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发难
翻遍了香江大佬们的发家史,逃不过两个词:尔虞我诈,无耻下作。
你们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都是混江湖的,谁也不比谁纯洁。
李嘉城一直忙活到凌晨四点多,这才一身疲惫地回到家中,没有丝毫睡意,坐在书房里闭目养神。
李泽巨见他脸色阴沉,知道情况不太妙,不敢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伺候着。
李嘉城今晚并非没有收获,尽管各家都不好过,但还是筹到了不少钱,尤其汇丰银行答应给他15亿港币的贷款,让他的腰杆子顿时硬了不少。
包括他在内的这些香江大佬们,虽然平时有竞争,但在面对“外人”时,态度却出奇的一致,而远图投资在他们眼里,恰恰就是“外人”,这跟远图投资的老板吕仁鹤是不是香江人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跟“利益”有关系。
就算吕仁鹤是根正苗红、土生土长的香江人又如何?不能给他们这些大佬带来利益,甚至连面上的拜码头都省了,你说他们能把吕仁鹤当自己人吗?
这倒是冤枉了吕仁鹤,之前他很想拜这人大佬的码头,却没有门路。
吕仁鹤?这是什么玩意儿?不见不见!
再后来,吕仁鹤却不敢去拜码头了,因为大老板傅松对这些所谓的大佬相当反感。
凡是大老板喜欢的,他都喜欢;凡是大老板讨厌的,他都讨厌。
不能紧跟大老板步伐的二老板,就不是个好资本家。
当然,仅凭着共同的“外敌”,想要从大佬们那里借到钱谈何容易,这其中李嘉城舍去了多少利益,只有他自己清楚。
凭着这张老脸,一晚上筹措了将近30亿港币,看似不少,但比他预想的却少很多。
如果远图投资仅仅针对和记黄埔一家公司,30亿港币用来发动反收购战,足够了。
但现在他起家的长江实业也被远图投资针对了,那么30亿港币就远远不够了,要知道长江实业的市值比和记黄埔高得多,就算再来30亿港币,他都嫌少。
在李嘉城的心目中,长江实业是帅,和记黄埔是车,二者都非常重要,不过倘若只能保一个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弃车保帅!
如此选择,与利益关系不大,主要为了保住他李嘉城这块招牌,提起李嘉城,人们最先想到的是什么?
不是什么和记黄埔,更不是什么港灯、嘉宏国际,而是长江实业!
长江实业是他的根,是长实系商业王国的地基,如果把根丢掉了,地基垮了,那他的商业王国只能成为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想到这里,李嘉城自嘲地笑笑,他笑的不是别的,而是他此时的心态。
说得好听点,叫未虑胜先虑败;说得难听点,叫未战先怯,和黄的前途渺茫啊……
10月29日一大早,香江的普通吃瓜群众以及在股灾中损失惨重的股民们,或者坐在电视机前,或者守在广播前,或者来到证券交易大厅,或者干脆跑到远图投资总部大楼下,他们都在等待着远图投资的新闻发布会。
最关心远图投资发布会的还是股民们,无论是长实系的中小股东,还是没有入手长实系股票的股民,几乎所有人都盼望着远图投资能放一个卫星,真刀真枪跟李嘉城干一场。
只要双方能干起来,市场的流动性肯定会改善,长实系股票就会大涨,占香江股市总市值六分之一的长实系股价大涨,就能带动整个大盘回血,他们这些韭菜们就能趁机套现离场。
远图投资似乎听到了广大股民的心声,股市开盘前一个小时,吕仁鹤代表远图在新闻发布会宣布,今天上午将赴长实集团与李嘉城展开收购谈判。
简单念了一遍稿子后,吕仁鹤开始接受媒体记者提问。
“我是的记者彼得森,请问吕先生,远图投资针对长实集团与和记黄埔的收价格是多少?”
吕仁鹤原本笑眯眯的,听了这话,立刻换了副悲天悯人的表情,沉声道:“众所周知,最近一段时间,本港股市暴跌,中小股民损失惨重。远图投资植根于香江,虽然成立时间尚短,但秉持着为普通市民创造财富的核心价值,因此,为广大普通中小股东的利益计,我们暂定长实集团和和记黄埔的股票收购价格,在昨日收盘价的基础上增加30%。”
按证券交易惯例,收购方的出价高出市价两成以上,便可在市场生效,而远图投资的出价高出市价的三成,貌似真的是为广大股民的利益考虑。
吕仁鹤的话音刚落,仿佛在平静的水面上扔进了一颗大石头,一石激起千层浪,守在电视机和收音机旁的长实系的公众股民,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纷纷称赞吕老板仁义。
“吕先生,你好,我是的记者,我有一个问题,远图投资给出这么高的收购价,资金够吗?”
吕仁鹤笑呵呵道:“这位记者小姐,你这个问题涉及到本公司商业秘密,非常抱歉,请恕我无法相告。但我可以告诉各位,远图投资对长实集团和和黄集团势在必得,无论李嘉城先生如何进行反收购,我们都奉陪到底!”
“吕先生,我是记者菲力,市场上传言远图投资在本次股灾中大发国难财,您作为远图投资的董事长,对此有什么感想?”
吕仁鹤冷着脸盯着菲力,问:“菲力先生,请问你是哪国人?”
菲力大声道:“我虽然是澳大利亚公民,但是我是香江永久居民,我今天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维护香江的正义!”
“好,说得好!”
底下不少记者大声叫好,掌声不断。
吕仁鹤轻蔑地笑笑,转身看向新华社记者那边,道:“这位来自内地的记者小姐,你能否告诉我,香江现在是个国家吗?”
新华社的女记者一脸懵逼,不过当记者的都不是善茬,很快反应过来,大声回答道:“吕先生,香江自古以来是中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并且将在1997年7月1日回到祖国的怀抱!”
第三百九十一章 面对面
“谢谢!请代我向许社长问好,一直想找个机会上门拜访。”
女记者眼睛一亮,连忙道:“吕先生请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吕仁鹤转向菲力,笑着道:“你一个澳洲人,拿的是香江地区的永久居留权,却污蔑远图投资发国难财,那么请问你,我发的是哪个国家的国难财?你凭什么代表某个国家来声讨远图投资?你,没有资格!”
见菲力还想说话,吕仁鹤抬手打断道:“抱歉,每个记者只有一个提问题的机会。另外,我要郑重地指出,香江是个法治社会,远图投资的每一笔交易都严格遵守香江证监会管理条例、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条例,本港的法律法规难道禁止做空股市吗?没有。本港的法律法规难道禁止兼并收购吗?也没有。好了,下一个。”
记者们本来见吕仁鹤文质彬彬的,都以为好欺负,但谁也没想到吕仁鹤的口才这么厉害,不少想要发难的记者不禁踌躇起来。
不过记者群体中最不缺的就是头铁的,这不一个中年男记者举手提问:“吕先生,我是记者。李嘉城先生是著名的港商,更是本港华商的代表人物。李先生先后收购了众多的外资企业,大涨了中国人志气,大灭英国人威风,可谓是民族英雄,是世界华商的骄傲,也是我们华人的骄傲。吕先生,你们远图投资却趁着股灾对李先生如此落井下石,难道不觉得羞愧吗?”
吕仁鹤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长实系旗下的公司、企业,包括英资在内的原外资企业只占少数,更多的却是本港的原华资企业。那么我就好奇了,难道这些华资企业老板,是因为李嘉城先生的王霸之气侧露,主动将他们的企业双手奉给李先生的?”
一句话,就将李嘉城巧取豪夺的底裤给扒了下来,不少记者们哈哈大笑起来,都觉得吕仁鹤说得有趣,尤其“王霸之气侧露”,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吕仁鹤还没完,继续道:“我记得李嘉城先生现在是新加坡国籍,去年全家还加入了加拿大国籍,我很困惑,一个新加坡人,一个加拿大人,不远万里,来到香江,收购那么多外资企业,你作为一个香江人,为什么要激动得热泪盈眶?难道他是来助人为乐的吗?那我就要问你一句了,你从他那得到了什么好处?”
“哈哈……。”记者们再次哄然大笑,尽管都知道吕仁鹤有胡搅蛮缠之嫌,但说的却都是事实。
李嘉城为了收购加拿大赫斯基石油公司,选择了加入加拿大国籍,因为加拿大法律规定,凡涉及本国能源企业的收购,必须排除外国人的企业。
“你!”记者一下子被噎住了,但耍嘴皮子是当记者的必备技能,马上反驳道:“国籍问题是个人选择自由,旁人无权置喙。”
“当然,加入哪个国籍是个人自由,我表示尊重,但能不能不要再打着为民族、为国家争光的旗号?毕竟是外国人了嘛。对了,新华社的记者小姐,有个事情想咨询你,中国应该不承认双重国籍吧?”
女记者点头道:“不承认。”
吕仁鹤笑道:“那我就很期待了,十年后香江回归祖国,李嘉城先生会选择哪个国籍。好了,下一个。”
记者却不依不饶,抢着问道:“李先生是商界领袖,收购那些华资企业,能为这些企业的股东们带来更大的利益,这是双赢。远图投资是资本市场的野蛮人,只会将企业办砸!”
“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远图投资就不能给长实集团和和记黄埔集团的股东们带来更大的利益?内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很久之前就说过,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他还说过,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还没实践呢,你就说我做不到,是不是太武断了?好了,下一个。”
……
新闻发布会持续了四十五分钟,吕仁鹤跟记者们唇枪舌剑、斗智斗勇,丝毫不落下风,完全颠覆了前几日人们对他的印象。
尤其是新华社的记者丁溱鸥,从吕仁鹤的言辞中,一下子抓到了重点,这位吕先生似乎对内地很熟悉,在讲话中不仅借鉴了的语句,还引用了小平同志的“黑猫论”,以及实践真理论,尤其敢在新闻发布会上这么讲,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这位吕先生很可能是位爱港商人,不行,这个消息必须马上上报!
发布会一结束,吕仁鹤就带着谈判团队乘车前往长实集团在中环的长江总部。
李嘉城早已等候多时,而且刚才还有心情收听远图投资新闻发布会的实时转播。
见到吕仁鹤后,李嘉城仿佛不知道他刚才在发布会上对自己极尽嘲之事,笑呵呵地跟他握手,“吕先生,久仰大名,我对你神交已久了。”
演戏谁不会?
