做什么?我说的实话,长得丑的还不能做面首呢。”
他继续黑脸,裹着被子背对着她:“把衣服脱了,不然不许钻进来。”
“我不脱。”景玉拉着领口:“你一男的和我置气,有意思吗?”
他默了默,把被子丢过来,自己穿上棉衣出去,景玉就看着他,等了好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只好出去看了一圈,只是依旧没看见人。
还是在外面烧炕的少年看见她说道:“姑娘,那位公子去前面找另外几位壮士睡觉去了,夜深了,姑娘休息吧。”
景玉松了口气:“那就好,你不用烧炕了,也去睡吧。”
她进屋,脱了棉衣,舒服的躺在热烘烘的炕上,满意的伸展了一番筋骨,刚把被子裹紧,明淮却又进来了,还带进来了一阵雪花。
景玉立马坐起来:“你怎么又来了?”
他阴着脸,脱了棉衣躺下来:“飞羽他们那边睡不下了。”
景玉:“......”
你也有今天,报应啊!
反正棉衣都已经脱了,而且其他的衣服穿的妥妥帖帖的,又是大冷天,已经被暖和的被窝征服的景玉可没勇气坐一宿,也只好跟着睡下来,明淮闭着眼没理她,景玉自然也不搭理他。
大冬天的睡在热炕上最容易让人困倦,没一会儿景玉就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她骨头都睡酥了,闭着眼睛刚在炕上滚了两圈,身上直接就被人打了一下。
“滚两圈就行了,别得寸进尺,都压我身上来了,你想干嘛?”
第六十九章 对你没兴趣了
是明淮的声音,景玉吓得立马爬起来,没想到他还没起身,有些可怜的侧躺着边上,把里面的一大块地方都让给了自己。
“你怎么还在这?”
他依旧侧躺着,拉着一小个被角盖在身上:“我不在这在哪?”
景玉不说话了,拉着被子睡下来:“你可以去找飞羽他们啊,这一大早的,估计他们早就起来了,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防着我离开。”
他平躺下来,懒洋洋的瞟了景玉一眼:“你爱走不走,与我何干?防你做什么?”
“......”景玉一阵无语:“那你还追着我来到夷国做什么?”
他垫着自己的手闭上眼:“先前心中有疑惑才追着过来的,现在疑惑解了,对你也没兴趣了,自然懒得再和你纠缠。”
不知为何,他这般态度,竟让景玉心里有些堵。
他继续说道:“你说得对,你做不了军中女奴,我也左右不了你的人生,既如此,那就各走各路,各不相干就是了,有何大不了的。”
景玉心里更加不舒服了,翻身起来穿衣服:“既如此,那等我的人来了,就请公子回去吧,玉暖多谢公子放过。”
明淮坐起来看着她,语气平淡的应声:“那是当然,等你的人来了,我就走。”
她心里越发堵得慌,套了鞋就出去了,没走几步,迎面就和庄子里的小伙撞上了。
“姑娘,有人来了。”
有人来了?难不成是江寒他们?
景玉立马出去,飞羽几人在院子里看见她跑去门口,也跟着过去,远处有马蹄声传来,十几个小黑影在雪地里朝这边赶来,景玉就站在门口,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
飞羽瞧见明淮也出来了,急忙过去:“公子...”
明淮抬起手微微摇头:“我们就看着,不插手。”
那群人越来越近,为首的男子一身利索的黑衣,穿着半身熊袄褂子,腰间一把长剑,半遮着脸,头上戴了雪帽,目光冷峻,定定的看着站在门口的景玉,他身后跟着十七八个人,也都是一身劲装。
到了门口,他们急忙从马背上下来,齐刷刷的跪在地上。
“主子。”
“主子。”
“主子”
“......”
