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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罗罗     天下豪商txt下载     天下豪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9章 房奴来啦!

    夜色当中,一条火龙却在湟州的山路上面弯弯曲曲,滚动一般的前行。

    湟州的地势如同前述过的,就是一片仿佛没有边际的高原山地。山地之中存在许多河谷山谷,还有一些坡度较缓,可以修造梯田的高地,就是藩人羌人部落的聚居之地。而各个藩部、羌部之间用来联络的也不是什么路况良好的官道,而是在群山和高地间蜿蜒穿行,有时候还要翻过一些坡度较缓的山头,从地图上看着挺近,真走起来可是要累断腿的。

    而且一出安乡关,基本就是从属于多罗巴的吐蕃部落的控制区了。每一座山头之上,每一处峡谷之内,都有可能潜伏着吐蕃人的伏兵。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一场短促而激烈的交战。

    从开封府过来的8000禁军官兵,居然就在这样一片充满危险的崎岖山路上,用急行军的速度前进,而且还是披星带月的夜行。为了随时可以投入战斗,所有的房奴猛士都披上了铁甲携带了弓箭,其中的一半人手持长枪,用来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藩部骑兵,另一半人则手持剑盾,随时可以投入肉搏或者仰攻山坡上的敌人。

    骑士们也都披上了皮甲,背上了马矟,带着水牛角弓和羽箭,一人双马,行进在队伍的最前列。

    高俅也在骑士队列当中,他也披上了沉重的甲胄,没有携带弓箭和长枪,只是带了一柄装饰用的宝剑。他真正的武器由两个高家将门出来的亲随背着,就是整整400张房契!这400张房契对应的房产,在当下的开封府至少价值120万缗!

    现在这支披星带月,冒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敌人行军的大军的主要动力来源,毫无疑问就是这400张房契。

    高俅的身后就是披着重甲打着火把步行的房奴勇士,火把下的这些猛男都看见他们最爱的房契就在高太尉亲随身上背着,大家的脚步就禁不住加快了几分,而且人人都在心里面盼着吐蕃人的小股部队快一点出现——长在那些吐蕃人脖子上的不脑袋,而是十分之一张房契啊!如果能割到一个头领的脑袋,那么直接就能换一张开封府人民最爱的房契了!

    吐蕃的好男儿们,你们别睡觉了,快点出来打仗了。

    这些盼着藩部战士出现的猛男们并不知道,就在距离安乡关30里开外(直线距离,在山里面绕着走起码得上四五十里)巴金城里面,统治湟州的吐蕃豪强多罗巴的三个儿子,也正筹谋着怎么割开封弱兵的脑袋呢!

    所谓的巴金城,其实就是修建在一片山地上的山寨。

    宗喀吐蕃王国其实就是一个山寨王国,只有青唐城、宗哥城、邈川城和历精城四座城池有点城样子。其中青唐城是唐朝在安史之乱前所建的城池,占地方圆20里,有城门八座,城中分为东西二城,西城是王城,东城则是商业和手工业区,著名的青唐瘊子甲就出在青唐城的东城。

    而巴金城则是一座典型的山寨,位于一座名曰巴金岭的山梁之上。地形非常险峻,四面皆有天堑可依,上下山梁的道路非常狭窄,大军很难展开。可以说是易守难攻到了极点!

    不过这种易守难攻的山寨往往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在修建的时候通常只考虑了“险”,而忽略了“要”。巴金城就是如此,虽然险峻难克,却不是卡在宋军前进的要道上。宋军完全可以绕城而过,同时再以小股部队封锁上下巴金岭的道路,任由巴金城自生自灭。

    虽然巴金城内储备颇丰,但是围困上一年两年的,也都得饿成鬼了。

    而且,湟中的吐蕃豪强多罗巴一直有拒敌于国门之外的幻想。要不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三个儿子阿令结、厮铎麻令和阿蒙都派来巴金城了。

    而就在阿令结、厮铎麻令和阿蒙率部抵达巴金城的十日之后,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好消息就传到了巴金城,宋国朝廷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从开封府派来了一支孱弱的禁军来给吐蕃的好男儿送人头了!

    虽然湟中藩部并没有和开封禁军交过手,但是从他们的西夏盟友那里,也听说了这些长在温柔富裕之城的汉人禁军又多么脆弱了。

    听说他们的步兵体弱不能久战,而且胆怯如鸡,上了战场就知道怕死!

    而他们的骑兵更可笑,大部分都不会骑马!打仗的时候总是自己从马上跌下去。

    另外,开封城的禁军总是带着许多财物上战场!拿下他们,就夺得许多铜钱绢帛,无异于发上一笔大财!

    本来有点士气低落的藩部兵将们顿时都来了劲头,个个摩拳擦掌,预备收割开封禁军的人头了。

    而阿令结、厮铎麻令和阿蒙三人在湟中藩部中也是以善战著称的!不仅有勇力,而且还会用计策。

    就在大战将临的这个晚上,他们就聚在一块儿,商量怎么用计。

    “若是闭门守城,以巴金城之险,狡诈的汉人多半不敢攻打,而是会四面围困,将西藩的好汉困在城内。所以咱们必须想个办法把汉人引上巴金岭。”

    正在说话的是多罗巴的继承人,长子阿令结。他是个三十多岁的吐蕃汉子,皮肤被太阳晒成了红黑色,留着一部大胡子,双眸炯炯有神,穿着一身紫色的锦袍——这是一件西夏的官服。多罗巴父子三人都受了西夏的官职,因此常穿着紫色、绯色的西夏官服以显示尊贵。

    “这有甚难?”这回开口的是个僧人打扮的青年,长得和阿令节有点类似,是他的二弟厮铎麻令。

    吐蕃的宗喀王国走的是****的路子,开国君王唃厮罗就是个和尚,赵怀德和溪赊罗撒的父亲溪巴温也是个和尚,还继承了父亲唃厮罗的佛子名号。

    所以宗喀吐蕃贵族豪酋家里面出几个和尚,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当了和尚却不必出家,照样娶妻子生小和尚,也不耽误带兵打仗。

    “二哥,有甚妙计就说吧。”三人中的小弟弟阿蒙笑问道。他是长相可以用英俊来形容的吐蕃贵族青年,和两个哥哥一样,都有一身的好武艺,有勇武善战的名声。

    和尚厮铎麻令一笑,也不卖关子了,“只需敞开城门,装成毫无防备的样子,就一定能引得贪功的宋人来攻。而我们则伏兵城内,待敌人抵达城下后突然杀出。这样就一定可以取胜了!”

    “太好了!”阿蒙笑道,“二哥果然有妙计!大哥,就这么办吧!”

    阿令节也觉得自己这个和尚弟弟的办法不错,点点头刚想说话,门外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听见有人报告道:“三位少主,宋人的兵马正靠近巴金岭!”

    什么?

    三人闻言就是一愣。

    阿令节看着走进来的一个上了年纪的管家,“怎么可能?现在还是半夜呢!”

    “少主,宋人连夜行军,已经可以看见火把了。”

    “连夜行军?”阿令节难以置信,“他们就不怕中埋伏?”

    “早知道就在巴金岭下伏一支兵了!”阿蒙拍着大腿。

    和尚厮铎麻令却笑着:“敢于趁夜行军说明宋人的主帅轻敌莽撞,一定会中咱们的诱敌之计的!”

    “好!”阿令节一拍巴掌,“传令,备战,打开城门!”

    ……

    选择夜间行军当然不是莽撞,而是王厚早就遣出河州藩部的硬探(相当于武装侦察骑兵)搜索过安乡关和巴金岭之间的道路了。

    而且高俅、王禀也一再保证自家的兵马耐战善战,根本不怕夜战。这样王厚才让偏将辛叔詹和安永国率领200藩部骑兵引路,带着高俅、王禀的8000将士夜行而去,想要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王厚也没指望高俅、王禀可以攻占巴金城,他只是命令两人把吐蕃人赶进巴金城,然后把守住巴金城四面的山路就行了。在河湟作战中,这种藩部的山寨真正硬打下来的是很少的,一般就是围起来讲条件。现在的吐蕃人没有党项人那么顽固,不大会和宋军死扛的。

    但是当高俅、王禀带着8000大军跑了大半个晚上,抵达了巴金岭山脚下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情况。

    在前面开路的辛叔詹一脸兴奋地骑着马飞奔到了高俅跟前:“高太尉,好消息,巴金城的藩部打开了城门!”

    “打开了城门?”高俅一愣,“投降了?”

    “多半是要投降吧。”辛叔詹说,“高太尉,您看谁去受降比较好?”

    受降这种好事情,当然不能让番兵去干了!

    高俅转身冲着王禀大喊一声:“正臣兄,巴金城的番人可能要投降!”

    王禀日后会成为名将,不过眼下他也没打过仗,不过就是开封将门里面为数不多的还能上阵的将种。这一路上,他都在担心中埋伏,现在听到巴金城投降了,也大松口气。连忙策马向前,到了高俅身边。

    “师严兄,”王禀笑着,“那些番人倒也知趣,不如就由小弟带人去受降吧。”

    高俅的为人是很上道的,当然不会和王禀抢功,而且他也不需要抢,他可是官家的心腹啊!

    所以便点点头道:“也好,就劳烦正臣兄和辛偏将了。”他想了想又说,“还是得小心一点,不如二位各领1000名御龙猛士,分两路上山吧。”

第650章 房奴凶猛 上

    怎么可以投降!

    你们这些吐蕃逆贼怎么可以投降!

    你们投降了,你武松爷爷上哪儿去割脑袋赚房子?

    带着500名披着重得要死的铠甲的房奴走在山路上的武松武指挥使那个生气啊!

    走了几十里的夜路,本来盼着可以赚到几个吐蕃人头,好早点凑够一套房子的武二郎,在听说巴什么金城里面的吐蕃贼人投降的时候,真是气得鼻子都歪了。

    眼看就要到手的房子又没有了,在上一次的御前演武中,他连前200名都没有进!所以没有得到房产,连“按揭”的房子都没有。

    不过他还是带着老婆孩子一块儿从郓州搬到了开封府,成了个“汴漂”,虽然没有自己的房子,但是殿前司还是给了他一份相当不错的工作——御龙猛士直第一指挥的指挥使,手底下有500名房奴猛男,一年能拿到手的官俸加上职钱加上各种各样的补贴赏赐有四百余缗!比他在郓州时拿到的多了一倍还不止。

    但是汴梁城花钱的地方却更多!他的娘子西门玉兰又是个能花钱的败家娘们,不久之前还怀了二胎……往后的开销可就更大了!想要在开封府买房就更困难了。所以通过战功获取房产,就是武二郎最大的指望了。

    可是这些没种的藩人却投降了!武二郎能不生气么?

