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他的确不曾真的碰过她
景玉脸色已经没了血色,死撑着最后一口底气:“我不信。”
“不信,那你大可去问问那个苏鱼,也可以去问问其他人。”他欣赏着景玉的惊慌失措,满满的都是报复的快感:“那日你被明淮从明宇帐中抱出是何等模样,大家都看见了,人人都知道你已经被明宇下手了,只是都瞒着你一个人罢了。”
他的话就像是利箭,在景玉心里扎了个千疮百孔,把她所谓的尊严和骄傲尽数撕了个粉碎,景玉脑中一片空白,泪水因为恐惧瞬时泄闸而出,她坐在地上,无措的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她不信明令的话,却也没法反驳明令的话。
那日的事情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明淮说那个人是他的,景玉也希望是他。
她信明淮不会骗她的,一定不会骗她的,可是明令说的又是真的。
他的确不曾真的碰过她。
瞧着她颤抖的坐在地上哭,明令心情大好,听见些微动静,抬眼看向她身后慢慢走出的人,嘴角笑意越发的大了:“二哥来了。”
景玉快速回头,身后就是自回到新郑再没有什么动静的明悟,他一身玄色衣裳,站在灯笼底下,身上罩上了一层黑影,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被蒙住的那一只眼睛,却在夜里十分渗人。
明悟垂眼看着景玉,对她的狼狈十分满意,擒着渗人的冷笑缓缓开口:“你那么相信明淮吗?那他可有告诉你,你肋骨上的那一处伤疤,还是明宇告诉我们的呢。”
他的话就是压碎景玉所有希望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怔在地上,连哭都忘了。
她肋下的伤疤,那种隐秘的地方,除了与她坦然相对过,如何会被发现?
景玉彻底崩溃了,脸色半丝血色也没有,手指紧紧的抓着仓板,似乎想把底下的仓板掀开,然后藏进去。
明悟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狠厉非常:“你不该来新郑的,女君景玉。”
他说出景玉的身份,边上的明令也没什么诧异,看来是早就得知了,否则也不会两人联手把她带到这里来。
只是他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景玉身上,没防备身后砍来的剑光,一道寒光劈过,明令身后立马嚯开一道血口,他一声惨叫扑在了地上,几乎同时,十几条黑影落在了画舫上,将明悟和明令藏在暗处的守卫尽数处理掉,画舫上瞬间乱作一团,方才还在怀拥美人赏美酒的人,瞬间尖叫不止,不少人直接跳了水。
明悟看见有人来袭,立马松开景玉后退,转身就与赶来的侍卫打在一起,画舫上越发混乱。
赶来的容湛收剑扶住景玉,看她脸色难看至极,心里担忧不已:“女君。”
景玉坐在地上,许久才回神,脸色的泪痕未干,眼中的惊慌失措已经成了杀气:“杀了他们。”
她现在很怕,非常的怕,似乎唯有除了明悟和明令,才能安抚她的恐惧。
容湛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要这样,但依旧听令,提剑就朝明令和明悟杀去,处处杀招,明悟和明令怎么会是他们的对手,处处落败却又无还手之力,他们的人已经被处置的差不多了,巡逻的士兵又不敢轻易上前,他们想逃,却发现已经被拦截后路无路可走。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他不死,就是我死
明悟这时才幡然醒悟: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女君景玉身边的侍卫,尽数由东川第一剑客江寒调教,他们如何会是对手?
景玉扶着栏杆站起来,脚步蹒跚的推门进屋,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朝醉酒未醒的明淮走去,来到他跟前,抄起他手边的酒壶,把里面的酒水尽数泼在他脸上。
明淮醉梦中被惊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瞧见景玉一脸泪痕,还有些迷糊:“小鸾,你怎么了哭了?”
才说完,脖颈就是一疼,碎瓷片已经抵上了他的喉咙隔开了一道血痕,明淮一惊,彻底酒醒了。
“小鸾。”
景玉用了几分力气,看见他,心里的恐惧和怯弱展露无遗:“别动。”
明淮当真就不动了,依旧靠在榻上,看着她还是语气轻柔:“怎么了?”
景玉看着他,心里欺辱难堪,想知道真相的心情翻腾不止:“我问你,那日我被下药,欢好的人真的是你吗?”
她问的突然,明淮一顿,立马应声:“自然是我,难不成这事我还会骗你?”
他那一顿景玉就明白了,手中无力,瓷片也掉了,她自己的手也划开了一大道口子,正流着血,脚下虚浮,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跌在地上,明淮立马起身拉住她,却还是被她甩开了手。
“你别碰我。”
“小鸾。”
他现在头痛无比,喝下的那些酒水让他思绪混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清楚景玉为何会在这里,不清楚她为何会对自己动手,也不清楚为何外面会乱作一团。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只是眼泪却滚滚而出,把她的软弱暴露的彻底。
“你也骗我,你竟然骗我。”
她哭起来,明淮试着想靠近她:“小鸾,我没骗你啊。”
外面的打杀越来越激烈,明令伤重被人破窗丢了进来,直接砸在了明淮脚边,吓了明淮一跳,下意识去扶他,堪堪弯腰就被容湛剑指咽喉,惊得明淮不敢动了。
景玉垂眼看着明令,眸中尚且有泪,却冷漠非常:“杀了他。”
明令脸色大变,拉住明淮的衣袖,咳血不止却不忘求救:“老九,老九,救救三哥,老九。”
明淮十分慌张的护住明令:“你不能杀他,小鸾,不能杀。”
景玉气笑了,大吼起来:“他不死,就是我死。”
她此刻冷静的过分,却也临近再次崩溃的边缘。
明悟和明令戳中了她的痛处,她此刻如临悬崖,她不知道还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她也不知道女帝是不是也知道了。
她的性命,她身边所有人的性命,此刻都岌岌可危。
容湛也不管明淮还在,上前就要动手,明淮却一把握住他的剑刃,手掌被割的鲜血淋漓也不松开,这下连容湛恼了,暗骂这个明淮是不是还没酒醒,这个时候怎么能和景玉对着干呢,他一急,就一脚踹在明淮心口就把他踢出去了,却忘了此刻明淮醉醺醺的没什么力气,径直撞在桌角,尖锐的桌角卡到了他的后腰,他闷哼一声直接跪了下来,疼的直不起腰却也不忘阻拦。
第三百六十四章 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可。”
容湛再次被他拦住,来不及收剑,一剑砍在了他的身上,在他身上开了一口,明淮一声呜咽趴在了地上。
景玉一慌,立马跪了下去护住他朝容湛大吼:“你伤他干嘛?”