吕仁鹤双手握着李嘉城干瘦的右手,用力地摇啊摇,“李先生是商界前辈,我辈楷模,今日得见,不胜荣幸。仁鹤本该应早日来聆听李先生教诲,只是缘锵一面,此乃仁鹤最大遗憾。”
寒暄了几句后,两人各自介绍了己方人员,然后互相谦让着落座。
虽然在市场上斗得你死我活,但到了谈判桌上,却不约而同地变得彬彬有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双方是来谈合作的。
吕仁鹤坐在李嘉城正对面,开门见山道:“李先生,今日前来,有两个目的,一是作为长实集团和和记黄埔集团的大股东之一,远图投资提议召开董事会重选股东;二是想收购李先生手中这两家的股份。”
李嘉城垂着眼睑默不作声,仿佛睡着了一样,他旁边的李泽巨却大怒道:“吕先生,非要把我们李家逼上绝路吗?”
吕仁鹤一看老的不吱声,却让小的出来蹦跶,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给吴志远使了个眼色,吴志远马上道:“根据本港公司法、证监会管理条例,远图投资所持长实集团、和记黄埔集团之股份,已超过35%之全面收购线。同时,远图投资有权要求召开临时董事会,重选董事。李先生若是不同意,那只能法庭上见了。”
“你们欺人太甚!你们……。”
“泽巨!”李嘉城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我同意召开董事会,其他事情等董事会召开后再谈如何?”
“可以。”吕仁鹤明知对方故意拖延时间,但却没有任何办法,“但必须在今天下午六点之前召开董事会。”
李嘉城面无表情道:“下午四点半。”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互相伤害
刚坐下不到十分钟,这场谈判就结束了。
回去的车上,吕仁鹤问韦卓思:“你怎么看?”
韦卓思道:“那个老家伙明显在拖延时间,但他就算拖延时间,又有什么用呢?”
吕仁鹤皱眉想了想,道:“李超人纵横香江几十年,不是易与之辈,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肯定有后手。”
韦卓思疑惑道:“我不觉得李超人手中的筹码比我们多,除非……。”
吕仁鹤接上道:“除非他召开临时董事会的目的,不是为了选什么董事,而是为了决定停牌。”
“如果我是李超人,我会在选董事之前,先表决是否停牌,我们没有拿到大多数股权,根本阻止不了。停牌的目的,恐怕是为了发行新股,以便稀释我们手中的股权。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作为现有股东,发行新股我们完全按照所持股权的权益进行认购,而我们并不缺钱……。”
吕仁鹤摇头道:“不,没那么简单,有两个可能,一是他是为了暂时锁定市场上的股票交易,让我们无法达到51%的绝对数;二是他打算下午搏一把,然后对长实集团进行私有化。”
韦卓思苦笑道:“这个老狐狸,原来在这等着我们,而我们却主动提出召开临时董事会,算是主动给他递了梯子。”
吕仁鹤深吸了口气道:“即便停牌,也是明天的事情。还有一下午时间,今天下午在二级市场提高收购价格,我们这次目标底线是和黄,至于长实,如果没有余力,就算了。我们捏着长实的股票,原本就是用来兑子的,用长实集团交换和黄集团,我们也不算吃亏。”
韦卓思无奈道:“也只能这么办了。”
下午两点股市开盘后,长实集团与和黄集团的股票果然开始不断上扬,但因为远图投资的要约报价比较高,所以刚开始的十分钟,一直只有买盘,而没有卖盘。
直到买盘的报价超过了远图投资的要约报价,部分散户们开始蜂拥卖出,剩下的散户则是选择继续观望。
开盘一个小时后,韦卓思突然发现了一丝异常,立刻大喊道:“不对劲儿!”
吕仁鹤连忙问:“怎么了?”
韦卓思有些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说:“Boss,你看和黄股价的走势和成交数量,据此估算出的数值,跟我们投入资金大体吻合。”
吕仁鹤也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李超人放弃了跟我们争夺和黄的控制权?他这么好说话?”
韦卓思兴奋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别忘了,昨天我们还差4.8%就能拿到和黄的大多数股权,他再跟我们争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还不如死保长实集团。”
吕仁鹤道:“难怪李嘉城要在四点半开临时董事会,四点收盘,是输是赢到时候就能见分晓,他可以根据情况在临时董事会上做决策。这个老狐狸!”
“那我们还继续买入和黄的股票吗?”
“过了50%暂时停下,静观其变。”
下午四点收盘时,远图投资已经掌握了和黄集团50.8%的股份,但吕仁鹤和韦卓思却没有得胜的喜悦和激动,因为他们知道,现在谈胜利还为时尚早,接下来的长实集团、和黄集团的两场临时董事会,才是最后的一战。
下午四点半,中环长实集团总部。
首先召开的是长实集团的临时董事会,吕仁鹤和韦卓思所料不错,会议一开始,作为长实集团董事的李泽巨第一个发言,宣布李氏家族已经控制了长实集团47.6%的股份,提议长实集团停牌,李氏家族将对长实集团进行私有化,以每股5港币的价格进行全面收购。
吕仁鹤和韦卓思对视一眼,这个收购价比今日收盘价溢价13.7%,但却是股灾前长实集团股价的70%左右,李嘉城打的好算盘!
韦卓思摇摇头,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反对!
李嘉城对此不以为意,提议举手表决,结果除了远图投资外,其他董事都同意停牌。
韦卓思趴在吕仁鹤耳边小声道:“又是内幕交易,我们完全可以向证监会提出异议,拖延停牌时间。”
吕仁鹤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李嘉城,道:“没用的,内幕交易也会造成被动停牌,结果都一样。稍安勿躁,看他手上还有什么牌。”
下一个议题,推举新董事。
远图投资手握近40%的长实股份,完全可以推举两名新董事,吕仁鹤和韦卓思毫无疑问地当选新董事。
“吕先生,韦先生,恭喜恭喜!”推选结果一出来,李嘉城就满面春风地向吕仁鹤和韦卓思拱手道贺。
吕仁鹤脸上虽然堆着笑,但心里却疑虑重重,这个老王八搞什么鬼!
“李先生,我们非常看好长实集团的盈利能力,手中的股份是不会出售的。”
李嘉城笑呵呵道:“我跟吕先生一样,也非常看好和黄的盈利能力。”
吕仁鹤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他也是打着兑子的主意,想互换股份,促成各自对长实、和黄的私有化!
如果答应了李嘉城的这个提议,一切都好谈;如果不答应,反正我捏着你的那个啥,你捏着我的那个啥,咱们就互相伤害怕呗,谁怕谁?
不能吧?这也太顺利吧?不会是个陷阱吧?
吕仁鹤跟傅松犯了同样的毛病,如此顺利地达到目的,不由得让他疑神疑鬼,总觉得李嘉城这么快投降,肯定有什么阴谋诡计。
韦卓思却不管那么多,更不知道什么叫含蓄,直接问道:“李先生,你有什么条件?”
李嘉城坦然道:“我现在无力也无意与你们争夺和黄的控制权,但由和黄所控制的嘉宏国际和港灯的股份,我是要拿回来的。”
吕仁鹤道:“港灯可以给你,嘉宏国际与和黄的能源业务也可以给你,其他的不行。”
港灯的业务属于能源范畴,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能源业务不是谁都能做的,李嘉城能垄断香江的电力供应,能投资国外的石油业务,并不代表远图投资也可以。
与其将来面对不可知的政策限制,还不如现在就把能源业务剥离出去,轻装上阵,只做本港地产。
李嘉城心里滴着血,吕仁鹤这一口咬的真狠啊!
第三百九十三章 私有化
和黄集团和嘉宏国际旗下的能源业务固然有极大的发展潜力,但目前还处于起步阶段,而且近几年油价低迷,不但不赚钱,还要往里砸钱。
两家公司现阶段最有价值的恰恰是能源之外的地产、零售、基建这些与民生有关的业务。
和黄被收购前由两大部分组成,一是和记洋行,二是黄埔船坞,黄埔船坞还经营码头仓储业,拥有大量的地皮。
嘉宏国际是今年年初由港灯的非电力业务重组而成的上市公司,他之所以收购港灯,一是看好港灯的常年盈利,二是看好港灯电厂旧址发展地产的价值。
所以,无论是和黄还是嘉宏国际,其旗下的地皮是他发展地产的最大凭仗,失去了这两家公司的控制权,他的地产大佬之梦,必然就此断绝。
尽管万般不舍,但事到如今,却由不得他不舍,有舍才有得,只有舍了这两家公司,才能换取远图投资放弃对长江实业的觊觎,才能保住他的根基。
孰轻孰重,他这个在商场中打拼了几十年的老妖精,自然心里清楚。
10月30日,周五。
港股开盘后风平浪静,不,只是相对于前几日风平浪静,股民们发现长实系的股票突然沉寂了,股价在昨日收盘价附近徘徊震荡。
这让吃瓜群众们深感不解,老子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前几日大盘稳中有升,主要靠的是地产股特别是长实系股票拉动,今天长实系股票半死不活,这下可坏了,开盘一个小时后,股民们感觉到了一丝不对,恐慌情绪蔓延,大盘哗啦一声就崩了。
这一崩就没止住,上午跌完,下午继续跌,眼看着要跌到收盘,一则消息突然横空出世。
下午三点半,证监会突然宣布长实集团、和黄集团、嘉宏国际三家长实系公司盘中临时停牌。
临时停牌?股民们一脸懵逼,如果说长实集团与和黄集团停牌他们都理解,但嘉宏国际停什么牌?
不管股民们理不理解,反正三只股票都停牌了,股市又恢复了风平浪静,但风平浪静的表面下,却暗流汹涌,各种小道消息传得绘声绘色。
晚上7点半,长实集团、和黄集团、嘉宏国际三家公司共同发表声明,声明内容很简单,李嘉城家族将对长实集团私有化,远图投资除继续对和黄集团发起全面要约收购,完成和黄的收购后,还将对嘉宏国际私有化,并于明、后两日展开收购、私有化谈判。
股民们再次一脸懵逼,紧接着就恍然大悟,卧槽,远图投资和李氏家族肯定私下里达成了交易,而交易内容也很好猜,肯定是远图投资支持李氏家族私有化长实集团,李氏家族支持远图投资收购和黄、嘉宏两家公司。
再一看私有化价格,那些今天将长实系股票清仓的股民,顿时懊丧得捶胸顿足,悔断了肠子。
此时的纽约,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正吃着早饭,电话铃声响了,初琳琳拿起电话听后,道:“傅总,是吕先生的。”
傅松接过电话,问道:“老吕,怎么样了?”
“哈哈,傅先生,李家城打算用手中的和黄股票换取我们手中的长实股票,他认输了!”
