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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全文阅读

作者:锋锐     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txt下载     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章 旧金山

    一九四一年一月六日,旧金山天气晴朗,薄云微风,气温宜人。伴随着装卸机开工的汽笛声响起,沿岸码头区开始了喧嚣且繁忙的一日。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大英帝国与美国之间的差距已经放在了台面上,真希望议会里那群聪明人能够尽快正视这个事实,并且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案来。”亨利.罗根在粉彩瓷杯里搅了搅银勺,随后姿态优雅的把小勺放在了茶碟边上。

    “我不清楚伦敦议会里的先生们怎么想,但我知道答案早就藏在你的心里面了。”韦尔贝抖了抖手里的报纸,翻过了一个新的版面。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亨利端起茶杯,视线转向了露台之外。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亲爱的亨利,”韦尔贝把报纸折叠起来搁在桌沿,随后拿起手边的银质咖啡壶。

    “现在让我猜猜看,你的答案是什么。”韦尔贝一手持壶,另外一只手扶着壶盖,缓缓往面前的杯子里倒入滚烫的咖啡。

    “是战争吧。”韦尔贝抬眼望着对面的亨利,看到对方神色淡然的把红茶杯放回了杯碟上,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

    “战争能够毁灭一切,它也能创造一切。历史上那些伟大的帝国往往随着战争而崛起,而同样战争也能导致一个世界强权的灭亡。最近的一个例子...”德国人瞥了英国同行一眼,很给面子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美利坚天然拥有地缘战略上的优势,同时它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一场现代战争。”亨利拿起手边的折叠成卷的餐巾,打开之后塞在了衣领间。

    “如果是一场规模极为宏大的全面战争呢。”韦尔贝说完喝了一口咖啡,随即就皱起了眉头,他感觉刚才加的糖好像不够。

    “你觉得会有多宏大?”亨利拿起餐盘边的刀叉。

    “足以引发美国全国总动员。”韦尔贝低着头往杯子里加了一块方糖。

    “这不太可能。”

    “如果我说有这种可能呢?”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韦尔贝。”亨利盯着同行的双眼问到。

    “和你知道的一样多,亨利。”德国人再喝了一口咖啡,这一次满意的扬起了眉梢。

    “我还是觉得这太荒谬了。”亨利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煎蛋:“就算预想中的战争真的爆发,大英帝国的利益同样会受到威胁,我们在东南亚牵涉的利益太深了。”

    “你们不是已经开始准备了吗?”韦尔贝抖开了餐巾。

    亨利迟疑了一下,随后苦笑着摇头说到:“目前来看还远远不够。”

    “你们对日本的了解,应该比我们更深吧。”韦尔贝开始切割他盘子里的培根。

    “我们掌握的情报早就过时了,日本人其实一直都在防备着我们,那些坐办公室发号施令的白痴,竟然还以为一切依然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亨利对大英帝国忠心耿耿,在他看骄傲的大英帝国会落到如今这幅田地。就是因为白厅里的那群废物太无能。

    说起来他其实更应该讨厌韦尔贝这个德国同行才是,但这段时间接触之后他惊讶的发现,两者之间竟然存在着不少共同语言,看来那些前辈们的话是对的,敌人或许才是最了解你的人。

    “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军情局这次会把你派过来,亨利。”韦尔贝叉起一块培根送入口中。

    “原本你以为会是谁?”亨利用餐巾擦了擦唇角。

    “那个花花公子史迪尔。”韦尔贝嚼着培根,满眼都是笑意。

    “为什么是他?”亨利的动作顿住了。

    “因为觉得就算那家伙死在日本,也没有什么值得可惜的。”韦尔贝咽下培根,他对刚才的俏皮话很满意,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实在太遗憾了。”亨利一本正经的耸了耸肩,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们可能会很长时间看不到那匹种马了,韦尔贝,前段时间他勾搭上了维森爵士的侄女。”

    “真的?英国上议院的那个维森?那他还真是不知死活。”

    “谁说不是呢,照时间算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在开往孟买的客轮上了。”

    “这就调去印度了?老家伙下手可真狠。”德国人撇着嘴说道。

    “谁说不是呢。”英国人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曾经在日本呆过一阵子。”韦尔贝割开煎蛋,然后揪下一小块白面包,蘸着流出的蛋黄。

    “是的,我确实跟你提起过,我在日本呆了差不多六个月。”

    韦尔贝把面包放在嘴边:“我记得你说是去考察的。”

    “你的记忆没问题,那时我还是皇家海军的一名见习少尉。”亨利摆动着手里的黄油刀说到。

    “我还是第一次去日本,不过我看过不少相关的资料,你觉得那里怎么样?我的意思是,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韦尔贝略带好奇的问到。

    “很难用语言说清楚,韦尔贝,毕竟我呆的时间并不算长,这个国家有一种很特别的...该怎么说呢...应该是魅力吧。这是一种感觉,只有你亲自到这个国家去,然后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去和他们交谈,亲身经历一切之后才能感受得到。

    你知道我曾经去过很多国家,但是我发誓从没有一个国家给我的感觉,能够跟日本一样。实话说我当时被这个古老、优雅而又充满神秘色彩的东方国度给迷住了,还结交了不少日本的朋友,有些甚至一直跟我保持着通信,直到我进入军情局任职才结束。

    不过如今再回头去看,我开始怀疑当年我所看到的,是否真是他们真实的面孔,日本人实在太善于伪装了,而我那时只是一个傲气十足的年轻军官。”亨利的语气充满感慨,这让他回忆起自己青涩的时代。

    “好吧,希望这一次你能够在那里找到答案。”韦尔贝说完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你相信他们真的会如此疯狂,同时向欧洲和美国宣战?”亨利问到。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种可能性变的越来越大了,所以必须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韦尔贝挺直了腰杆。

    “德国最大的对手是红色巨熊,一旦太平洋地区爆发战争,我们无法分出太多的精力投入这片战场,到时候你们英国面临的压力会相当大。”

    “这也是我现在最担心的,所以如果日本把战略的重心转向美国...。”亨利从衣领间扯下餐巾,擦了擦嘴角后扔到了桌上。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觉得我们目前最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该如何去完成肩负的使命,亨利。”韦尔贝从餐桌旁站起身,他看了英国特工一眼,随后缓步向着露台的围栏边走去。

    “如果美国在这场战争初期失利的话...”英国人站起身来。

    “除非日本人发动的是闪电战,但别忘了双方中间隔着的是太平洋,不是阿登森林。”韦尔贝扶着围栏回答到:“这不是我们这种人需要考虑的问题,让伦敦和柏林的大人物们去头疼吧。”。

    “说的也是,我有时候确实想的太多了,从这里看过去这家酒店的位置真不错。”亨利靠在围栏边,从口袋里掏出烟盒。

    “是啊,面向港区的酒店有不少,但是像这样的...”韦尔贝从烟盒里抽出一支卷烟,随后指着露台外的海港说到:“这段时间就算是有钱都订不到。”。

    就在正对着酒店不远处的海面上,一艘庞大的战列舰静静的锚泊在那里,在露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舰体上漂亮的灰黑白三色折线迷彩涂装,高高的桅杆顶部一面巨大的德意志帝国海军旗正在随风飘扬。

    PS:谢谢大家的支持,作者还会继续努力。

作者的话

需要准备一场重要的考试,暂时没有精力和空闲写作了,更新或许要延后几天。

    关于后续的情节,情节又会转回亚洲,然后转向苏联,还需要查阅大量的资料,发现目前我手上掌握的资料不足,因为大部分的参考书都留在国内了,现在只能在这里重新收集。另外构思情节是很一项耗费时间和精神的工作,我除了学业外还有工作和生活,如今唯一让我坚持下去的力量,就是一直支持我的书友们了,我知道亏欠大家很多,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坚持写到底。

    但是我不是全职作家,无法把时间和精力全都放在这项工作上,还会遭遇到外界和家庭的压力,精力也不如十几年前那么旺盛,创作有时会陷入低潮期,虽然不至于到江郎才尽那种地步,但也直接影响到了文章的质量。我能够感觉到,近期的创作状态非常差,之前休整了一周之后也没有多大起色,如果不能调整回原来的状态,接下去就很危险了。

    这几天里我会再努力做一些心理调整,希望能够改变目前这种焦虑的状态,大家可以给我留言,希望能够看到诸位给我的建议。

第三百四十一章 航线

    整个上午,阿尔弗雷德.扎夫特海军上校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在与舰队高级军官共进早餐之后,他带着副官在甲板上逛了两圈,随后就一直呆在指挥舰桥里没有挪窝。

    坐在个人专属的观察席上,扎夫特舰长望着舷窗外的旧金山市景发着呆,那张平时一直紧绷着的、时刻保持冷峻威严的面庞上,偶尔还会露出一抹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的诡异笑容。

    舰长的这种异常表现,令得整座舰桥内的气氛也变的奇怪起来,所有人都被搞得紧张兮兮的。

    副舰长和第三值星官很快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溜了号,就连平时自诩彪悍无双的枪炮官特伦霍夫海军少校,也偷偷跑到下面的装甲指挥塔边去抽烟了,结果只剩下航海长和几个当班的倒霉蛋留在舰长的身边。

    昨天晚上德国大使馆送来一批国内邮件,其中有一个寄给扎夫特上校的私人邮包,个头足有一个行军背包那么大,看上去沉甸甸的份量十足。但是此时没有人把舰长的怪异表现,和那个特大邮包联系在一起,因为这实在不符合这位舰长一贯以来的人格设定了。

    扎夫特舰长是一名优秀的德国海军军人,这一点已经获得了全体舰员的承认,在上任以来的历次训练中,扎夫特展现出了出众的专业素养和指挥能力。他被证实是一个合格的战列舰指挥官,于此同时还拥有鲜明的个性与强大的人格魅力。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成功的在这条崭新的、无与伦比的德国战舰上,竖立起了个人的绝对权威。

    德国海军总司令部里不少高级将领都认为,假以时日这位军官或许会和那些威名赫赫的前辈们那样,在德国海军历史上铭刻下自己的姓名。

    一名上尉拿着一份文件走进舰桥,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周围的诡异气氛,直接了当的走向了坐在舷窗边的舰长。

    “长官。”上尉立定后向上司敬礼,随后把手里的文件递向舰长:“这是您等待的回电。”

    “终于来了。”扎夫特回了个军礼,随后一把从对方手里接过电报。

    “谢谢你,崔斯特上尉。”扎夫特摆了摆手,示意上尉可以离开了。

    “愿意效劳,长官。”上尉再次向长官敬礼,然后转过身向着舰桥后侧的舱门走去。

    这时候年轻的军官才发觉,周围这些同僚们那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于是带着一丝疑惑不解,上尉挠着脑袋跨过了那扇舱门。

    “莱恩博格。”扎夫特从观察席上站起身来,招呼起坐在一旁的航海官。

    “是,舰长。”莱恩博格少校大声答应到。

    “到这边来。”扎夫特走向舰桥后方的海图桌。

    俾斯麦号舰桥上设有海图室,里面安装有由机械计算机带动的航迹记录仪,会自动按照航海参数在海图上标示下舰艇的位置与航迹。不过这时候还用不到那种高级装备,扎夫特只是要查阅常规航海图而已。

    “雷德尔元帅的命令。”扎夫特摘下军帽,把文件递给了海军少校。

    “总司令部的命令?”莱恩博格接过那份文件,同样摘下军帽放在了海图桌边上。

    “嗯,命令我们执行第二号方案。”扎夫特拿起了放在桌边的红蓝铅笔。

    “完全没有问题,长官。全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在两周前就规划好了航线。”莱恩博格回答到。

    “现在计划有些改变,我们要先去这里。”扎夫特指着太平洋南部的一串岛屿。

    看清楚舰长指出的目标,航海官有些惊讶的询问道:“是新几内亚?”