    生气归生气,人家要投降你能怎么办?总不能不让投降吧?大宋可是以德服人的,不能不讲道理。

    不过讲道理的武松还抱有一丝幻想,万一吐蕃人改主意了呢?所以他还是命令部下随时准备厮杀。因为山路狭窄,大队人马是摆不开的,所以武二郎只能让自己的指挥摆出了一个狭长队形。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都人人手执长枪,以防敌军骑兵冲阵,而且还戴上了面甲以防敌人的箭镞。后面的四个都,则背着盾牌,手执弓箭,随时准备射箭。

    而武松本人则举着盾牌,单手持着一柄长剑,走在队伍的最前列。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依附宋朝的藩将,名叫包隆祥,是熙宁年间归顺宋朝的青唐藩部首领俞龙珂的族人。俞龙珂因为崇拜包青天,在投降宋朝有请求赐姓包,所以一族人都跟着姓包了。

    这位包隆祥因为能说吐蕃、党项和汉话,所以就随军当了通事,他披着一身不大牢靠的皮甲,也没拿盾牌,大摇大摆走在武松身边,全然没有想到自己正在走向陷阱!

    此时在巴金城的城墙上,多罗巴的三个儿子都在探头张望。看到宋人兵分两路沿着山路上来了,他们就知道那些呆头呆脑的宋人中计了。

    不过这些中计的宋军看上去好像不大对啊,好像人人都披着非常厚重的铁甲。此时天色已经放亮,东面射来的朝霞照在擦得锃亮的步人甲的叶片上,泛出一片耀眼夺目的寒光。

    熙河路的宋军是番汉混杂,又以骑兵为主,重甲步兵并不多见。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拥上了2000重甲步兵,如何不叫人心惊?

    “大哥,这些人不会就是开封府来的禁军吧?”和尚厮铎麻令倒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手的来路。

    老三阿蒙道:“二哥,他们看起来不是很弱啊。”

    “就是好看罢了!”阿令节笑了笑,“厮铎麻令、阿蒙,你们各领2000名在南门和西门内列阵,等到城墙上万箭齐发时就一起杀出去!”

    “好,就这样!”

    ……

    “武指挥,好像不大对头啊!”

    当包隆祥跟着武松一起走到了巴金城南门外,稍微开阔一些的台地上的时候,他已经发现不大对头了。

    因为城门虽然大开,却不见有吐蕃贼头出来乞降,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这分明就是有诈了!

    “莫惊慌!”武松笑了笑,他巴不得巴金城里面的藩人出战呢,“弟兄们,列阵,备战!”

    “备战!万胜!”

    一帮无房猛男也跟着吼了起来,然后就开始以都为单位展开,最前面的是武松亲自指挥的长枪都,后面的四个都都持剑盾。

    当然了,这帮御龙猛男都是长枪、剑盾、弓箭皆通的精锐。虽然持着长枪上山的战士没有携带盾牌,拿着弓箭的战士们没有戴长枪。但他们仍然可以同时进行远射和近战肉搏,战斗力远远超过寻常的宋军。

    虽然开封、河北的禁军战力远远比不了西军,但那是平均实力,并不等于这两个系统没有精锐了。而且御前演武的时候也没有排除西军将士。所以这4000房奴猛男实际上是从几十万禁军中选出来的精锐!根本不是三个吐蕃部落少主想象中的弱鸡。

    “射箭!快射箭!”阿令节看见宋军在城下列阵,连忙命令埋伏在城墙上的弓箭手射箭。

    此时巴金城内大约有7000名战士,厮铎麻令和阿蒙各领2000人列阵备战,还有3000人就被摆在城墙上准备放箭。

    因为宋军是分西、南两路上山的,所以阿令节就在巴金城的西、南两侧城墙上各布置了1300名弓箭手,在东、北两面城墙上各摆了200名弓箭手。

    得到命令的吐蕃弓箭手马上开始射箭,也不是齐射,而是随便放乱箭,“嘣嘣嘣”的弓弦响声声几乎练成了一片。

    当弓弦声响起,无数支利箭从天而降的时候,并没有上过真正的战场的武松顿时就心脏一紧,除了举起盾牌遮护住头部之外,一时竟没了主张。

    倒是跟着他的那个藩人包隆祥反应快,一下子躲到身材高大的武松背后,还嚷嚷着:“武指挥,快叫弓箭手反击啊!”

    他喊话的时候,箭雨已经落在了包括武松在内的不少猛男身上了,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身响成了一片。不过却没有几个猛男被弓箭射伤,他们身上那副几十斤重的步人甲可不是纸糊的!

    “第一都举枪,半蹲!其余各都齐射十轮!目标,城墙之上!”

    武松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开始下令部下反击了。而武松麾下的猛男一反击,躲在城墙垛口后面指挥的阿令节马上就发现不对了。

    这帮宋军的箭射得又快又准!他们不像吐蕃人那样射乱箭,而是以都为单位,一轮轮的齐射。

    而且,他们的箭射的很准,几乎都飞向垛口,几轮齐射后,阿令节所在的南城墙上已经是一片死伤,惨叫声此起彼伏,火力也被彻底压制了。

    1300名站在城墙上的弓箭手,居然被400名城墙下面的弓箭手给压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阿令节一时陷入了惊惧,居然忘记自己还有俩傻兄弟正要出战呢!

    就在他惊慌的时候,厮铎麻令和阿蒙都已经骑上战马了,听见一片弓弦响动,两人也没多想,就各自领着人从城门口冲出去了。亲自厮铎麻令从南门冲出,阿蒙从西门冲出。他们都善战嘛,所以都是身先士卒往前冲的。

    而武松这个时候也已经收起剑盾,取出了弓箭,刚想要加入对城墙的射击,就看见大群的骑兵从狭窄的巴金城南门里面涌出来了。

    “第二都,快射前方骑兵!”武松连忙下令,然后自己就张弓搭箭瞄准了厮铎麻令的坐骑。

    这厮的打扮太眨眼了,身上披着袈裟,袈裟里面露出闪着寒光的青唐瘊子甲,一看就是个招箭的模样儿!所以瞄准他胯下战马的人还不止武松一个。只是转眼的功夫,厮铎麻令的战马就中了五六只利箭。不过这个不守戒律的吐蕃和尚胯下的战马却是青海出产的龙种马,高大强壮,挨了几箭后没有马上倒下,而是继续负痛冲击,只是速度较缓。

    “稳住!”

    “不许慌张!”

    “后退者斩!”

    看到几十骑从城门中涌出,那些半蹲着举着长枪的猛男稍稍有些慌张。不过负责用长枪抵挡骑兵的武松所部第一都的都头、副都头和什长都是西军出身的猛男,这个时候纷纷大声呼喊,稳住兵士们的情绪。

    碰撞很快就发生了,但是并不猛烈。从巴金城的城门到武松的部下列阵的地方也就几十步距离,战马还没有完全冲起来,所以冲击力也有限,根本不足以突破猛男们手中的长枪。

    而肉搏随后就开始了!这些吐蕃人打仗的手艺实在不怎么好,骑兵冲阵之后也不退后整队,而是和宋军展开肉搏了。而在他们身后,吐蕃人的步卒也如潮水一样涌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本来士气有点低落的猛男们顿时就来劲儿了。

    那么多的人头,都是可以换房子的!

    而且他们看上去一点不厉害,因为大部分人都只有皮甲,也不是全甲,往往只有半身甲。另外,他们也没拿破甲的钝器,而是在用寻常的刀剑,这样根本不是全身铁甲的猛男们的对手。

    武松也兴奋起来了,大呼道:“杀贼!割脑袋!抢房子啦!”

    “割脑袋!抢房子啦……”

    随着呼喊声响起,武松手下的猛男都不射箭了,而是持着剑盾长枪就向前挤压过去。

    血战,就在巴金城下展开了!

第651章 房奴凶猛 下

    武松举起宝剑,刺向了一颗光头。那颗光头向右一闪,躲开了致命的一击,不过却没有防备一张盾牌迎面撞过来。只听见“嘣”的一声,厮铎麻令的光头就在武松的盾牌上撞了个头破血流。武松看到一击得手,也不客气,马上举起长剑再刺。这下厮铎麻令躲不开了,他还没从刚才的撞击中缓过来,就感觉到脖子那里传来了一阵剧痛,他连忙丢了手中的弯刀去捂住脖子,然后就摸到了湿漉漉的,温热的液体。

    糟糕了!要上西天了!阿弥陀佛!

    这一刻,厮铎麻令的大脑异常清醒,他知道自己的脖子被人用剑扎了个窟窿,现在正在飙血,等血流尽,自家就要去西天佛祖那里报到了。

    血在流,力气也在很快流失,厮铎麻令很快就站立不住,向前扑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谁,用脚踩在了他的背上。

    好重,真的好重……

    踩着厮铎麻令的是武松!武大指挥使的心可细着呢,他知道自己刚刚宰了一个大人物,看那身青唐瘊子甲就知道了。现在战场上可没看见第二个穿这种盔甲的。

    另外,那身盔甲也是好东西啊。分量轻,而且异常坚固,箭镞不入,刀剑难伤。自家是用不着的,可是高太尉和王太尉好像还没有那么好的甲呢……

    所以那颗光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别人给割了去,那身瘊子甲也不能让人抢走了。

    不过在战场上杀人是一回事儿,把脑袋割下再把人家的盔甲扒下来却是另一回事儿。

    只有一场战斗的胜利者,才有功夫去割脑袋去收取战利品。

    而对武松和他麾下的房奴们而言,苦战才刚刚开始呢!

    因为巴金城外的地形对他们不利。城池建在山顶的一片台地上,而上山的山路又非常狭窄,城墙外的空地又太小,使得宋军无法一次性投入太多的兵力,而且也没有办法迅速投入后续部队。

    但是已经在山上展开的千余人却个个都不好对付!他们都是身披铠甲的壮士,体力和武艺要远远超过他们的对手。而且他们同样只需要维持一个很窄的正面。在巴金城的西、南两面,500人都展不开,还得分成两排。所以人数上的劣势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

    喊杀和金属碰撞的声音,在清晨的阳光当中回响,传到了早就被眼前的场景给惊呆了的阿令节耳中。

    苦战已经在巴金城的西南两面展开了!他的4000吐蕃勇士居然没有办法击退人数最多只有1000的宋军甲士!

    而数量更多的宋军甲士,布满了山脚下的谷地和东西南三面上山的山路,只有北面没有敌人……

    好想从北面逃走啊!

    阿令节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这是围三阙一,是狡诈的汉人常用的攻城方法。

    可是阿令节还是想逃走!因为逃走还有一线生机,守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站在城墙上的阿令节看得很清楚,自己的军队完全不是宋军的对手,在宋军的阵前已经满满的铺了一层尸首,绝大多数都是没有披着铁甲的吐蕃人。有的人还未死透,只是在血水和死尸堆中辗转哀嚎。他的厮铎麻令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很可能已经战死了……

    如果自己不赶紧逃走,大约也要死在巴金城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在大喊:“大哥,大哥,顶不住了……”

    阿令节一回头,看见自己的弟弟阿猛那张惊恐万分的面孔。

    “大哥,快吹号角,让咱们的人退进城池,然后闭门坚守吧。”

    “好好,”阿令节早就没了主意,听弟弟一说,连连点头,“吹号角,退兵!”