容湛急忙收剑站到一旁,明淮脸色白了,拉着景玉强调:“你杀了他,东川和郑国就又是一场大战,小鸾,不是非要杀人的。”
他此刻也明白了,方才景玉那样问他,现在又要对明令非杀不可,怕是知道了那件事情的真相。
他费力抱住景玉,生怕她一时气恼就离开,疼的语气颤抖却仍旧无比真诚:“我真的从未在意过你是否清白,我也是真心想娶你为妻的,我今晚已经求了父王,下个月就去东川提亲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要是杀了他,我们就是死敌了,我就不能娶你了。”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不让景玉杀明令的原因。
容湛愣住,看明淮又是血又是泪,再看景玉,同样泪流满面,哭着哭着就缩在他怀里出了声。
容湛知道此刻指望不上景玉了,立马说道:“来人,把他们送去医馆,别给弄死了。”
他跟在景玉身边那么久,她是什么心思容湛一清二楚,这个明淮是真的让她动了情,两情相悦,他不能让这件事再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明悟和明令必须活着,最少是现在必须活着。
刚把明悟和明令打个半死的侍卫立马进来抬起人就走,火急火燎的送去医馆,还心细的拎了一位大夫来给明淮看伤。
画舫已经一片狼藉了,也只剩下明淮靠着的小榻还算周整,两人坐在榻边,他脱了上衣,伏在景玉肩头,露出受伤的后背,任凭老大夫给他上药,两人带伤的手握在一起,血一起滴在地上分不清谁是谁的。
屋里都是未散的血腥气和伤药的味道,大夫给他包扎好就推出去了,明淮简单的披上衣服,拉起她受伤的手给她擦药。
“你伤了自己,我会心疼的。”
景玉湿了眼睛,咬着牙不知如何开口说话。
明淮给她小心的擦好药,又简单的撒了一些在自己的伤口上,止住血就没有包扎。
不管外面如何杂乱,两人对坐的这一方天地却无比的安静。
明淮从怀里摸出一只小小的锦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方王妃金印,郑重的放在景玉手上,傻傻的笑起来:“这个就是证据,我没骗你,我求了父王去东川提亲,他们都笑话我配不上你,但是父王答应了,还给了我这个,说等你答应了就把这个给你。”他顿了顿,似乎在积攒勇气:“你愿意嫁给我吗?”
景玉看着那方金印,不知该握住还是该松开,明淮已经屏住了呼吸,似乎她的回答就决定着他的所有选择。
“条件是什么?”她突然问道:“郑王答应你去提亲的条件是什么?”
明淮抿抿唇,竟有几分傻气:“不许争夺储君之位,上交所有的兵权,不过我本来就不想争那个位置的,而且我原本就没什么兵权,要不要也所谓的,而且,我愿意用所有的东西去换你。”
第三百六十五章 可我现在不值得
景玉默默擦泪:“你真傻。”
明淮抓住她的手:“你看我那么傻,想嫁给我吗?”
他执着的要等景玉一个答案,但景玉抿唇没出声。
她有何面目去答应他?
又有何理由去答应他?
自己已是残破不堪之身,且不说配不上他,只说此次回去还能不能安然无事,她都尚未可知,如何去给他一个空许?
她不出声,可把门外的容湛急坏了,想进去帮她应了却又不合规矩,只能在门外干着急。
苏鱼慌慌张张的跑上来:“华锦呢,华锦呢?”
容湛立马朝她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苏鱼也就立马闭嘴了,像他一样偷偷听墙角。
“明淮,你不是非我不可的,我,也不是非你不可,我说过,我不会...”
景玉总算是出声了,只是话到一半就断了,苏鱼往里面一看,立马红了脸,拖着容湛蹲下来,两人眼神交流心神领会,尽职尽责的看门。
明淮堵住了她的话头,等她把话咽下去了才离开她半分:“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别拒绝我第三次。”
景玉眼睛一湿,脸上就划过两道泪痕:“可我现在不值得。”
她现在无比怯弱,无法面对已知的事实,在他面前把自己放低到了尘埃里。
明淮捧着她的脸给她擦去眼泪:“你值得的,小鸾,给我个机会陪你。”
容湛和苏鱼在外面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是听得一脸愁容。
那件事苏鱼是亲眼看见过的,她能对景玉此刻的心情感同身受,也明白她的迟疑,不过在听到明淮说了那番话后,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在她看来,明淮一个公子能够对景玉这样的女奴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实属不易,而且在得知景玉出事之后,他非但不曾嫌弃,反而越加爱护,只是这份情意,苏鱼就非常支持景玉和他好好的过日子。
过了半响里面才有声响,景玉扶着明淮开门出来,脸上遮了丝绢,眼睛微红,手里攥着一个锦盒。
明淮对苏鱼说道:“你和她一起走吧,若是记得我们对你的好,就帮我照顾好她,别让她冷着累着。”
苏鱼不解:“华锦要去哪?”