    “是的,曾经的“德属”新几内亚。”扎夫特略带感慨的回答道。

    “你应该仔细看一下这份命令,海军部要我们重新测绘这片区域的海图,同时外交部希望我们携带一支考察队过去,调查一下这些岛屿的现状。”扎夫特屈起手指,用指关节敲着海图。

    “这需要耗费不少时间啊。”莱恩博格低头看着电文,手拿着标尺挠着下巴说到。

    “大概一到两周的时间,不会更多了,我是这样计划的,莱恩博格。”扎夫特手撑着海图桌回答到:“英国人答应会配合我们的行动,我不怎么相信英国人的话,但至少他们应该不会给我们增添麻烦。看这里...”扎夫特上校用铅笔在海图上画了个叉。

    “主要是俾斯麦群岛这部分,舰队将会停泊在这里。”

    “拉包尔港?”航海官皱起眉头:“我需要查一下那里的水文资料。”。

    拉包尔港曾经是德国殖民地,拉包尔镇原本就是德国人建立的,一战之后才被英国接管了过去。德国虽然保存着这片海域的海航资料,但相隔数十年时间,这些旧参数已经不再适用了。

    “我会请求英国皇家海军提供所需要的资料,如果有必要的话,还会请他们派遣一名有经验的引水员替我们领航。”扎夫特挠着鼻侧回答到。

    俾斯麦号的尺寸已经给这次航行增加了不少困难,很多港口无法停放如此庞大的战舰,因为宽度超标,她无法通过巴拿马运河,结果只能绕着南美大陆转了一圈,着实耗费了不少燃油和时间。

    不过这也正中德国政府的下怀,德国海军有了合理的理由,在南美各国进行短暂的停留。当时不少拉美国家持有亲德立场,特别是巴西、阿根廷和智利,当地有大量的德国移民,国内又大都是独裁政体,从下至上都对法西斯充满亲近之情。

    不过德国人对这次外交巡航的态度非常低调,毕竟这里是美利坚的后院,特别在对方已经确定“美国优先”,或者应该说“美洲优先”的情况下,实在不宜过于张扬,去触动到这位巨人的神经。

    “那里是否能够提供补给?”航海官继续问道。

    “现在还不清楚,理论上那是一个良港。我想司令部会给我们安排好一切的,不过在离开旧金山时,我们要尽可能多装载一些给养。”

    “我们可以把小猪号塞满。”莱恩博格笑着说到。

    “是啊,把小猪塞满。”扎夫特也笑了起来。

    德国海军补给舰【火炬号】(FACKEL)是一条七千五百吨的混装货船,开战前曾经往返于美欧航线。德国海军买下这条高速货轮后进行了一系列改造,本来是想要当成潜艇补给舰来用的,但还未彻底完工欧洲战争就结束了。

    结果这条货轮被当做技术试验船,装上了元首“发明”的海上补给系统,为【德里安】级高速补给舰的研发,提供了第一手的技术资料。

    这条货轮航速达到了二十六节,可以跟随常规舰队一起长途机动,因为载货量巨大同时各种设施齐全,在这次远程航行中受到了舰队成员的一致欢迎。

    因为船头左侧两个并列锚链孔的设计相当特别,看上去很像小猪的一对鼻孔,加上船名【火炬】(FACKEL)听上去和德语里的小猪(FRCKEL)很像,于是喜欢开玩笑的德国水手们就把她叫做【小猪】号了。

    扎夫特用铅笔指着海图上一个点:“离开拉包尔之后,我们绕过所罗门群岛前往布里斯班,途中要在这个岛附近再停留两天时间。”。

    “所罗门群岛?你说的那个岛叫什么名字?”莱恩博格俯下身仔细查看。

    “发音很拗口,当年发现它的西班牙人称其为瓜达尔卡纳尔。”扎夫特上校手叉着腰回答到。

    PS:谢谢诸位书友的支持,正在努力恢复状态,让我们继续旅程。

第三百四十二章 邮轮

    用完丰盛的早餐,韦尔贝和亨利两人先后离开了租住的酒店。英国人准备去码头区逛一下,顺便采购一些旅行用具,因为遵照计划,接下去他们要经历一段漫长的海上旅程。

    当时从美国前往日本最常用的交通工具是远洋客轮,从旧金山出发直达日本的横滨港,通常需要耗费十五至二十天时间。

    随着侵华战争的规模扩大,日本对进口原材料的需求急速增加,现如今每天少说有上百条客货巨轮,劈波斩浪横跨浩瀚的太平洋,航行在这条黄金航线之上。

    这年头如果你有足够的经济能力,最好选择头等或者二等舱房,不光是食宿方面的品质有所保证,遇到事故逃生时也能获得一定的优先权。两个间谍头目当然不会有缺钱之虞,他们对外的掩护身份就是成功商人,完全有资格享受一次舒适的旅程。

    日本邮轮公司下属的Kamakura maru【镰仓丸】号邮轮就停在旧金山码头上,头等舱最低票价是三百二十美金,高级套房的客人还奉送香槟和美味点心。

    这条排水一万七千五百吨的邮轮原本叫做【秩父丸】,是日本邮轮定制的三艘同级邮轮里的第二艘,另外两条是【浅间丸】与【龙田丸】。

    因为这艘船的动力系统选择了丹麦生产的船用柴油主机,所以川崎造船厂改动了原本的设计,以至于当这条邮轮建成时,足比她的姊妹们重了五百多吨,外形上也出现了明显的差异,她只有一个独立的大型烟囱,其他两条依然是原本的双烟囱布局。

    作为三十年代后日本吨位最大的远洋邮轮,这条船的内部装潢也是最豪华的,不但大胆采用了英法两种风格的设计,而且无论是材料还是工艺上,都达到了当时世界顶级的水平,日本媒体自豪的称其为“太平洋上的女王”,视其为大和民族的骄傲。

    不过当时外界很少有人知道,从设计建造之初,这条高速客货混装船就被日本帝国海军看中了,并且成为了“战力倍增策略”的一部分。当年日本海军为了避开“华盛顿海军条约”的限制,真可谓是绞尽了本就不太多的脑汁,结果搞出了一个“联合舰队战力倍增策略”,说白了就是一旦与美国爆发战争,就将日本拥有的大型民船紧急改装成军用舰艇的计划。

    要知道军舰和民船的差异可不仅仅在于是否搭载武器上,实质上不管从结构设计还是生产制造工艺,亦或者原材料的选用上,两者之间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军舰的设计围绕着海上作战能力,而民船考虑的则是获得经济效益,从设计出发点上两者就南辕北辙,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不过帝国海军“天才”参谋们的脑洞只要打开了,想要把它关上可就难了,这群海军章鱼一旦钻进牛角尖,就算启动整个联合舰队都拖不出来。

    如何才能更方便且更有效的把一艘和军用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民用船舶改造成军舰,这些人想出的办法就是在民船设计时,就将未来可能的军用改装考虑进去。比如在船体结构和舱室布局方面,尽可能采用接近军用船舶的设计方案,这样可以避免改造时对结构的大幅度改动,减少将来海军施工时需要耗费的材料与工时。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日本海军推动政府内阁,颁布了一条“优秀船舶建造补助措施”,国家对于高性能民用船舶的建造、维护与运营进行财政补贴,以此鼓励船运公司和造船商建造吨位超过六千吨,航速高于十九节的高性能船舶。而相应的,这些船舶在设计时就要加入军事用途的元素,能够满足海军在三个月内改造成军用船舶的目标。

    这笔钱并不那么好拿,和政策联系在一起的其实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条件,比如不允许外国人在船上工作,尽可能使用本国原材料,船员招募海军退役人员之类的,全都是以战争为目的未雨绸缪的准备。

    在这条【秩父丸】的建造上,日本政府向日本邮轮公司注入了一半的建造资金,而且日本海军舰政本部直接参与了客货轮的设计工作。

    上面就连这条船的改造方向都已经预定好了,海军方面计划一旦战争需要,她和她的两位姊妹,将被迅速改造成一款特设航空母舰。

    海军为这条邮轮设计了巨大的货物装卸舱口,其实就是给飞机升降机预留的位置,届时只需要拆除上层建筑,铺设好飞行甲板,这条“太平洋上的女王”立马就能改头换面,成为日本帝国海军航空战队的新成员。

    有趣的是历史上太平洋战争爆发之后,海军却像是忘了有这回事一样,这三条邮轮被征用之后,就一直作为运输舰活跃在东南亚航线上。

    一九四二年初,作为海军运输舰的【秩父丸】(三九年已经改名为【镰仓丸】)被日本政府赋予了一项特别使命,成为一艘“人质交换船”。

    她的黑色船体被刷上了巨大的白色十字标志,化身为一条医疗舰。随即在高雄装载上九百名在上海、新加坡等地被日本扣留的英国外交人员、留学生以及普通侨民,前往当时还是葡萄牙殖民地的莫桑比克马普托港。

    向葡萄牙人移交扣押人员之后,她重新载上同等数量的被英军扣押的日本、泰国和德国外交人员与侨民,还有部分日本海军阵亡士兵的遗骸、以及一大批供给盟军战俘的补给物资,最终顺利返回横滨港,完成了日本与西方之间难得的一次人道主义交流。

    历史上随着中途岛海战的惨败,日本海军总算想起这三条船了,但是海军船厂万吨级别的船台有限,现役舰艇维修都得排队,而且当时正在忙着改装三艘【大鹰】级航空母舰,【秩父丸】的改造计划就只能排在她们的后面。

    【大鹰】级采用的本体是排水一万八千吨的新田丸级邮轮,这级船也是船舶建造补助计划的成员,三艘船分别是计划改造成【大鹰】的【春日丸】,计划改造成【冲鹰】的【新田丸】以及计划改造成【云鹰】的【八幡丸】。

    【秩父丸】在计划里也将改造成【大鹰】级航母,但是还未等她被送上船台,就在一九四三年四月二十八日,被美国海军SS-211【鮈(ju)鱼】号潜艇击沉在菲律宾班乃岛西南六英里的外海。

    但是此时此刻这条日本邮船公司的太平洋女王,正安静的停泊在旧金山的码头旁,凌凌波光反射在油漆闪亮的黑色船身上,完全不知道未来有怎样的命运在等待着她。

    PS: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中国城(上)

    韦尔贝提着公文包快步走下旅馆门前的大理石台阶,此时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早就等候在门前,穿着灰色制服带着无檐平顶帽的门童,殷勤的为这位主顾拉开了轿车的车门。

    韦尔贝从裤兜里掏出几个二十五美分的硬币,放进了门童摊开的手掌里,大男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随即向这位出手大方的主顾致谢鞠躬。

    罗斯福总统下台之后,以其为名的“罗斯福萧条”也随之戛然而止,繁荣的洲际贸易使得美国经济开始迅速复苏,从前的好日子似乎又回来了,从东海岸的纽约港到西海岸的旧金山,到处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忙景象。

    普通美国百姓不懂什么是地缘政治与战争经济,他们把这一切都归功于共和党保守派的胜利。

    虽然利润里的大头依然属于那些资本家们,但是工厂开工就意味着一份稳定的生计,一家老小可以填饱肚皮。

    四零年美国制造业工人的平均月薪是一百三十美元,实际上大多数人拿不到那么多,服务行业基层人员的薪水要更低一些,就比如这个门童,一个月底薪只有六十多美元,旅馆的制服和食宿还要他自己掏钱,所以日常小费对于这个大男孩来说,是一项极为重要的收入来源。

    门童替韦尔贝关上了车门,“祝您今天一天顺利,韦尔贝先生。”男孩说到。

    “谢谢你,汤姆。”韦尔贝优雅的点头回答。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随即熟练的挂挡踩下油门,发动机发出充满了力量感的沉闷轰鸣。

    “上午好,先生。”司机放下了玻璃隔板向老板问早。

    “上午好,克雷。”韦尔贝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顺手按下了胡桃木扶手边的点烟器。

    “这辆车是不是有些太显眼了,克雷。”

    对方却回答到:“我不这样看,先生,今天你要去的那个地方,必须表现的足够体面才行。”

    这是一辆崭新的一九四零年款的凯迪拉克豪华款轿车,是六十系列里最高档的型号。这辆车当时的市场售价是三千八百二十美金,这还不包括顾客定制内饰和附加设备的花费。这是一辆专门面对中高端市场的豪华车,安装有时髦的滑动天窗和驾驶席隔窗,内饰采用了胡桃木和真皮座椅,封闭式大灯,所有内外边条都镀了一层铬。

    “我觉得还是那辆雪佛兰“大师”更好一些。”虽然那辆也是豪华款,但看上去比这辆凯迪拉克要低调一点,当然价格也相差了一千多美元。

    “相信我,先生,这一辆才是最适合的,先生。”看到韦尔贝点燃香烟,司机升起了驾驶席后方的玻璃隔扇。

    旧金山市内的街道大都是双车道,靠近湾区的车流量比较大,塞车几乎成了家常便饭,遇到这种情况时,一个职业司机表现其价值的时机也就到了。通常老练的司机会避开那些容易堵车的道路,并且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前往目的地最快捷的路径。韦尔贝感觉克雷先生绝计不属于后者,因为他们和一堆赶着上下班的车辆一起,被死死堵在了一条主干道上。

    韦尔贝把视线从街边的一个热狗摊上移开,他转过脸来抬手敲了敲后座与司机席之间玻璃隔窗。伴随着电动马达声响起,这面带着镀铬边框的玻璃屏障顺滑的降了下去。

    “能够准时到达吗,克雷。”韦尔贝询问到。

    司机偏过头看着后视镜,沉稳的回答到:“现在看上去很难说,不过我会尽力。”。

    “滴滴...滴”街头喇叭声此起彼伏,闹得让人心烦意乱。

    韦尔贝转过头透过后窗望去,看到后面车上的司机正一脸绝望的用脑袋撞着方向盘。

    “在下个路口改道吧,克雷。”

    “我觉得不会起什么作用,周围这一片应该都堵上了,这里平时很少会这样,有可能前面出了什么事情。”司机抬手调整了一下后视镜,韦尔贝可以从镜子里看到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克雷是德国情报总局下属的外勤特工,去年七月下旬以欧洲难民的身份进入美国,并且成功的在旧金山潜伏了下来。

    他那一批“战争”难民主要是来自于德国,大都是侨居德国的挪威、英国、奥地利和俄罗斯后裔,当然也有不少是德国人。不过这些德国人的护照上敲满了J字图章,代表着他们全都拥有犹太血统。

    这些难民选择了一条曲折而艰辛的流亡路线,他们首先利用各种手段离开德国,乘坐国际列车或者中立国的邮轮前往远东。而后他们再从上海以及西伯利亚搭乘日本的邮轮,横渡太平洋前往美洲大陆。

    他们或许不是欧战爆发后前往美国本土的第一批欧洲难民,但他们却是头一批从美国西海岸入境的战争难民。而且在他们之后没有人再尝试走这条线路,一个原因是各国加强了出入境身份的审查,另一个原因是欧洲战争在八月份就已经结束了,流亡者失去了成为战争难民的理由。