    号角声凄厉的在一片喊杀、惨叫和兵器碰撞声中回响,宣告着吐蕃人的失利。

    但是关闭城门却很不容易,因为就在吐蕃人后退的时候,又有两个御龙猛士直的指挥趁机加入了战斗。他们都持着刀盾,从忙着收割人头的战友们身边掠过,嗷嗷叫着加入了战斗。

    慌乱中后退的吐蕃人并没有什么秩序,巴金城的门又太小,一次过不去几个人,可是在宋军的追杀下谁不想快点进城?于是人挤人的乱成了一团,进城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结果双方的战线就慢慢的向城门口挪动!

    “快关城门!”

    “马上关闭城门!”

    阿令节和阿蒙两兄弟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慌了神了。他们虽然号称善战,但是却从来没有遇上过恁么能打的对手。人人披着铁甲,武艺又高,力气似乎也是使不完的。早知道他们那么能打,就应该关闭城门死守,不,而是应该早早弃城而去守邈川城。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只求能闭上城门,守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吧。

    可是巴金城的城门却不是他们想闭就能闭上的,因为这种山寨是没有闸门的,只有两扇木门,必须大开大合。现在门口挤满了人,挡住了大门合上的路径,使得城门根本无法关闭。

    城门无法闭合,城墙上的吐蕃人又开始挨箭射了!

    原来武松和他的手下已经收割好了人头,又取出弓箭开始往城头上射击了。这可真是拼体力拼臂力的活儿啊!他们这些人披着甲扛着兵器走了几十里山路,然后马上再投入一场肉搏,打退了比自己多几倍的敌人后又开始射箭。几乎和铁人一样耐久坚韧!

    “武卒”的优势,在这个时候显露无疑了!

    而反观吐蕃人,他们连整天摆弄弓箭的游牧民族都算不上,不过是一群山谷里面的农夫,体力和武艺都不能和“武卒”相比。那些在城墙上放箭的弓箭手,在胡乱射了二三十箭后,一个个手臂酸软,已经拉不满弓,哪怕居高临下射出去的羽箭都软趴趴的,打在宋军的铁甲上根本毫无作用。而宋人射来的箭镞却依旧有力,对于没有铁甲护身的吐蕃人而言,几乎就是催命符一般的存在。

    转眼的功夫,巴金城的城墙上就是一片哀嚎,到处都是中箭倒下的吐蕃战士。

    阿令节和阿蒙两兄弟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明白了,巴金城守不住了!

    “大哥,城北没有敌人,咱们就从哪里逃走吧!”

    逃得掉吗?

    阿令节僵硬地点点头。逃不掉也要试试看啊!

    两兄弟到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巴金城了,带着一百几十个亲随就下了城墙,直奔马厩而去。兄弟两人各选了一匹龙种马骑了,就带着手下开了北门,落荒而逃了。

    ……

    殿前御马直都虞侯杨可世骑着一匹高大的河湟战马,立在一处高坡上。在他面前视线所及处,就是巴金岭的北坡。

    围三阙一,用御马直骑兵设伏于巴金岭北坡之下的战法,就是他向高俅、王禀提出的。

    和出身开封将门,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高俅、王禀不一样,杨可世可是正经西军出身的将领。年纪虽然不大,才二十七八岁,但是却已经久历战阵,是西军中小有名气的骑将。要不是这点名气,他也不会被潘孝庵推荐给高俅,做了御马直的都虞侯,也就是高俅的副手。

    高俅哪里懂什么骑兵?他这个都指挥使不过是装样子的。御马直最早靠慕容忘忧和赵钟哥训练调教。后来则是靠杨可世辅佐高俅,是实际上的指挥官。

    对于这支用了150万亩土地才组织起来的精锐骑兵,杨可世一开始是很怀疑的,可是在接管了御马直的日常之后,才发现这支骑兵绝对可以和西军最精锐的骑兵相比了。

    而和御马直一起出现的御龙猛士直的战斗力,更让杨可世感到惊讶。

    已经衰弱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开封禁军,居然在当今这位官家手中复兴振作了。

    难道大宋真的要走出一百多年的文弱,走向一个武功鼎盛的时代了吗?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情,那自己这个大宋的武人,可真是生对了时候了。

    “都虞侯,贼人从山上下来了!”

    一名骑士大声发喊,打断了杨可世的思绪。

    杨可世眯着眼睛看去,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看看那些骑着的马,就知道一定是吐蕃的贵族豪酋了。说不定还有多罗巴家里面的大人物!

    不过这些人是逃不掉的,因为杨可世已经给他们安排了“十面埋伏”,十个都的骑士,会轮番向他们发动冲击。哪怕他们人人都骑着龙种马,可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冲上十回啊!

    马力一竭,这些吐蕃贵人就要当俘虏了。也不知道能抓到谁?要是直接把多罗巴捉了,湟中可就大定了。

    想到这里,杨可世举起自己的马矟,在空中挥了一下,然后用力向前一指。

    早就在对面缓坡上候命的百余名骑士,立马就提矟上马,展开了个一个冲锋队形。

    这时杨可世又一次举起马矟,高高的指向了天空。就在巴金岭上冲下来的一百几十骑刚刚走上蜿蜒的山间小道时,杨可世的马矟再次挥下。

    对面缓坡上的骑士,立即开始了冲锋!

第652章 太快了

    上万匹马儿,风一般的卷过夏日雨后的湟中大地。

    大雨初霁,道路稍稍有些泥泞,马蹄踏过,溅起些许泥浆。

    这是一支纯骑兵的队伍,一人双马,一匹走马加上一匹战马,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前。

    自然演化而成的马匹,并不是为了驮上一百几十斤奔跑为生活目标的。哪怕是经过人工驯养和育种的马匹,体力和耐力也是非常有限的,因此需要珍惜马力,还需要好好照顾。马蹄需要保护,出汗收汗都要注意,马的腰更不能磨损受伤,还需要定期为马腿进行按摩。一天下来,光是照料马匹就需要相当的时间。

    所以在寻常的行军中,马队走得并不比步队要快,那种在看上去很爽的长途奔袭,通常是以牺牲马匹的生命力为代价的。特别是在长途急行军中担任骑士坐骑的走马,往往会在长途行军之后倒毙。

    因此没有国家马政提供马匹的御前骑士,本来是不具备这种不惜马力的长途奔袭能力的。不过在夺取了巴金城后,宋军缴获了数千匹吐蕃人的战马走马,因此御前骑士的机动性顿时大增,可以进行长途奔袭了。

    就在巴金城被房奴猛男们攻破的当天下午,王厚、童贯就率领后续部队15000人赶到了。除了成堆的首级,数千匹缴获的战马、走马,三四千受了惊吓的吐蕃战俘(战俘们脑袋虽然没有割掉,但是一样可以记功换房子)之外,杨可世还把多罗巴的儿子阿蒙牵来了——多罗巴的长子阿令节不走运,让一个骑士用马矟给挑了!

    阿蒙在半天之内就失去了两个哥哥,还被一群凶得要死的汉人骑士追杀了十回,差一点就让人割了脑袋,早就已经被吓得精神崩溃了。在见到王厚、童贯之后自是没一点脾气了,马上下跪求活,人家问什么,他就交待什么,人家没想到问的,他也都一五一十说了,连他爸爸睡了多少部民家的闺女,大有多少个私生子女都交待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而在摸清了多罗巴的布署之后,王厚马上调整了布署,一面留王禀、高俅将主力,带着阿令节和厮铎麻令的脑袋去攻打巴金岭西北的瓦吹寨;一面和童贯、杨可世一起率领御马直的3000骑兵(其中骑士1000,骑马辅兵2000)和2000名熙宁路的番汉轻骑,一人双马,押着阿蒙绕过瓦吹寨直赴癿当城。

    第二天中午,5000骑兵就杀气腾腾的到了癿当城下,也没有攻城,就让阿蒙在城下好一番嚎啕大哭,把守城的吐蕃豪酋给吓得马上开城投降——可不得了啦!在湟中一带号称善战的多罗巴家的三个少主,让人家一个早上就活宰了俩,还有一个捆成了麻花!7000名多罗巴家的吐蕃勇士也全军覆没!

    而且这样的战绩还是在宋军攻城,吐蕃军守城的情况下打出来的……

    宋军现在是怎么回事儿?一下子就天兵无敌了?癿当城的首领哪儿还有胆子对抗天兵?立马就开城投降——反正投降保命这种事情他们也常做,早就习惯了。

    在得到了癿当城献出的人质、粮食、马匹和带领党的同时,王厚、童贯、杨可世还得到一个让人意外的情报。大概是对自己的三个儿子感到不大放心,湟中吐蕃的大首领多罗巴正率部往巴金城而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多罗巴如果缩进了邈川城,解决起来还是有点麻烦的,如果能在野战中歼灭多罗巴的主力,那么整个湟中就算拿下了。

    至于能不能打赢的问题,在见识了“房奴猛士”是怎么收拾巴金城之后,王厚和童贯就再没一点怀疑了。

    御龙猛士那么厉害,殿前骑士想来也不会差吧?而且王厚和童贯也不一定要和多罗巴决战,只要能粘住对手,等到那些御龙猛士上来,多罗巴就算完了。

    ……

    一支军队这时正穿行在巩藏岭的峰谷之间。

    站在队伍中段,向前望不到头,向后也一样望不到尾。浩浩荡荡,人马数以万计。

    湟中吐蕃大首领多罗巴便身在这支队伍之中。骑着一匹青海龙种马,头戴饰着金花的毡帽,套了一身紫花窄袖的圆领长袍,一条金带系在腰间,虽然是吐蕃人,但完全是西夏贵人的装束。

    多罗巴和西藩王子溪赊罗撒都是铁杆亲夏派,也拥有西夏授予的官职——对于宗喀吐蕃而言,北宋就是帝国主义侵略者,西夏则是援助他们的国际主义战士,所以亲夏是很自然的。

    可是被多罗巴和溪赊罗撒倚为泰山之靠是大白高国,这几年却衰落的厉害。几年前的横山之败已经彻底改变了宋夏均势的状态,西夏东线的西平府(灵州)和无定河流域已经失去了横山、天都山的屏障,他们必须在那里布署重兵。因此西夏已经无力在西线的河湟战场上投入太多力量了。

    不过大白高国还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宗喀吐蕃的覆灭!晋王察哥率领3000铁鹞子骑兵抵达卓罗城,就是大白高国将会有所作为的证明。

    现在的问题,只是大白高国什么时候会动了……看起来,他们是要等宗喀吐蕃的勇士们和宋军打到难解难分时,再出手给宋军致命一击吧?