吕仁鹤不能不激动,就在三个多月前,在他眼里,李家城还是一尊高高在上的大神,他这个前银行经理、破产证券公司老板,面对着李家城只有仰望的份,而就在五分钟前,他却将李家城逼得低头认输,不得不割地求和。
“好好好!”傅松一连说了三个好,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没白折腾,过程是曲折的,结果却比预想中得还要好,“老吕,这两笔收购,你是首功!等我回去后,必须得给你和Jim庆功!”
吕仁鹤谦虚道:“都是傅先生领导有方,我和Jim只不过拾遗补缺罢了,哈哈。”
又嘱咐了两句,傅松挂了电话,兴奋地搓搓手,老子居然从李家城身上咬下一大块肥肉,得庆祝一下,必须得庆祝!
虽然如何收购、双方如何交换利益要等谈判结束后才能知道,远未到尘埃落定之时,但根据和黄、嘉宏国际两家公司的市值,傅松大体匡算了一下,花的钱不会超过110亿港币,合不到15亿美元。
而股灾前这两家公司的市值是多少?和黄140亿港币,嘉宏国际将近60亿港币。股灾后和黄的市值缩水最低到60亿出头,目前在80亿左右;嘉宏国际市值缩水最低到35亿,目前在45亿左右。
剥离了两家公司的能源业务,总资产加起来也有160多亿港币。
之所以能用不到110亿拿下总资产160亿的两家公司,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远图投资趁着股灾低价购入大量的股份,即便私有化的价格高于今日收盘价,综合起来看,最后还是摊薄了收购成本。
二是远图投资控制了长实集团近40%的股份,相当于捏着李家城的那个啥,让他投鼠忌器,也不敢狮子大开口,相反还要帮着远图投资说服和黄、嘉宏国际的众多股东。
这笔买卖值啊!
最重要的是,这两笔收购花的也不全是他自己的钱,而是远图投资和华远基金的钱,这两家公司的钱大部分都是投资者的,用别人的钱来给自己赚钱,这就是金融的魅力!
等股灾结束,股市行情好转后,将这两家公司的业务该剥离的剥离,该重组的重组,然后包装一下重新上市再割一茬韭菜……
傅松刚才说吕仁鹤首功,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有自知之明,打嘴炮行,扯扯宏观的走势也行,但让他去制定如此庞大、复杂的收购计划,还不如给他根绳子吊死自己算了。
听傅松唱起了京剧,于升笑着问:“傅厂长,吕老板跟你说啥了,瞧把你给高兴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傅松在他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道:“没大没小的,吃你的饭吧!小初,吃完饭给安藤去个电话,就说我请他喝酒。”
“不是,傅总,您还没喝够啊?这两天他天天拉着你出去喝酒,每次回来的时候都醉醺醺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下一站
“少废话!之前是安藤请我喝酒,今儿老子高兴,我请他!”傅松甩着胳膊回了房间,一边走一边唱着:“想当初,老子的队伍刚开张……。”
初琳琳跟于升对视一眼,都无奈地摇摇头。
“哎,你要不要打电话跟梁书记说一声?让她管管傅总,再这么下去……,嗯,就被安藤清健带坏了。”初琳琳吃了两口饭,突然道。
于升吓得直摆手,脸都白了,“你可别害我,让傅厂长知道了,不得扒了我的皮?”
初琳琳愁眉苦脸道:“你说你们男人去酒吧喝酒能有啥好事?喝糊涂了,干了啥都不知道,这几天每天半夜回来身上都带着香味……。”
于升猛地咳了咳,扔下刀叉道:“那个啥,我吃饱了,你慢慢吃。”
初琳琳气呼呼道:“你就是个马屁精!”
“谁马屁精?”傅松从房间里走出来,正好听到初琳琳的骂声。
“啊,傅总,我没说你。你这是又要出去?”见傅松穿戴整齐,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初琳琳连忙起身,“要不我陪你去吧。”
傅松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挥挥手道:“你跟我走了,让于升看家?你放心他,我可不放心。还有,别整天把我想成安藤清健那样的,嗯?”
初琳琳红着脸支支吾吾道:“不是,我没有,傅总,我就是担心您喝酒喝伤了身体。”
傅松笑了笑道:“没有就好,做好你份内的事。”
初琳琳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傅松关上门走了,这才长长的吐了口气,后怕地拍拍胸脯,然后轻轻打了两下嘴巴,“让你话多,让你嘴贱!”
“先生,早上好!”酒店门口,克莱斯看到傅松走出来后,连忙给他打开车门。
“世贸中心。”
“好的。对了,先生,昨天夜里我从警局的朋友那听说了一个消息,詹姆斯跳楼自杀了。”
傅松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詹姆斯?哪个詹姆斯?”
克莱斯道:“酒吧,清子小姐。”
傅松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那个詹姆斯啊,要不是你提起,我都把他给忘了。他在这次股灾中也赔了?”
克莱斯点头道:“杰森,他的合作伙伴,昨天突然失踪了,据说是携款跑路,然后詹姆斯就跳下来了。”
傅松哼了一声道:“杰森跑了?便宜他了。”
克莱斯道:“不一定,这种隐姓埋名、东躲西藏的日子可不好过。”
傅松笑道:“看来你挺有体会的。”
克莱斯道:“当然,我从越南回国后的那几年,就过过这种日子,反正很艰难。”
今天是这个月最后一个交易日,不同于香江股市的混乱,得益于里根政府的救市措施,美国股票市场上,从前天开始股票和债券出现了投资再平衡现象,这使得股市出现了一定的反弹,美股这两天开始走出低谷。
无论傅松还是彼得非,都意识到是时候退场了。
所以今天过来跟彼得非见面,主要是为了商量怎么退场,顺便就是讨论分赃,啊,分红。
看到傅松在前台小姐的带领下进了办公室,彼得非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嗨,小子,最后一个交易日了,我猜你肯定会来。”
傅松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我是闻着美元的味道找过来的。”
“哈哈!”彼得非用力地拍拍他胳膊,“我
第三百九十五章 迷茫
于是,他不得不把目光从短期套利投资上转到长期投资或者宏观趋势投资上,而傅松的建议,跟他这几天的研究结论不谋而合——他也看好东瀛的楼市和股市。
看到傅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彼得非大笑道:“小子,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一向胆大包天的你,怎么突然不敢说话了?”
傅松摇摇头道:“其实还有个好生意,不过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做,或者说拿捏不准该不该做。”
彼得非好奇问:“什么生意会让你这么为难,不妨说来听听。”
“呆湾股市。”
“呆湾?哦,就是你们国家边上的那个小岛?抱歉,我还真没怎么关注过这个小岛,你是认真的吗?一个小岛而已,能有什么投资价值?让我猜猜,它的国内生产总值一年能有100亿美金吗?”
傅松白了他一眼,道:“1951年至1987年,呆湾年均经济增长达9%,为世界之首,并成为‘亚洲四小龙’之一。劳动密集型出口导向的经济模式为呆湾赚取了大量外汇。去年年底呆湾的外汇储备450亿美金,今年已经过去了大半,不出意外的话,到年底呆湾外汇储备将超过700亿美金。”
“这么多外汇储备?”彼得非倒吸了口冷气,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
700亿美金的外汇储备,目前仅次于东瀛,比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的GDP都要高,这简直就是块大肥肉,而且貌似这个小岛处于美利坚的政治和军事庇护下……。
傅松知道他动心了,马上开始泼冷水:“老家伙,不要高兴得太早,呆湾跟东瀛不一样,虽然今年7月份呆湾取消了长期以来的外汇管制,但岛内伪政府却宣称,不欢迎投机性的外国投资,对资本内流仍将严格限制。所以,资本外流容易,但想要进去却很难。”
“No!F**K!这是极为不道德的,这是对自由资本主义制度的践踏!”彼得非破口大骂道,马上又狐疑地看着傅松,问道:“小子,你不会认为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就能办得到吧?”
傅松摊摊手,笑道:“我对你有信心,你肯定有办法的。”
彼得非摸着大胡子,在办公室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松,脸上露出狐狸般的笑容:“我的手续费可不便宜。”
傅松不满道:“老家伙,别跟我来这套,难道少了你,我就找不到旁人了吗?”
彼得非眨眨眼道:“但我比别人更让你放心,不是吗?”
傅松故意装出一副肉疼的模样,“好吧好吧,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我不跟你要咨询费,同样地,你也别跟我要手续费,咱俩扯平了。”
彼得非愤愤不平道:“便宜你小子了!”
傅松道:“老家伙,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又不是什么忙都不帮,我给你推荐个人,有了他你将事半功倍。”
“谁?你难道在呆湾有内应?”以呆湾目前的资本管制制度来说,资本入境必须要有内应,彼得非计划的第一步其实就是寻找、安排岛内的内应。
“安藤清健,安藤家族在岛内有不少人脉,而且他自己也想去捞一笔。”
因为傅松的关系,彼得非见过安藤清健,知道他是傅松的合伙人,如果安藤清健能在岛内做内应,那就可以省却无数的时间和资源,所以他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约好今天晚上见面商谈。
……
香江,11月2日,周一,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普通日子。
在中环工作的白领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港股市场行情,大部分人眼神中都充满了迷茫,嘴里却说着鼓动人心的话,也只有这样,才能激起他们对未来的希望。
过去的半个月,几乎天天都是坏消息,要么是公司的股票暴跌,要么是自己负责的基金赔钱,要么是老板跑路,要么是老板自杀……
就连港府的救市,也是雷声大雨点小,从各方筹集的那几十亿港币,扔进股市里和期市里,瞬间就被大盘的跌幅给吞没了。
上个周,世界上大部分股票市场基本走出低谷,只有港股没有站稳,仍然在跌跌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上午九点,高玉才像往常一样来到位于中环的公司,此时公司里一片狼藉,一个人都没有。
走进办公室,将公文包扔到桌上,坐在陪了他好几年的老板椅上,点了个根烟,迷茫的目光穿透青色的烟雾,打量着办公室。
等到明天,这里就不再属于自己了,到那时,他就变得一无所有,钱、公司、工厂、房子,统统地都没了,或许过不了多久,连家人都要离他而去。
高玉才是出生于印尼的华侨,50年代末他从雅加达大学金融系毕业,响应祖国号召,同一大批东南亚华侨的知识青年跑到大陆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他在大陆结婚生子,现在是五个孩子的父亲,为了孩子,为了能吃饱饭,77年他带着全家来到香江。
金融出身的他先从建筑工人干起,几年后就开始自己在家里组装电子表往大陆贩卖,以此撅了第一桶金。
后来深圳开放了,他跑到深圳办了电子表厂。
到1985年底,高玉才在深圳的工厂年产值近3000万港币,有1200多名工人,是特区最大的电子装配厂之一。
不到十年,高玉才从刚到香江时的身无分文,发展到一家大型电子厂的老板,资产近亿,老婆贤惠,孩子们争气,生活美满,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如今他却落到这般地步,不能不令人唏嘘,这一切还要从去年说起。
1986年香港股市涨疯了,高玉才看不少人炒股赚了很多钱,他这个学金融的虽然知道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但还是忍不住一头扎进去了。
不愧是金融专业出身,高玉才在股市里如鱼得水,越炒越大,最多一天能赚一千万。
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一天赚了一千万后,他就想是不是给自己定个小目标,一天赚他一个亿。
辛辛苦苦开工厂一年都赚不了一千万,那还折腾个什么劲?