景玉说道:“回东川,今夜出了此事,郑国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说回东川,苏鱼的脸色就有些不对了,不过立刻严肃起来:“好,我跟你走。”
景玉微微点头,不舍得看着明淮,语气是刻意压制的平淡:“你照顾好自己。”
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明淮肯定不会被轻易放过,怎么交代与自己的关系对他来说就是极其棘手的一件事,再加上伤了明悟和明令,一不小心就是欺君之罪和勾结外敌两重大罪,景玉可以说走就走,但他要面对的却是一座大山。
明淮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拉起她的手和她一起握着那个锦盒:“不许丢了或者送人,等我去找你时,你得给我看的。”
他执着的把锦盒塞在景玉手里,就像是执着的要把自己的一切都交付与她,他的不弃和信任,让景玉嗓子干哑说不出话,点了点头权当应了,要走,手却仍旧被他握在手里。
第三百六十六章 女君景玉已经收了
明淮舍不得她走,也害怕她走,也不管周边还有许多侍卫,也不管画舫之下还有官兵和百姓,把她拉进怀里严严实实的抱住,贴在她耳朵上轻唤:“夫人。”
换做往日他这般喊她,景玉只会觉得欢喜羞涩,可今日知道一切,这两个字对她而言,就是扎进心里的一根针,刺的她鲜血淋漓。
明淮此刻的深情如许,就是她的灌肠毒药,她经不住。
狠心挣开他的怀抱,景玉下了画舫,转身瞬间,盈在眼眶里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侍卫们立马围上来,不远处已经备上了快马,他们尽数上马,苏鱼则跟着一名侍卫,一行人迅速离开,转间就消失了踪迹。
明淮依旧站在画舫上面,飞羽已经跑上去扶住他了。
“公子,她收了吗?”
明淮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收不收她都是我的夫人,我认定的人了。”
他从不曾对一个女子表露出这么强烈的占有欲,飞羽不由的心惊,但也很感叹自家公子终于“长大了”,不过他还有顾虑:“那怎么和王上交代这些呢?而且二公子和三公子也不会让此事草草了事的。”
明淮脸色沉了下来:“若不是此时不能杀他们,方才我自己就动手了,留着当真是我的绊脚石。”
他从不曾说过这样阴狠的话,飞羽又是一惊,扶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郑王的大队人马立马就到了,明悟和明令受伤,中间还扯上了东川女君,这样重要的事情,想瞒都瞒不住。
明淮看向王宫的方向:“走吧。”
飞羽扶着他下去,早有侍卫备好了马车,赶来的禁军围住马车,虽然恭敬有礼,但却是一副押送的模样,带着他往王宫去。
此刻郑王宫灯火通明,郑王端坐在议政大殿的龙椅之上,身边只有黄子杞一人伺候,明淮进来也是独自进来的,空旷的大殿静的能听见他略微粗重的喘息声。
“儿臣,参见父王。”
他抱拳跪下,磕了头也没起来,跳跃的烛火让他的脸色时明时暗,眼底的思绪也让人看不清楚。
郑王紧盯着他许久不动,就像是一座面容严肃的雕像,黄子杞也不敢多嘴,弯着腰候在一旁。
他没让任何朝臣和公子参与问话,为的就是给明淮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毕竟这些日子他最偏疼明淮,毕竟他树敌不少,郑王不想被那些人左右,只是现在,他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殿中的蜡烛燃烧了半根,蜡油低落下来,在地上凝成一块,郑王的声音此时才像是缓缓低落的蜡油一样传进明淮的耳朵:“金印呢?”
明淮依旧是行礼抱拳的姿势:“女君景玉已经收了。”
他这话,就是承认了华锦就是景玉,并且表明景玉答应了这门婚事。
郑王脸色让人难以捉摸,语气阴沉的厉害:“你勾结东川女君,该当何罪?”
明淮抬头看着他:“儿臣没有勾结景玉,儿臣与她只是两情相悦,多日相处,也只为私情,儿臣时刻记得自己是郑国的公子。”
第三百六十七章 她以为儿臣负了她
郑王问的不急不缓,他回答的也不急不缓,都在互相试探着对方的本意。
“景玉靠你混进新郑,以你侍妾的名义结交朝臣夫人,不知探听了我郑国多少消息,现在还重伤你二哥三哥,举止着实猖狂,你就在跟前却不阻拦,该当何罪?”
意料之中的问责,明淮早有应对:“景玉结交朝臣夫人,是因为她真心想为儿臣解忧,也是真心想要与儿臣偕老相守,她出门次数不多,偶尔几次小聚也是与哪些深宅夫人说话,从她们身上打听得到什么消息?今晚重伤二哥三哥,也是因为他们得罪景玉在先,不仅恶语相向还率先动了手,险些伤了景玉,儿臣当时在场,但已经醉酒,不瞒父王,儿臣这一身伤都是景玉所致。”
郑王眼神微动:“她为何伤你?”
这话就得小心说了,说是为了救明令吧,那不是就承认景玉对明令动了杀心了?
明淮略露失落:“她以为儿臣负了她。”
郑王对景玉还是了解的,小姑娘大权在握惯了,和女帝一样的性子,说动手就动手,凶悍难训。
郑王轻叩龙椅扶手:“你负了她,她伤你却不杀你,但是你引狼入室,本王却会杀了你。”|
明淮直视着他:“父王不敢杀儿臣,也不能杀儿臣。”
郑王似乎想看把他看出个窟窿:“为何?”
“因为整个郑国,儿臣是唯一可堪大用的公子,也是父王唯一能放心用的武将。”
他不提景玉这个大靠山,只说他自己的作用,到是说中了郑王的心思。
明淮说的是实话,郑王儿子虽多,原本还有明悟他们几个,可现在他们都不管用了,其他的大臣他又不放心,挑来挑去,只剩下明淮和明季了,但偏偏明季与明宇被杀一事有关,郑王从心底厌恶他,自然是不会再对他委以重任了,这样一来,就只剩下明淮了。
他一犹豫,殿中的气氛更加紧张了,即便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黄子杞,也差点被这股压抑的气氛弄得喘不过气。
许久,郑王才动了动身子:“你以为因为这个本王就能放过你?”