十几个七尺男儿一声一声的喊着,看着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景玉,心里都松了口气。
景玉同样松了口气,微微抬手:“起来吧。”
他们都站起来,却警惕的看着院子里的另一群人。
景玉回身看着明淮:“这些日子,都是这位公子照顾我。”
为首的男子看了看明淮,抱拳道谢:“容湛多谢公子照顾我家主子。”
明淮点了点头算了承了这句谢,转身进去:“飞羽,把我们的人叫上,该回去了。”
飞羽不放心,急忙说道:“公子,你不带她走了啊?”
他的声音不小,所有人都听见了,容湛等人疑惑起来,看看明淮又看看景玉。
景玉也看向明淮,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打算放了自己。
明淮顿住步子:“带她回去做什么?我身边就这么缺女人吗?”
第七十章 联姻郑国
他似乎真的在一夜之间变了想法,不再想把景玉带回去,果真先行上了马,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率先出去。
飞羽几人面面相觑,弄不清他的态度,但也立马跟着他出去。
景玉还是站在门外,瞧着他离去,垂着眼默然了半刻才进屋:“先进来吧。”
进了屋,景玉也不和他们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事?”
容湛说道:“到没多少事,只是有三件事较为突出,其一,因着主子失踪,冬月十三没有出现,女帝为了不让各方赶来的贵族公子扑空,就将德阳公主许配给了定国公家的公子柏庄,这次与秦国开战,主帅就是柏庄,陈将军则被德阳公主下令留在了安州,虞姜公主许配给了安国公家的公子王献,只等两位公主及笄,就行下嫁。
其二,秦王赢闵至今未回,赢江主持朝政,与郑国僵持,似乎有放弃赢闵,迎回赢甯公子的意思;其三,郑国王后派来了信使,想让郑国太子与东川联姻。”
他这三个消息,对景玉而言还真有用处,心中的困惑也解开了。
“怪不得我会出事,只怕女帝早就知道郑国要来联姻,但是我要在冬月十三遴选王夫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她已经没法更改。
为了不让德阳和虞姜远嫁去郑国,她就让我出事,好借机给德阳虞姜婚配,留下我不曾婚配,好顺理成章的联姻郑国,把我打发出去,给德阳让位,只是她想让我联姻郑国,又怎么会把我弄去秦国呢?”
容湛诧异了:“主子差点被送去秦国?”
景玉点点头,把事情略略说了一遍:“那日我下朝,德阳传话说女帝让我去后宫,我去了,却莫名其妙的晕倒了,等我醒来就是在夷国给秦王送美人的车队里,竟然还用了一个华锦的身份,脸上也被涂抹了姚黄娇。
我起初猜测是女帝要除去我,可现在一想,她已经打算把我趁早远嫁,何必在我遴选王夫前对我下手?那样一来不是失信于众人吗?
现在你说郑国来联姻我就明白了,只怕女帝是想让我错过遴选王夫而已,真正想把我送去秦国的,是德阳,赢闵与我有杀父之仇,借赢闵的手杀了我,再趁机挑起东川与秦国的大战,像我当年一样,靠着手里的人马,一战坐上执政女君的位置。”
容湛细细的一想:“的确如此,主子才不见了一个月,德阳女君就迫不及待的拉拢朝臣了。”
景玉喝了口热水:“先不管她,让她蹦跶,我还得回敬她一份大礼才行呢,对了,你说赢江想要迎回赢甯,那乐君夫人的态度是什么?”