第三百九十六章 众生百态
于是高玉才把深圳的工厂抵押给银行借钱炒股,钱越赚越多,他也越来越不知足,最后把香江的豪宅也抵押出去,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到股市中。
这期间,也并非没人劝过他,他的夫人,一个大陆土生土长的东北女人,就一直劝他踏踏实实的办工厂才是正道。
但那时候他已经被金钱迷晕了双眼,哪还听得进去劝诫,反而跟夫人大吵一架,最后赌气搬出去住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哪承想半个月前股灾一来,短短几天时间,高玉才的资产就蒸发了大半,祸不单行,一笔两千万港币的银行贷款正好到期,于是他破产了。
更糟糕的是,他不仅借了银行的钱,还借了私人的钱。借银行的钱还不起,大不了把工厂、房子这些抵押物给银行,但私人的钱却必须得还上。
他的5个孩子,大儿子明年就要上大学预科,最小的女儿今年才5岁,今后一家人可怎么活啊!
短短的一会儿功夫,高玉才的脚下已经扔了一地烟头,他突然想到了死,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自己解脱……
郑秦氏是一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靠多年来替人做保姆积蓄下一笔财富。
原本她和股票是压根挨不上边的,但邻居福嫂从去年开始一直在炒股,每次见面时都会听到她说:“今天又赚了一笔。你为什么不买?买啦,地上有金也不去拾。”
终于,她经不住邻居三番五次相劝,拿着全部的积蓄进入股市,以为可以眨眼之间就能赚到数倍的金钱。哪知道一经买入,股市立刻如高空直线下坠,投入的资金如泥牛陷海,无法收回。
郑秦氏见隐瞒不住,只好把买股票亏钱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儿子,一家人又伤心又气愤,但也无可奈何。
儿子郑易得知母亲被套牢后,并没有一气之下离开股市,相反,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股市之中。
郑易是个装修工人,收入并不稳定,他十分希望能够在年轻时依靠投资挣到一笔大钱,让将来的生活更加安稳。
在此之前,他经常听装修公司的老板和客人谈论股市如何赚钱,金钱的诱惑,让这位装修工人在母亲炒股失败之后亲自上阵,把自己的全部钱财押在股市上。
这几天他也不出工了,每天都沉浸在发财的梦想中,不断地祈求幸运之神眷顾他,让他这个靠锥子、刨子讨生活的人,有朝一日能够打跛脚也不愁衣食。
他炒股并不是因为对于金钱的贪得无厌,而只是想通过炒股来改善自家的生活。
他没有多少文化,唯独有一门祖上传下来的木匠手艺,工资不算低,却怎么也追不上房价和物价,其他的挣钱渠道也非常缺乏,在他看来,股市成为了他几乎是唯一的财富捷径。
可是,一个星期了,股市依旧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每天都在重复着昨日的“跌跌跌”。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股票日渐缩水,赌上了全部身家的郑易,突然想到了死。
……
胡思乱想之际,高玉才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这层写字楼除了他这一家公司外,还有为数不少的小公司,他们的员工在嚷嚷什么?
隐约听到“远图投资”、“李嘉城”、“吕仁鹤”、“长江实业”这些字眼儿,高玉才马上醒悟过来,可能上周五远图投资与长实系的收购谈判有结果了。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破产了,马上要死了。
只是越来越大的喧哗声和惊呼声,让他不由得好奇起来,于是打开办公室里的电视机。
“截至今天凌晨,中小股东、流通股股东的预受要约申报的股权已达26.4%,这就意味着远图投资已经掌握了和黄集团超过90%的股权,如无意外,这笔涉及上百亿港币的收购交易,将于近日完成。”
电视上,财经频道的主持人用飞快的语速介绍着和黄收购案,紧接着就是远图投资关于嘉宏国际的收购方案。
“和黄集团控制了嘉宏国际超过50%的股份,近期将正式向证监会、收购及合并委员会提出私有化申请……。”
“同时提出私有化申请的,还有李嘉城的长江实业集团。据消息人士称,李氏家族于上周六、周日两天,与远图投资经谈判达成一致……。”
“和黄集团、嘉宏国际的海外能源投资业务出售给长实集团,专家指出,仅这笔交易,李氏家族将向远图投资补偿至少15亿港币的现金,除此之外,长实集团与和黄集团的换股交易,李氏家族的补偿金额更是高达20亿港币。”
“远图投资董事长吕仁鹤先生称,和黄、嘉宏国际私有化后将对两家公司进行业务重组……。吕先生还宣布,将继续向恒隆、康年、海托三家银行注资,注资规模不少于30亿港币。”
“吕先生,30亿港币不是个小数目,请问对这笔巨资您有什么安排?”
“这次股灾中,很多中小企业深陷流动性债务危机,这些企业中,绝大部分都是经营良好的优质资产,无论是倒闭还是交由银行清算都很可惜。所以,我们计划为这些中小企业提供专门的纾困贷款业务,助力它们走出困境。”
听到这,原本一心求死的高玉才,眼睛突然亮了,远图系银行计划给中小企业提供贷款?
也不知道贷款的对象是什么?有什么条件?自己符不符合……
像高玉才这样的中小企业主还有很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绝大部分人都抱着一丝希望,打通了远图投资的咨询电话。
但吕仁鹤真的那么好心吗?
呵呵,如果资本家大发善心,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大发善心能让资本家赚更多的钱。
什么纾困贷款,什么助力中小企业走出困境?说的比唱的都好听,说白了,跟李家城当年一个套路,趁火打劫,兼并收购。
明眼人都能看出远图投资的险恶用心,但那又如何?现在手上有钱的才是大爷!
第三百九十七章 搏一把
对于这些即将破产的中小企业主来说,远图投资开出的条件,至少比别的银行要良心得多。
那些银行是要夺取他们的工厂、企业、房产、钱财,让他们变得一无所有;而远图投资仅仅是控股而已,至少还给他们留下了一部分股份。
是成为穷光蛋,还是给远图投资打工,这些企业主们没有一个是傻子,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高玉才的动作还是迟了,远图投资的电话根本打不进去,在经历了绝望之后,人一旦有了新的希望,就会迸发出无穷的求生欲望。
十年前,在经历了绝望之后,为了孩子的未来,为了能吃饱饭,他舍弃了体制内的铁饭碗,毅然决然地来到香江。
今天,就在十分钟之前,他已经有了求死之心,这时候又看到了希望,他怎能放弃这个机会?
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为了夫人,为了5个孩子,他也要搏一把!
……
黄志刚神思不属地从远图投资总部走出来,打算回他在远景集团的办公室,两家公司是同一层的邻居,拐个弯就到了。
在远景集团门口,他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跟前台小姐争执,连忙开口问道:“小徐,怎么回事?”
黄志刚来香江已经四个月了,因为傅松的关照,他得以在远景集团和远图投资都担任职务,虽然仅仅只是个最普通的助理,但他还是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
来到香江的第二天,他就辞别了傅松,从半岛酒店的豪华套房里搬出来,住进了公司安排的公寓里。
公寓面积不大,只有三十平出头,当然比不上半岛酒店的豪华套房,但他已经非常满足了,有电梯,有独立的洗手间,还有一个小厨房,比他在新华社的职工宿舍不知道强多少倍。
刚开始的半个月,他一边给方竞存当助手,一边小心翼翼地学习,很快,他在地产业态分析方面的天分就展露无遗,得到方竞存的大加赞赏,从那以后,方竞存就开始让他单独负责商业地产方向的研究工作。
为了不辜负方竞存的提拔,他开始如饥似渴地学习,什么都学,法律、金融、地产、管理等等,比他当年在大学里的时候还拼命。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上个月月初,方竞存抽调他参与了远图投资对和黄集团的收购,他负责对和黄集团的地产业务进行评估分析,上周末两天又参加了与李氏家族的收购谈判。
这一个月的经历,让他深切地体会到了资本主义社会竞争的残酷,以及资本的魅力所在。
不久前还是一个庞然大物的长实系集团,顷刻之间就崩塌了,就算李氏家族保住了长实系的根基长实集团,但也是元气大伤,想要重拾往日的辉煌,难!
刚才在远图投资那参加新闻发布会,结束后接着开了个短会,商讨接下来和黄、嘉宏国际的重组方案,而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吕仁鹤的胃口那么大,拿下和黄、嘉宏国际后还不知足,把目标对准了怡和系的置地集团!
远图投资的最终目标居然是,收购置地后,将和黄、嘉宏国际的地产业务剥离出来,与刘銮雄的华人置业合并,成立一家合资地产公司。
如果这个目标真能实现,那么这家合资地产公司,将成为本港最大的地产集团公司。
所以,开完会后他一路上犹如踏在云彩上,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而吕仁鹤,不,傅总的胆子能敢把天捅个窟窿……
就在这时,他看到有人在远景集团门口跟小徐起了争执。
小徐听到黄志刚的询问,连忙解释道:“黄哥,这人说要申请什么贷款,我说我们公司没有贷款业务,他不信,非要进去问个清楚。”
黄志刚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朝小徐挥挥手道:“你回去吧。”
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中年人,头发有点乱,脸色发暗,可能走的有点急,气喘吁吁的。
“你是来远图投资申请纾困贷款的吧?”
高玉才连忙道:“对,我在深圳有一家电子装配厂,经营状况良好,就是资金周转不开……。”
黄志刚突然问道:“大陆来的?”
高玉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是啊,你怎么知道?”
黄志刚笑道:“我就说嘛,你的口音带着一股苞米碴子味儿。”
高玉才苦笑道:“我在长春生活了18年,77年来的香江,十年了,口音改不了了。听你的口音,应该也是大陆来的吧?”