    克雷护照上的身份是奥地利人,他也确实出生在奥地利,只不过在四岁时就随着父母移民德国了,家族在奥地利还有一大堆的亲戚。

    战前德国境内有不少奥地利后裔,因为政治理念或者个人的原因,一部分人遭到纳粹当局的驱逐,其中不少还是音乐家、教师、医生、律师之类的社会精英。

    这些人抛弃了在德国的财产和亲属,只带着简单的随身行李,来到地球另一边的新大陆,期望能够在这里过上幸福安宁的生活,不过残酷的现实很快就打碎了他们的白日梦。

    克雷入境美国之后,最初那段日子就过的相当的艰难。

    当时他乘坐的是日本邮轮公司的【龙田丸】号邮轮,也就是【秩父丸】的姊妹船之一,在旧金山码头上迎接克雷他们的,是一支由美国海关、移民管理局以及联邦调查局组成的联合调查队。除了负责审查所有人员的身份之外,探员们还搜查了所有人的随身行李物品,对外宣称是防止有人携带违禁物品入境。

    在接下去的几周里,克雷时常发现有人在暗地里监视自己。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的特工身份暴露了,但随后发觉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回事情。

    监视他的是当地警局的探员,他们对战争难民充满着戒心,因为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外来者很难在当地找到合适的工作,为了活下去他们常常会铤而走险,干起一些违法的活计。

    克雷担心会引起警方的怀疑,结果在那段日子里,即便是穷困潦倒留宿街头,他都坚持着没有动用秘密账户里的活动资金。

    接下去这位德国情报总局的精锐特工,每天都在为活下去而四处奔波着,他最初在码头干过一段时间装卸工,随后当起了杂货铺的销售员,他还在里脊区的一间酒吧里做过酒保,并且还给某位富商当过一阵子的保镖。

    直到某一天克雷突然发觉,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监视自己了,很明显他已经获得了当地警方的信任,从潜在的威胁名单上被划去了,这也意味着他已经成功的融入了这座城市,在当地人眼里不再是一个“外国人”了。

    在韦尔贝来到旧金山之前,克雷正在考虑去一家酒店担任夜班经理的职务,他还计划在日落区租下一套住宅,有可能的话再去找一个女友,这样更便于掩饰身份,继续在当地潜伏下去。

    不过目前看来,克雷的计划暂时是无法继续了,他将以韦尔贝私人司机兼保镖的身份跟随在对方身边,直到整个任务圆满完成。

    “我们已经堵在这里十分钟了,你有其他的建议吗。”韦尔贝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

    “很抱歉,先生,我没有预料到发生这种事情。”司机很美国化的耸起肩膀。

    “趁着现在有时间,你再给我介绍一下那里的情况吧。”韦尔贝拔出弹起的点烟器,点燃了嘴上的烟卷。

    “你想知道的是...”司机回过头来。

    “中国城。”韦尔贝吐出一个烟团。

    PS:正在恢复状态,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中国城(中)

    “中国城是个很神奇的地方,我保证你在全欧洲都找不到像这样的...嗯...该怎么说呢...”克雷抬起头打开了驾驶室顶部的天窗。

    “你想说聚集地?”韦尔贝在烟灰盒里掸了掸香烟。

    “嗯...可以这样来形容,先生,但并不很精确,实际情况比资料上记录的更复杂得多。”克雷按下仪表盘下方的点烟器,而后从车载烟盒里拿出一支卷烟。

    “据我们掌握的情报,现在这些中国人的处境很糟糕,他们急于获得外界的帮助。”韦尔贝皱着眉头翻看着膝盖上的文件。

    “外界的帮助?”克雷笑了起来,他在包着皮革的方向盘上轻轻墩了墩烟卷,随后拔出了弹起的点烟器。

    “最近的那份报告还是我撰写的,韦尔贝先生。”克雷低下头点燃了烟卷:“很显然,蹲在办公室里的先生们,搞混了一些最基本的概念。不过这完全可以理解,这就是他们和我们这些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我们会使用脑子思考问题。”

    看上去这位特工对上级颇为不满,不过鉴于他此前的那段遭遇,韦尔贝觉得可以体谅这种心情,换做是他落入那种窘境,说不定会比克雷尖酸刻薄一百倍。

    情报总局确实有失误的地方,这份潜伏计划从制定之初就显得有些仓促,很多细节问题都没有考虑到,总算这些特工接受过很全面的训练,心理承受力非常高,要是换成早期保安总局训练的那些人,恐怕早就已经搞出大纰漏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资料有问题?”韦尔贝抖着手里的文件问到。

    “不,资料并没有问题,但是要看你如何去解读它了,先生。”克雷说完偏着头,摇下了驾驶席一侧的车窗。

    “嗨,警官!前面究竟在搞什么!”司机对着一名叉着腰站在路中间的巡警大声喊道。

    “别停下,继续往前,先生。”巡警没有回答克雷的问题,他只是不断用那根警棍画着圈。

    “愚蠢的条子,看来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克雷猛吸了一口卷烟,随后把香烟换到了左手上。

    “以这种速度,我们十有八九要迟到了。”韦尔贝隔着车窗瞥了一眼那位巡警。

    看上去三十几岁的年纪,穿着挺括的藏青色制服,左胸别着S..D的七角星徽,佩着全套武装带,枪套里插着一支硕大的M1917左轮。

    “为什么我们不往右转。”韦尔贝提议到。

    “必须过了前面两个路口才能想办法绕路,右边整条街都是有轨缆车的线路,看看前面那些车,这里可不是只有我们才是聪明人,先生。”克雷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支卷烟叼在嘴里,右手拿着还剩半截的烟蒂续上火,随后把烟蒂按进了仪表板下的烟灰盒里。

    “好吧,这由你来做主。”韦尔贝开朗的笑了起来,一个有性格的部下,这并不是什么坏事情。

    “你前面还没说完,克雷,关于中国城的问题。”韦尔贝把话头拉了回去。

    “哦,那些中国人,我刚到旧金山的时候,可没少跟他们打交道。”过了路口后车流的移动速度有些加快,克雷手法利落的换了个档位。

    在一九四零年代,旧金山中国城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人口数量,都远超过世界其他地区的华人社区,世界最大中国城在当时不是一句吸引旅游者的广告,而是实至名归的荣誉。

    近代华人走向世界,可不是什么充满正能量的励志故事,里面充满了黑暗、血腥和肮脏的交易。

    十九世纪中期全世界掀起废奴运动浪潮,被视为人权和道德改良组织以及教会的伟大胜利,当然不应该抹杀掉那些道德高尚者的功绩,但是我们也应该看到废奴浪潮背后所隐藏的,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方面拥有的巨大的实质性的利益。

    比如美国的废奴,就是工业资本对农业资本,改良派对保守派,新贵族与老贵族、新移民与老移民之间的博弈,最终引发了南北战争,这场内战决定了美国的政治与利益版图的重新划分,并且直接影响到了美国未来一个世纪的发展方向。

    废奴运动虽然成功了,但同时也带来了不小的后遗症。虽然政治家们因为废奴立场,在政治与名利方面获益丰厚,但是对于殖民资本家来说,这根本就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彻彻底底是一场灾难。

    因为无论是美洲本土还是中南美洲,亦或是遥远的澳大利亚与新西兰,都必须获得大量的廉价劳动力,用来填补黑奴释放后产生的缺口。

    黑人成为雇佣工人之后,严重降低了蓄奴资本原本获得的净利润。曾经的奴隶主们必须尽快找到黑奴的替代品,在他们的玉米地、甘蔗园、烟草田、咖啡园、棉花田里劳作,同时担负起筑路、开矿行业里不需要太多技术的重体力工作。

    英国殖民者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佳的候补,那就是几乎拥有无穷人力资源的“我大清”。

    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期,在那大约半个世纪的时间里,中国的国力一直在不断的下滑。十全老人成功败光了祖宗们留下的积蓄,即便是留下个和中堂让儿子宰杀,但国家的元气已伤,颓势已现,以嘉庆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力挽狂澜。

    更重要的是民心也随着国力的衰败开始乱了,就在这半个世纪里,中国大地上接连发生了一连串的天灾人祸,水、旱、蝗、瘟几乎年年登场,为了活命饥民们只能离乡背井,往他们认为能够吃得上饭的地区流浪。

    与此同时,中国的总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发生了爆炸性的增长。从乾隆六十年到咸丰元年短短五十年时间里,全国人口从三亿一千万增长到了四亿三千万,人口增长再遇到因为灾害造成的粮食歉收,结果必然是各种物价飞速上涨。

    同时鸦片贸易导致白银大量外流,而国家却反而以白银作为农业税收货币,为了把铜钱兑换成白银,农民一年的收获大部分落入了地主和粮商手中,大量自耕农因此失去土地成为佃农,全国范围内的土地兼并情况愈演愈烈,甚至陷入了恶性循环。

    而经济衰落必定会引发政治动荡,从乾隆末年川楚地区发生的那场持续八年的白莲教叛乱开始,一直到咸丰元年爆发的太平天国运动,满清政府逐渐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能力。

    而此前的鸦片战争更是把满清政府外强中干的本质,彻底揭示在了整个世界的面前。当“我大清”再也撑不住那副唬人的架子的时候,距离它鞠躬下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早期中国苦力的招募地是在厦门,最鼎盛时厦门城里同时开设着六架中介行,五家是英国人开的,另外一家的老板是荷兰人。每年由此地向外输出的中国苦力数量超过两千人,“卖猪仔”这个专属名词就是从这时候诞生的。

    当时外国中介行因为语言不通,通常会把招募份额分包给中国本地的掮客,这些人福建话叫做“客头”,每招募到一个苦力,客头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佣金。

    福建两广的居民很早就有出海谋生的风俗,乾隆嘉庆年间大量北方难民涌入沿海地区之后,原本就缺乏的耕地变的更加紧张,乡间出现了大量失地农民,出海跑南洋成了一种无奈的选择。

    闽粤地区的居民基本都选择去东南亚发展,比如婆罗洲、越南和菲律宾,也就是当年郑和船队曾经走过的路线。

    这些沿海的百姓并不抵触去海外谋生,但是中介公司招募到的人数却一直难以上升,因为不到万不得已,大多数人还是不希望离开祖辈居住的土地。

    那时候每征募到一个苦力,中国掮客们就能拿到一笔佣金,差不多相当于本地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为了能够多赚上一笔,一些人开始昧起了良心,他们勾结起了当地有活力的社会团体,也就是臭名昭著的“三合会”,这些人渣坑瀣一气,合起伙来干起了坑害同胞的买卖。不惜采用坑蒙拐骗甚至公然掳掠的方法,把一个个中国百姓送上了西洋人的苦力船。

    为了欺骗苦力上船,掮客们完全是无所不用其极,比如说他们会欺骗一些无知的中国百姓,说中国的一个时辰等于外国的两个小时,所以合同上签订的时间,其实只等于中国年的一半,花一半时间赚一倍的钱,这种机会可不能错过。

    而三合会最擅长的方法是开设赌局,随后出老千让参赌者欠下一大笔赌债,目的是逼迫对方出海还债。更有甚者直接采取绑票的方法,在野外拦截无辜的过路人,装入麻袋后送上苦力船。

    这些登上苦力船的百姓,就像刚出生的猪仔一样懵懵懂懂,不少人心中还怀着带着财富衣锦还乡的希望,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大洋对岸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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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中国城(中二)

    历史上在苦力贸易的初期,这些招募活动无论是在雇主还是雇员的国内,都不属于合法的行为。

    满清的《大清律例》里面明文规定,一切官员军民人等,私自出海经商者、移居外洋海岛者,应照交通反叛律处斩立决。有县府官员通同舞弊知情不举者,皆斩立决。仅属失察者,革职永不叙用。科道官员失察降三级,督抚失察降两级,处罚力度不可不谓为酷烈。

    这些法律条文的制定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最初是为了遏制东南沿海的反清活动,后期是为了制止农业人口外流,但是到了清朝中晚期,无论是从经济还是从政治的角度来看待,这些法规明显已经不再适用了。

    其实早在乾隆中晚期的东南沿海一带,禁海令就几乎已经名存实亡了,即便某个地方官有“报国”之心,但在乡野宗族势力以及海商白花花的银子面前,很快就会眼开眼闭甚至同流合污起来。

    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后,英国人用舰炮炸开了“我大清”的国门,一八四二年清英签订了《南京条约》,不但向英国割让了香港,还同意开放广州、福州、厦门、宁波与上海成为通商口岸,也就是所谓的“五口通商”。

    林则徐的下场使得沿海地区官员,特别是上述那些通商口岸的官僚们愈发的谨小慎微起来,深怕一不小心得罪了洋人,平白闹出什么国际争端出来,如果只是丢官罢职还则罢了,事情搞大说不定还要被抄家砍脑袋,并且还没人替你喊冤。

    地方官员的不作为增长了苦力贸易商的嚣张气焰,华裔苦力的生存环境变的更加恶劣,甚至无法保障这些人的生命安全。当时不止一次发生苦力在运输途中大批死亡的惨案,记录里平均每百名华人苦力就有三十人会因为各种“意外”,丧命在远隔家乡万里的汪洋大海上。