    那好,就让大白高国的晋王殿下看看我吐蕃男儿的本领吧!

    今次多罗巴亲自领军南下,就是存在着西夏上国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心思。所以在打探到宋军兵分两路,一路屯于京玉关,一路兵发安乡关后,多罗巴马上就做出了集中优势兵力,先打一路的决定。

    而将打击目标锁定在安乡关这一路,也是无可厚非的。他的三个亲儿子现在就督军在巴金城。他当然得和儿子们一块儿痛打可恶的宋军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宋军是很厉害的,靠自家的这点人马根本不可能歼灭一路宋军。但是他也不需要打出歼灭战,只要能在巴金城击退入侵的敌人,卓罗城的西夏大军就有可能出击。

    “巴金城……”多罗巴低声念着自己布防了重兵的地方。巴金城地形险要,而且还有7000勇士固守,宋军急切之间是不可能攻破的。现在宋军多半还顿兵城下,也有可能会分兵四掠,去攻打癿当城和瓦吹寨。

    那两座城寨不如巴金城恁般坚固,守军也不强,倒是有被宋军攻破的可能。

    不过只要巴金城不破,宋军就不可能全军北上。而且他们还要分兵把守癿当城和瓦吹寨,能够北上向陇朱黑城(在巩藏岭北面35里)的也就是万人上下的军队。

    自己这一次带来了20000吐蕃勇士,应该可以一战了!哪怕打不赢,退守巩藏岭和陇朱黑城还是不成问题的。跟随多罗巴前来的不仅有邈川城的精锐,还有溪赊罗撒从宗哥城、历精城派出的5000精兵。

    大军在山道上转过一道弯,但是出现在前方的依然的层层叠叠的山峦。眼看着山道蜿蜒,不知何处是尽头,从历精城来的乔阿埋有些心浮气躁,“多罗巴,离癿当城还有多远?”

    历精乔家在唃斯罗时代是非常强大的宗喀吐蕃豪族,曾经是唃厮罗政权的支柱——唃厮罗其实是一个非常弱势的赞普,他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实力而成为赞普的,只是因为出身于吐蕃帝国分裂后的四大王系之一的亚陇觉阿王系,而被当时四分五裂,群龙无首的宗喀吐蕃(也称宗哥吐蕃)的豪族拥立为赞普。

    而为了掌握实权,唃厮罗就只能一边在宗哥城的李立尊和邈川城的温逋奇之间保持平衡,一边拉拢扶植势力较小的豪族。而历精城的乔氏就是唃厮罗最重要的依靠力量。唃厮罗的第三位妻子就出自乔氏家族,继承唃厮罗权位的董毡也是乔氏所出。而宗喀吐蕃的第三代国主阿里骨也是乔氏拥立的。

    而到了如今,历精乔氏虽然没有了昔日的强盛,但仍然是溪赊罗撒政权的支柱。这一次他就奉了溪赊罗撒的命令,统领5000大军增援多罗巴。

    “远着呢,”多罗巴转身对落后自己半个马身的乔阿埋道,“还有一百多里,两天后才能到达。”

    “还要两天啊!”乔阿埋今年只有二十一岁,并没有参加过和宋军的激战,也不知道厉害,所以才有些期待地说,“听说宋国最无用的开封禁军被派到了兰州,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

    “遇不上的,”多罗巴道,“宋朝的官家糊涂,带兵来和咱们交战的王厚、高永年可不是笨蛋,怎么会将开封军用来冲锋陷阵?他们一定被留在兰州了,咱们要对付的,还是熙宁路的老对手。”

    正说话的时候,就见一骑飞奔而来,转眼就到了多罗巴和乔阿埋跟前,马背上是多罗巴派出去的硬探,慌慌张张的就向多罗巴禀报:“大首领,巩藏岭以南发现宋人的大队骑兵!”

    “甚?”多罗巴一愣,“来得也太快了吧?”

第653章 太坏了

    在离巩藏南山口领尚有二三十里的地方。

    王厚、童贯、杨可世率领的人马,这个时候已经在一片平缓的高坡上安营扎寨了。

    说是安营扎寨,其实就是找了个高处杂沓而歇。数千人马涌在一起,也没有立什么寨栅,也没挖掘壕沟,只是在山坡下撒了许多铁蒺藜。大部分人已经下马了,要么在伺候战马、走马,要么在四下警戒。

    王厚率领的5000骑兵连日赶路急行,已经有些疲惫,今日靠近了巩藏岭时,前面开路的番骑就和多罗巴的硬探哨骑遭遇了。知道多罗巴大兵抵达后,王厚、童贯就立即命令所部停止前进,然后选择了这场名为野马坡的高地安营休整。

    显得乱纷纷的营地当中,有的人已经伺候好了马匹,开始烧水煮食,炊烟一道道升起,肉汤的香味也在野马坡四下飘浮。

    御前骑士都是带着随从的老爷,他们虽然也要动手伺候自己的爱驹,不过完事儿以后,就可以围着已经煮上的肉汤,拿出盐腌的牦牛肉干开始吃晚饭了。这些骑士的体力是不如房奴猛男的,也没有后者那么壮——要都那么大块头就太重了,四尺五六的战马驮起来太费劲儿,所以骑士并不如房奴强壮——不过他们这个时候也没显出多少倦色,不少人更是表情兴奋,眉飞色舞地说着俘杀阿令节和阿蒙的过程。

    这可是殿前骑士的初战啊!初战告捷,的确让人兴奋不已。

    杨可世还有他的兄弟杨可弼也在这帮骑士中间,对于御前骑士这个团体而言,他们俩算是外来户,不过也能和他们打成一片——毕竟骑士团体中有三百多人是西军出身的!

    杨家的两兄弟都靠在卸下来的马鞍上面,笑吟吟看着这帮“老爷骑兵”,有人给他们端来了搁了面疙瘩和牛羊肉的鲜汤,两人接过来一边用嘴吹一边喝。

    王厚和童贯就没有杨家两兄弟那么悠闲了,他们两人都扎束整齐,按着腰间的长剑四下巡视,还不住的督促熙宁军的军官士卒把马遛好喂好,再把哨探放出去。

    天很快就要黑了,可别人吐蕃人在晚上偷袭了自家的宿营地!

    这时远远的有马蹄声音突然响起,巡哨警戒的士卒马上打起精神策马迎上去,就看见远远的数骑正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都是吐蕃装束,当先一骑手上持着一面白旗,上面用汉字书写了一个“使”字。

    原来是多罗巴派出的军使——打仗之前派军使谈条件是河湟这里的规矩,和西夏打仗的时候是很少有军使往来的。

    几个吐蕃人很快被带到了王厚和童贯跟前,开口说话的是个吐蕃和尚,能讲一口流利的汉语,当下义正辞严:“我家观察请问王将军何故来犯我藩家领土!”

    “观察”指得是多罗巴在西夏那边授的官职湟州观察使。多巴罗的使者提到这个官职,就是在提醒王厚西夏是自家的后台。

    王厚笑着:“湟州乃是唐朝故地,并非藩家所有,乃是汉藩共有之家土。况且你家大首领也受过我朝的官职,如今怎能以西夏的观察使自居?至于本官率部而来,不为相侵,乃是为了溪赊罗撒背叛朝廷,攻打赵使相之事(就是那个赵怀德,现在他已经跑去开封府了)。若你家大首领可以幡然悔悟,为朝廷讨伐逆臣,本官当禀明圣上,重重有赏。”

    和王厚站在一起童贯,这时也温言笑道:“你去告诉多罗巴大首领,只要他愿意和逆贼溪赊罗撒一刀两段,咱家就能保他做知湟州事,还能重赏绢帛万匹,钱千万!”

    王厚和童贯当然是在忽悠人了!那帮打起仗来没有轻重的房奴和骑士已经杀了多罗巴的两个儿子,这可是嫡子啊!还招抚个屁啊!招抚了也不能相信多罗巴啊。

    不过他们两人怕吓跑了多罗巴,所以就故意说软话,而且也没把阿蒙那厮押出来和多罗巴的使者相见。

    多罗巴的使者听到王厚、童贯开出的条件其实是很心动的。知湟州事是空的,可是绢帛万匹,钱千万(就足陌的一万缗)是真的。这笔钱在开封府就买套房,但是在河湟一带可是能派大用处的。

    可是做主的不是他这个使者,而是多罗巴大首领。

    王厚这个时候又道:“若是你家大首领觉得条件不好,明日上午,我们两家就在这野马坡下战上一阵吧!”

    这是在约战!就是约定时间、地点,大家干上一场。在宋夏战争中是不大有的,不过西藩这里什么事情都会发生。打仗像约架也不奇怪。

    使者很快将宋军的招安条件和约战要求都告知了多罗巴和乔阿埋。

    投靠宋朝是不可能的,多罗巴和溪赊罗撒一样,都是铁杆的反宋派,是要和宋朝干到底的。

    所以多罗巴选择了交战!

    ……

    当晨光再一次泛起在东方的时候,15000名吐蕃勇士就跟着多罗巴和乔阿埋离开了他们在巩藏岭的营地,前往野马坡对面的一处名叫野驴坡的山坡列阵。

    剩下的5000人,则留守巩藏岭山口。

    吐蕃大军浩浩荡荡抵达的时候,宋军已经在对面的野马坡上摆出了一个防守阵型。长枪手在前,弓箭手在后,骑兵摆在最后,依着山坡而立。而且人数看上去也不多,就是5000上下。

    “才这么点人……”

    担心了一个晚上的多罗巴看到宋军人少,终于大松了口气。他对自家藩军的战斗力还是有数的,如果对手来了10000名骑兵,这仗就没得打了。

    现在是15000骑打5000骑,一个平局总是能打出来的。

    “大首领,宋军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乔阿埋这个时候忽然大声嚷了起来,他年轻眼尖,已经瞧见顶盔贯甲的王厚带着几个亲随从自家阵中出来了。

    乔阿埋又道:“好像还牵了个人!”

    牵着个人?多罗巴定睛一看,是有个不知道谁被绳子拴在一个宋军将军的马屁股后面,跌跌撞撞的,怪可怜的。

    正想着的时候,宋军那边又有军使喊话了:“请多罗巴大头领阵前搭话。”

    阵前搭话就是再进行谈判。多罗巴觉得宋军主将可能觉得打不过自己,所以要增加招抚的筹码。

    虽然多罗巴是不可能归附宋朝的,但他还是和乔阿埋一起,在一群心腹死士的护卫下,从野驴岭的山坡下来,到了阵前,距离宋军大阵一百多步的地方。

    这时,王厚已经带人押着多罗巴的小儿子阿猛策马立在自家阵前了。

    两个王厚的亲兵押着被捆得跟粽子仿佛的阿蒙,一个人手中还捏着块破布。另外一个能说吐蕃话,看着多罗巴等人出现,就对阿蒙道:“你看看,来的是你爹爹么?是的话就招呼则个。”

    阿蒙早就看见自己的爹爹了,这个时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阿爹!阿爹,我是阿蒙啊!爹爹快救我!”