黄志刚道:“我老家贵州的,在北京工作了五年,来香江还不到半年。你也是炒股赔了?”
高玉才脸上一红,无奈地点点头,“悔不当初,我真是被钱迷晕了眼睛。你也是来申请贷款的?”
黄志刚顿时哭笑不得,伸出手道:“我叫黄志刚,是远景集团战略咨询部的部长助理,你呀,申请贷款找错地方了。”
“高玉才,这是我的名片。”
尽管处于破产边缘,高玉才还是按照规矩递上了名片,疑惑问道:“远景集团,跟远图投资什么关系?我刚才在楼下看了楼层名牌,远图投资就在这一层,难道看错了?”
“你没走错,远景集团和远图投资都在这一层,远图投资在隔壁,这是远景集团的总部。这样吧,我带你过去。”
黄志刚也是看在同是内地人的份上,才决定帮他的,一边走一边低头看名片,“环亚电子集团?主要做什么业务?多大规模?”
高玉才快走两步追上去,介绍道:“79年的时候我在家里自己手工组装电子手表,生意慢慢做大,83年就跑去深圳建厂子,工厂占地12亩,建筑面积三万平米,正式员工1282人,业务忙的时候还会雇佣临时工。工厂不仅能装配电子手表,还有收音机、录音机、录像机装配流水线,去年本来还想扩厂上PCB线路板生产线,钱都准备好了,结果昏了头,把预留的资金都扔进了股市。”
黄志刚纳闷道:“听你介绍,工厂不错啊,规模也不小,年产值多少?”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叔
高玉才道:“84年1200多万,从85年开始每年3000多万。”
黄志刚惋惜道:“按照产值来算,你这家工厂的估值不会低于一个亿,这么好的企业为什么不好好经营?”
高玉才停下脚步,手指在心脏位置上用力地点了点道:“这里太贪了。”
黄志刚哑然失笑,想了想道:“我倒是能帮你说上几句话,但我现在却不知道该不该帮你。”
高玉才知道他的意思,正因为知道,他才觉得羞愧万分,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婆,5个孩子,大儿子明年上大学预科,最小的还没上小学。”
“你结婚也挺晚的嘛”,黄志刚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能不能行我不敢打包票。愣着干什么,走啊。”
高玉才眼睛通红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黄志刚笑了笑道:“我帮的不是你,而是你那5个孩子。我家里也有两个儿子,双胞胎,还不到三岁,为了孩子,我才不远万里只身来到香江。所以,同样是父亲,我理解你。”
高玉才把头扭到一边,双手在脸上狠狠摸了一把,抽了抽鼻子道:“黄同志,谢谢!”
黄志刚道:“不要谢我,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
十一月份的纽约,已经是深秋时分,街道两旁的大树在秋风中飒飒作响,路面上铺满了黄色、橙色、红色的树叶。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傅松先是去了趟波士顿,在那呆了一个星期,回到纽约后,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股市上,昨天安藤清健离开纽约赶赴呆湾,他这才变得清闲起来,有时间来图书馆看书。
中断了一个月,再次捡起书本来,傅松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心不在焉地翻了几页,然后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昏昏欲睡。
“傅君?傅君……。”
不知什么时候,耳边突然感觉到一阵温热,猛地抬起头,发现安藤清子正站在自己身旁,一双大眼睛里透着好奇。
傅松打了个哈欠道:“清子小姐,早啊。”
安藤清子扑哧一笑,瞅瞅外面的太阳,道:“早什么早,都快中午了。傅君,最近很忙吗?很长时间没见你了。”
都快中午了?这一觉睡了两个小时……。
“忙,你哥哥没跟你说?”
安藤清子抱着书在他对面坐下,将书轻轻放在桌上,手托着腮道:“哥哥的事情我很少打听,他也不愿跟我说。”
傅松道:“你哥哥也是不想让你操心,他负责赚钱,你只管负责花,你有个好哥哥,真的。”
安藤清子叹气道:“傅君,你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哥哥是什么样的人,我能不知道?别人都说他花天酒地,是安藤家族的耻辱。”
傅松笑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安藤清子嘟着嘴道:“可哥哥确实有很多女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傅松道:“男人嘛,都这样,你想开点就好。再说了,那是你亲哥哥,你得多体谅他。”
“哦?”安藤清子嘴角含笑,“傅君也这样?”
傅松脸不红心不跳道:“我跟你哥哥不一样,我结婚了。”
安藤清子上下打量着他,把傅松看得浑身不自在,难道她知道自己说谎了?不应该啊……。
“傅君,我怎么感觉你消减了不少?”
“有吗?”
“有!傅君憔悴起来很像……,对,宇津井健大叔,嘻嘻,真的越看越像哎。”
宇津井健是东瀛的男演员,在电视剧中饰演父亲“大岛茂”一角,这部电视剧前两年引入内地播出时,万人空巷。
傅松虽然没看过这部剧,但在沐城大学当老师的时候,听班里的一些女学生聊起过,还看过这部剧宇津井健的海报,他一个大男人都不得不承认,浓眉大眼的宇津井健确实非常符合这个时代女性的审美观,跟唐国强有得一拼。
听安藤清子说自己像宇津井健,傅松心里还是很舒坦的,刚要谦虚两句,却又听安藤清子道:“傅君,以后我叫你大叔好不好?”
“叫我大叔?”傅松指着自己的鼻子,脸都绿了,老子还不到三十,你那只眼睛看出来老子像大叔了?
安藤清子一脸无辜道“是啊,怎么感觉你不愿意?”
傅松皮笑肉不笑道:“清子小姐,你也老大不小了,比我小不了两岁,就别装小姑娘了。”
安藤清子眨眨眼:“大叔,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哥哥今年才大学毕业,我比哥哥小4岁。”
“你高中刚毕业就出来留学了?”傅松在她胸前狠狠剜了一眼,不是吧,十八岁就这个规模了?
“这很正常,哥哥也是高中毕业后一个人来美国求学。”
“别叫我大叔。”傅松被她一口一个大叔叫得有些尴尬。
安藤清子笑嘻嘻道:“可你本来就是大叔嘛。”
傅松:“……。”
港股下跌的趋势,并没有因为多方的救市而停止,进入11月份,股市还在挣扎之际,香江地产也掀起了抛售潮。
在香****票的人中很多也同时兼玩地产、黄金和外汇,在这种情形下,股票市场的灾难,很容易传导到其他市场,对其他市场产生直接或间接的影响。
全球股灾后不久,很多股民被套牢,资金链锻炼,只能通过抛售房产来筹措资金来给股票续命。
到11月中旬,长江实业、和黄、嘉宏国际三家大型集团公司控股方相继取得了各自企业的90%股份,这意味着,三家企业的私有化已成定局。
香江股市失去了三只大型助推火箭,又开启了新一轮的跌幅,而本轮下跌的主力正是地产股。
怡和系的置地在跌,郭得胜的新鸿基在跌,李照基的恒基地产在跌,郑玉彤的新世界发展在跌,刘銮雄的华人置业同样也在跌,遑论众多的中小型房地产企业。
整个11月上旬,香江地产企业的破产潮汹涌而至,大部分破产的中小型房地产企业,因为既没有地皮,又没有自己的物业,所以毫无投资价值。
只有极少数房企或者手中握着某块升值潜力较大的地皮,或者拥有自己的物业,才获得了远图系银行的纾困贷款,挺了过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波澜再起
11月17日,周二。
一条重磅消息,让死气沉沉的香江股市,顿时翻江倒海起来。
远图投资宣布,分别控有怡和系牛奶国际35.9%股权、文华东方36.1%股权,对怡和系这两家上市公司发起全面要约收购。
香江的老油条们一下子就看出了远图投资的目的,无论是牛奶国际,还是文华东方,之前都是怡和置地的全资子公司,去年10月才从置地中拆分出来独立上市。
怡和的实际控制人凯瑟克家族因香江众华商一直觊觎怡和旗下的置地,所以在今年年初重组了怡和系架构,设计了怡和、置地脱钩的计划,将置地置于怡和系的外围,用以吸引华商们的火力,并让华商们狗咬狗,从而保全怡和系的核心业务。
也就是说,凯瑟克家族从去年开始,就把置地当作了怡和系的弃子,至于为什么还留在手里,一是因为华商们出价太低,他还要观望;二是突然爆发了股灾,华商们都成了过河的泥菩萨,根本没有余力收购置地。
牛奶国际是怡和系下的一家大型零售集团,主要经营超市、便利店、药房、餐饮、食品等业务;文华东方国际是一家以香江为发展基地的国际豪华酒店连锁集团,同时经营与酒店物业相关的文华东方酒店管理式住宅。
跟被当作弃子的置地不同,牛奶国际、文华东方都是怡和系的核心企业,是凯瑟克家族不敢轻易放弃的资产。
联系到远图投资近日收购和黄、嘉宏国家,并宣布重组两家公司的地产业务的计划,大家都认为远图投资这次的真正目标是怡和置地。
包括李家城在内的众多香江大佬,也都不得不服气,远图投资攻怡和之必救,凯瑟克家族面临着二选一的窘况,要救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就只能放弃置地;要保置地,就只能放弃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
凯瑟克家族会做何选择?似乎不言而喻。
不过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任谁也没想到,凯瑟克家族相当头铁,掌门人西门·凯瑟克立刻布置反收购,而不是跟远图投资谈判,用置地来换取远图投资的退让。
西门·凯瑟克当着记者的面,高傲地说道:“牛奶国际、文华东方不是九龙仓,更不是港灯,它们是怡和手中的非卖品,是凯瑟克家族的核心资产,我再次郑重告诫某些人,千万不要挑战凯瑟克家族的底线!”
亚洲版的记者问道:“凯瑟克先生,针对远图投资的反收购,您有什么具体措施?”
凯瑟克底气十足道:“凯瑟克家族有充足的现金流,我和包伟士先生已经制定好了完美的反击计划,请大家拭目以待。”
的记者问:“凯瑟克先生,远图投资目前的控股权已超35%,是不是意味着凯瑟克家族在这两件公司中已经失去了绝对话语权?无论您和包伟士先生制定什么样的反收购策略,都很难在董事会上获得通过。”
凯瑟克自信满满道:“我刚才说过,现在我再重复一遍,凯瑟克家族有充裕的现金流,请大家拭目以待!”