    要说英国国内对这种贸易也有所顾忌,他们需要往殖民地输送大批量的廉价劳工,与此同时需要证明这些劳工来源的“合法性”,证明这些人并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契约奴隶”。

    在这个问题上,英国商人们必须要获得满清政府的配合,也就是获得满清政府的背书,证明这些交易符合当地的法律,并且促使这个行业更加的规范,不再带有那种“奴隶贸易”的痕迹与色彩。

    可是当时的满清政府高层,怎会允许洋人对“祖宗之法”指手画脚,恰巧又遇到一个性格顽固的督抚叶名琛,用一套“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的方针来应付英国人,听上去几可与某圣雄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相媲美,这要是往后推个一百年,说不准是要拿个炸药奖回来的。

    英国人发现连交涉都找不到门路,于是决定继续用枪炮来说话。大英帝国刚进入维多利亚时代,正在全球范围扩张她的殖民地,国力处于上升期,一鸦时就看穿了“我大清”的底细,所以动起手来毫不犹豫。

    第二次鸦片战争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了,圆明园的废墟还摆在那里。满清与英法俄先后签订了《北京条约》,具体内容在这里就不加赘述了,其中有一条就是同意英国招募华工出洋工作。就此中国苦力摇身一变成为了“契约移民”,苦力招募不再被视为变相的“奴隶贸易”。

    先不去提那些衣服胸口被画上B(澳大利亚布里斯班)、P(秘鲁)亦或者S(纳米比亚的三明治港),这里要说说胸口画着C(古巴)的苦力,因为他们的遭遇可以说最具有代表性。

    到达目的地之前,这些人就已经被中介公司卖给了各大种植园,成为了凄惨的契约奴工。当时古巴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西班牙用来管理华人苦力的法律,其实就是之前管理黑人奴隶的条文。

    西班牙农场主在自己的地盘上几乎拥有无限的权力,他可以随意克扣苦力的工资,还有权对苦力施加各种体罚。

    而中国苦力只有工作满八年之后,才可以用金钱赎回自己的契约。事实上很多苦力在契约完成之后,西班牙雇主会使用各种手段,逼迫苦力与其续约下去。

    更可恨的是,西班牙总督还规定,完成契约的中国苦力只有愿意归化成古巴人并且信仰天主教,同时拿到当地的居留证,才允许在古巴继续居住和工作,否则将会被驱逐出境。

    当时从古巴到中国的船票是八盎司黄金,大多数苦力根本拿不出这笔旅费出来,于是只能在种植园里当一辈子的奴隶,很多人只能选择自杀来结束这种苦难,当时古巴的自杀率是全世界最高的,而每两名古巴的自杀者中,就有一个是中国人。

    古巴华人苦力的悲惨境遇,直到一八七七年满清与西班牙签订了保护劳工移民条约之后,才发生了根本性改善,但是很多苦力没能坚持到这一天的到来。

    美国人是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之后才开始介入中国苦力生意的,苦力商主要来自于西海岸。

    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其实在鸦片战争爆发半个世纪之前,中国人就已经踏上了北美大陆。当时正值康熙禁海的高峰期,官府禁止民间制造新船,大批有经验的造船工人只得失业,于是就在一七八八年,一位英国船商乘机雇佣了一批中国造船匠人,随后在加拿大温哥华附近建立起了一个小殖民点,在当地利用加拿大丰富的木材资源建造帆船。

    而从一八二零年开始,就陆续有中国人入境美国,其中有些是商船上的雇员与仆役,但也有一些是广东沿海的贸易商人,远赴重洋寻找商机去的。那时候加州的淘金潮还未开始,中国商人主要做的还是传统的丝绸和茶叶生意。有些中国人选择在当地定居下来,甚至减去辫子加入了美国国籍,在一八四零年之前,在加州定居的中国人已经接近八百多人。

    太平天国运动爆发之后,越来越多的闽粤沿海居民为了生存,选择背井离乡去海外谋生,特别是当得知加州发现金矿之后,大批华工怀着发财的梦想,登上了前往加州的苦力船。

    其中大部分人根本负担不起前往新大陆的船票和食宿开销,于是就与苦力公司签订契约,由苦力公司垫付这笔先期花费。于是苦力公司也就成为了这些苦力的债主,这在当时被称为“赊单工”,法律上他们依然是自费自愿前往美国的自由移民,而不是所谓的“契约奴隶”。

    但事实上当他们踏上美国国土之后,就自动成为了苦力公司的“债奴”。在还清苦力公司的债务之前,他们只能在对方下属的矿山或者工地干活,或者通过债权转让的方式,移交给其他需要劳动力的承包商。

    因为在工作期间还会不断产生其他的各种费用,加上债务本身的利息,苦力常常需要为苦力商工作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偿清债务。

    而到了一八八二年之后,情况又发生了变化,苦力公司不再坚持持有这些苦力的债权,毕竟管理这些亚洲人需要耗费不少成本,他们选择了一劳永逸的方式,把债权转让给加州的六大会馆,让中国人来承担起管理责任。

    所谓的六大会馆或者美国人口中的六大公司,是由原本的三邑、冈州、人和、阳和、宁阳、合和这六家会馆合并而成的,也就是著名的驻美中华总会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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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中国城(四)

    人类成为社会性动物,完全是生物自然演化的结果,最早的人类族群,纯粹是为了捕猎单独或者少数个体无法对抗的猎物,同时抵御那些天生居于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而产生的。

    人类是一种倾向于混沌的生灵,时常沉迷于自己的欲望与生物本能之中,特别是生存和繁衍这些地球物种所共有的天性,在人类身上更是放大了一千倍。

    对于中国历朝历代对族群的看法以及演变过程,实在可以列为专门的研究课题,写一篇鸿篇巨著出来。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儒家看问题还是很敏锐的,中国古代社会架构就是个人、家庭而后国家最终延伸至整个世界,撇去个人这个最基本的元素不提,家庭应该是构筑起一个社会的基本单位,而当一个家庭发展到极致之后,就会升级为宗族。

    现代人类常以种族、信仰、职业等等共同点汇集成一个个群体,而历史上最古老最原始的群体,分辨亲疏的元素是血脉。

    具有相同的血脉并不代表着会更加团结,但是从族群生存与繁衍角度来看,具有更多血亲的族群,在残酷的进化历史进程中,通常更加具有竞争力一些。

    中国历史到了明清时期,宗族概念已经从单纯血脉上的联系,演变到同姓甚至同籍上,范围扩大之后的结果就是,民间宗族力量达到了封建社会发展的顶峰,成了当时国家政治架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

    政府对地区的控制往往只能达到县一级,底层乡野全靠各地的宗社与乡绅们共同管理,这种架构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民国时期。

    最初这些到达美国淘金的华工们,到了语言生活习惯各方面全都不同的海外,当然会出于本能的抱团取暖。

    而且除了抵抗来自外部的压力之外,族群内部的竞争也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华工之间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发生冲突,所以加入一个可供庇护的团体,成为了每个华工首先会想起的事情。

    本乡本土成为了最基本的辨识标准,因为来自同一个地方,意味着会说同一种语言。别小看这一点,当时满清就连官话都分成了四五种,两广与闽浙地区少说有数十种方言,有些闭塞的山区甚至会发生“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调”的情况,两座相距不远的村庄,说话发音可能就完全不一样。

    这些最原始的自发的同乡会,组织结构相当粗糙,实际上很难向成员提供什么帮助,更别提在苦力工作上提供什么保障了。

    有一部分苦力确实在淘金潮中获得了成功,在完成合约付清欠款之后,他们带着丰厚的收获回到各自的家乡,在当地建屋置地,过起了富裕的土豪生活,人们把这些成功者尊称为“金山伯”。

    看到这些成功的榜样,于是大批同样怀着发财梦想的农民,踏上了前往“黄金之地”的旅程,这些人就不再是之前的散兵游勇了,很多地方甚至全村全乡青壮,组团登上前往美国的轮船。某些有条件组成“建制”的团队,出现了专门的“管理”阶层,意味着来自中国的宗族力量,第一次登上了美洲的土地。

    淘金热最高峰的时期,来自中国的淘金者超过了五万人,除了底层的矿工之外,还有大量提供为这些矿工提供服务的传统行业,就像是中餐馆、理发店、裁缝铺、制鞋铺与中医馆,当然也少不了一批更加传统的黑色行业,比如臭名卓著的赌档、妓寨和鸦片馆。

    当时最常见的华人宗社团体是公所,参加者最基本的条件是同姓同宗,所以公所前面会冠以各宗族的郡望堂号。因为有些姓氏人数不多,所以还有几个姓联合起来共同组成一个公所的情况出现。

    除此之外最大的华人团体,就要属各地在美会馆了,虽然听上去像是国内的同乡会,但是在建立之初,这两者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在当时苦力输出是一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完全是被香港和广州一些洋行所垄断的,除了开埠港口的那些为虎作伥的本地掮客,中国本土的商人根本没有资格插手其间。

    但是随着输出的劳工数量增加,洋行需要一些华人作为中间人,在美国当地负责苦力的管理和监督工作,另外的任务是向劳务需求方收账同时防止工人在工作期间逃脱,顺便也干一些抢占地盘,维护公司的利益的黑活。

    不过有一部分中间人或者经理人在行当里站稳脚跟之后,他们就抛开了原本的洋行雇主,自己干起从国内招募苦力的生意来。

    这些经理人从苦力管理者化身为苦力进口商,他们凭借着本身在国内的关系,加上一些无法言喻的手段,很快就垄断了当地的华工进口生意。

    这些苦力进口商联合起来,按照各自的家乡籍贯,再借鉴中国同乡会的形式,在三藩市建起了一连串的会馆。

    这些会馆会在各自的籍贯地区招募苦力劳工,与这些劳工签订“赊单”合同。当苦力到达美国之后,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所属的会馆“注册”成为会员,并且签订一份明确的债务协议,而后再由公所将其分配到各个劳务承包商那里工作。

    会馆除了向苦力收取还款之外,还会收取相应的“会费”,同时会馆要负责苦力的人生安全,并提供医疗以及法律方面的援助,并且承诺苦力一旦因为意外而死亡,会馆会负责将其的遗体送回家乡。因为在法律上会馆是这些苦力的债主,所以如果一个苦力想要买船票回国,必须要拿到会馆开出的债务清偿证明,否则船务公司将不会向任何苦力出售回国的船票。

    会馆在每个苦力身上都能赚到一大笔钱,除了之前的赊单与会费之外,他们还会向苦力高价出售从中国走私而来的各种日用商品,而当劳工想要通过会馆向家里汇钱的时候,他们还要收取一笔昂贵的“手续费”,而向劳工提供服务的行业里,大部分都有会所的“股份”。

    同时会馆还雇佣了一批职业打手,这些人除了负责会馆的保安之外,主要是负责监视和看管苦力,如果有人在工作期间逃跑,就将由这些人进行追捕。

    那些吸着苦力血汗的商人们,在苦力眼里却一个个都是德高望重的金山乡绅。原因无他,因为他们做的是垄断生意,除了那些本乡本土的苦力,他们拒绝招募任何外乡人。所以那段时期来到美国的华人苦力,九成以上都是来自两广地区的农民。

    三藩市先后建立了十多家会馆,经过竞争吞并之后,最终保留下了三邑、冈州、人和、阳和、宁阳、合和这六家会馆,当时整个加州的苦力生意,基本上都是由这六家公馆负责的,在华人社区里几乎可以称得上只手遮天。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情况就出现了变化,因为一批本土有活力的社会团体,也跟着出来“闯金山”了。

    眼看着大量泥腿子涌向金山,不少人归来时满口袋的鹰洋,那些好勇斗狠的江湖人士,怎么可能不感到心烦眼馋。

    洪门致公堂是第一个在美洲亮出字号的江湖堂口,此时洪门虽然挂得是“反清复明”的牌子,其实早就已经蜕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江湖帮派。

    致公堂给其他有活力的社会团体做出了一个榜样,很快一批五花八门的“堂口”就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在华人聚集区建立起来了。

    而六大公司下属的打手们,要不原本就是帮派分子,要不根本不是这些职业黑帮的对手,很快这些会馆就失去了对华人社区的控制,中国城随即就陷入了黑帮乱战时代,美国人称这段时期为“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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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中国城(五)

    最早登陆北美的中国社团组织,名义上全都隶属于三合会,也就是传闻中的“洪门兄弟”。

    关于洪门的起源,社会上传说众多,比较主流的有郑成功部下陈近南创建“天地会”说,康熙年间南少林洪门五祖说,以及雍乾年间福建云龙和尚创立说。

    而目前可以确认的是,这个组织源自于康乾雍时代著名的反清组织“天地会”,福建和两广地区是他们主要的活动范围。

    至于“三合会”这个名字,本取自广东“东江”“西江”“北江”三江汇聚之故,所以帮会切口里时有“三合河水万年流”这一类的词句,同时这个名字也隐含了古代哲学里“天地人”三才聚合的意思,寓示着他们脱胎于早年的“天地会”。