容湛说道:“当初老秦王病故,赢江带着赢氏族人差点杀了乐君夫人和赢甯公子,乐君夫人早就恨透了秦国,哪里想回去,赢甯公子性子单纯,只怕回去了也只会是个傀儡,白白搅入泥潭,所以乐君夫人并没有答应赢江,倒是德阳公主很上心,一直在劝乐君夫人,可是夫人想听听主子的意思再决定。”
第七十一章 帮一帮那个愚蠢的赢闵
听他这样说,景玉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毕竟乐君夫人和赢甯被赶出秦国,也是因为景玉气死了老秦王。
当年,赢闵的生母去世,老秦王派人来东川求亲,未嫁的公主只有女帝韶华一人了,只是韶华不愿意远嫁,将与自己同岁的侄女乐君夫人推了出去,当时,乐君夫人只有十五岁,嫁给了年近四十的老秦王,因着姿色出众,倒是受了几年宠爱,在老秦王的庇护下,平安生下赢甯。
赢甯是老来子,自然独得老秦王偏爱,这就触怒了太子赢闵,赢闵处处针对赢甯这个异母弟,惹怒了乐君夫人,为此她给老秦王吹了不少的枕边风,差点把赢闵的太子之位弄掉。
只是后来,老秦王有了新欢,将乐君夫人和赢甯抛之脑后,让他们母子在秦宫受了不少的欺负,赢闵几次下手,都差点要了赢甯的性命,乐君夫人没法子,向女帝求救。
女帝对此事置之不理,倒是景玉上了心,给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姐出了不少的主意,并且亲自跑去秦宫探望,帮着乐君夫人把赢闵逼到了绝路。
只是很不凑巧,老秦王突然中风,赢闵以太子身份监国,开始正式对赢甯下手,乐君夫人只求离开秦国,再次向景玉求救。
那时景玉正在争夺执政女君的位置,于是将计就计,气死老秦王,挑起秦国与东川的战争,虽然力荐德阳生父百里襄为帅的事被女帝否了,可是她在边关设计镇国大将军王献的时候意外废了百里襄的一条胳膊,让他成了废人。
又果断启用自己的父亲——东川已故镇国大将韩润文的旧部,趁着秦国大局未定,一举大败秦国,借此功劳,逼迫女帝让她坐上执政女君的位置。
然后派人前往秦国,堂而皇之的接回乐君夫人母子,以东川执政女君的身份威胁,让赢闵不敢轻举妄动,保的他们母子平安。
乐君夫人对老秦王本就没有感情,对于景玉气死老秦王倒是不在意,反而很感激她保下了自己母子的性命,为此回到东川之后,就彻底站到了景玉这边。
现在容湛说乐君夫人想听听自己的意见再决定,景玉沉吟了半刻说道:“你亲自回去告诉夫人,赢江只是一个相国,赢闵当了十几年的太子,又做了三年的秦王,地位可不是一个相国能够撼动的,让她切忌不能去走这趟浑水。”
“是,属下记住了。”
“还有。”她阴狠起来:“过了除夕就是德阳的十四岁生辰了,她给了我一份大礼,我就回敬给她一份,定国公给我找了不少的麻烦,既然如此,那就杀了柏庄,既然女帝不想让她联姻,那我就让她最心爱的女儿未出嫁就背一个寡妇的身份,记住,柏庄只能是逃兵而亡,不能有半点军功,我要让德阳占不到半点好处。”
容湛瞧她对德阳还手了,听着就觉得心里爽快:“是,属下马上传信去安州,告诉陈将军。”
景玉提醒道:“不要泄露我的消息,我暂时不回东川,我要去趟郑国,帮一帮那个愚蠢的赢闵,他不回来,我怎么让德阳吃大亏呢?”
第七十二章 我就是瞒不住了 还想利用你来着
容湛细细一想就笑了:“主子是想搅局了。”
“那是当然,我劝他们不要打仗他们不听,既然如此,我就要让他们知道,不听我的话是什么后果才行,你告诉江寒和陈将军,让他们不用插手,由着德阳去胡闹,等开春了,我才会让赢闵回来的。”
景玉心里明白,虽然赢闵是自己的敌人,又背叛过自己,但现在她要对付德阳,就需要赢闵这个人。
在她的认知里,是敌是友,全看于我有利否?
容湛问道:“那主子何时出发?”