    多罗巴的眼神没有儿子那么好,但还是听得出宝贝儿子的声音,当下就是心脏一紧。

    这是怎么回事?阿蒙怎么让宋军捉住了?他不是在巴金城吗?难道巴金城被宋军攻破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在多罗巴脑海中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7000大军啊!而且还据守坚城,怎么可能那么快就陷落了?

    不过他还是想问问阿蒙是怎么被捉的,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王厚一挥手,那名拿着抹布的亲兵已经把阿蒙的嘴巴堵上了。

    然后王厚身后一名姓包的通事官就嚷了起来:“多罗巴大首领,你的儿子阿蒙在我们手里,你若想让他活命,就马上归附大宋!”

    多罗巴并不知道自己只剩下阿蒙一个嫡子了,更不知道自己遇上了强悍得不正常的宋军。所以听到宋军的喊话,只是哼了一声,大声喊道:“对面的宋人听了,若是尔等敢伤吾儿一根汗毛,我多罗巴对佛祖起誓,一定将尔等杀得片甲不留!”

    王厚能听懂吐蕃话,当时就笑了起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砍了他!”王厚对押着阿蒙的两个亲兵下了命令。

    “喏!”

    两个亲兵都是手脚麻利的主儿,一个人在阿蒙的腿肚子上猛踹了两脚,阿蒙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另外一个人已经抽出了一把直刀,双手握住刀柄,对着阿蒙耳后,用足力气一挥!

    人头落下,血柱高高喷出!

    阿蒙被当场斩首……就当着他亲爹的面。

    看到这一幕,多罗巴整个就傻了。不仅多罗巴傻了,跟着他的吐蕃勇士们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

    这是什么状况?一言不合就砍人?而且还当着多罗巴大首领的面砍了阿蒙少主!对面的宋将疯了吗?不会数数吗?我们这边人多啊!

    “儿啊!”多罗巴反应过来了,自己的儿子没了!这些宋人实在太坏了,居然杀了自己的儿子,不可原谅!

    “儿郎们!”多罗巴怒了,“杀尽宋狗,替阿蒙报仇!给我冲!给我冲!杀光他们……”

第654章 太厉害了

    历史上和北宋交兵的对手们,除了生女真敢达们,都知道一个常识:布下箭阵的宋军阵列是不能去硬冲的!而依托险要地形布防的宋军更不能去招惹,尤其是西军!

    所以王厚要不是当着多罗巴的面砍了阿蒙,多罗巴是不会头脑发热让自己的吐蕃儿郎冲阵的。

    但是目睹儿子被砍掉脑袋的多罗巴却是头脑发昏,下达了这个有点无脑的命令。

    于是吐蕃骑兵的冲锋开始了!

    由于宋军占据的野马坡并不是很开阔,容不下15000吐蕃骑兵一起冲。多罗巴只得命令部下轮番出击,每次出动2000骑兵。

    当凄厉的号角声响彻野马坡和野驴坡之间的山谷时,2000名持着长枪和马刀的吐蕃骑兵开始发动了。这些吐蕃骑兵并没有什么严整的队形,装备也不怎么好,大半人没有披甲,不过冲在最前面的骑士大多有一身单薄的皮甲。但是2000骑的数量还是颇为可观的,他们如同潮水一样,从对面的山坡涌下,借着下坡加速,然后趁着惯性再向上仰攻。一边驱马向前,还一边发出嗷嗷的怪叫。

    宋军这边也已经严阵以待了。1500名骑士辅兵都披上了皮甲,依着山坡组成了一个相当密集的枪阵,1500杆骑枪如林,枪尖寒芒闪烁。1000名骑士和1000名熙河路的轻骑兵都下了马,人人弓箭在手,其中骑士们都持着上等的水牛角弓,站在枪阵后方,1000名熙河路的轻骑兵则站在枪阵的前方。另有1000名熙河路的轻骑兵则上了战马,立在阵后充当预备队。还有500名骑士辅兵则负责看管辎重和马匹,并不参加战斗。

    “张!”

    随着一声口令,1000名下马的熙河路的轻骑兵人人都张弓搭箭。

    “放!”

    又是一声口令,紧接着就是“嘣嘣嘣”的弓弦响动。利箭离弦,覆盖在了冲锋吐蕃骑兵身上,顿时就射倒了一片!

    吐蕃骑兵的阵型稍乱(他们本来就很乱,现在是乱上加乱),前进的速度也为之一顿,不过纷乱的骑兵大致上还在前进。他们和宋军枪阵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近了,紧张的气氛也在持枪的宋军骑士辅兵之间蔓延了。

    这些骑士辅兵在宋军中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们并不是拥有军籍的兵士,而是骑士们的私人随从。不过这些人的武艺和骑术也算不错,因为能够选上骑士的都不是平民百姓,也不是基层的士卒。他们不是西军小将,就是河北、开封的豪族子弟。多少有点财力,也能找到几个能打的随从。

    不过这些人和骑士、猛士不一样,都是需要现给铜钱绢帛激励的。而王厚、童贯也早有准备,按照西军精锐的标准给了犒赏。高俅还给了承诺,这一战中立功最多的300名骑士辅兵,除了应得的格赏外,还可以晋升骑士,得到1500亩的职田——田当然还是武好古的界河市舶司想办法购买了!

    除了犒赏之外,几十名王厚和童贯的亲兵也分散开来站在这些辅兵背后,持着直刀。谁要敢无令后退,杀无赦!

    就在气氛紧张到极点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几十名吐蕃勇士的战马忽然嘶鸣着仰起了前蹄,然后就不听指挥的卧倒在地,把马背上的战士给甩了下去。原来它们踩上了宋军布置的铁蒺藜!

    冲锋的吐蕃骑兵又是一阵混乱,进攻的步伐再一次被打乱了。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站在枪阵前方的轻骑兵箭手迅速退开,而持枪的辅兵则人人半蹲,他们身后的殿前骑士们随即开始射箭了。

    骑士们不是齐射,而是瞄准三四十步开外的吐蕃骑兵自由射击。这些骑士都是射箭的好手,而且他们手中的水牛角弓也比寻常的步弓、马弓更犀利。只见这些骑士张弓搭箭,弦飞箭出,动作一气呵成。不过他们射箭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比平常的弓箭手还慢不少。

    射得不快,但却非常精准,比起那些房奴猛男射箭的准确度还要高!

    看着稀疏的箭矢,却全都飞向了没有坚甲遮护的吐蕃骑士。吐蕃人的惨叫顿时声连成一片,上百张嘴发出的哀嚎惨叫仿佛一曲动摇人心生哀痛乐章。让还没有被箭镞所伤害的吐蕃勇士听了心惊胆颤。

    汉人的弓弩,果然是厉害的!

    遭到了精准的箭簇打击,又因为踩上铁蒺藜而一阵纷乱。吐蕃骑士的第一波攻击,甚至还没有冲到宋军的枪阵前就已经被瓦解了。

    看到吐蕃人乱纷纷的开始后退,指挥作战的王厚果断下令让持着长枪的骑士辅兵们和刚刚还在射箭的骑士老爷们发起了一波冲击。

    随着进攻的战鼓擂响,宋军就呐喊着开始逆袭。不过这次冲击组织的并不好,几乎是蜂拥而上。可反击的效果居然不错!因为吐蕃人更加乌合,又被宋军弓箭放倒了好几十,冲在最前面的勇士几乎全都被射倒在地,这可就突破了他们可以承受的伤亡极限,谁还有胆气去肉搏?于是也不等多罗巴的命令,就仿佛潮水一样退去,还留下了几十具尸体,还有同样数目的伤员等待着无情的杀戮!

    “该死的!都是废物!一帮废物……”

    看到自己组织的第一波进攻居然被对手轻易瓦解,多罗巴气得嗷嗷直叫。

    跟着他一块儿观战的乔阿埋仿佛看出了一些门道,大声地说:“大首领,这伙宋军也不大严整,应该不是精锐!”

    多罗巴回过头横了乔阿埋一眼:人家不精锐还把邈川城的兵轻松击退,难不成邈川城的勇士真的都是废物?

    不过生气归生气,多罗巴也不敢和乔阿埋翻脸,今天出动的15000人中,可有5000是乔阿埋从宗哥城、历精城带来的!

    “第二队,给我上!”多罗巴咬着牙下令,“告诉儿郎们,一定要打出蕃家儿郎的威风!”

    藩家儿郎的威风早在吐蕃帝国分崩离析的时候就不复存在了!多罗巴组织的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和第五波攻势,几乎就是第一波进攻的翻版!在宋军的弓箭和长枪面前,除了惨败,还是惨败。到了当天下午的时候,藩人尸体已经在宋军的阵前层层叠叠的堆了起来,总有一千具上下,另外还有不少伤员跑回了自家的阵营,正发出一阵阵哀嚎惨叫。

    这样的损失,对于吐蕃人而言,实在是有点难以承受了。而且他们都已经战了大半天了,从清晨出营到现在也没进什么饮食,人马皆困,有点战不动了。

    不过多罗巴却仍然不肯善罢甘休,更不肯收兵返回巩藏岭,而是让部下们稍事休息,顺便用点食物酒水。

    实际上他已经走不了啦!他的对手可不是宋军的步兵,而是一样的骑兵!而且还有1000名可以充当重骑的骑士!哪儿能容他在眼皮底下从容退走?

    就在打了半天败仗的吐蕃人乱纷纷的开始进食的同时,另一边的王厚却向杨可世、杨可弼下达了骑士冲阵的命令。

    992名(有8名骑士在之前的战斗中负伤或阵亡)骑士在草草吃了一些盐腌牦牛肉干后,就在杨可世、杨可弼兄弟的指挥下骑上了各自的战马,就在野马坡上展开了一个千骑方阵。人人长矟在手,摆出了准备冲锋的架势。

    “大首领!宋军的骑兵好像要冲了!”

    得到手下报告的多罗巴放下酒肉,急匆匆登上战马,伸长脖子一看,顿时就是一个激灵!对方虽然只有千余骑,可是人人披甲,个个持矟,而且阵形严整,一看就是严格操练过的。

    这是和铁鹞子仿佛的甲骑啊!宋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甲骑了?

    “大首领!快让儿郎们上马啊!得和宋人的甲骑对冲……”

    乔阿埋这个时候也看见对面山头上的动静了!宋人这是要冲了。可自己这边儿大家正准备开饭呢……虽然有人负责警戒,可还是有点乱啊!

    “对,对!”多罗巴这时连忙下令,“上马,备战,准备冲阵!”