    实际上三合会创立时已经是道光中期了,可以说和康雍年间的“天地会”已经没有多少联系,实质上是一些心怀反清思想的民众,假托“天地会”的名义搞出的秘密结社团体。

    在太平天国运动时期,三合会在广东发起了数次起义,起义的会友自称“洪兵”,这里的“洪”指的是“洪门”,和那位洪天王可没有任何关系。

    当时坐镇两广就是那位“六不”总督叶名琛,别看这位大学士在第二次鸦片战争中丑态百出,但遇到镇压造反“乱民”的问题时,顿时就变成了一个狠辣果敢的杀人屠夫。

    三合会领导层和会中主力被满清军队屠戮一空,残余分子逃散乡野,并且在民间蛰伏了下去。

    等到二鸦结束之后,清廷开始在佛山、肇庆组建地方民团,很多“三合会”成员摇身一变,成为了这些民团里的骨干,“洪门”才得以在此基础上死灰复燃。

    但是因为高层领袖几近全军覆灭,洪门三合会这个组织也在求存过程中,逐渐发生了一些蜕变,虽然门规里还保留着“反清复明”的理念,但更多的是森严的等级划分与帮派规矩,不复有早先的那些政治诉求了。

    前文说过,在广东的苦力贸易中,三合会徒众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他们和苦力行的华人掮客狼狈为奸,欺诈坑害了不少无辜民众。当他们发现“金山”真的是一座金山时,帮派势力向美洲渗透当然也就无法避免了。

    初到北美的三合会成员们,把这片土地视为了“无法之地”,所谓的“天高皇帝远”即是如此。

    这些平日里就喜欢舞刀弄棒好勇斗狠的暴徒,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并且开始在各会馆与会所之间的争斗里活跃起来,很快就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因为地域矛盾而引发的冲突甚至械斗,其实在淘金时代初期就已经开始了。

    加州的苦力主要来自于广东地区,当时粤地的百姓性情堪称刚烈,凡事都讲究义气为上,同时又受不得半点委屈,所以遇事极其容易冲动,往往不考虑行为后果,以至于事后常常悔之晚矣。

    当时各大会馆或为了抢占地盘或为了商业利益纠葛,时常会纠集底下的苦力会员,真刀真枪的展开血腥械斗。

    甚至有的会馆还特别雇佣美国退伍老兵,帮着训练出一支华裔洋枪队,目的却只是为了在和另一个会馆械斗中能够占的上风。

    每次苦力械斗都会造成少则五六人多则十数人的伤亡,比如前面说的使用洋枪的那次,短短十五分钟就造成了三十人以上的死伤,因为面对那些还拿着自制长矛铁叉的对手,就算是旧式前装滑膛枪也足以制造一场屠杀。

    那段时期掌握华人社区武力的还是各大会馆,到了一八五零年之后,会馆之间相互合并,从最高峰时的八所缩减至六所,也就是后世里所说的六大公司时代。

    不过当三合会势力登场之后,这些会馆手中的武力就有些不够看了。

    洪门最初建立堂口的目的,对外宣传是为了保护普通苦力的权益,不再受到那些大会馆与会所的欺压。三合会完全不在乎成员的宗族与籍贯,只要愿意加入就被视为“洪门兄弟”,并且受到“洪门”的保护,绝不容任何人随意欺辱,于是底层苦力踊跃加入,实力膨胀的极为迅速。

    当时会馆雇佣的所谓“打仔”,根本不是三合会职业打手的对手,后者遇事皆自奋勇争先,砍杀争斗起来视人命如草芥。

    六大会馆最终在这场争斗中败下阵来,只能让出部分利益,选择与洪门堂口妥协共存,会馆不再阻拦会员加入洪门组织,同时华人社区内的各行各业,每月以区域划分,开始向各自隶属的堂口缴纳“保护费”。

    后世香港黑帮的“保护费”制度,完全就是从北美三合会那里翻版过来的,因为香港早期的黑帮首领,基本都是北美三合会的返乡子弟。

    “致公堂”其实本来叫做“洪顺堂”,在当地政府登记时,为了避免清廷驻外使馆作梗,才改名为致公堂的。

    但是大家别以为此时的“致公堂”是什么革命组织,虽然在辛亥年有不少致公堂下属的洪门子弟,前仆后继投身反清革命事业,但是不可否认在致公堂建立的初期,它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黑社会团体。

    致公堂和其他洪门的堂口一样,组建了“斧头仔”和“保护队”,前者负责与其他堂口进行械斗,后者专职向地盘里的商户收取保护费。

    和所有三合会堂口一样,致公堂也参与了各种黑色行业的经营,特别是妓寨、赌场和鸦片烟馆的生意。

    文献记载加拿大维多利亚致公堂甚至派人暗杀了一名加拿大神父,因为对方向警方揭发了致公堂长期进行着贩运中国娼妓的买卖。

    这件谋杀案惊动了整个北美社会,加拿大警方缴获了致公堂的一大批内部文件,比如和下属杀手签订的生死契约之类,由此导致北美各界开始关注起中国社区的治安问题来。

    北美洪门各堂口内战从一八八零年开始一直延续到一九三八年为止,战场遍布美加全境,在这五十八年时间里,撇开高达数千的人员伤亡不讲,光是对各地华人社区的破坏,其造成的经济损失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严重的是因为这场无谓的黑帮战争,大批移民不得不选择离开华人社区,甚至拖家带口返回国内。

    就以旧金山的华人社区为例,旧金山中国城的居民人口一度曾经高达三万多人,而到了堂战末期,还留在唐人街的华人就只剩下一万两千人了。

    一九零六年旧金山爆发了史无前例的七点八级大地震,中国城社区几乎被夷为平地,华人侨民伤亡惨重,被地震摧毁的建筑里,包括了所有的妓院、赌场和烟馆,差不多一举荡平了旧金山三合会在半个世纪里积累下的家业。

    但是元气大伤的各堂口,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样偃旗息鼓,反而借着地震后社区重建的机会,开始重新划分起势力地盘,争斗变的更加变本加厉起来。

    眼瞅着这场几乎看不到尽头的战争,结果只会让大家同归于尽,堂口间的血腥纷争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华界民众的生存,如果再不停止这种内耗,必定会让外人渔翁得利。

    于是在各大会馆和商会大佬们的努力斡旋下,最终旧金山仅剩下的八大堂口达成了停战协定,同意自此之后任何帮派纷争,都将交予专门成立的“和平总会”进行仲裁和调停,由此开始至少在旧金山中国城,华人侨民迎来了许久期盼的和平。

    “我见过他们在街头斗殴,这些中国黑手党全都是狠角色,不过他们现在都畏惧“白魔鬼”。”克雷说完把烟头塞进了烟灰盒里,扭动方向盘拐上了一条横街。

    “白魔鬼?”韦尔贝歪过头看着司机的后脑勺。

    “就是约翰.杰克.马尼恩督查,一个作风强硬的老警官,他领导中国城警队已经二十年了。”克雷说完鸣了两下喇叭,催促前面的车辆加快一点速度,这条街上的车流还是一样堵。

    韦尔贝打开前座之间的小酒柜,取出了一个玻璃杯。

    “我记得你之前曾经建议我,抽时间去拜访这位督查。”韦尔贝说到。

    司机点着头回答:“是的,我认为如果有他的帮助,可以省掉我们很多事。”。

    “我不认为一个警察头子能对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帮助。”韦尔贝拔掉水晶瓶塞放到一边,随后拿起瓶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还是很有用处的,我想你可能忘记了,美国....。”克雷说到一半突然踩下刹车,随后他从车窗探出头去:“嗨,看着点路,你这个白痴乡巴佬!”。司机咆哮着对从车前横穿马路的家伙恶言相加。

    那人本还想还个嘴什么的,但看到这辆气派的豪华轿车,上面的人显然不是自己能够惹得起的,于是加快脚步混进了人流里。

    “抱歉,先生,这些美国佬从来就学不会守规矩。”克雷回过头,对着正低头擦着裤子的韦尔贝充满歉意的说道。

    “没事,前面你想说什么...”幸好水洒出来不是很多,韦尔贝把手绢团起来扔进了酒柜。

    “哦,我想说的是,您记得美国的《排华法案》吗?”克雷熟练的挂上车档。

    PS:谢谢大家的支持,这个月作者要努力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中国城(六)

    “《排华法案》?这跟一个黑吃黑的警察头子有什么关系?”韦尔贝嘴角微翘,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

    “先生,你知道马恩尼的底细?”克雷有些吃惊的问道。

    “之前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毕竟你亲口向我提出了建议。”韦尔贝低着头,继续整理着手里的文件。

    事实可没有言语里讲的那么轻描淡写,韦尔贝口中的稍微调查一下,实际上直接动用了国家层面的力量,新结交的共和党盟友们非常卖力,部分机密资料直接来自于联邦调查局。

    “提起美国的《排华法案》...”韦尔贝从杯架上拿起水杯。

    “我想听听你个人的看法。”

    “这又是一次考察吗?先生。”克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后座。

    “是的,如果你这样认为的话...”韦尔贝喝光了杯子里的清水,随后把杯子放回了杯架上。

    一八五零年加州正式加入联邦,在进行第一次人口普查时,洛杉矶的记录里就有两名来自中国的居民,他们是一户商人家的雇员,也是最早记录在加州政府文件里的华裔移民。

    随着淘金潮以及之后的太平洋铁路工程,大量中国人以劳工移民的身份进入美国。

    而入境美国的华人身份,也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除了占据大多数的贫穷底层劳动者之外,同时也出现了一部分有钱有势的商人与乡绅。

    中国的海贸商人普遍缺乏安全感,因为满清政府的吃相实在很难看,所以你说他们是“狡兔三窟”也好,“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好,反正他们很早就开始向海外布局,转移在海贸中积累下的巨额资产,并且在当地开枝散叶,延续家族的血脉繁衍。事实证明这一套确实非常有效,一直到二十一世纪都不显得落伍。

    在苦力贸易初期,美国加州政府并不排斥华人劳工,他们很需要外来的廉价劳动力与资金,当时任何移民只要符合宪法标准,都可以申请成为美国公民。

    中国苦力价格低廉,工作起来任劳任怨,而且学习能力很强,只需要经过简单的职业培训,很快就能接手一些不太复杂的技术性工作,这一点是其他种族劳工无法媲美的,所以很快华人就占领了北美特别是加州几乎九成的劳动力市场。

    中国劳工因为语言以及生活习俗上的差异,喜欢集中居住在一个社区里,在那里他们保留着自己在本国的风俗礼仪,甚至还给社区里的街道与胡同起了中文名。

    常年贫困养成的勤俭习惯,他们从不舍得在外面多消费一个便士的小钱,而是选择把赚取的钱财储存起来,然后交由会馆转递回国内。

    当时所有苦力们几乎都在脑后留着一条鞭子,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忠于我大清,只是为了日后返回家乡时,不会被官府当成乱党拖出去砍掉脑壳。

    在太平洋铁路建设时期,华工占工人总数的百分之九十五,华工每个月的薪水起初只有区区二十六美金,虽然后期升到了三十五美金每个月,但还是不如白人劳工一个月五十块的薪水高。而且白人工人包吃包住,中国工人还需要额外为自己的餐饮付钱,只因为华工有自己的饮食习惯,吃不惯美国厨子煮的饭菜。

    筑路工作非常危险与艰辛,工程期间有数千华工因为各种事故而丧命,所以后人说太平洋铁路每一根枕木下面,都埋着一位华人苦力的尸骸。

    但是对于这些苦力来讲,这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因为以当时的汇率计算,他们在家乡的农地里辛苦劳作一年,收入也只有十几美元。(满清时白银与美元汇率最高达到了一比一点零七,就按一美元兑换一两海关银来计算,一两海关银可以兑换一贯,也就是一千枚铜钱。实际上当时广东很多农户,即便种的是自家的地,扣除各种苛捐杂税之后,月收入结余有七八百钱就算很不错了。)

    扣除掉伙食和其他日用,还清会馆的赊单与会费,如果他还洁身自好不嫖不赌的话,每个月大约能够节省下一半的薪水,这已经超出全家之前劳作一年的收入了。

    如果运气好等干完两年协约之后,口袋里大概能够积累下三百至四百美元,这在当时普通百姓眼里已经是一笔巨款了,足够他衣锦归乡、起屋置地、光宗耀祖、过上小地主的滋润生活。这也就是明知道前往金山打工风险巨大,无数人死于非命,但粤地百姓依然趋之若鹜的原因所在。

    大部分苦力根本就没有打算成为永久移民,他们只是把美国当成了一个发家致富的地方,完成与苦力商的协约之后,他们就带着赚取的钱财返回老家去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选择留下来发展。

    最初美国政府对中国劳工的态度还算公正,但地方官员却免不了带着种族主义优越思维。在一八七三年之前,华人在美国的政治地位基本和印第安人相同,当时华人与印第安人以及黑人,都不得在任何诉讼白人的案件里作证。

    受过高等教育的法律工作者都会如此,那些美国西部的乡野民众会如何看待中国人,那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

    从当时美国种族主义分子的视角来看,这些黄皮肤的小个子不可能融入美国社会,或者成为美利坚大家庭中的一员,他们只会用低廉的工资抢走美国白人的饭碗,并且把本属于美国白人的财富,带回他们天杀的根本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的国家去。

    对华人的攻击其实从一八六零年就开始了,那时候加州淘金热已经结束,大批从全国各地来加州淘金的白人滞留在当地,很多人为了淘金投入了全部财产,甚至还欠了一屁股高利贷,可以说赌上了身家性命。

    金矿枯竭使得大批淘金者失业,加州的经济也随之陷入停滞,而当时加州工商业建设都很薄弱,无法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于是那些孑然一身的白人劳工,开始把矛头指向那些有工作可干的中国人。