明淮不惊不慌,把自己的理由徐徐道来:“自然不会,可是父王,一国之君,该看到的是长远的利益,景玉名声已毁,她若是不嫁给儿臣,只会被处死,放眼东川,让秦郑头疼的只有一个景玉,女帝常年养病,朝政多数由景玉处置,东川公子都还年少,不堪大任,她若是嫁给儿臣,那东川就塌了顶梁柱,于郑国而言岂不是好事?再者,儿臣现在统领的左骑兵大营,是新郑城内,唯一能与中山王率领的禁军制衡的力量,除了儿臣,无人能压制中山王,所以父王,不能杀了儿臣。”
郑王虽昏却不庸,他明白景玉在东川的作用,否则女帝也不会一直防着她却也重用着她,他也明白中山王是一个威胁,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力量能够制衡,当初把明淮安置在左骑兵大营,也是看中了他的直率和本事,想让他牵制中山王。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处处都有景玉的痕迹
明淮从未接触过朝政,对于牵制权衡并不是很明白,郑王对他所抱的希望并不大,但是后来听说他让自己的侍妾去一家家登门拜访拉拢人心,又觉得他心思活络值得重用,结果明淮果真做到了,不仅制衡了中山王,也让自己成了郑王动不得也不敢动的人。
现在他直戳郑王的两个命门,果真激怒了郑王,但是郑王也不糊涂,虽然怒气冲天,却也理智的克制着。
明淮再次开口:“父王若是无事,儿臣就先告辞了,左骑兵大营那边还有事情还处理呢。”
他明白适时告退的道理,再待下去可能还要扯出许多的事情,而且郑王现在也不想见到他。
郑王脸色阴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子被威胁,但是老子不能弄死这小子的哀怨气息:“滚。”
明淮依旧见了礼退下来,出了殿门就撑不住了,飞羽扶住他的时候才发现他的伤口裂开了,后背湿了一大片。
“公子。”
明淮示意他别声张:“快回去。”
飞羽急忙扶着他回去,叫了大夫来给他重新上药收拾,弄好了,明淮才趴在床榻休息,人都出去了,屋里安静下来,初晨的阳光照进来,屋里染上了一层暖色,临窗的妆台上还放着她的首饰和胭脂水粉,她昨日戴的珠花还摆在外面,前几日刚给她做的绣鞋也都放在架子上,有些还没有穿过,新做的衣裳也都挂在外面没收进柜子里呢,她的团扇就摆在枕边,上面是她自己画的桃花,她看过得竹简也还摊开在桌上,棋盘上倒是干干净净的,只是放着她新玩过的陶埙。
这里是他的地方,却处处都有景玉的痕迹。
她在新郑这些日子,尽职尽责的做着他的贤妻,为他打理府宅,为他安排人情来往,让他不管何时回来都有一口热饭菜可以吃,这些东西竟然让明淮恍惚的觉得,他们是可以一辈子这样下去的。
只是现在,她突然走了,什么东西都没收拾,突然到让明淮觉得她只是去后院里闲逛还没回来。
他趴在枕头上,上面还有景玉弄上的熏香,她喜欢上了荷叶香,让人买了不少回来,喜欢擦在身上,时间久了,被褥上都是荷叶香,就连明淮,也因为夜夜和她睡在一起,身上也染上了那股香味。
半年的时长,她的一点一滴都严丝合缝的渗透进了他原本单一无趣的生活中,把他的所有习惯都改变了,柜子里的衣服不再是深沉老旧的颜色,常穿的便装都成了鲜嫩的浅色,架子上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兵书,也多了许多的话本和闲书,不在每天只会去校场练箭练武,也会和她一起品茶下棋说笑了,半夜醒来时也多了给她盖被子的习惯,也会十分自然地吃掉她不喜欢的吃的东西。
明淮想起了很多与她在一起的小趣事,越想就越觉得原本被她塞得满满当当的心,正在一丝丝的被抽离出空隙,让他慌张的捂住心口。
第三百七十章 到临安
新郑的事情一闹就是近一个月,各种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茶楼酒肆的食客们都已经把这些事编纂出数个版本,景玉一行人六月初赶到临安时,流言已经满天飞了,甚至有传言说东川女君已经在郑国诞下一子了。
景玉一路上都听着这些流言过来的,脸色越发沉凝,她们在临安城外暂时停住,来到一处庄园暂歇,夜里吃过饭,景玉让人备水沐浴,苏鱼帮着她收拾。
一路上,苏鱼已经接受了景玉的身份,她的聪慧,她身边的侍卫,她的许多举止,本就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该有的,苏鱼早有准备,虽然景玉的身份比她猜想的还要高贵,但她也坦然接受了。
近来天气炎热,沐浴的水里便泡了装着薄荷叶和橘皮的香囊,她泡在水里,头发挽着,细细碎碎的垂下来了不少,苏鱼拿着竹瓢,舀了水淋在她身上。
景玉一直没说话,出水后披了衣裳就睡下了,自从接近临安,她就话少了许多,有时一整天都不出声,也不知心里在想着什么。
苏鱼在路上也悄悄问过容湛,容湛告诉她,有人会拿景玉的清白做文章,若是处置不当,景玉必死无疑。