她站起来:“有人还在等我呢,我自然是现在就走,你们也不用跟着我,若真的要找我,就去南阳郑军大营找九公子明淮。”
容湛不是个性子拖沓的人,也不多嘴问,直接应声:“是。”
景玉起身出去,驾马离开农庄,跑出了不多远,明淮一行人果然就在路边等着呢。
飞羽看见她当真自己来了,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看自家公子。
原本以为自家公子真的要走了,结果非要在这里等着,说她会来,飞羽还不信,结果真的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
明淮看了看她,走出几步远,景玉下了马也走过去,两人站在一棵老树下,并肩而立看着茫茫雪野。
“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他摆着一张冷漠脸,也不知道是哪哪不高兴了,语气的调调极其欠揍:“除了自小被女帝熏陶的东川公主,还有哪个女子会坦然的讲出面首二字?除了执政女君景玉,哪位公主会有才六岁大的双生子弟妹?”
景玉摸摸鼻子,女帝靠睡男人养面首上位的事的确是真的,倒真是不容反驳。
“那你是如何猜出我会来追你的?”
他得意的笑起来:“你要报复德阳公主,必然要赢闵回去,偏偏那个小怂货没办法离开郑国,你要帮他,只能来找我,因为只有我能帮你。”
他竟然能猜到这一步?
景玉看着他:“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能否帮我?”
他摸摸下巴:“看我心情。”
“......”
看你姥姥的心情,还不就是想让本女君讨好你?
景玉很是唾弃他的这种行为,偏偏又没办法,只能软了语气:“我先前一直隐瞒着你,是因为我不信你,但是现在,我...”
他揉着眉心打断她:“别对我撒谎,因为你骗不了我。你的身份的确是该藏着,要是轻易说出来,估计早就去新郑和赢闵作伴了,现在告诉我,也不过是瞒不住了,而且有求于我罢了,别说你已经对我放下警惕了。”
景玉:“......”
好吧,你猜对了,我就是瞒不住了还想利用你来着。
他放下手:“还有要问的吗?继续。”
景玉直奔主题:“你会带我去新郑吗?”
他勾起嘴角:“自然会,不过,得等到除夕才行。”
除夕,那就是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她想了想:“时间够了。”
明淮垂眸看着她:“该我问你了。”
“礼尚往来,你问吧。”
他转过来面对着她:“景玉是你的封号,你的真名是什么?”
第七十三章 你们郑国的人太小气了
景玉:???
为什么问这个?
她默了默:“韩鸾,我父亲给我起的名字。”
“那你的生辰是何时?”
她皱起眉头:“我可提醒你,我只问了你四个问题,所以我只会回答你四个问题,别问些废话。”
“我知道。”明淮点头:“我就问你你的生辰是何时?”
她冷了脸:“我不过生辰的。”
“为何?”
“若我告诉你,我的生辰就是我父亲的忌日,你还想知道吗?”
明淮不说话了,沉默许久才开口:“对不起。”
景玉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情绪说道:“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他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饿了吗?前面就有吃饭的地方,走吧。”
他先走,上了马,等着景玉过来,一行人这才出发。
她的身份,明淮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飞羽也不知道,为此一路上还和景玉斗嘴,说她当真是个小妖女,勾着自家公子不放,自己人来接了都不回去,赖上自家公子了,几句话就让景玉炸毛了,和他吵了一路,倒是也不让人无聊。
夜里休息的时候,还是在四通镇,明淮和景玉也是在一间屋子里,大冷天的谁也不想打地铺,还是凑在一起睡。
就像明淮说的,东川女子虽然格外重视名节,清誉对于景玉这个执政女君来说更是尤为重要,就像女帝的第一个男人是景玉的生父韩润文,景玉就是东川百姓公认的嫡女,这就意味着,谁第一个得到景玉,谁的孩子就能继承景玉的位置,为此这事一定要万分慎重。
但奈何女帝一生未嫁,却一共为三个男人生了七个孩子,什么名节清誉,景玉早就看淡了,她可没勇气为了什么清誉,大冬天的去打地铺呢,而且,明淮又不会对她做个什么,她还矫情个什么劲啊?