    两个族群没有利益纠葛时,完全可以和平相处,但是一旦发生了利益上的冲突,那么处于弱势的一方必定会发起反抗。在就业这个问题上,白人劳工处于弱势的一方,因为除非他们愿意接受和华人相同的工资待遇,否则没有一个资本家会傻到雇佣他们。

    于是一股反华风暴,开始在白人社会里慢慢酝酿起来。为了迎合与拉拢白人选民,加州政客们也开始进一步的政治行动。

    最初加州制定了《外国矿工所得税法》,对所有开矿的外国矿工课以额外的税金,导致大部分华人矿工无法继续工作,只能在旧金山中国城里开洗衣店与餐馆谋生。

    在一八七七年,旧金山爆发了第一次反华暴乱,四百个因为铁路公司降薪而火冒三丈的加州铁路工人,试图一把火烧掉整个中国城,因为他们觉得就是中国工人的低薪,导致了这种情况的发生。

    总算当时唐人街的三十名旧金山骑警和由五千名旧金山市民自发组成的“皮克泡菜旅”,挺身而出保住了华人社区。

    但这仅仅是一系列灾难的开始,一八八零年美国联邦与加州政府连续颁布了多条针对华人的发令。《渔业法》禁止华人参与任何捕鱼活动,随后的清美《北京条约》里限制了每年华人赴美人数与居住年限,而各州的《民事诉讼法》更是明文规定了华人不得与白人通婚,随后还经过进一步释法,废除了所有华人与白人婚姻的合法性。

    加州在一九四八年废除了这条法律,但美国其余各州却一直实施到了一九六七年,最终才被联邦最高法院以违宪而终止。所以某些民国里华人在美国娶了白人妻子或者和白人女子谈情说爱的桥段,完全就是在白日发梦。

    事态发展到了一八八二年,臭名卓著的《排华法案》,在民主党与共和党政客的联合推动下出台了。

    之所以称其臭名卓著,因为这是一部针对单一民族,充满种族歧视色彩的法案。法案的内容并不复杂,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阻止中国人再向美国移民。

    法案禁止中国劳工从任何一条边境以任何方式进入美国领土,法案签署生效后向美国运送苦力的船舶,从船东到船长都将遭受重罚,甚至外国商船上的华人船员也不得在美国港口登岸。

    此外在法案生效后,任何在美国居住的华人,都不得归化入籍,一旦离开美国后也禁止重新入境。

    除此之外获得满清政府签发的合法身份证明文件的华人,包括学生、教师、商人以及政府官员,可以获准进入美国,但是必须随身携带证明文件,以便美国警方随时随地的抽检。

    而此前在美国居住的华人,必须要得到两名美国公民的担保,才能获得合法居住的身份证件,否则就被视为非法入境而遭到驱逐。这种身份证件最初只针对华人颁发,随后范围渐渐扩展到了所有的外国移民,最终发展成了著名的绿卡。

    中国人不可入籍的规定,意味着除了很早就入籍的,以及在美国本土出生的移民子女之外,所有自一八八二年之后来到美国的中国人,全都不得成为美国公民。

    而且依照当时美国的法律,外国移民在美国的财产所有权不受保护,而且华人禁止在政府部门与公司工作,更不能在美国购置土地和开办企业,同时各城镇政府机关,禁止向华人颁发新的营业执照。

    所以在那些民国里,某个华人留学生或者商人,在美国开厂买地挖油井搞股票发财的桥段,完全就是在一厢情愿,因为在排华法案生效的时代,华人在美国根本不可能有出头的机会。

    PS: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中国城(七)

    实际上在加州的排华浪潮刚掀起时,旅美富商与乡绅们就已经相继返回了国内,有钱的大爷们可没兴趣受那份洋气,更况且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所以在一八七零年之后往美国跑的,基本上都是处于贫困阶层的普通华裔苦力。

    不过在《排华法案》颁布之初,在美华人的数量并没有显著减少,反而出现了一定幅度的升高。因为各大华人会馆借着《排华法案》的影响,开始大肆做起了人口走私的买卖。

    那些被美国工会组织视为“阶级敌人”的华裔苦力,却一直深受各大资本家和农场主的欢迎,特别那些劳动密集型生产企业,极其需要华人劳工来缩减生产成本。

    当时加州的纺织工人中有一半是华人,而加州农业劳动力的八成以上是来自中国的苦力,里面不少人刚参加了太平洋铁路的工程。

    《排华法案》实际上触动到了那些大资本家的利益,他们希望能够继续获得廉价劳动力,所以在会馆和堂口的策划下,每个月都有不少华工从墨西哥一侧偷越国境。

    但是在当时的某些政客与媒体的推动下,整个美国社会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排华氛围中,排挤欺压华人成为了一种“政治正确”的表现,似乎谁不支持就不是真正的美国人。

    所以当排华从单纯的舆论抨击向实质性的暴力活动转变时,真的一点也不令人感到吃惊。

    一八八五年爆发了著名的“石泉惨案”,因为太平洋铁路煤矿公司一直在用低薪招募华人矿工,致使当地不少白人矿工失业,怀俄明石泉市的一百五十名白人矿工在全国性工会组织“劳工骑士团”的煽动下,全副武装摧毁了石泉市的中国城。

    在这场有组织的破坏与杀戮中,总共有七十九间属于华人的建筑被烧毁,二十八名手无寸铁的华人被杀,十五人遭到重伤,另外还有二十六人逃进附近的山林,不幸遭遇狼群而全体遇难。

    这场惨案震惊了全美社会,但是事后警方只逮捕了十六名嫌疑犯,因为美国法律规定华人不得在法庭上提出对白人不利的证言,所以最终所有嫌疑犯都因为“证据不足”而当庭释放。

    事后在满清外交人员的极力抗议与交涉之下,美国政府象征性的向清廷赔偿了十四点九万美元,而且不是赔偿给惨案受害者,而是作为中国留美学生的工费奖学金。可叹那些中国留美学子根本不会知道,自己努力拿到的奖学金,其实是由死难同胞的鲜血换来的。

    从那时起全美各地针对华人社区的暴力案件频发,有数十个中国城被烧毁,成千上万的华人移民被迫流离失所。

    那段时期全美华人数量开始急剧减少,除了无法忍受而回国的劳工之外,《排华法案》加上禁止异族通婚,也在有效的从种族层面消灭着北美的华人社群。

    因为来到美国的华工大部分都是男性,他们的妻儿都留在国内,《排华法案》阻挡了华工家属前往美国的道路,而禁止异族通婚的法令,断绝了华工在当地结婚繁衍血脉的可能性。

    到了一八九二年,《排华法案》到期失效,但随即加州的民主党议员托马斯.杰尔里在原本《排华法案》的基础上,提出了更严酷的《杰尔里法案》,法案里除了要求所有中国人登记并领取居住许可证之外,还剥夺了中国侨民的人身保障权,也就是一旦华人被逮捕,将不得获得保释。

    《杰尔里法案》原本的有效期也是十年,但是到了一九零二年,美国国会又将其变成了永久性法案。

    到了一九四零年时,全美华裔人口只剩下了七万七千五百多人,全都聚集在各地的中国城里,以经营各种服务行业为生。

    华人苦力本就出身底层,从未获得过高等教育,他们的子弟也是一样,不只是担负不起学费的问题,还有无处不在的种族歧视,极少有人能坚持读到高中的。

    那时在旧金山的华人,除了经营中国进口的日用百货之外,主要是涉足洗衣房和餐饮行业,特别是旧金山手工洗衣房的生意,几乎已经被华人所垄断。

    剩下的就是一些无法拿上台面的买***如赌档和妓院,而且各堂口开始涉足新型麻醉品生意,就像曾经在美国盛行一时的可卡因,就有不少华人堂口参与销售。

    “马恩尼受到所有中国帮会的尊重,他给他们制定了规矩,划分了堂口的势力范围,任何人都不得破坏他的规矩,否则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中国人既喜欢他又害怕他,他们给他起了个“白魔鬼”的绰号。”克雷转动方向盘,轿车拐了个弯驶上了一条坡道。

    杰克.马恩尼确实是一个狠角色,他手下由五名探员组成的“中国城小队”,以作风狠辣而闻名中国城。

    马恩尼在上任之初,就召集了所有的堂口首领开会,要求堂口停止在他的管区内的械斗,特别是禁止进行毒品和卖淫买卖,否则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然后被政府驱逐出境。

    这位督查就任之后,街头黑帮械斗就逐渐在中国城消声觅迹,同时犯罪率也有了显著的降低,他控制了一大批线人,监控着整个社区的犯罪活动,这位美国高级警务人员,俨然成为了这片社区的地下皇帝。

    中国城的黑帮活动受到了有效的遏制,整片社区也渐渐繁荣起来,因为聚集了大量餐馆、鸡尾酒吧与咖啡店,还有不少地下赌场与脱衣舞夜总会,中国城成为了旧金山最著名的销金窟和安乐园。

    多年前马恩尼的上司有意把这个能力出众的督查,调回总局当负责人,据说这项提议遭到了中国城社区上下一致反对,最终上级只好把马恩尼留在了中国城。

    “老家伙干这一行已经超过三十年,其中有十五年就是在中国城渡过的,在那里发生任何一件事情,都逃不过这位白魔鬼的眼睛。”道路畅通之后,克雷的心情也变的舒畅起来。

    “他今年已经六十...六十三岁了,如果由你负责,你准备从哪里入手?用金钱收买他?实话说他应该不缺这个。”韦尔贝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带过滤嘴的卷烟,随后在银色的盒盖上轻磕了两下,盒盖上浮雕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海德拉。

    “他只是一个中级警官,应该有很多想要的东西。”克雷耸着肩膀回答。

    “据我所知,他的小女儿一直想去欧洲留学,而他的大儿子正在菲律宾的美国海军陆战队里服役。”韦尔贝拔出弹起的点烟器,点燃了手里的卷烟。

    “我明白了,先生。”克雷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小心看着点路,克雷,我们已经晚了十五分钟,我不想再因为交通事故彻底毁了一天的计划。”韦尔贝吐出一口烟团,抬手敲了敲车门一侧的护板。

    PS:谢谢大家的谅解,一切正在进入正轨。

第三百五十章 上海楼(一)

    凯迪拉克沿着松树街向西行驶,这是一条上坡道,街道两旁全都是三至四层的砖石结构的小楼,沿街的底层基本都是五花八门的商店。

    一九零六年的大地震几乎夷平了这片城区,地震波摧垮了老式西部建筑的木质支撑结构,恰逢凌晨五点多时,大部分勤奋的华人家庭都已经起床做早餐,断裂的天然气管道加上翻倒的火炉,最终引发了一场席卷了整片城区的冲天大火。所以在随后计划重建唐人街时,新建房屋都选择了在当时抗震和耐火性能更强的砖石与混凝土结构。

    当地的华人居民把松树街称为“板街”,既是松树PINE这个英语单词的台山话译音,这种情况在中国城附近极为普遍,这里每条街都有一个台山话的街名,毕竟居民里有不少人根本不会说英语。

    前面路口又遇到了堵车,凯迪拉克在距离路口三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是圣玛丽广场,广场另一头那幢高大的红色建筑就是著名的圣玛丽教堂...嗯,至少在这里很有名。”克雷趁着等待的空隙,手指着车子右侧的一片空地说到。

    这时圣玛丽广场的位置还没有建起后世的停车楼,依旧是一片倚着坡势修建的花园和草地,平坦的坡顶上摆放了一些供路人休息的长椅。

    “里面有一尊孙逸仙的雕像,据说是一个意大利人造的,对了,你知道孙逸仙吗?”克雷回过头问到。

    “一个著名的中国政治家,他所领导的党派掀起了一场推翻清帝国的革命。”韦尔贝低头掸着掉在西服前襟上的烟灰,态度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听这里的中国人说,他还曾经拥有美国国籍。”克雷利落的挂上档,轿车再次向前缓缓移动。

    孙逸仙拥有美国籍在旧金山当地不算是什么密闻,一九四零年他持有夏威夷颁发的美国护照入境时被旧金山海关扣押,因为记录上八年前他曾经使用中国国籍入境,所以美国海关以涉嫌伪造美国护照的理由将他扣押,最终还是当地洪门致公堂出钱把他给保释出来的。

    致公堂还聘用律师为他与海关打起了官司,宣称孙博士出生于檀香山并在那里成长求学,是合法的美国公民云云,这件事当年在旧金山中国城里闹得可以说是路人皆知。

    事实上孙逸仙出生于广东香山,十一岁才跟随母亲前往夏威夷,投靠他的大哥孙眉。那时孙眉已经靠自己的勤奋与商业头脑,成为了茂宜岛有名的大种植园主,被当地人称为“茂宜王”。

    从小学一直到大学预科,孙逸仙都是在夏威夷的学校里读的,直到十七岁那年因为宗教信仰方面的原因,被孙眉强行送回了广东香山的老家。

    照理说孙逸仙在当时并没有入籍美国的资格,但是他通过革命同志与乡党的关系,搞到了两份由美国公民宣誓作证的法律文书,以此证明他确实在夏威夷出生,于是拿到了夏威夷政府颁发的美国护照。

    说白了这个身份从一开始就是为了绕过《排华法案》而伪造的,美国政府官员有些高估了革命先辈们的底线。

    这个身份在孙逸仙以后的革命活动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除了让他可以不受到排《排华法案》的影响,随意出入美国募集资金和人员,还成为了一道护身符,阻挡了清廷对其的抓捕意图。