    河湟吐蕃虽然大多是农夫,可是他们并不善于步战,而是以轻骑为主。要是让他们下马结阵,那可就不大会打仗了。所以明知道对面的甲骑扎手,多罗巴还是让自己的战士上马准备对冲。

    可是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宋军那边进攻的战鼓就已经擂响了。

    野马坡的地形并不大适合骑兵冲阵,不过千名甲骑,就排列了十排之多。但是这一排排手持马矟的甲骑,沿着平缓的野马坡,轰隆隆的席卷而下,一排排的马矟放平,马速越来越快的时候,还是让整个天地都为之颤抖了。

    马蹄声已经掩盖住了天地间一切的声音,一排排冰冷的矟尖反射着夏日艳丽的阳光,如同一排排飞驰的流星。马蹄的轰鸣声,冲阵骑士的呐喊声,混成了仿佛潮水一样的巨响,以不可挡的气势,扑向了前面的敌人!

    野驴坡上的吐蕃人已经完全散乱了,他们有的操弓,有的持刀,有的在慌忙上马,有的在往山坡上跑。更多的人,则是大张着嘴,只是看着宋人突然发动的甲骑洪流向他们涌来,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太厉害了……

第655章 割人头啦!

    这其实是一场算不上完美的重骑兵冲阵。地形实在不够开阔,展开的正面不够宽大。虽然是居高临下发起冲击,但是敌人同样在山坡上布阵,所以在冲阵的末尾,千余名宋军甲骑实际上是从下往上仰攻,冲击的速度就很难提起来了。

    但是有利的因素也不少,最有利的就是敌人的配合。吐蕃人全是骑兵,还是轻骑兵,不是重步兵结成的铁刺猬一般的枪阵。而且这些轻骑兵还不是党项、契丹那种耐得苦战死战的精锐,而是寻常的西军都能随便欺负的吐蕃。他们还因为多罗巴的恼怒打了一个上午送人头一般的骑兵冲阵,早就人人士气低落,叫苦不迭了。

    另外,宗喀吐蕃王国并没有真正成型和巩固。哪怕在唃厮罗担任赞普的时代,也不过就是个稍微有点声色的部落联盟,并没有严格的律令法度(李立遵和唃厮罗曾经颁布过律令法度,不过根本没有办法实行),更不用说到了如今这个分崩离析的时候了。所以多罗巴这个湟州藩部大首领也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的首领,他从邈川城带来的15000湟州吐蕃骑兵并不都是他的部众,大部分是从湟水流域的众多部落中征集来的杂牌军。

    这样的杂牌军打打顺风仗还行,真要打起苦战血战,一准会分崩离析的!

    而现在,他们面临的已经不是苦战血战,而是一场灭顶之灾了!面对如洪水一样汹涌而来的大宋铁骑,那些中小部落的首领脑海之中就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跑!

    可是他们跑得了吗?他们的脑袋可是开封府的房子,是大宋朝的官身啊!怎么能让他们跑了?

    ……

    来自西军的骑士吴扆和李永奇冲在最前面。这两人都是西军的边角料,并不属于种家将、姚家将、郭家将、刘家将、苗家将、折家将这样赫赫有名的将门。没有长辈的提携,想靠一刀一枪在军中赚功名自然是很不易的。所以从军多年之后,他们也只是搏出了一个无品武臣,想要转官是千难万难的。

    不过宋哲宗听从慕容忘忧的建议,开办的枢密院兵学司却给了他们这种西军边角料一个往上爬的机会。那些出身将门的西军少年英才转官容易,而且他们自有家中的长辈教导兵法战阵,自不屑去跟着慕容忘忧和赵钟哥这两个辽人学习兵法。于是被兵学司搜罗去的,都是吴扆和李永奇这样不上不下的西军低级武官。

    而他们如今的处境,说实在的,比原来好点儿,但还是不上不下。

    好点儿是有1500亩的职田,还能从官家那里领到一份颇为丰厚的赏赐,如果超期服役还有额外的军饷可以拿。

    不上不下则是仍然没有官身!

    所谓的骑士,其实就是给骑兵换了个好听的名字,还附带上一份看着很不错,但是经营起来却很伤脑筋的家业。

    这份家业对心思比较缜密的李永奇而言倒是不错,他的出身比吴扆好些,家里面有兄弟有客户,可以拉点人去沧州把那个拥有1500亩田的庄园打理起来。

    但是李永奇是一个有理想的骑士,他的目标不是当一个富有的庄园主,而是成为大宋王朝的官人。

    要当官,就得立功,就得拿藩人的脑袋去换啊——脑袋不仅可以换房子,还可以换到官身!不过一颗脑袋只能用一次,要么用来换官身,要么用来换房子……如果两样都想要,就麻利点割人头吧!

    而对性子粗疏的吴扆来说,当个冲锋陷阵的骑兵才是最合适的,真要去做官或是经营庄园,一定会坏事的。还好他的妻子刘氏是个能持家的女子,在沧州含辛茹苦的打理庄园,还把长子吴玠送去了南开书院。

    呃,吴玠这下成了千年大学巍巍南开的著名校友了,将来大有前途啊!

    不过吴扆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上了南开书院就会有出息了,将来最多也就是个乡下骑士吧。

    在开封府呆了几个月后,他总算是知道什么叫繁华,什么叫昂贵了。和开封府相比,沧州终究是个小地方。他现在的理想就是能在开封府挣一套房子,将来让自己的长子吴玠继承沧州的职田继续当骑士,自己老两口和次子吴璘一起到开封府居住。

    而吴璘今年才2岁,颇是聪明伶俐,但是也看不出有自己赚房子的本事,当老子的怎么都得替他筹谋一番啊。要不然将来没有房子讨不了娘子可怎么办?

    要得到开封府的房子,靠经营庄园的盈利是不用想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割藩人勇士的脑袋!

    现在割脑袋的机会终于来了,而且还有割不完的脑袋,如果这回不能割出一套房子或是一个官身,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那么容易割的脑袋了。

    吴扆和李永奇心热之下,两人已经突出了所在的骑士阵列,他们手中都夹着马矟,呼喊声中,就这样生生撞入了藩军散漫混乱的大队当中!

    这种骑士脱离阵列的情况,在武好古的假子军团中是绝不会发生的,但是这帮没有多少机会凑在一起练习阵列的骑士,却很难在快速冲锋中保持队形。

    不过今天他们遇上的是更加散漫的藩人轻骑,不能保持队形也就不算什么问题了。

    两人手持的都是矟杆柔软有弹性的马矟,不必像使用硬木马枪一样在和敌骑接触时松手,因为马矟可以弯曲抵消掉一部分冲力。但是对于被矟尖戳到的藩人骑兵而言,这一击依旧是极端致命的。

    两名藩人骑兵,顿时就被吴扆和李永奇用马矟从马背上扫了下去,身体上还各有一个飙血的窟窿,还没有马上死去,只是在翻滚惨叫。

    不过吴扆和李永奇并没有勒停战马去收割人头,而是继续借着马力直直冲进藩人的乱阵深处。在冲阵的同时,两人都奋力挥动马矟,不是用刺,而是用抽,借助马矟极具弹性的矟杆去抽打周遭的藩人骑兵。谁要被抽到,不仅会被打落马下,而且少不得骨折筋断!在这样一个马蹄到处践踏的战场上,重伤落马其实就是在等死!不是被马蹄踩死,就是被魔鬼一样的宋军骑士割了脑袋……

    对于这种披甲持矟的重骑,多罗巴的轻骑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他们的马弓都太软,慌乱之中往往连弓弦都没有拉满就把箭镞射出,而且也没多少准头,根本伤不了披着皮甲的宋军骑士。而他们的马刀又太短,面对宋人骑士的马矟抽打,根本连招架之力都没有。

    因而吴扆和李永奇所过之处,藩人骑兵就如纸糊一般,一片人仰马翻,竟然没有人能稍稍阻挡他们一下!

    在两人之后,大队的御前骑士也已经扑击而来!由如一堵堵移动到铜墙铁壁,将所有来不及闪避的敌人,全部碾成粉末!

    从高处向下看,就能看见一道道钢铁洪流涌入了吐蕃人散乱的军阵当中。

    藩人军马,却连半分的抵抗之力都没有。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并不是能耐苦战的战士,不过是被部落首领拉来凑数的山谷农夫。大半个白天的苦战,已经让他们人困马乏,士气低落。宋人突然发动的甲骑突击,一下就摧垮了他们全部战斗意志!

    被御前骑士铁流扫过的藩人骑兵自然是崩溃,但是更多的藩人骑兵并没有和他们接触。毕竟现在列阵野驴坡上的藩人骑兵数量还有13500骑以上,靠1000甲骑能扫到多少?

    但是那些没有被宋军骑士扫到的藩人骑兵,却已经意志崩溃!不少人已经打马掉头逃跑。多罗巴大首领和乔阿埋首领却根本无力阻止——这两个首领带来驴马坡的自家人马加在一起不过五千多人,战场上有超过一万骑是依附他们的部落首领带来的人马,凭什么都丢在这里?河湟的规矩向来是有实力就有一切。

    现在多罗巴大势已去,溪赊罗撒看起来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啦!今后青唐邈川是谁家天下,还不得看实力?

    那些带着部落中的勇士跟着多罗巴、乔阿埋征战的头领个个都比猴子还精,看到大势以去,就争先恐后带着部落中的男儿逃命了。其中一些更加精明的头领干脆带着部众弃了战马,往周围的大山里钻去了——宋军是不可能搜山的,而且现在是夏天,山里面有的是食物,他们总能逃走的。

    而更多的人,则想凭借着马力,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死地!可是这里并不是哪儿都能去的平原,而是不大适合骑兵运动的山地。往巩藏城和陇朱黑城的山路又不怎么宽敞,一万多骑骤然涌去,怎么可能不拥塞难行?

    看到藩人战阵已经崩溃,而且有不少人开始逃跑。王厚和童贯两人,立即下达了全军出击的命令。

    现在,是时候收割人头了!是当骑士,是转官身,还是换开封府的房子,又或者换取实实在在的铜钱绢帛,就看这一遭了!

第656章 救命啊!

    从大白高国湟州观察使,宗喀吐蕃湟州大首领,邈川城主多罗巴眼中望出去,已经是一片绝望。

    他所在的高处,大白高国和宗喀吐蕃的大旗犹自飘扬。可是四下望去,只有一片兵败如山倒的惨状。群山之中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蕃家骑兵。宋军的甲骑轻骑,散成了百人或者几十人的小队,漫山遍野的追杀。所到之处,蕃家勇士不是被矟刺刀砍,一命归西,就是跪地哀求,甘心被俘。竟然没有一点抵抗的能力。

    15000蕃家大军,一日之内,就被5000宋军击溃!