只是这个驿站的被子着实薄了一些,明淮的大裘都盖在被子上面了,景玉还是冻得瑟瑟发抖,瞧瞧规规矩矩躺着睡觉的明淮,景玉缩成一团。
“不是我说,你们郑国的人太小气了,你们也不缺棉花啊,被子做厚点很难吗?”
他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冷吗?不觉得。”
景玉:“......”
好吧,她无话可说了。
默默地躺了一会儿,她悄悄探手往明淮那边摸了摸,嗯,似乎是挺热乎的。
要脸还是要温度?
景玉小小的进行了一把思想斗争,果断往明淮那边挪,还不忘解释道:“你别多心,我不是想占你便宜,只是这太冷了,我睡不着,而且隔着衣服呢,我就靠着你。”
他还是闭着眼:“我没多心。”
哦,没多心啊,那就好那就好。
她找了个最热乎的地方把冰凉的脚一放,明淮‘刷’的一下就睁开了眼睛,身子颤还抖了一下。
景玉奇怪的翘起脑袋看看他:“你怎么了?”
他抿抿唇:“你就没觉得不妥吗?”
她动动脚:“没有啊,挺热乎的。”
他偏过脑袋:“你把脚放我裤腿里面了。”
“......”
她憋红了脸,默默的把脚缩回来,在默默的转过去背对着明淮,老老实实的裹着被子不动。
身上突然一暖,是他翻身过来抱住了她。
第七十四章 韶华上位史(一)
景玉慌张了一下:“你干嘛?”
明淮抱着她笑道:“我记得你说你上面有过三个哥哥下面还有七八个弟妹的,可据我所知,东川女帝只有七个儿女,是不是骗我的。”
“没有啊。”她微微勾着头,躲开明淮吹在她后颈的鼻息:“那四个都是没生下来的,我把他们都算上了。”
明淮微微叹息:“想不到以女帝之尊,也有生不下来的孩子,想必也是很遗憾吧。”
景玉的语气有些嘲讽:“你想什么呢?真是想多了,哪是生不下来,明明是她自己不想生下来的,要不是我的父亲对她生了戒心,我也差点被她弄成我三个哥哥那样呢。”
说起女帝的那些往事,完全就是一部为男人生孩子的上位史。
景玉三姐弟的生父镇国大将军韩润文,德阳两姐弟的生父百里襄还有虞姜两姐妹的生父高琛,这三个男人,一个接一个的把女帝韶华捧上了帝位,可是最后,除了女帝的青梅竹马百里襄,韩润文和高琛没一个善终。
当初,女帝韶华为了弄掉自己哥哥登位,抛弃两情相悦的百里襄,勾搭镇国大将军韩润文,韩润文要娶她她不愿,却灌醉韩润文,并怀了韩润文的孩子,并想以此来要求韩润文为她杀了太子。
韩润文不愿意东川动乱,劝了韶华几句,却不想韶华一气之下就打掉了肚子里已经成型的两个男孩,重新去找百里襄,只是那时百里襄头上有韩润文压着,他哪敢去帮着韶华,韶华气愤,再次回到韩润文身边。
韩润文对她动了真心,原谅了她,并向皇帝提亲,两人定下婚期,韶华在婚前再次怀上韩润文的孩子,偏巧先帝驾崩,太子登基,举国服丧,不宜婚嫁,婚期再次耽搁。
太子刚刚登基,一切都须依靠韩润文,韶华趁机挑拨两人关系,韩润文不信,依旧效忠新帝,韶华无法,用肚子里的孩子设计新帝,韩润文再次失去孩子,与新帝撕破脸皮,废新帝,扶持先帝幼子登基。
尔后韶华再次怀孕,韩润文已经是执掌朝柄的权臣,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从他人口中偶然得知韶华还在与百里襄来往,直接软禁韶华,让她在自己身边待产。
景玉是早产的,只因韶华要离开韩润文去找百里襄,喝下滑胎药要打掉孩子,结果景玉命大,还是活了下来,韩润文留下了景玉,放走了韶华,自己退婚,带着景玉去了安州。