凯瑟克并非盲目自信,他的信心来自于远图投资的盟友刘銮雄。
这事儿还要从9月底刘銮雄通过华置集资供股,筹集了30亿港币,从怡和财团旗下的置地公司购买了三处物业,总价23.78亿港元,上个月底这笔收购的首付款7.2亿港币刚刚打到怡和的账上,所以凯瑟克现在底气十足。
此时反收购最好的策略是被收购公司以超低价发行新股给其控股公司,比如,文华东方的控股方为怡和策略,而怡和策略的控股方为凯瑟克家族,那么凯瑟克家族完全可以让文华东方发行一定数量的新股予怡和策略,如此一来,既提高了怡和策略在文华东方中的股权,又能稀释远图投资的股权。
但现在这招不能用了,因为凯瑟克家族在文华东方、牛奶国际中的控制权已经不占优势,远图投资的控股权都在35%以上,不可能同意凯瑟克家族以这种方式发行新股。
其他小股东们更不会同意这种增股方式,因为同样也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那就只能在二级市场上用实力说话了,二级市场上所谓的实力,说白了就是比谁的钱多。
如果在十年前,怡和这头猛虎就算打盹的时候,也没人敢捋其虎须,更不用说拔下它的一根虎须。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尤其84年中英谈判后,英资在香江的实力和势力都已大不如前,许多英资出于对未来的担忧,纷纷撤资离去,为数不多的英资坚持下来,却也变得谨小慎微。
凯瑟克家族其实也有卷款出走的打算,而且已经有了实际行动,早在1984年,凯瑟克家族将怡和的注册地迁到了百慕大,所以才故意将置地这块大肥肉扔出来让华商们争夺,因为置地的资产主要是不动产,不动产是带不走的,只能期冀于华商们开个好价。
这次股灾中,凯瑟克家族同样损失惨重,他们还盼着股灾过去后,华商们故事重提,再次对置地开价,可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远图投资突然对怡和亮刀,而且一次亮出两把大砍刀。
西门·凯瑟克震怒之余,心里隐隐不安,一旦自己对远图投资示弱了,那么香江的华商们绝对会像恶狼一般地扑过来,狠狠地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所以,无论远图投资的真正目标是置地,还是什么的,他都不能退缩,必须亮剑!
因为弱者没有谈判的资格,就算要谈判也要击退远图投资的进攻才行,鸦片贩子出身的凯瑟克家族对此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当天,远图投资和凯瑟克家族在二级市场上大把撒钱,牛奶国际、文华东方两家公司的股价如火箭般,猛地往上蹿。
经过两天的二级市场争夺战,11月18日收盘后,远图投资对牛奶国际的有效控制权增加到45.1%,对文华东方的有效控制权增加到47.5%。
第四百章 雪上加霜
凯瑟克家族败迹明显,于是第二天,凯瑟克家族孤注一掷,将牛奶国际的收购价提高到每股9.6港币,文华东方的收购价提高到每股8.8港币,试图用高于昨日收盘价60%的价格,吓退远图投资。
这两个价格已经相当于远图投资的要约收购价格的两倍,远图投资如果跟进的话,达到控股50%这条线,需要额外花费至少6亿港币的成本;如果不跟的话,一旦让凯瑟克家族首先拿到50%的控股权,那将会前功尽弃。
远图投资总部。
韦卓思关上电视机,转过身问吕仁鹤:“Boss,傅先生为什么非要收购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我们把精力集中在置地身上难道不好吗?我记得有句中国话叫,贪多嚼不烂,别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吕仁鹤无奈道:“我劝过傅先生,但他对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势在必得,我有什么办法?”
韦卓思叹了口气道:“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确实都是优质的资产,按理说趁着股灾抄底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我们的目标是置地……。算了算了,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应战了。”
吕仁鹤为难地捏捏额头,苦笑道:“但凯瑟克家族出的这个价着实有点高,卡的我们很难受。他哪来这么多钱?”
韦卓思哼了一声道:“一百多年前的鸦片贩子,总有些不为人知的家底,另外,别忘了汇丰银行,跟上任大班沈弼只讲利益不同,新上任的大班浦伟士是个民族主义者。”
吕仁鹤道:“看来该让刘銮雄动一动了,他不能只看戏不出力就想拿好处。”
韦卓思道:“置地那边对凯瑟克家族的影响不大,他们摆明了是要保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如果他们很痛快地把置地的股份出手呢?所以,我觉得置地还是暂时不动为好。”
吕仁鹤点头表示赞同,道:“我们手上还有20亿港币现金,暂时够用了。既然傅先生点名了要拿下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那我们就别无选择。”
看了韦卓思一眼,吕仁鹤意味深长道:“傅先生在收购和黄、嘉宏国际上,给了我们相当大的谅解和支持,甚至可以说给了你我两人所有的权限,完全按照我们的意志来的。所以,他的这个要求必须得满足,明白吗?”
韦卓思举起双手道:“我当然没有任何意见。Boss,你说的对,我们不能让傅先生失望,这两家公司无论如何都得拿下来!”
两人商议妥当,马上下令,将两家公司每股的收购价分别提高到10港币、9港币。
到中午收盘时,这两家公司的股份却没有再像昨天那样继续上升,而是在10-10.5港币、9-9.3港币之间徘徊。
吕仁鹤和韦卓思马上意识到,似乎凯瑟克家族正在清空他们手中持有的牛奶国际、文华东方的股票。
这……,这他娘的也太快了吧,老子还以为你能坚持上十天半月的,结果三天都没坚持住,就开始高抛跑路了?
还有没有点气节?还有没有点骑士精神?还要不要脸了?
但吕仁鹤和韦卓思却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这是凯瑟克的计谋,也就是引诱远图投资主动降低收购价格,这边价格低了,持股人自然会将股票卖给凯瑟克家族。
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只是,可能真的是他俩想多了,一直到下午四点收盘,也不见凯瑟克家族再出招,而远图投资顺利地拿到了两家公司超过50%的控股权。
收盘后一算,远图投资仅一天时间,就砸进去了4.5亿港币,估计有至少一半流进了凯瑟克家族的口袋。
吕仁鹤一点都没有得胜的喜悦,反而像是吃了好几只苍蝇,被凯瑟克家族给恶心坏了。
韦卓思突然冲了进来,道:“Boss,西门·凯瑟克亲自打来电话,要跟我们好好谈谈。”
吕仁鹤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问道:“你没答应吧?”
韦卓思撇撇嘴道:“我没那么傻,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什么时候谈,怎么谈,我们说的算。”
两只老狐狸不约而同地嘿嘿笑起来,吕仁鹤道:“刘銮雄那边该动了。”
韦卓思点头道:“现在的时机正好,能打凯瑟克家族一个措手不及。西门·凯瑟克那边我该怎么回复?”
吕仁鹤道:“就说二级市场收购已经结束,如果要出售股票,就去填写要约收购申请单,按要约收购价交易,否则,哪凉快哪呆着去。”
韦卓思不怀好意地笑道:“我能想象出凯瑟克先生的脸色有多难看。不过西门·凯瑟克没那么好对付,我想他或许会继续保留两家公司的股份,如果这样,那以后我们会很难受的。”
吕仁鹤道:“这个以后再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的目标是置地,其他的都要让路。”
刘銮雄接到吕仁鹤的电话,得知远图投资拿到了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的控股权后,摩拳擦掌道:“吕兄,接下来看我的吧!”
在过去的一个月里,远图投资不声不响地掌握了置地20.3%的股权,华远基金和华人置业加起来有22.5%,加起来总计42.8%;而凯瑟克家族通过怡和控股、怡和策略分别控有置地11%和15%的股权,合起来仅仅26%。
11月19日,距离“黑色星期一”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上午港股开市前,远图投资宣布,已实际掌握牛奶国际、文华东方公司50%的股权,二级市场的收购正式结束。
这个消息让不少依然持有两家公司股票的股民们如丧考妣,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他们没把气撒到远图投资身上,反而痛骂凯瑟克家族没卵蛋、怂包,为什么不多坚持几天,好让他们把手里的股票清仓。
但今天市场的主角注定不是远图投资的,更不是举手投降的凯瑟克家族的。
上午九点,华人置业的一条消息让整个市场沸腾了。
华人置业从远图投资、华远基金分别购买了20.3%、14.5%的怡和置地股份,总交易额为62.64亿港币,加上华人置业自有的8%的置地股份,华人置业已掌握怡和置地42.8%的股权。
第四百零一章 自断臂膀
西门·凯瑟克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破口大骂道:“这是赤裸裸的内幕交易!我要向证监会控诉!远图投资、华人置业、华远基金是一致行动人,必须取消这次交易!”
凯瑟克的高参包伟士一脸灰败道:“先生,今年刘銮雄在收购大酒店的时候,嘉道理也曾诉至证监会,但证监会是如何判的?这种花真金白银购买的股票,很难被判为一致行动人。”
西门·凯瑟克咆哮道:“真金白银?去他妈的真金白银!三个月以后再付钱,这种真金白银的交易方式你见过吗?”
包伟士无奈道:“可这就是契约,即便我们知道有猫腻,但证据呢?”
西门·凯瑟克像只受伤的野兽,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包伟士,“我听从了你的意见,放弃了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的控股权,你跟我保证过,能够说服远图投资开出一个好价钱。可是,现在你的保证在哪里?就在昨天,远图投资拒绝了我的谈判要求,而今天,它马上又给刘銮雄那个狗娘养的递了一把刀子,这就是你的保证?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
包伟士脸上一阵红一阵青,默默地站起来,道:“凯瑟克先生,非常抱歉,对于这件事,我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请允许我向您提出辞呈。”
西门·凯瑟克一脸懵逼,老子只是发泄一下情绪,没让你辞职啊!
包伟士却像是没看到凯瑟克的表情一样,道:“先生,明天上班的时候,我会将辞呈放在您的办公桌上。”
凯瑟克:“……。”
包伟士其实不退也得退了,因为他在这场收购战中,根本看不到怡和胜利的希望,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退出,免得自取其辱。
如果没有远图投资对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发起攻击,包伟士还有信心凭借着怡和的底蕴,跟刘銮雄斗上一斗。
但前几日对于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的反收购,几乎榨干了怡和的大部分现金流,尽管昨天下午趁机高抛,回笼了差不多2.5亿港币的资金,但这点钱对于布置置地的反收购战,根本是杯水车薪。
凯瑟克家族目前只间接控制了置地26%的股权,要想让刘銮雄彻底死心,必须再收购至少24%的股权。
股灾前置地的市值约230港币,股灾后最低缩水至160亿港币,按昨日的收盘价差不多180亿港币,24%的股权需要40多亿港币。
可以预见的是,因为刘銮雄发动的收购战,未来一段时间内,置地的股价必然大涨特涨,这意味着40多亿港币根本不够,很可能需要50亿、60亿港币甚至更多。
凯瑟克家族有这么多钱吗?