    一直到一九零九年,孙逸仙的美国国籍终于被美国国务院以“未尽美国公民义务,非法参加反对友邦的反政府活动”为由取消掉了。所以某地媒体所说孙文得以入籍是因为美国政府支持中国民主革命云云,完全是毫无根据的脑补所成。

    到了路口凯迪拉克向右转,拐上了格兰特街,也就是著名的“都板街”。

    这条街是旧金山最古老的街道之一,众所周知旧金山最初是由西班牙殖民点发展起来的,墨西哥独立之后此地划归为墨西哥领土,美墨战争之后才转让给美利坚合众国。所以和旧金山其他的古老街道一样,格兰特大街最早也有一个西班牙名字,叫做Calle  de  la  Fundacion,也就是“建国大道”。

    美军占领旧金山之后,给市区里的很多主要道路起了英文名字,这条街被改名为“杜邦街”,以此纪念美国海军的杜邦上将。

    而“都板街”,很明显就是“杜邦街”的台山话译音了,可以说这条大街见证了旧金山中国城的诞生与成长,以至于旧金山政府为了纪念格兰特总统,把杜邦街改名为格兰特大街之后,当地华人却因为叫惯了“都板街”这个名字,无论如何都改不过来了。(现在格兰特大街在谷歌中文地图上依然被写成都板街,实在是中国城的一个趣闻。)

    到了这里就算是进入了中国城的核心,作为旧金山老城区的一部分,中国城的街道比较狭窄,宽度还是停留在马车时代,也就是欧洲标准的双车道。

    时间还未到中午,右侧街沿却已经停了不少轿车,总算四十年代美国车的宽度还算中规中矩,所以路上依然留出了足以相对行驶的空间。

    那时美国车的尺寸还遵循着英国和欧洲标准,虽然已经有了车体巨大化的苗头,但还没搞到像后来六七十年代那样夸张。那时因为流行时髦的宽体轿车,旧金山市区很多道路都只能改成单行道了。

    刚驶上都板街,街道两边充满中国特色的蟠龙灯柱,就立即引起了韦尔贝的注意,他还从来没有在其他地方看到过类似的东西,这种路灯设计成了金色四爪蟠龙托举宫灯的式样,是旧金山中国城的独有标志,只要在街边看到这种路灯,就代表你已经进入了中国社区。

    “很精致是吧。”克雷减缓了车速。

    “你说什么?”韦尔贝转过脸来。

    “我是说,这些路灯很精致,就像一件艺术品。”克雷笑着说到。

    “啊,你说的对,很有艺术性,究竟还有多远。”韦尔贝望着车窗外说到。

    “我们已经到了。”克雷轻点刹车,轿车缓缓靠向路边。

    “这就是上海楼。”司机回转头指着窗外。

    “就在这儿?”韦尔贝歪过头向上望去,只看到门脸上方装着那种夜总会门口常见的彩色灯牌,中间一串英文字母“shanghai  lo”。

    “约定在二楼,我们已经迟到了二十三分钟,不过听说中国人一贯都很有耐心。”克雷看了看手表,随后开门下了车。

    克雷从车后绕到右侧,恭敬的替韦尔贝拉开了车门。“暗号还记得吧。”司机问到。

    “三合会超级棒?”韦尔贝微皱着眉头,说出一句有些生硬的广东话。

    “嗯,超级棒,我的车就停在街对面。”克雷点着头说到。

    “你就呆在车里等着我,注意观察周围的情况。”韦尔贝整理了一下袖口,带上了黑色的礼帽。

    “遵命,先生。”克雷微微欠身领命。

    PS:谢谢大家的支持,正在恢复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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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上海楼(二)

    上海楼的门脸不算大,就是标准的两开间大小,门口伸出的固定雨棚遮挡住了整块人行道,看上去就像芝加哥和纽约的那些高级饭店一样。

    雨棚外沿装了一圈灯板,底色是喜庆的大红色,用白色字母刷着SHANGHAI LO的招牌,勾勒边线的灯泡是黄色的,字母上则用的是白色灯泡,靠人行道的侧面部分,还装饰了一条似乎在回首观望的中国龙。

    这是一栋大地震后重建的公寓楼,标准的三层独栋混凝土包砖结构,整堵靠街的外墙涂成了当时美国流行的米黄色,墙面上伸出一块足有两层楼高的广告灯牌,红底白字写着八个英文字母CHOP SUEY。

    这块显眼的标牌在前后长达半个世纪的时光里,一直都是旧金山中国城的一个标志性景观,时常与都板街上的蟠龙路灯以及盛昌大厦的宝塔型角楼一起出现在旅游明信片上。

    大家可能不明白这个招牌上写的究竟是什么,其实那是一道只在美国本土流行的“中国菜”,传说中的“李鸿章杂碎”。

    就像SHANGHAI LO一样,CHOP SUEY就是“杂碎”的台山话译音,采用的还是当时流行的威妥玛拼音,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城,遍地都是这种美国人根本看不懂的“英文”店名。

    这里面的“杂碎”并不是我们印象中那种动物的内脏,而是把各种肉类和蔬菜切成丝,然后一起混炒而成的一道菜肴。

    这道菜确切发源于何时何地已经不可考,但可以相信是加州淘金时代的产物,当时为苦力做饭的厨师并不需要很高超的手艺,“杂碎”也正好体现了这些厨子的业务水平。

    至于怎么会和李鸿章搭上关系,实在是1869年老李访美受到全美新闻界的追捧,于是部分中国饭店改了菜名来蹭热度而已。二十世纪初上海楼卖的“李鸿章杂碎”,可以说闻名整个旧金山中国城。

    韦尔贝提着公文包推开店门,一名穿着西式侍应服的前台迎上前来。

    “上午好,先生,需要帮助吗。”前台侍应微微欠身致意。

    “上午好,我约了人在这里见面。”韦尔贝环视了一眼大堂,随后接着小声说到:“三合会超级棒。”

    “等一下,先生,您刚才说什么?”侍应愣了愣神,满脸疑惑的望着面前的洋人。

    “三合会超级...棒?”韦尔贝有些吃不准了,难道自己的发音有问题。

    “啊抱歉,是三合会超级棒,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请随我来,先生,张先生早就已经到了。”侍应说完回过头,对着站在前台边的另外两个同伴喊了几句粤地方言,随后殷勤的引着韦尔贝向着一侧的楼梯走去。

    饭店整体的装修风格贴近美国本土,但在各项细节上却又显露出一股中华风,说白了就是中西合璧半洋不中的样子。二层的整个前楼全都被打通了,只留下了中间的几根承重柱,楼层后部被隔成了几间包厢。此时正值早茶时间已经结束,午餐时间还未开始,所以整个二层没有一个客人。

    大厅里摆放了十多张餐桌,桌上摆着带有彩绘玻璃灯罩的小台灯,还有装着各种调味品的小玻璃瓶。天花板用木条分割成了一个个小方格,用颜料画了一些彩绘图案,韦尔贝没来得及分辨出画的究竟是什么,就已经被侍应带到了其中一间包厢的门前。

    “张先生就在里面等您。”侍应说完,抬手用一种特别的节奏敲了敲包厢的房门。

    房门随即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中国壮汉,身高绝对超过了一米八,比韦尔贝都高了差不多半个头。

    壮汉先看了韦尔贝一眼,随后对着侍应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的点了点头。

    “您迟到了,斯皮尔先生。”壮汉后退一步让出了门口。

    韦尔贝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这位浑身散发着彪悍气息的亚洲人,他认定这只是一名打手或者保镖,虚张声势的小角色而已。

    包厢的面积不大,也有十几二十平方米左右,正中间放着一张圆桌,桌上铺着白色的亚麻桌布。房间四周靠着墙摆了几张太师椅和放着彩瓷花瓶的木架,贴着淡蓝色墙纸的板壁上挂着几幅中国的山水画,悬吊在天花板上的白瓷吊灯,在房间里洒下了一片橙黄色的光芒。

    除了那名发育异常的保镖之外,房间里还有三名中国男人。

    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上去是第二位保镖,穿着一件黑色的带盘扣的中式外套,衣襟敞开着露出了月白色的衬衣,同时露出了腰间一根足有成人手掌宽的黑色皮带。这位年轻人双手背在身后,如同一根标枪般挺立在房间的角落。

    另外两个人坐在圆桌旁,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韦尔贝只能从对方的穿着上分辨出两人的身份地位。

    右手边那个应该是下属,瘦削的脸上带着一副圆框眼镜,梳了分头的头发上打满了发蜡,身上穿着一套蓝灰色的长衫马褂,也即是华人口中的唐装。

    左手边这个男人看上去显然要气派许多,外貌在韦尔贝看来并不算得上出众,还长着一张平凡的圆脸,但从那双并不很大的眼睛里,所透露出的那股精明与强悍,会让人自然而然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威严。

    同样是梳着时髦的分头,不过没有打发蜡,身上穿着三件套的灰色西服,式样虽然有些过时,但看料子和手工绝对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前襟敞开着,西服马甲袋口的金色表链,在橙黄色的灯光映照下异常的显眼。

    看得出在韦尔贝到来之前,房间里的人正在喝茶聊天,桌上放着两把四方形的中国茶壶和彩瓷茶杯。

    见到韦尔贝走向圆桌,两个男人也顺势站起身来。

    “抱歉来晚了,路上遇到堵车,我是斯皮尔,不知你们哪位是张先生。”斯皮尔把公文包放在桌边,摘下礼帽问到,脸上还带着和煦的微笑。

    “没关系,幸会,我就是张维新。”西服男子爽朗的笑着,向着韦尔贝伸出了右手。

    “幸会,张先生。”韦尔贝握住对方的手用力的摇了摇。

    “这位是我的秘书,陈东来。”

    “幸会,斯皮尔先生。”陈东来一手从桌上拿起一把折扇,另一只手伸向了韦尔贝。

    “幸会,陈先生。”韦尔贝也笑着与对方握手。

    “请坐,斯皮尔先生。”张维新示意韦尔贝坐到他的身边。

    “您是喜欢茶还是咖啡?”张维新问到。

    “咖啡吧,谢谢。”韦尔贝把礼帽放在了桌边。

    “叫他们送一壶咖啡上来,再叫他们准备一些点心。”张维新用中文吩咐门口的壮汉。

    “好的,大佬。”壮汉答应一声,转身打开了房门。

    “旧金山是个好地方,人人都想到这里来发财,人多了车也就跟着多了。”张维新打开镶着象牙的银质烟盒递向韦尔贝。

    “谢谢,我是第一次到旧金山来,本以为只有纽约那边才会堵成那样,实在是没想到...”韦尔贝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来,随后凑在张维新的打火机上点燃了烟卷。

    “有些事情习惯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张维新点燃了嘴上的烟卷,随后动作花哨的合上了打火机的扣盖。

    “你说的有道理,张先生。”

    “你可以叫我文森,这是我的英文名。”张维新笑着说到。

    “好的文森,相对的你也可以叫我托尼。”韦尔贝向对方展示着标准的商业化笑容。

    “我很喜欢你,托尼,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张维新拍了拍韦尔贝的手臂。

    “当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韦尔贝满脸开心的回答到。

    两人相对而笑了许久,张维新突然把笑容收起,一脸严肃的问到:“好吧,朋友,现在请告诉我,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PS:谢谢大家的支持,作者还会继续努力。

第三百五十二章 上海楼(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文森。难道中间人之前没有跟你讲清楚吗?”韦尔贝当即也沉下了脸,神情很有些不悦。

    张维新又笑了起来,他猛吸了一口香烟,随后对着吊灯吐了一个烟团。

    “查理王确实是我的老朋友,我信任他就像信任自己的亲兄弟。但问题是,我凭什么要信任你呢,我的朋友托尼。”张维新仰起下巴,用眼角瞥视着身边的白种人。

    “如果你同意这笔交易的话,相信你很快就会感受到我们的诚意。”韦尔贝神情一松,脸上再次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我们?这么说你并不是后台老板?”张维新坐正了身体,手指敲了敲桌面。

    “当然不是,我想你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文森。”韦尔贝把桌上的白瓷烟灰缸拉到自己面前,随后姿态优雅的掸了掸烟灰:“我只是一个代表,所以不用再继续这种可笑的、浪费时间的试探游戏了,亲爱的文森,有什么问题完全可以开诚布公的说明白。”

    “那么这些交易你有权力做主吗?”张维新微微皱着眉头。

    “完全没问题,我有上面全权授权。”韦尔贝摊开手掌回答到。

    张维新转过头瞥了一眼坐在另一侧的陈东来,回转头时脸上已经挂满了热情的笑容:“我明白了,托尼。”

    张维新做了个手势,陈东来从桌子底下抽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了桌上。

    “这笔交易我兴义堂干了,只不过...”张维新用手指压住信封,双眼紧盯着韦尔贝的眼睛:“我们所提出的条件...。”

    “答应过你的要求一定作数,而且如果双方初期合作的好,我们还可以考虑加大交易的额度。”韦尔贝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随后打开随身带来的公文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叠文件。