景玉一岁的时候,韶华与百里襄的女儿出生,就是德阳,同一年,百里襄举兵,废幼帝,扶持韶华登基为女帝。
只是那时,韶华女人为帝,不满者甚多,时常有人举事,百里襄文不如相国高琛能定朝堂,武不如镇国将军韩润文能定边外,于是在景玉两岁那年,韶华女帝为相国高琛生下一女,就是虞姜。
令人没想到的是,百里襄竟然对此事默许,并和高琛以兄弟相称。
第七十五章 韶华上位史(二)
韶华生下虞姜之后,对百里襄心中有愧,于是在景玉三岁那年,韶华再次为百里襄生下一子,景玉五岁那年,又为高琛生下一女安荣。
韶华为高琛生下了两个孩子,并许以公主的高位,赏封地,用两个孩子,换得高琛为她平定内乱,让她帝位稳固。
他们三人在临安纠缠不清,韩润文则带着景玉在安州平静度日,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只是韩润文身边倾慕者不少,却再没有娶妻,他自己带着景玉,除了军务,一心一意都放在了教养女儿的事上,景玉的玲珑心思,无一不是学的他。
可是在景玉七岁那年,韶华来到安州,主动提出要带他们父女回去,韩润文怎会愿意回去和百里襄高琛称兄道弟,又怎么会把景玉带进那个肮脏的地方?
于是,韶华便把主意打到了景玉身上,景玉根本不认识这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听别人说那是她的生母,她还不信,因为自出生就分别,景玉对她并没有什么母女情分。
但韶华会亲自下厨为景玉做喜欢的饭菜点心,为她做衣服鞋子手帕,教她写字念书,并向韩润文保证,景玉会是东川的储君,身居高位,一世无忧,似乎真的想要弥补七年来对景玉的亏欠。
只是那么多次的背叛,韩润文怎么会再轻易的去相信这个女人?
但是那次,韶华的的确确在安州呆了一年,用一年的时间让景玉依赖上了这个突然冒出来对自己极好的娘亲,用一年的时间,让景玉去一次次说服韩润文。
最后韩润文妥协了,不为别的,只因景玉想要一个母亲,也喜欢这个对她极好的母亲。
只是那时,韩润文对韶华仍有戒心,直到龙凤胎平安降世,韶华再没提过半个有关兵权的字,那时景玉也稍微懂事了,她从旁人口中,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曾经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三个哥哥,知道了自己的母亲还和别的男人生过孩子,知道了自己的母亲背叛过自己的父亲。
可是景玉天真的以为,韶华女帝先前做的那些事,不过是为了能让他们一家几口平安。
可惜她错了,自从双生子降世,韩润文的身体就渐渐坏了下来,日日咳嗽,后来更是咳血不止,却一直挺着,直到双生子周岁,才不得不放手兵权,却仍旧给自己的女儿留了一条后路,半块军令牌。
韩润文对韶华的最后一次怀疑,成了景玉姐弟的保命符。
景玉十岁生辰那日,韶华女帝将一杯毒酒交给景玉,让不知情的景玉亲手端给了韩润文。
其实那时,韩润文中毒已深,时日无多,他们大可以再等等,等韩润文自己病死。
只是韶华又怀孕了,依旧是韩润文的,她用十三年的时间,把兵权从这个男人手里一点点剥离出来,目标达成,她如何还会留着这个男人。
韩润文一死,韶华再次堕去和韩润文的七个孩子,也因此再不能生育,身子受损,元气大伤,留下了血崩之症。
同年,相国高琛削官幽禁,次年自缢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