    多罗巴怎么也想不明白,宋军怎么会有恁般强悍,堪比铁鹞子的甲骑?早知道他们那么厉害,就不应该和溪赊罗撒一起造赵怀德的反……现在怎么办啊?自家的人马一败涂地,小儿子阿蒙又掉了脑袋,巴金城另外两个儿子也不知怎么样了?不会都没了吧?

    一想到自己的三个儿子搞不好都让宋人宰了,多罗巴忍不住就老泪纵横起来了。

    他是有很多私生子——所有的吐蕃部落头领都有私生的儿女,除非那话儿不行!因为吐蕃是农奴制,还有初夜权的陋习。部落首领看上了谁家的闺女或妻子,一句话就能叫了陪寝,而且不会有任何麻烦。

    这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吐蕃同时又是非常讲究血统的!要不然唃厮罗一个流落于阗的赞普后裔,凭什么被宗喀吐蕃的大首领们迎请而来当赞普?后来那个血统不正的阿里骨又是怎么完蛋的?如果换成汉人的规矩,赞普就该兵强马壮者为之……

    而在讲究血统的吐蕃社会中,和部落贱民的女人生的私生子是不能当继承人的。多罗巴的三个嫡子如果都让人砍了,那么他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一切,就有可能落入侄子手中。

    这可真是图个啥?

    “大首领,快走吧……”

    说话的是乔阿埋,他说话的时候,身边一个亲随正帮他卸下青唐瘊子甲——这位历精城的少主真是机灵啊,知道这个时候得装孙子,可不能披着青唐保甲招摇!

    多罗阿恍若不觉,只是喃喃自语:“阿令节、厮铎麻令、阿蒙……”

    “大首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称着宋人还没攻上来,咱们赶紧翻山走吧,只要入了陇朱黑城就不怕了。”

    御前骑士的战术和铁鹞子仿佛,也是一波流。在他们的冲力耗尽后,就开始打肉搏战和割人头了。

    而宋军的轻骑兵,包括骑士辅兵和熙河路的轻骑也没有往野驴坡山上冲,而是在追杀往巩藏领逃跑的藩骑。这些藩骑已经失去了组织和斗志,只是慌不择路的奔逃,是非常容易猎取的目标。如果想在天黑前攒够足够的脑袋,当然要挑他们下手了。

    因而,已经从野驴坡山腰退到山顶的多罗巴和乔阿埋反而成了被忽略的目标——反正眼下没有谁在往野驴坡山顶上冲击。

    看到多罗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乔阿埋也不和他废话了,冲着多罗巴的几个心腹一挥手:“快快快,快带上大首领跟我走!”

    他这并不是讲义气,而是因为这一带是多罗巴的地盘,多罗巴的亲随中一定有人熟悉地形。没有他们领着,乔阿埋一个鄯州的蕃人怎么可能跑得掉?

    “安抚,多罗巴逃了!”

    多罗阿和乔阿埋的将旗刚刚从野驴坡山顶上消失,一直盯着看的童贯就已经发现了。

    王厚呵呵笑了起来:“终于想起来要跑了……本官还以为多罗巴那厮要在野驴坡受死呢!”

    童贯笑着:“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他一个大首领?安抚,他这一去会上哪儿?”

    “多半是陇朱黑城!”王厚默默心算了一下,“他们翻山而行就得抛弃马匹,至少三日才能到陇朱黑城……那厮知道我们没有步兵,不能攻城,多半会在陇朱黑城收拾残部,同时打听阿令节和厮铎麻令的消息。不过他绝对不会想到咱们的御龙猛士可以日中而百里,到时候把他围困起来。”

    陇朱黑城也是一座山城,而且还有不少附属的堡垒,控制着一大片的区域。靠王厚、童贯麾下的5000名骑兵是很难完成包围的。不过御龙猛士直的4000铁甲步兵一到,陇朱黑城就彻底完了,因为陇朱黑城周围的支寨城堡,根本挡不住铁甲重步兵的攻击。

    一旦这些堡垒全部失陷,多罗巴就是一只瓮中之鳖了。

    童贯笑道:“若是湟州大首领叫咱们包围在陇朱黑城了,溪赊罗撒不能不救吧?”

    “不仅是溪赊罗撒,还有仁多保忠和嵬名察哥!”王厚道,“他们要是见死不救,湟州藩部就再也不会听命青唐和卓罗城了。

    他们要是来救!呵呵,那3000铁鹞子就得留在陇朱黑城之下了!”

    原来王厚和童贯是故意放走多罗巴的。多罗巴是湟州藩部大首领,又是铁杆亲夏派。如果被困在陇朱黑城,那么青唐城的溪赊罗撒和卓罗城的仁多保忠、嵬名察哥就会很难办。

    不救会失去湟州人心。失去了人心,也就永远失去了湟州!不仅湟州诸蕃部会彻底屈服,临近的廓州也会倒向大宋,而且鄯州豪强乔家也有可能倒戈。溪赊罗撒只剩下鄯州的青唐、宗哥二城,还能支撑多久?

    救了,仁多保忠是常败将军,肯定打不过宋军。而察哥所倚仗的3000铁鹞子,肯定也不是4000房奴勇士和1000御前骑士的对手。

    在巴金城、驴马坡两战之后,王厚和童贯已经有数了,大宋真的出了雄主了!房奴猛士和御前骑士未必有李世民麾下精兵的战力,但是和周世祖当年苦心经营起来的殿前军是有一比的。

    这样的精锐,在大宋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如果是元昊时代的铁鹞子,兴许还能一战,可是如今的铁鹞子,在房奴勇士和御前骑士面前,肯定是不堪一击的。

    若是铁鹞子和仁多家的主力丢在了湟州,那么卓罗城、喀罗川还有秦王川,也就都是大宋的囊中之物了!

    ……

    湟州蕃部大首领多罗巴并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恁般阴险,当他在大山里面转悠了三日,吃尽苦头,狼狈逃窜到陇朱黑城的时候,还以为是佛祖保佑,让自己逃过一劫呢!

    在陇朱黑城里面蒙头睡了一觉之后,他就召集头领们开始商量对策了。而在商量对策之前,当然是计算一下手头还有多少实力。

    “大首领,”多罗巴的一个管家禀报道,“陇朱黑城这边,包括宗哥城、厉精城的援兵在内,还有七千五百多人……”

    多罗巴是带着20000人离开陇朱黑城的,而且他还在陇朱黑城内留了1000人,现在拢共只有7500人了。

    当然,“失踪”的13500人并不都变成开封府的房契了,其中相当一部分逃脱了被砍脑壳或被俘的厄运。不过从驴马坡战场逃走的藩人,除非是多罗巴的本部人马,否则是不会跑到陇朱黑城来的,连乔阿埋也没入陇朱黑城,而是直接往邈川城而去了。

    “巩藏岭南口的兵怎么样了?”多罗巴问,“是退回来了,还是……”

    “退回来一部分。”

    “一部分?”多罗巴皱眉道,“他们也被打了?”

    管家道:“禀大首领,宋人在三天前的晚上,跟随咱们的败兵到了巩藏岭南口,然后下马结阵强攻……”

    “骑兵下马结阵强攻?”多罗巴听了这话就有一种马上逃走的冲动了。

    大宋的骑兵什么时候那么强悍了?不仅能在马上打,还能下马来打?

    那名管家点点头道:“是啊,这些汉人的骑兵太强了,咱们的勇士打不过啊,所以就只能退回来了……”

    多罗巴又问:“那咱们堆放在巩藏岭南口的粮食有没有烧掉?”

    “没,没有……那时候太乱了,没想起来……”

    多罗巴翻了翻眼皮,有点想拔刀砍人了。考虑到现在宋军强悍的不大正常,5000人守不住一个山口也不奇怪。可是你们跑路的时候得记得把粮草烧掉啊!

    哪里可存着够20000骑兵吃上10天的粮草啊!

    现在都落到宋军手中,他们可就有足够的粮草支持20000大军进攻陇朱黑城了。

    不行,陇朱黑城不能留了,得赶紧跑路!

    多罗巴刚想到这里,屋外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就看见一个头领一脸慌张的进来了。

    “大首领,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谁?谁来了?”

    “宋人,是宋人的大军来了!”

    多罗巴猛地站了起来:“他们的骑兵来了?”

    那头领摇了摇头,惊惧地说:“不止是骑兵,还步军,是铁甲步军,足有四五千之众!”

    “四五千铁甲步兵?”多罗巴愣了又愣,“这怎么可能?”

    “大首领,”多罗巴的管家抖着声道,“您快走吧,先退到邈川城去。”

    “走?”多罗巴苦笑了起来,“走不了啦!”

    这里到邈川城还有一百多里,而且外面还有5000汉人的铁骑,要是轻骑简从而走,肯定让人逮住割了脑袋!而要带着城内的7500人一起走,急切之间怎么集结得起来?蕃家兵士可不是那种随时可以开动的精锐!如果汉人的步兵没有到达,那么多罗巴还能在白天集结准备部队,再利用夜色突围。可是现在是汉人的铁甲步兵都到了,进出陇朱黑城的山路一定会被他们封锁,还这么走?

    多罗巴又是一叹:”立即派出使者去卓罗城和宗哥城告急吧!“

第657章 围点打援

    “大王,统军,东朝现在有了一支和铁鹞子仿佛的甲骑,还派到了湟中。他们实在太厉害了,冲锋的时候好像洪水一样,我们蕃家的骑兵根本抵挡不住啊!若是大白高国不发援兵,只怕湟州就要不保了……”

    察哥半闭着眼睛,端坐在一张宋式的宽大座椅上听一个多罗巴派出的使者在诉说前线的战况。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卓罗城坐镇,几乎每天都和屡北屡战的仁多保忠争论,都有点厌烦了。

    “大王,出兵吧!”仁多保忠也在右厢卓罗监军司的节堂里面坐着,听了使者的话就立即说道,“若是不救,湟州的人心就没了!”

    察哥叹了口气:这回仁多保忠算是蒙对了……湟州的地盘可以丢,但是人心不能丢。多罗巴这个大首领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死呢?你死了多好啊,你死了湟州蕃部的英雄们就会永远怀念你,而自己也不用自己出兵去救了。

    不死的话,你快点逃啊!逃了不就行了?干嘛守在陇朱黑城?你要逃到卓罗城来,自己也就不用伤脑筋了。

    现在可如何是好?救还是不救?

    救,仁多保忠搞不好就被宋人打死……或者逮住了!打赢是不可能的,仁多保忠没那能耐。

    不救,湟州、廓州的蕃部就真心诚意归顺大宋了,宋军至少可以搜刮到100万石粮草和几万匹好马。溪赊罗撒那个傻瓜到不了年底就得完蛋,然后就轮到卓罗城了!