就算凯瑟克家族凭借他们的老脸继续从汇丰银行获取贷款,但汇丰银行真的是慈善家吗?
反正自从得知了刘銮雄出手的消息后,包伟士心里就弥漫着悲观情绪,恰好西门·凯瑟克愤怒之余,口不择言,表达了对他的不满,于是他趁机提出辞呈。
这真不怪我,是你逼我辞职的。
……
包伟士辞职的消息,不到一个小时就传到了同在中环的远图投资总部。
“哦?包伟士辞职了?”吕仁鹤惊讶地看着韦卓思,“西门怎么想的,这个时候居然自断手臂,气糊涂了吧?”
韦卓思幸灾乐祸道:“听说两人在办公室里大吵了一架,你猜西门骂得最多的一个词是什么?”
吕仁鹤翻了个白眼道:“远图投资。”
韦卓思点头道:“据说凯瑟克之所以放弃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的控股权,是听了包伟士的建议,昨天我们拒绝了他的谈判请求,今天又捅了他一刀子,也难怪他会对包伟士有意见。”
吕仁鹤道:“包伟士肯定给他打包票了,说能从我们这里拿到一个好价钱。”
“恐怕是的。”
“虽然没了包伟士,但西门·凯瑟克却不是阿斗,我们不能轻敌。你说凯瑟克会从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抽资救置地吗?我们摆了他一道,他如果不找回场子来,岂不是堕了凯瑟克家族的名头?”
韦卓思摇摇头道:“那是你们东方人的思维,我觉得凯瑟克不会这么做。”
吕仁鹤好奇问:“怎么说?”
韦卓思道:“我们昨天已经拒绝了他的谈判请求,他应该知道从我们手中是得不到便宜的。而且我们对于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的要约收购最后截止日是下个月17日,置地恐怕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吕仁鹤道:“如果我是西门·凯瑟克,就会以低于要约收购价的价格出手股票,迅速回笼资金,投入到置地争夺战中。”
韦卓思笑着道:“所以这是你们东方人的思维,有仇必报。但西方人不一样,他们更看重的是利益,当面子和利益出现冲突时,他们会在面子和利益之间反复权衡,然后做出最有利的决定,而不会将利益撇在一边,一条道走到黑,跟敌人决一死战。”
看到吕仁鹤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韦卓思道:“Boss,要不咱们打个赌吧。如果我刚才说对了,让我想想,我该赢你点什么……。”
没等他想好,吕仁鹤就道:“这个赌我跟你打了,你要是赢了,你要什么,我给什么。”
韦卓思大笑道:“Boss,你输定了!”
怡和是一家业务多元化的国际集团,拥有包括怡和策略、怡和控股、置地、牛奶国际、文华东方国际等多家上市公司,业务涉及建筑、地产、通讯、航运、机械制造、食品制餐饮、零售、酒店、投资银行等众多领域,总资产高达上千亿港币。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怡和因为投资战线过长,投资回报率低,从70年代末便背上沉重的财政包袱,将怡和逼入绝境。
先是被包玉钢夺取了九龙仓,然后被李家城吞并了和黄,从去年开始本港华人财团联合起来争夺置地,怡和现在颓势尽显。
无论置地还是牛奶国际、文华东方,仅仅是怡和洋行众多资产的一小部分,但却又是众多资产中盈利能力比较强的,说放弃就放弃,西门·凯瑟克还真舍不得。
第四百零二章 三桃杀五士
但远图投资和刘銮雄咄咄逼人,把他逼到了墙角,不放弃似乎又不现实。
本来打算跟包伟士商讨反击的策略,没想到自己只是抱怨了两句,包伟士就头铁地提出辞呈,把烂摊子扔给了他。
韦卓思判断对了,左右权衡了一番,凯瑟克还是希望跟远图投资和刘銮雄好好谈谈,最不济也要把三家公司的股份卖一个好价钱。
可昨天远图投资拒绝了他伸出去的橄榄枝,刘銮雄跟远图投资又是一丘之貉,估计也不会搭理自己,怎么办?
最后,西门·凯瑟克把主意打到了汇丰银行身上,同为英资控股的企业,怡和洋行虽然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是汇丰银行仍牢牢掌控香江的金融和经济命脉,没有哪个地产商敢真正开罪这个香港最大的金主,连李照基、郑玉彤、包玉钢、李嘉城都要给汇丰银行面子,凯瑟克不相信资历更浅的远图投资和刘銮雄敢不给面子。
下午股市收盘,吕仁鹤正在跟刘銮雄打电话询问今天的收获,这时韦卓思走过来小声道:“浦伟士来电,邀请咱们参加今晚的家宴。”
“吕兄,是浦伟士的邀请吧?我也从秘书那听说了。”电话那头的刘銮雄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吕仁鹤抬头看了一眼韦卓思,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点点头,“去,为什么不去?”
刘銮雄道:“好,现在4点半,那半个小时后我们一起过去,有什么事情路上再说。”
汇丰银行的大班屋位于太平山顶之巅,坐拥维多利亚港全海景,是一所面积逾四万四千平方呎的巨型英式豪宅。
吕仁鹤一行人到的时候,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包玉钢、李嘉城、郑玉彤、郭得胜、李照基这几个耳熟能详的香江大佬都在。
在浦伟士的引荐下,吕仁鹤、刘銮雄、韦卓思一一跟这些大佬握手寒暄。
除了香江的几位大佬外,在场的还有三个人是吕仁鹤不认识的,但那个大鼻子白人男人肯定是西门·凯瑟克。
没等他多想,浦伟士就介绍道:“这位是郭贺年先生。”
居然是传说中的“亚洲糖王”,难怪看着那么眼熟,吕仁鹤连忙握住郭贺年的手,道:“郭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无比荣幸!”
“江山代有才人出,吕先生一战股灾,二战和黄,三战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近日四战置地,每一战都堪称资本市场运作的典范,不服老不行啊。”
郭鹤年目前已定居香港,并且将事业的重心逐渐向香江、大陆倾斜,人虽在香江,但却深居简出,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今日受浦伟士邀请,一是确实对近期崛起的远图投资掌门人好奇;二呢,主要是来谈生意。
“郭先生谬赞了,实在惭愧!”
“这位是容致建先生。”
吕仁鹤热情地跟这位通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容致建握手,“容先生,久仰大名。月初在新华社驻港分社与令尊有过一面之缘,本来答应去拜访容老先生,可实在抽不开身,等忙完这摊子事,吕某一定上门负荆请罪!”
“哈哈,吕先生太客气了,家父长年都在香江,吕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就去,容家的大门随时都向吕先生敞开。”
众人闻言,反应不一,郭鹤年仿佛没听见一样,华人财团的几个大佬只是微微诧异,浦伟士和凯瑟克对视一眼,眼神中带着惊讶和疑惑,吕仁鹤什么时候跟中资勾搭上了?
浦伟士今日请客本就不怀好意,华人财团、南洋帮、中资、远图系、华置系,不到十个客人,却分出了至少5个派系,再加上他代表的汇丰银行和凯瑟克的怡和,犹如金庸小说里的七大门派聚会,相当热闹。
在场的个个都是人精,浦伟士的那点小算盘根本瞒不住他们,古有“二桃杀三士”,今日浦伟士和凯瑟克两个白鬼,邯郸学步,搞什么“三桃杀五士”。
且不说几位华人财团的大佬还没从股灾中缓过劲儿来,就算缓过劲儿来,他们也不会上这种当。
李嘉城还在舔舐伤口,根本不敢再招惹远图投资;包船王依然被远图投资捏着那个啥,也是动弹不得;郑裕彤和郭得胜倒是对置地挺感兴趣,可李嘉城和包船王都不点头,他俩势单力薄,自忖不是占尽优势的刘銮雄的对手。
再看郭糖王,对于浦伟士的试探,一直顾左右而言他,显然不想趟这滩浑水。
至于中信的容致建,继承了他父亲的老练油滑,跟郭贺年一样,把太极功夫使得出神入化,让浦伟士无从下口。
不过包玉钢和李家城跟汇丰交情匪浅,两人都是汇丰银行的董事,同时汇丰银行还是包玉钢的旗舰公司——环球航运的第二大股东,别人可以装糊涂,他俩却不行。
看气氛有点微妙,年纪最大的包玉钢斟酌道:“吕先生,韦先生,刘先生,做生意嘛,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嘛,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来慢慢聊?今晚在场的,哪一位都是实力雄厚,如果非要硬碰硬,必然会对本港的经济造成不好的影响。”
李家城见包玉钢开口了,便不打算再说什么,毕竟以他目前的尴尬处境,不管说什么都有充大尾巴狼之嫌,还不如继续当哑巴呢。
终于有人开口了!
浦伟士心里顿时大松了口气,马上接过包玉钢的话头,道:“包先生老成持重,所言甚是。股灾发生后,本港经济哀鸿遍野,许多市民损失惨重,此刻正是我们团结互助,携手共度难关之际,只有团结起来,才能让本港经济尽快走出泥沼。”
刘銮雄道:“蒲先生,我这人不
第四百零三章 压倒天平的筹码
西门·凯瑟克没有动怒,反而平静地看着刘銮雄,道:“刘先生,我拜托浦伟士先生请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我前两天刚学了两个中国成语,一个叫坦诚布公,一个叫推心置腹,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坦诚布公、推心置腹地聊聊呢?”
吕仁鹤笑着问:“这么说凯瑟克先生想要将手中的股份都出售给我们?”
“只要价格公道,自然没问题。”说完,凯瑟克扫了一眼剩下的几人,“当然,我并不介意多几个买家,如果不是浦伟士先生劝阻了我,我更想开一场股权拍卖会,价高者得。”
韦卓思轻笑道:“凯瑟克家族都保不住的股权,别人也很难保住。所以,凯瑟克先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浦伟士连忙打圆场道:“瞧,仆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餐,我们为什么不先吃饭呢?”
酒过三巡,浦伟士道:“吕先生,远图投资上个月一连收购了三家银行,不知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吕仁鹤道:“三家小银行而已,没想到居然入了蒲先生的耳朵。”
浦伟士摇头道:“海外信托银行可不是什么小银行,只不过被巨额债务拖累了。至于康年银行,呵呵,我听说印尼的林氏财团对康年银行很感兴趣,结果却被你们捷足先登。”
吕仁鹤淡然道:“香江的银行牌照向来宝贵,想买的人自然很多,林绍良先生犹豫了,我只能说声抱歉。远图投资收购银行,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拓宽市场,降低成本和风险,我们无意挑战汇丰在香江的地位。”
“吕先生,汇丰银行无惧任何挑战,我们欢迎来自同行的竞争,毕竟有竞争才有进步!”