得知缘由的苏鱼吓呆了,这几日也替景玉想着办法,可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原本想着自己为她证明,可一想女帝连景玉都不相信,怎么会相信自己的话,为此只能跟着干着急。
第二日一早,天色未亮景玉就起身了,是苏鱼从未见过的勤快,不似在新郑那样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
她的衣服早就有人送来了,苏鱼小心的替她穿上,是极其柔软漂亮的料子,正红色的袍子,袖口密集的绣着精细的凤纹,同样绣着暗纹的墨色腰封,把她原本就细的腰身越发凸显,金黄色的玉佩穗子垂在腰间,与底衫相配无比尊贵,金丝做成的朝冠,像一顶放大的男子发冠,把她浓密的头发都收在了里面,帽子上缀着五颗圆润的东珠,两侧垂下两条穗子,让朝冠多了几分女儿家该有的娇态,月牙白的靴子虽是寻常锦缎,但是鞋底很厚,穿起来十分的软和适脚,而且她的身量略小,穿上倒是高了不少,也越发有了气势。
替她全身收拾下来,苏鱼已经手心冒汗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触碰这些珍贵衣料的机会。
景玉对着铜镜看了看,默然的开门出去,外面已经停了马车,装饰简单,并不突兀奢华,容湛一行人也换好了衣裳,东川禁军的甲衣,让一个个年轻儿郎越发英姿勃发,手里整齐的长戟,更是显得威风凛凛。
苏鱼一时被这样的场面镇住,却凭空觉得热血澎湃,胸腔里生出一股豪气,恨不得也加入他们的队伍。
容湛抱拳见礼:“女君,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
苏鱼瞧见她深吸一口气压住内心的不安,揽袍登上了马车,车夫领车出了院门,苏鱼赶紧跟在车旁,却被人叫住,原来还单独给她安排了一辆小马车,不过靠后一些。
第三百七十一章 苏鱼入府
等出了大门,才见外面的人更多,竟还有穿着朝服的官老爷,他们都是半夜了才得知女君回来的消息,急急忙忙赶来接驾的,此时正一个个恭谨的站在门口道前两侧,一见马车出来就拱手弯腰山呼:“参见女君。”
那些往日威风的官老爷这般见礼,马车却停都不停,坐在马上的容湛等人也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苏鱼在马车里小心的看着外面,心里已经激动非常了,但却不得不压制着,等他们的马车都走过了,那些官员才立马上车跟上来。
行了十里左右,宽阔的甬道尽头,巍峨的城门矗立在前方,城楼之上旌旗招展,守城的士兵庄重严肃,城门口进出的百姓已经被拦住,两旁都是接驾的官员和守卫的士兵,他们远远的就跪地见礼,但景玉的马车仍旧没有停留,直接驶进城门,等大队人马走过,那些人才起身跟着后面。
苏鱼一直在悄悄看这些人,她虽是乡野女子,但是跟着景玉在新郑也见过不少官员,大致看得出来品阶高地,方才去庄园接的品阶要高一些,所以才只是拱手见礼,还能有马车坐,这里的都是品阶低的,所以才要跪地叩拜,还是走着进去的。
等进了城门,没有士兵继续拦路,但是百姓们都自发的站在道路两旁让出宽阔的街道,两旁屋舍接连延绵,规整的街道交错相布,街道两侧绿树茵茵,把早晨的太阳割的碎裂成了细小的碎块。
苏鱼的马车在半道上就离开了大队伍,由两个侍卫护着往一处府邸过去。
苏鱼有些害怕:“我们去哪?”
“回府,女君要去上朝,你就先去府上。”
他们这样安排,苏鱼也就没再继续说话了,只是略微可惜不能进宫去看看。
没一会马车就停了,她从车上下来,不似想象中那么气派的大宅,倒像是寻常的府衙,门口守着十个士兵,匾额上也只是简单得写着‘韩府’二字。
苏鱼还正看着,就听有孩童欢笑的声音:“阿姊,阿姊你回来啦。”
苏鱼看去,只见里面跑出来三个孩子,大的是个十二岁左右的少年,年纪尚幼就是一副好相貌,温润如玉中又带了几分少年英姿,小的两个不过六七岁大,还扎着总角,粉雕玉琢的很是可爱。
他们欢蹦着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小厮婢女,瞧见苏鱼虽说是愣了愣,还也没过多失礼。
送苏鱼回来的侍卫对着一名衣着讲究的婢女说道:“青柠姑娘,女君有令,这是苏鱼姑娘,让你先安置她住下。”
苏鱼打量起青柠,比景玉要小的年纪,灵秀温和,倒是很有眼缘。
青柠也同样看了看苏鱼,过来朝她见礼,然后一一介绍:“这位是大殿下,这位是二殿下,这位是朝姒公主,我叫青柠,是府里的女管家。”
苏鱼忙朝他们见礼,二殿下胤玄和公主朝姒,苏鱼倒是在路上听他们说起过,知道她们是景玉的弟弟妹妹,只是这个大殿下苏鱼就不知道了,不过看他和这两个小的玩的亲密,猜想他和景玉的关系也不会让太差。
第三百七十二章 王夫不许他涉足朝政
该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大的那个少年自己就说了:“我是胤华,听说阿姊今日回来就过来看望她的,这位姐姐,阿姊是进宫了吗?”