    “这是第一批二十个人的身份文件,只要最后一步手续完成,天使岛那边就马上放人。”韦尔贝手按着文件说到。

    “哈哈哈,我真的开始喜欢你了,托尼。”张维新咧嘴一笑,随后把牛皮纸信封推到了韦尔贝的面前。

    “这里面就是你想要的人,完全符合你提出的要求,如果没问题的话,今晚我就把他送到你那里,兴义堂办事你完全可以放心。”张维新拍着胸脯说到。

    “我要先看一下。”韦尔贝打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了一份登记表格,表格下方还盖着旧金山市政府与警察局的公章,就像是从政府内部搞出来的一样。

    “奥卡基马罗库落(冈岛六郎)?”韦尔贝抬眼看了看张维新。

    “英文名字叫洛克.奥卡基马,你可以称呼他为洛克。”张维新指着文件说到。

    “他的真名呢?”韦尔贝把文件放在了桌上。

    “他本名叫张兴,今年二十二岁,番禺人,和东来是同乡。”张维新翘起大拇指指向身边的白纸扇。

    “他出生在洛杉矶,六岁时父母死于一场交通事故,随后他被住在他们家隔壁的一户日本移民收养了。”陈东来介绍到。

    “日本人姓大山,在市区开了一间制鞋作坊,专为那里的有钱人定做皮鞋。”张维新插话到。

    “那个大山对张兴并不好,他只是想要一个免费的佣人,张兴平时除了服侍福田全家之外,白天还要去作坊里干活。”

    陈东来轻摇着纸扇,从桌上端起了茶杯:“被大山收养五年后,也就是张兴十一岁时,因为忍受不了大山的虐待,他从那户人家里逃了出来。他担心被抓回去,于是偷偷爬上了一辆开往旧金山的火车,然后一路辗转到了中国城。”。

    “六岁的孩子已经能够记住很多事情了,他父亲曾经无意中对他说过,有一个亲戚在旧金山中国城开药铺,结果他全都记在了心里。”张维新补充到。

    “那时候他连那个叔叔姓甚名谁都说不清楚,于是就一家一家去找,其实他的那个亲戚几年前就回国了,生药铺也早就顶给了别人,他在中国城怎么可能找得到。”白纸扇陈东来摇着头感慨到。

    “就在他流落街头时,正巧遇到了我们的前任堂主,老头子心肠好,觉得这孩子和他有缘,于是就把他收留进了兴义堂。”张维新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头。

    “那时候中国城到处都是乞儿,能够有一口饱饭吃就不错了,老堂主竟然还自己出钱送他去读书识字,实在是...。”陈东来语气里充满了怀念:“总算他也是争气,竟然一直读到了高中毕业。”

    “后来老堂主年纪大了,想要叶落归根,于是把堂主的位置传给了我,自己带着家人回佛山老家了。本来他还想要带张兴一起走的,但又担心耽误了孩子的前程,临了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张维新补充到。

    “高中毕业后他一直在一家美国五金公司里当推销员,因为会讲一口流利的日语,还很熟悉日本人的生活习惯,所以常在日本社区那边推销,那些日本侨民都以为他也是日本人。”陈东来说到。

    “他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风险吗?我们需要的可不是什么熟练的推销员。”韦尔贝掏出烟盒,递向张维新。

    “他心里很清楚,应该是吧...”张维新拿起一根烟卷,转过脸看了看白纸扇。

    “我需要的是...”韦尔贝用打火机点燃了嘴里的卷烟:“你们中国人所说的那种“死士”。

    “相信我,他就是你所要的“死士”。”张维新用手指点着文件:“去年传来消息,老堂主去世了,是日本人杀的。”

    “日本人硬说老堂主在为国府当探子,结果全家老老小小一个都没放过...连供奉祖先的祠堂都一把火给烧了。”张东来用纸扇用力戳着桌面,脸上满是愤慨。

    “所以这个年轻人,想要替那位老堂主报仇?”

    韦尔贝吐着烟雾说到:“光是有仇恨可不够,我需要亲自和这个年轻人谈一谈。”

    “没问题,那就约在今天晚上,是去你住的宾馆,还是我这边定一个地方。”张维新问到。

    “就在中国城里选个地方吧,就定在晚上七点。”韦尔贝把面前的那一叠身份文件往张维新面前一推。

    “现在收好这些文件,你后天就可以去领人了。”韦尔贝微笑着说到。

    此时房门被推开了,刚才出去的那位壮汉保镖,带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应走了进来。

    “这是您要的咖啡,先生。”侍应把托盘放在桌沿,随后把盘子里的咖啡壶与杯子以及装炼乳与砂糖的小罐,一一放在了韦尔贝的面前。

    “大佬,您要的甜点马上就送来。”侍应把空托盘夹在腋下,恭敬的向张维新汇报到。

    “嗯,出去吧。”张维新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这只是我们交易的第一步,我说过,你会看到我们的诚意的。”韦尔贝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用小勺舀起了一勺砂糖。

    “兴义堂也一样,绝对不会辜负真正的好朋友。”张维新把那叠文件转手递给了张东来。

    “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韦尔贝端起了咖啡杯。

    PS:抱歉,晚了一天。

第三百五十三章 无题

    入冬后北海的气候逐渐开始恶化,一月份之后连续形成了两场冬季风暴,由此引发的风暴潮冲击了荷兰与丹麦的部分沿海地带。因为西线战争结束的太快,海岸堤防和水利设施的维护管理工作没有因此而中断,加上当地政府及时组织了救援,所以沿海村落的损失不算十分严重,灾害被成功控制在民众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甚至荷兰和丹麦境内的部分德国武装部队,也参与了沿海地区的救援行动,除了驻防军事设施的德国陆军与少量党卫队之外,大部分是德国空军和海军的后勤工程部队。

    目前欧洲各国正沿着大西洋海岸,建立起一连串的永备机场和大型雷达站,也就是欧洲本土防空网络的西壁防线。几国初步商定将“北大西洋空防指挥中心”设立在卢森堡境内,这个国家站位比较讨巧,各大列强都比较满意。

    冬季北海的气候对工程会有一定的影响,加上从去年十一月起,不断有工程机械与技术人员被紧急调往东线,如今荷兰和丹麦境内的军事工程大都已经陷入半停工的状态。

    瓦伊厄斯是一个很普通的丹麦小镇,常住人口不到五百,居民大都以近海渔业为生。镇中心距离海岸不到两公里,离海最近的几家住户,房子差不多都紧挨着沙滩了。

    这里的沙滩非常棒,海水清澈见底,所以一到夏季这里就会变成度假游泳胜地,游客主要来自于二十公里外的埃斯比约市。

    现在是冬季,曾经游客如云的沙滩上如今空无一人,只有成排的小型渔船,底朝天搁在那里晾晒船底。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十一点钟刚过,尼尔伯特骑着他那辆七成新的“海豚”牌自行车离开了家门。自行车后架的藤篮里放着他的午餐,一份精心制作的鸡蛋火腿三明治和用小热水瓶装着的咖啡。

    尼尔伯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在市水务局担任一等文书,一两月份正是局里最忙碌的时间,不过他妻子这几天就快要生产了,他向上级请了三周的带薪假。尼尔伯特在单位里人缘不错,处长又是个出名的老好人,结果假条很顺利的被通过了。

    天气预报显示,这几天都会是好天气,昨天妻子跟他整整唠叨了半宿,希望他趁着有时间,去娘家把岳父修理好的婴儿车带回来。

    尼尔伯特的岳父是个老邮差,退休后就住在海边的一栋老房子里,常常还会驾着一条八米长的单桅小艇出海钓鱼。老头手艺很巧,平时喜欢鼓捣一些时髦的小玩意,上周到女婿家吃饭的时候,发现家里那辆婴儿车掉了轱辘,于是自告奋勇拿回去维修。前几天让邮差捎信说,车子已经修好了,让尼尔伯特哪天有空就去把它领走。

    室外气温只有两度,总算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尼尔伯特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的羊毛围巾,双腿卖力的踩下脚蹬,自行车沿着土路爬上山坡。

    在坡顶就可以看到海岸线了,从这里到沙滩整片都是低矮茂密的灌木丛,一栋栋大大小小的木屋点缀在这些枯黄的灌木丛间。

    尼尔伯特松开手闸,顶着冷风顺坡直下。一公里的距离实在不算远,尼尔伯特很快就来到了岳父的房子前。把自行车靠在院子边的篱笆上,尼尔伯特取下藤篮,沿着房子边的小路走向不远处的沙滩。

    他早就计划好了,先不急着去拿回婴儿车,他想在海滩上坐一坐,看一看风景、晒一晒太阳,顺便享用一顿难得的冬日野餐,就像他年轻时最喜欢干的那样。

    沙滩的沙子很细,掺杂着一些小贝壳,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灰白色。眼前是浩瀚的北海,瓦伊厄斯这边的情况还不错,但是据说靠北边的一些地方,特别是那些淡水河的出海口,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冰冻。

    尼尔伯特在一条侧倾的小艇边坐了下来,小艇可以为他遮挡从侧面来的海风,这些船从上个月起就在沙滩上搁着了,因为政府在附近海面上发现了失控的漂雷。

    丹麦海军在埃斯比约附近布设了一大片雷区,听说在那边至少扔了两百颗水雷,而且某位有气节的海军军官,在投降前烧掉了雷场的布设地图,结果就是如今连丹麦自己的扫雷艇都对着这片雷区头疼。德国和丹麦的扫雷艇已经忙活了半年了,结果只在这片海域里扫出了六十枚水雷,意味着还一大半的水雷不知行踪。

    发现的漂雷已经证实是丹麦皇家海军所属,锚链被北海强劲的海流扯断,在发现之前天知道它已经随着海流在北海里绕了多少圈了。所以在政府重新发布许可之前,这段海岸线片板不得下海,否则被炸死只能算自己活该。

    这段时间天气也不适合航行,去年前前后后出了那么多事情,没几个渔民对此提出异议。前一阵丹麦全国都在忙着应对食品危机,饲料发生严重短缺,大量牲畜被提早屠宰,作为农业基础的养殖业差点就面临崩盘。如果不是战争结束的早,政府及时从美国进口了大量口粮,今年冬天真的可能要饿死人。

    现在危机已经过去,大家似乎已经忘记了那些满怀恐惧,到处寻找食物的日子,尼尔伯特也重新吃上了夹着鸡蛋与火腿肉的三明治。

    小船在岸上搁了一个多月,木板却还在散发着海水和鱼类的特有腥味,不过对于从小在海边长大的尼尔伯特来讲,这一点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好胃口。

    解开藤篮的卡扣,随后掀开盖子,水务局文书从篮子里取出一块格子布铺在身边,接着再取出一个木制餐盒,一块块三明治整齐的码放在盒子里面。

    尼尔伯特拿了一个瓷盘放在格子布上,然后小心的捻起一块三明治放在盘子上。

    做完这些事,文书抬眼看了看四周,心里奇怪这么好的大太阳,海滩上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看来只能自己一个人享受了,尼尔伯特取出小小的铁壳热水瓶,拧开可以当杯子用的铝制口盖,然后拔出瓶口的软木塞,给自己倒了一盖子热气腾腾的咖啡。

    吹了吹热气,水务局文书把杯子放在口边,喝之前先享受的闻了闻那芬芳的气息。

    就在他准备开始这顿期待已久的野餐时,耳边却突然响起了一阵飞机发动机的嗡鸣声。

    尼尔伯特知道那是飞机发出的声音,是因为附近有一个德国人的军用机场,战争结束后才建的,驻扎了五六百个德国兵。这些德国兵一到周末就会跑到镇子里的商店买东西,或者去镇上的酒馆找乐子。

    不过那些德国人挺懂礼貌,也比较守规矩,没有打扰到当地人的生活。而且这些德国人的到来,还给居民带来了一些额外的收入,镇上人常常会卖给他们一些新鲜的鱼获和自制食品。

    嗡鸣声正在迅速接近,听上去就像夏日田野间飞舞的蜂群,尼尔伯特确信那不止是一架飞机。

    文书端着他的咖啡站起身来,抬起头向着东面的天空望去。果然如同他之前所判断的那样,视野里出现了一队排列整齐的机影。

    这些飞机的飞行高度非常低,飞在最前方的是两架战斗机,尼尔伯特不懂飞机的型号,但估计应该就是德国人的BF109。

    两架战斗机并排从海滩上空呼啸着掠过,高度只有五六十米的样子,她们沿着海滩高速向着北方飞去。尼尔伯特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战斗机,他还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欣赏过这种战争机器。

    可还未等丹麦人回过神,脑后就响起了一阵响亮的轰鸣声,随即沙滩上洒下了一大片阴影,水务局文书匆忙抬起头,却只看到一闪而过的巨大尾翼。

    尼尔伯特发誓那是他这辈子所见过的,个头最大也是最漂亮的一架飞机,虽然他当时看到的只是后侧方的剪影。

    那架飞机通体都涂成了白色,机翼下装着四台引擎,机身后侧涂了一条环绕着机身的红色识别带,高高耸起的垂直尾翼上画着一个徽章。尼尔伯特不认识那图案是什么,看上去似乎是某种纹章或者军队标志。

    PS:谢谢大家的支持,正在努力恢复状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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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介绍:
一个中国留学生因为一起奇怪的飞行事故在欧洲丧身,也因为那件事故使他接下了一个奇怪的任务.复活的他被卷入了二战的硝烟之中.这里讲述的就是他如何为了生存和理想在那个世界战斗的故事.
本书纯属虚构,故事生在平行世界的未来幻想,请勿与现实挂钩
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复活之战斗在第三帝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