浦伟士大笑着摆摆手,他根本就瞧不上远图系的这几家银行,规模最大的海外信托银行也才不到30亿港币的总资产,而汇丰银行的资产有多大?仅亚太地区的总资产就达2000多亿美金,这让他实在对远图系的银行提不起半点警惕之心。
吕仁鹤心里腹诽不已,不就是瞧不起老子嘛,不过浦伟士的下一句话让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吕先生,你对永安银行有没有兴趣?”
永安银行是香江著名的永安公司创办人郭乐和弟郭泉于1931年创办的老牌银行。1984年,该行传出金融丑闻,出任总经理的郭氏第三代郭志匡从银行挪用1000万美元作为己用。1985年底,该行因无法收回贷给包括该行董事及行政领导人的贷款而损失惨重,银行资本出现负值。1986年5月,恒生银行与永安银行达成协定,由恒生银行向永安银行注资1.76亿港币,取得该行50.29%股权。
在恒生的经营下,永安银行迅速转亏为盈,汇丰银行是恒生银行的控股股东,浦伟士这时候抛出这么一个诱饵,意在何为?
正如吕仁鹤刚才说的,目前想买香江银行的人多不胜数,永安银行绝对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婆家,那么汇丰银行为什么非要卖给远图投资?
当初汇丰银行通过恒生银行收购永安银行时,应该是看中了永安银行的资产,打算将其盘活后出售获利。
但吕仁鹤觉得没这么简单,获利只是一个方面,再结合今天的场合,答案不言而喻,蒲伟士是想用永安银行作为筹码,试图促成远图投资跟凯瑟克家族达成协议。
不得不说,蒲伟士确实开出了一个让吕仁鹤很难拒绝的筹码,而且他和韦卓思都想速战速决。
接下来他们要对收购的众多企业进行重组,该合并的合并,该拆分的拆分,该剥离转卖的转卖。
时间不能再拖了,马上十二月份了,离傅松回国的日子不远了,当初他们答应傅松,等他回来时,让他看到一家崭新的傅氏银行。
刘銮雄同样也不想拖,谁知道香港的股市什么时候复苏,万一拖到香港股市复苏,到时候花费的成本更大。
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因为牛奶国际和文华东方都是要约收购,收购价对大小股东一视同仁,所以现在主要卡在置地的收购上,西门·凯瑟克也是想在置地上多要点补偿,最后刘銮雄开口道:“置地的收购价可以在今日收盘价上涨5%,收购怡和策略和怡和控股手中26%的股份,总价50亿港币。凯瑟克先生,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开得起这个价。”
西门·凯瑟克轻轻地摇摇头道:“如果仅仅是置地,这个价格很公道。”
说完,目光投向吕仁鹤和韦卓思,笑着道:“在座的都是明白人,远图投资跟刘先生是一致行动人这件事,想必瞒不过大家的眼睛。我不是证监会,也不是收购及合并委员会,不关心这个问题,但你们必须得保证怡和的利益和凯瑟克家族的利益!”
凯瑟克也是豁出去了,一点含蓄都不讲,在大型收购中,可以隐藏一致行动人是心照不宣的把戏,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连马来的郭贺年,屁股都不怎么干净。
刘銮雄不为所动道:“这个价格很公道,如果按我的意思,我最多出每股7.4港币的要约收购价,26%的股份40亿港币。凯瑟克先生,现在我整整多花了10亿港币,已经够慷慨了。”
蒲伟士用刀叉敲了敲盘子,道:“这样吧,55亿港币,恒生银行持有的永安银行股份,成本价2亿港币,如何?”
刘銮雄见吕仁鹤点头,道:“成交!”
这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从刚开始的剑拔弩张,到临走时的笑语不断,而这种转变足足花了55亿港币。
西门·凯瑟克拿到了一笔巨款,心情相当不错,挨个跟华人大佬们握手作别,最后到吕仁鹤时,他收起笑容,严肃道:“吕先生,在此之前我们是商业上的对手,但从现在开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作为朋友,我能否给你一个诚恳的建议?”
吕仁鹤好奇道:“凯瑟克先生太客气了,请说。”
第四百零四章 钱我来出
凯瑟克道:“包伟士先生是一个出色的投资银行家,尽管因为一点我们之间的误会,他辞去了怡和执行董事和战略顾问的职位,但我非常清楚,怡和的根本问题不在他身上。无论是牛奶国际还是文华东方,或者是置地,包伟士先生都有一定的发言权,所以,如果吕先生缺少管理人才,不妨考虑一下包伟士先生。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
吕仁鹤多少有些诧异,道:“凯瑟克先生的胸襟令吕某佩服,我会认真考虑的。”
转过身,发现郭贺年正站在自己车旁,跟刘銮雄有说有笑的,不禁纳闷道:“郭先生,不会是在等我吧?”
郭贺年道:“吕先生,刘先生,晚上有空闲吗?能否向二位讨杯茶喝?”
吕仁鹤连忙道:“郭先生既然开了口,就算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来。文华东方酒店怎么样?”
郭贺年打趣道:“吕先生这么快就开始照顾自家生意了,哈哈,好,那我们过会儿见。”
两人的谈话自然传到了各位大佬的耳中,包玉钢给了李嘉城使了个眼色,李嘉城心领神会,上车后对司机道:“跟着包先生的车走。”
半路上,吕仁鹤的司机看到后面一辆车有节奏地打着大灯,“老板,容先生好像找你。”
吕仁鹤回头望了一眼,吩咐道:“慢点开。”
很快,容致建的车追上来,吕仁鹤打开车窗问:“容先生,怎么了?”
容致建笑道:“我也想跟你讨杯茶喝,不介意吧?”
吕仁鹤自然不会拒绝,因为傅松跟他交代过几个必须以礼相待的人,而容致建和他的父亲正在其中。
五辆车相继在文华东方酒店门前停下,容致建亲自给郭贺年开了车门,一脸歉意道:“郭老先生,容某厚颜来向您讨杯茶。”
郭贺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啊,今天我请客,算是给吕先生拿下这家酒店庆贺。”
吕仁鹤道:“二位贵客大驾光临,是给吕某面子,哪有让郭先生请客的道理。请!”
五个人要了一个雅阁,关上门后郭贺年也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吕先生,刘先生,韦先生,今天郭某确实是来杯茶喝的,不知道对于置地剩余的股份,诸位有什么打算?”
吕仁鹤不知道郭贺年的胃口有多大,所以言辞谨慎道:“郭先生的意思是……。”
郭贺年道:“刘先生目前控有置地49.1%的股份,加上凯瑟克家族的26%,一共75.1%,剩下的24.9%的股份差不多还需要40-45亿港币。我说句可能冒犯的话,无论吕先生的远图系还是刘先生的华置系,咬咬牙确实能拿出这笔钱来,但商场如战场,不能一下子把牌面打光。”
刘銮雄笑着道:“郭先生有什么建议,不妨直说。”
郭贺年道:“这笔钱我来出,当然不能白出,或者以入股的方式,或者从置地购买部分物业。”
刘銮雄摇头道:“郭先生,置地旗下的物业都是非卖品。您先听我说,我和吕兄早就达成了协议,一旦成功收购置地,我的华人置业、吕兄的和黄、嘉宏国际,再加上置地,将这四家公司的地产业务进行重组合并,成立一个大型地产公司。”
郭贺年和容致建同时倒吸了口冷气,眼神中都露出震惊之色。
这四家公司每一家的地产业务单拿出来都能在香江排进前15名,而置地更是能排进前3名,这样的四家公司一旦重组地产业务,那绝对超过李家城的长江实业、包玉钢的九龙仓、李兆基的恒基兆业、郑裕彤的新世界、郭得胜的新鸿基,稳稳坐上第一把交椅!
郭贺年只是失神了片刻,马上意识到这个机会不容错过!
作为南洋财团的领军人物,郭贺年太清楚香江对南洋帮的重要性了。
南洋帮来香江淘金是有历史原因的。60-70年代后期,对南洋华人、华侨而言是不堪回首的多事之秋,尤其是越、柬、老三国的战乱,南洋其他一些国家的动荡政局与排华活动,逼迫华资外流。
香江政局稳定、法制健全,是资本天然的“避风港”,因此,南洋华资的首选之地便是香江。
如泰国华人金融大亨陈弼臣,1958年因泰国政变而被迫携带部分资金避往香江;郭贺年、黄廷芳等南洋财团于70年代初期进入香江。70年代后期至今,是南洋华资财团在香江大显身手的时期,也是迅速壮大的阶段。可以说,经过十多年的拓展,南洋具有一定实力的华人财团,无一不涉足香江。
不少财团因而获益匪浅,乃至一步步将财团重心转移至香江,并以香江为跳板投资大陆。最著名的就是郭氏财团,1974年在港设立贸易公司以来,1977年设轮船公司,并兴建香格里拉酒店;80年代初,因中英关于香江前途问题上的分歧,香江地产迎来大熊市,郭贺年却反其道而行,1984年斥资4亿港币,从事地产业务。
但香江地产业竞争相当激烈,跟本港的华资财团相比,郭氏财团在天时、地利、人和方面都不占优,其旗下的核心公司嘉里建设自1978年成立以来,将近十年时间,其香江的地产业务主要集中在酒店方面,商业地产仅有南洋中心一个硕果,至于住宅项目,至今的成绩仍是零。
郭贺年这两年虽然深居简出,但一双眼睛时刻都关注着香江的局势,随着中英联合声明的签订,他认为香江的大局已定,或许未来会有些许波折,不过都是癣疥之疾。
郭贺年早已有将事业重心从南洋转移到香江的打算,从77年开始至今,花了整整十年时间在香江布局,成效不能说没有,但跟他最初的预期存在相当大的差距。
他深深地感觉到,作为一个外来户,很多时候有心无力,这种不足为外人道的痛苦,非常折磨人。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一个好机会——远图系和华置系合并后必然要大举扩张,扩张就免不了竞争,竞争说白了就是比谁的钱多,而他郭贺年有钱却没地方使……
这种大型的合作,吕仁鹤自觉无法做主,于是委婉地向郭贺年表示,回去后好好考虑再给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