他微微含笑,说话也彬彬有礼,举止间都是王室公子严格教养的风范,苏鱼赶忙说话:“公子多礼了,女君的确是进宫了。”
他微微一沉吟,那模样像极了景玉想事情的时候:“阿姊这么久才回来,母后一定会骂她的,青柠姐姐,你先带二弟和妹妹进去,我进宫去瞧瞧。”
他说话颇有几分老成的感觉,而一旁的胤玄就有些孩子气了,又跳又叫的拉他:“哥哥带我一起去,我也要去找阿姊,我都想她了。”
青柠急忙说道:“殿下别闹,阿姊不让你们进宫的,可不能忘了。”
她这样一说,胤玄就泄气了:“好吧。”
胤华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倒是很有兄长的模样,让人准备了马车,上去就让人赶去王宫,等送他走了,青柠才说道:“阿姊既交代我,那请姑娘随我来吧”
她也称景玉为阿姊,这让苏鱼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大概是她们关系亲近才这样称呼的吧。
跟着她进去,里面的装饰也算一般,并不比得上明淮的宅子,没有雕梁画柱琉璃金瓦,倒是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这个时节又是百花齐放的时候,姹紫嫣红很是好看,园中曲径流水小方池,偶有几块石头堆叠成了小山,廊下挂着鸟笼养着百灵,铺着草席放着煮茶的泥炉,大瓷缸里养着一只很大的乌龟,院子里还有几只小狗,树上趴着一只慵懒的大花猫,正屋的装饰也是十分简单,该有的桌榻不少,又添了些简单得摆件,瓷瓶里插着新摘的花束,上面的水珠还盈着。
青柠一边带着她往后院去一边说道:“阿姊喜欢安静,就住在后院,公子和小公主就住在她旁边,胤华公子时常来玩,阿姊也给他安排了住处,随身伺候阿姊的人只有我,现在你来了,倒是多了一个照顾阿姊。
府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只是每日丑时三刻阿姊就会起身,先行去往通文馆会听朝臣启奏,每日卯时上朝,下朝后依旧去通文馆,酉时回府后会见宾客,亥时入睡,若没有没什么意外大致就是这个样子,饭食是府里的人专门送去的。”
苏鱼微微吃惊:“那么忙?”
青柠浅浅含笑说道:“女帝身子欠安,除了每日上朝听奏,就是等阿姊把所有的事情决定之后禀告给她,女帝最后再拿个主意,其他事情都由阿姊来办,她自然繁忙。”
苏鱼好奇的问道:“胤华公子不是女君的亲弟弟吗?瞧这年纪也不小了,为何不帮一帮女君那?”
青柠浅浅含笑:“胤华公子是百里府的公子,王夫不许他涉足朝政,将来也不许他沾染王位,所以他也不曾参与政务,不过他与胤玄公子和小公主自小就在一块玩,会时常到府里来,阿姊偶尔也会让他偷偷帮忙看看公文,倒是德阳公主,虞姜公主和安荣公主鲜少会来,她们与咱们府上不亲近,即便来了,也是所有重要的东西能藏起来就要藏起来呢。”
第三百七十三章 宣女君前往昭仁殿听旨
苏鱼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只要自己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为此也就不客气了:“方才你说胤玄公子不能进宫是为何?”
青柠的笑意这才淡了几分:“公子和小公主是双生子,在东川,双生子是不吉之兆,将军走后,女帝曾打算将他们送去民间抚养,女君不答应,自己出宫立府,带着他们养在府上,并下令不许公子和小公主入宫,算来,他们已经五年多没有见过女帝,反倒是王夫会时常过来看望,平日里阿姊繁忙或者外出,就是卫夫子和江寒照应着。”
苏鱼微微诧异,同在临安,算来也不过是隔了几条街一道宫墙,母子三人五年没见,固然有景玉的阻拦在里面,更多的大概也是女帝不愿意看望这一双儿女吧。
苏鱼看着那两个小家伙,突然心疼起他们了。
不过青柠又笑了起来:“不见也好,就在这里高高兴兴的长大也挺好的,过的比阿姊要强些。”
她领着苏鱼到了屋子:“你就住在这里,隔壁就是阿姊的屋子。”
“好,多谢。”
青柠还与她说着话,就有一阵鼓声响起,沉重悠长,让整个临安城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柠看向王宫方向:“宫门开了,要上朝了。”
苏鱼心里突然紧张起来,手指紧攥着衣服。
华锦,你可得平安无事才好。
此时宫门之外,景玉的车驾已经停了,她从马车上出来,容湛过去搭手,让她扶着自己下来,百官的视线都在她身上打量。
郑国和东川之间有不少的客商来往,自消息在新郑出现,就有靠贩卖消息谋生的商家飞鸽传书回来了,速度比一路上百姓间传的要准确迅速,能在朝堂上为官的,谁的消息都不精准,为此不少人都早早地从各家商铺高价买了消息回来,更有有心人亲自派人前往新郑打听真假,也有人联名上书女帝彻查真伪,只是一直到现在,女帝都没有表态。
现在景玉回来了,他们自然十分好奇那些流言是真是假,不过迫于身份,也没几个人敢明目张胆的在她身上打量,都是悄悄看一眼就立马低下头。
景玉下了车,宫门已经开了,里面的拱桥长阶,把层层叠叠的大殿托在了最高处,如同天神一般俯视着整个临安城。
“夫子。”
景玉瞧见朝自己走来的儒衣中年就微红了眼眶,委屈泛上心头,十分想与他哭诉一场。
卫东临走到她跟前,瞧着她泛红的眼底一脸严肃:“穿上朝服,你就不是女子,把眼泪憋回去,上朝。”
严师如父,往常他可以让景玉与自己嘻嘻哈哈或者又吵又闹,但现在她如履薄冰,若是自己都乱了方寸,还谈什么绝地反击?
景玉收住眼泪,紧咬着牙从他身边走过,迈步进去,其他人立刻按照品阶大小规矩的站在她身后跟着。
过了宫门穹顶,行了五十步就是外宫门护城河,九道大桥连接,景玉踏上大桥,身后的百官却被禁军尽数拦住。
“女帝有旨,今日朝会延后半个时辰,百官在就此等候,宣女君前往昭仁殿听旨。”
第三百七十四章 闭门思过
百官都是一愣,却齐齐应声,规规矩矩的等在那里。
景玉心里一慌,下意识的看向身后的卫东临,卫东临朝她微微颔首,她才算是有些放心,悬着一颗心转回来。
禁军朝景玉见礼“女君请。”
景玉往昭仁殿去,一路上都在想着女帝的意思。
若是要问罪自己,那百官都在岂不是更方便,毕竟那群人七嘴八舌的一说就能让她背上好几个死罪,现在单独把她叫去昭仁殿是什么个意思?而且方才卫夫子朝她颔首,是觉得去昭仁殿无事吗?
景玉捉摸不透,走在宫巷里的时候,突然被一群花枝招展的大男人挡了路,她身边一个人没带,看着有些势单力薄,而且看模样这群人还不认识她,大眼瞅小眼的盯着她不放。
宫里总会莫名其妙的多一群这样的男人,过上些日子又会莫名其妙的消失,景玉已经习惯了,无视他们直接走过,却不想他们竟然齐刷刷的跪了下来,该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她,一味的跪在地上行礼。
景玉走过去了几步,却突然停住步子折回来,在他们身上盯着不放。
有内侍慌慌张张的跑着过来,急忙见礼:“奴才参见女君。”
这个内侍景玉认识,是专门给女帝搜寻面首的,百里襄可谓是恨透了他,不过他的母亲是女帝的乳娘,所以他在宫里倒也得意。
景玉面色冷淡:“母后身子欠安,怕是需要静养,而且宫里还有代嫁的公主,你弄这么些人进来,出了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奴才一定把他们看好,女君放心。”
他是给女帝办差的,自然不会搭理景玉的话,客气几句到并不一定会听,景玉也不和他多说,继续往昭仁殿去,过了二宫门,就有婢女等候着了。
昭仁殿是女帝下朝后处理政务的地方,伺候的人不多,但是守卫十分严密,景玉到了殿外,吐纳一番定下心才进去。
殿内燃着青梅香,袅袅白烟从墨玉香炉里升起,两边的青铜灯大白天也燃着,正前方的墙上是一幅巨大的山河图,一张玉石条案,堆叠着许多的折子,案前却不见人。
有内侍走着进来:“参见女君。”
景玉回身看着他:“母后呢?”
“女帝命女君在此思过,说要是女君想通了,就带着这些折子到通文馆去。”
闭门思过?她还想让自己想出什么东西来?
难不成她还指望自己坦然承认流言是真的,然后自刎于宗庙之前好给德阳让路吗?
景玉黑了脸,可内侍并不管她,把殿内的婢女和内侍都叫走,缓缓关上沉重的殿门,大殿里瞬时空荡下来,徒留景玉站在那里。
她默默站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香炉,越看越不顺眼,出气一样踢了一脚,香炉晃了两下没倒,继续冒着白烟,景玉然后猛地想起来这玩意是个古董似乎还很贵,讪讪的收了脚走去长案之后盘腿坐下,拿起桌上的折子就开始翻。
第三百七十五章 真可谓是壮举啊
当初逼她在宗庙立誓的是女帝,现在听到流言把她关在这里不与那些朝臣打交道的也是女帝,难不成是她良心发现了想护她一次?
景玉立马否决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女帝千方百计的打压自己,若是从前还下手有轻重,那自从德阳在安州出事后,女帝已经把这笔账算到了她的头上,而且她还毁了德阳的名誉来着,女帝大概早就想弄死她了,以至于后面给她下的套哪次不是把她往绝路上逼,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怎么还会留着她?
没了清白,害了德阳,勾结郑国公子,与秦国废帝赢闵有瓜葛,私自结交戎族,哪一项不是死罪?
她一路上细细一想才发现,自己这半年倒是干了不少大事情,三番四次的挑战女帝的底线,真可谓是壮举哇!
只是她现在很心烦,看折子也不仔细,随便翻了翻就丢在一旁,把扶手一推,直接躺在又宽又软的坐榻上。
连日骑马,她都没有休息好,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应对女帝,精神紧绷没有一点点疲惫,可现在女帝不见她,让她在这里思过,景玉突然就觉得很困了,眼皮沉重,不知道从哪来的睡意将她慢慢侵袭,青梅香仍旧烧着,她的呼吸也渐渐均匀起来。
待她睡熟了,沉重的殿门再次打开,几个年长的嬷嬷进来,手里拿着围布,待她们都进来了,殿门再次关上,即便景玉睡着了,她们还是规规矩矩的见了礼,这才走上去,扯开围布将她挡在中间。
有年长的婆子跪在景玉身边,轻手轻脚的解开她的衣服......
东川王宫是开国时就建的,可谓是历史久远,宫殿层层堆叠,比起郑国的王宫,更加厚重古朴,加之女帝是个节俭的人,觉得屋子够住就没新建什么,倒也保留了王宫的历史感。
不过王宫里飞檐玉栏,绿木茵茵,加上临安城的地气好,这个时节已经芙蕖灼灼,绿柳荫荫了,有婢女划着小舟在采莲子,岸边的八角飞檐亭里支了一张闲榻,面前的瓷缸里放着驱暑纳凉的冰块,两个婢女安静的摇着团扇。
闲榻上慵懒的卧着一位美人,家常的鹅黄色衣裙,身上盖着挡风的薄毯子,发髻端庄的挽着,戴着一支缀着祖母绿的赤金华胜,两支牡丹金簪,黛眉如远山,眼眸如星辰点漆,唇若蜜桃带水,肤色瓷白,带了一丝病色,眉间瞄着牡丹花钿,略显华贵,身姿窈窕,不见已为人母的痕迹,若不是眉骨间那一道疤痕,也不知道该是如何的惊艳绝色。
她静默的看着采莲的婢女,纤细的手指拈着一支新折的芙蕖,手腕上的玲珑臂钏轻轻作响,似乎在等待什么一样。
有婢女领着方才给景玉检查身体的嬷嬷过来,行了礼带着人退下亭子。
嬷嬷跪在地上,不惊不慌,满满的都是规矩:“参见女帝。”
她放下芙蕖徐徐开口,举止间都是慵懒味道:“如何?”
第三百七十六章 她百口莫辩
嬷嬷微弯着腰:“女君尚是处子之身,仍旧清白。”
女帝动作微微一滞,心思已经转了千百个弯道:“摆驾,昭仁殿。”
昭仁殿里的墨玉香炉已经换出去了,景玉依旧睡在坐榻上,头下多了一只小小的枕头,身上也盖了小被子,衣服周正,不见半丝被动过的痕迹。
殿门打开,女帝走着进来,婢女们都不敢出声,敛声屏气的跟着她身后。
她到了长案后,蹲下来看着景玉,她这半年来的行踪都在她的监视之中,做了什么事,吃了什么苦,女帝大致都是清楚的。
纤细的手指在景玉脸颊滑过,将搭在她脸上的穗子拢去一旁,女帝安静的坐在她身边,替她把脚上的靴子脱了,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方才给景玉检查身子的嬷嬷说道:“女君身上有伤疤,该是吃了不少苦头,人也瘦了。”
她是想告诉女帝景玉不容易,可是女帝却没什么情绪波动,依旧冷漠如冰的问道:“她身上可多了什么东西,或者少了什么东西?”
婆子立马把景玉身上取下来的东西都给她:“多了一颗珍珠,其他的也没有了。”
女帝拿过来看,只是普通的东西,她没说什么,只是给景玉又重新戴上去,漠然的站起来。
“上朝。”
殿门再次关上,景玉依旧沉睡未醒,殿里安静下来,没人敢进来打搅她。
延后了半个时辰才上朝,而且景玉一去就没回来,让所有人心里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女帝已经换了衣裳,正红色的龙袍与景玉的朝服差别不大,只是袖口上换成了龙纹,腰封也是金黄色的,垂下的穗子是金碧色的,发髻端庄的挽着,带着朝冠,眉骨间的疤痕也被涂了一层薄薄的东西,尚且隐约遮住了一些痕迹,虽身带慵懒,但是自有一股威压。
有老臣大胆出列问道:“敢问女帝,不知女君身在何处?为何不曾上朝?”
女帝淡淡的扫过他:“此时上朝,她百口莫辩,不来倒还好。”
她的意思弄得百官有些糊涂。
女君是女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早晚都是要被除掉的,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女帝为何会有了维护女君之意?
国相宁尘说道:“女帝,现在有关女君的流言蜚语已经传的沸沸扬扬,百官无不议论,就连坊间都多加猜测揣度,此事还是尽早查清的好,若是诽谤,也好尽早还女君一个清白。”
若是事实,也要让景玉有一个交代。
他的意思没说完,但大家心里都明白。
宁尘话音刚落,就有人跳出来了:“女帝,此事事关东川颜面,先前女君在遴选王夫之前失踪,已经让东川食言理亏,后女君自安州出现,却不到两月再次失踪,女君监国摄政,却常年不在临安,近些时日更是行踪诡异,臣启奏,暂搁女君监国摄政之权,彻查女君半年的行踪。”
卫东临说话了:“女君行踪诡异?难不成女君去哪都需要与你们报备一声?东川九州十郡七十八城,处处要理年年要巡,时时待在临安,何谈巡边?”
第三百七十七章 她们都是
有人闻言就出来了,颇有几分义正言辞的架势:“女帝,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女帝刮了他一眼:“不当讲就别讲了,憋着。”
那人一堵,早就被人抢了话头:“女帝,消息是从新郑传出的,郑王因为那三百里地至今痛恨女君,此事难保没有诋毁诬陷之意,女君宗庙立誓天下皆知,若是借此除去女君,乃是郑国之兴东川之悲,望女帝彻查,以证女君清白。”
有人出来附和了:“女帝,女君与东川乃是一体共存,郑国伤及女君颜面,就是伤及东川颜面,此时必须要彻查清楚,让郑国给东川一个交代。”
“臣附议。”
有人带头,其他人也都带头,其他人也跟着开口了。
女帝到现在都没有明确的表态,说不准就已经把景玉关押了,可是东川的大臣都有一个优点,跟着女帝久了,知道在女帝跟前你说真话不要紧,反正得罪她她也不会找你麻烦,但你若是敢挑唆君臣关系犯了她的忌讳,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现在事情未清楚,许多人还是支持彻查真相的。
女帝扫过他们,目光平淡却也十分犀利:“流言若是真,那景玉必死无疑,但若流言有假,东川势必会为她讨一个公道回来。”
她这是要把景玉往绝路上逼,还是要维护她?
百官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能齐齐应声:“是。”
她微微转眼,就瞧见站在大殿侧门的百里襄,他就站在那里,不曾进来,只是听着她会对景玉做出什么样的处罚。
女帝心思微微一动继续说道:“真相是什么,我心里清楚,此乃流言,伤的不只是景玉的清白,更是我东川的颜面。”她说到最后微微严肃:“卫东临。”
“臣在。”
她的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停在卫东临的身上:“你是景玉的夫子,由你带上符节,亲自到郑国问问郑王,诽谤东川女君是何意思?若是再有流言蜚语无故诋毁景玉名声,东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竟会维护景玉?
卫东临微微吃惊,对她的旨意也是满腹猜测,应承的小心翼翼。
“还有,她身边的那些人也着实靠不住,竟让这样的话传到临安来,尽数领罚,以示警告。”
她处置周全,也有维护景玉之意,让门外的百里襄笑起来,也算是宽了心,就在侧门等着她下朝,等女帝出来了才说道:
“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那些人诋毁她也太过狠毒了,是该给他们提个醒。”
女帝脸色不悦:“你倒是很关心她的清誉,那她诋毁德阳时,怎不见你这般护着德阳?她才是你的女儿。”
百里襄下意识的反驳:“她们都是。“说完又觉得不妥,再加了一句:“我把她们都当做自己的孩子。”
女帝神色冰凉:“她是我的耻辱,她活着,我就忘不了那些恶心的日子。”
百里襄心里一痛,握住她的肩膀:“与她无关,要怪也是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