    看到晋王察哥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多罗巴的使者就为之气结。

    多罗巴原来好好的一个湟州蕃部大首领,大宋和西夏都封了官职给他,日子不要过得太逍遥!就是因为相信了仁多保忠,才跟着溪赊罗撒一起造反,现在让宋人的甲骑和铁甲步兵包围在陇朱黑城,儿子也死了一个,还有俩也凶多吉少,如果西夏再见死不救,那可真是太不值当了。

    ‘如今河湟蕃部都仰仗大白高国之兵威,若是大王不救多罗巴大首领,蕃家好汉都会以为大白高国惧怕东朝,只怕人人争先归顺东朝!救与不救,还请大王速决!’

    多罗巴的使者很想这么说,但他不敢。他知道,在手握尚方令锤的晋王察哥面前还是注意一点言辞为好。真惹火了他,给他一锤砸死了,可就太可悲了。

    而察哥这时则却忧郁地看着仁多保忠,对方正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在看自己。察哥心说:这家伙打了那么多败仗,怎么还认不清现实呢?

    “湟州的情况,本王已经知道了!”察哥叹了口气,斟酌着用词,“我大白高国是蕃家的盟友,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的。你且去馆驿等候消息,待本王和仁多统军商议则个。”

    打发了多罗巴的使者后,察哥就开始和仁多保忠商量出兵的事儿了。

    兵,肯定是要出的!

    但是出兵不是送人头!

    察哥问:“统军,你觉得应该走哪条路援救湟州?”

    从卓罗城出兵援助多罗巴有两条路。一条是近路,就是沿喀罗川—黄河南下,渡湟水后再折返西进,直奔陇朱黑城。

    第二条是远路,就是沿癿六岭向西北进军,然后在仁多泉城折返,沿着浩亹河东下,直到湟水,再渡湟水去往陇朱黑城。

    仁多保忠道:“当然是沿喀罗川南下黄河,攻击北路宋军侧后了。”

    “可是宋军的北路军已经到了通川堡。”察哥皱着眉头说,“另外在京玉关上也有宋军驻扎,那一带距离兰州又近。如果大军出喀罗川,就有可能遭到从通川堡和京玉关出击的宋军的夹击。陇朱黑城一带的宋军甲骑和铁甲兵也有可能赶来参加决战。

    仁多统军,你有几分把握可以击败多么多宋人军队?”

    仁多保忠选择的进军路线怎么看都是在钻口袋!现在宋军北路的两三万人就在黄河以西不远的通川堡,而京玉关又离兰州很近,随时可以得到大军增援。而陇朱黑城周围的宋军仿佛行军能力超强!要是几路宋军都汇合过来,至少五六万人围攻仁多保忠。而仁多保忠又能带多少兵去?最多三万……这还不给人打得全军覆没?

    “这个……”仁多保忠一时无语,他向来是无成功之把握,有成仁之决心的。自从他叔父仁多嵬丁开始,右厢军就一直是西夏的鱼腩部队,被宋国的熙河军没完没了的揍!

    而且现在宋人的熙河军中又多了一支重甲骑兵和一支铁甲步兵,右厢军怎么打得过?

    “还是走癿六岭、仁多泉城、浩亹河吧。”察哥说,“浩亹河畔有个名叫古骨龙城的城寨,你可知道?”

    “古骨龙城?”仁多保忠一愣,“那里距离陇朱黑城很远啊!”

    “可以用救援多罗巴的名义,在古骨龙城驻兵20000人,再向周围的蕃部征集粮食、马匹。”察哥说,“同时再增筑古骨龙城,以为长久之计。”

    仁多保忠道:“这……这不还是见死不救吗?”

    古骨龙城在邈川城以北,距离陇朱黑城远着呢!

    “怎么是见死不救呢?”察哥摇摇头,“我们在古骨龙城驻兵,和宗哥城的溪赊罗撒互为犄角,一定可以震慑宋人,使之不敢全力攻打陇朱黑城。”

    骗小孩呢?

    仁多保忠望着察哥,还想再说什么,“大王……”

    察哥本来眯着的眼睛倏然睁开,射出锐利的光芒,“统军!本王乃是都统军,持尚方令锤,节制诸军,你要违抗本王的将令吗?”

    仁多保忠被察哥一番敲打,不敢再和察哥辩论,连忙起身揖拜:“末将不敢,末将谨遵大王将令。”

    察哥看着仁多保忠,提醒道:“一定要小心用兵,万万不可轻敌浪战!”

    ……

    惊天动地的战鼓声和喊杀声再一次在陇朱黑城下响起!

    大队大队的御龙猛士,正顶着盾牌,扛着云梯,持着长剑,冒着雨点般落下的箭镞仰攻而上。不少猛士的甲叶上已经挂了几支羽箭。但是他们却毫不在乎,依旧呐喊着前进,最前面的已经冲上山头,剑刃映着寒光,点点耀动。

    武松再一次冲在最前面,他没有戴兜鍪,而是把盾牌扣在了头上,蒙着头往上冲。他的目标是建在这座山头上的一个蕃人驻守的堡垒。攻下这座堡垒,陇朱黑城城外的所有据点,就都被拔掉了。陇朱黑城就会变成瓮中之鳖!守在里面的多罗巴,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多罗巴大概也知道这座堡垒是万万不能丢掉的,一旦丢掉,陇朱黑城就会变成“笼中黑城”了。到时候,宋军只需要用少量的兵力驻守陇朱黑城周遭的堡垒,就能将城池彻底封锁了。

    为了保住这条最后的“生路”,多罗巴也拼了,不断从陇朱黑城中派出援兵增援这座堡垒,死拼了两天,将宋人的铁甲兵击退了十七八次。可是自己这边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蕃人的尸体在山坡上和堡垒外面层层叠叠堆着,所有的尸体都没了脑袋!

    率部进攻的武松知道收兵的金属敲击声很快就会响起,因为上面并不想那么快攻占这座陇朱黑城外最后的堡垒——多罗巴为了这座堡垒不断送人头,负责指挥围城战的高俅和王禀自然乐得让自家的房奴勇士尽快凑够一张房契的人头了。

    十颗人头还是不大容易凑齐的!巴金城那一战割了三千多个脑袋,还俘虏了三千多人。理论上得要拿700多套房子出来,可是这些脑袋不是集中在700多个房奴手中。而是有两千多人取得了斩首或者生俘,平均下来也就是三个脑袋多一点。真正凑够一套房子的,只有一百多人。

    而之后的瓦吹寨根本没打人家就投降了——阿令节和厮铎麻令的脑袋都让人拿来了,瓦吹寨里面的吐蕃头领还哪有胆量打下去?赶紧投降了!

    可他们一投降,脑袋就不能割了,而且他们也不能算生俘……

    所以大家都很着急啊!高俅和王禀也替他们急,为了让大家早点凑够脑袋,高俅和王禀就留着最后一个堡垒不攻占——他们担心多罗巴绝望投降——同时轮番让铁甲兵出击去收割脑袋。

    ……

    “退了,宋狗又被咱们的勇士打退了!”

    多罗巴的管家欢快的呼喊了起来,让坐在堡垒里面的湟州大首领又一次松了口气。这位大首领比起几日前,仿佛老了七八岁的样子,目光也有些呆滞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大儿子阿令节和二儿子厮铎麻令没有了……王厚派人把他们两人的脑袋连同阿蒙的脑袋一起送进了陇朱黑城!

    这是在告诉他,大宋要赶尽杀绝,让他别出城投降!

    “好!”多罗巴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天色,“看来今天可以熬过去了。

    等天黑了,再派几个勇士往宗哥城和卓罗城去求援!一定要告诉晋王和仁多保忠,宋军在陇朱黑城陷入苦战了!”

    “好!好的!”多罗巴的管家连连点头。这两日的晚上,陇朱黑城都派人突围了,只是不知道突围的勇士有没有顺利到达邈川城……

第658章 自投罗网

    晨光尚未泛起在东方的天际,天地之间,依旧是一片黑暗。只有天空中一轮明月,洒下一些昏暗的光芒,让大军可以借助这点亮光开进。

    月色之下,一支万余人的队伍,正静悄悄的行走在山谷之中。人衔枚,马裹蹄,笼头和嚼子紧紧锁住了战马的口舌,不让它们发出嘶鸣之声。伴随密集而又轻微的脚步声的,只有湍急的湟水水流之声。

    王厚和童贯这时正和他们统率的一万名骑兵一起,牵着马穿梭在黑暗的夜幕之中。而且已经远离了陇朱黑城,已经沿着湟水开进到了湟水下游靠近黄河的地方。

    在黑夜中行军,是一件有点冒险的行动。不过王厚和童贯还是决定冒险,因为他们预计西夏的右厢卓罗监军司很可能会派兵南下解救陇朱黑城——这是王厚基于自己对仁多保忠这个常败将军的用兵手段做出的判断。

    除非西夏国主乾顺决定放弃对河湟蕃部的支持,否则以仁多保忠的莽撞,他一定会选择最短的路线去解救陇朱黑城。

    而王厚则在湟水—黄河和通川堡之间给仁多保忠设下了死亡陷阱!

    高永年率领的三万大军现在就在通川堡周遭待命,张叔夜和名将王舜臣则统率两万大军屯驻京玉关。再加上王厚、童贯率领的一万大军,在湟水—黄河—通川堡之间集结的宋军将会达到六万之众!

    只要仁多保忠出动,王厚就有把握将仁多保忠率领的大军包围在湟水北岸。

    一旦完成包围,王厚就会命令高俅、王禀解决陇朱黑城的战斗北上。有4000重甲步兵和1000披甲骑士作为刀刃,仁多保忠从卓罗城带出来的军队多半会全军覆没。

    哪怕西贼的晋王察哥出动3000铁鹞子,也没有办法摧破4000御龙猛士!

    而仁多保忠的军队一旦被歼灭,王厚就能迅速平定鄯州蕃部,然后集中湟州蕃部和熙河军的主力去攻击卓罗城了……或者暂时不打鄯州蕃部,而是先集中力量攻下卓罗城和喀罗川!

    当然了,这是王厚的如意算盘。他们俩并不知道赵佶和蔡京在谋划拉拢仁多保忠……

    另外,他们也不知道现在卓罗城内话事的已经不是常败将军仁多保忠了,而是手持尚方令锤的西夏都统军,晋王嵬名察哥。

    而嵬名察哥明显比仁多保忠要高明!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冒冒失失的往王厚、童贯摆下的口袋阵里面钻。

    仁多保忠这个时候,正统率着两万大军沿着癿六岭往仁多泉城开进。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劫,王厚的六万八千大军足够把他的两万人碾碎!哪怕察哥出动卓罗城内剩余的兵力,也不可能把他给救出来的。

    因为不知道察哥刚刚救了自己一命,仁多保忠对于察哥的怯战可是相当不满的!

    虽然他老打败仗,但是他从来不怕宋军的……可是察哥现在却胆怯避战,这让仁多保忠非常不满。而让保忠更加不满的是,察哥的到来让他这个统军兼监军成了摆设。

    右厢卓罗监军司的大权,现在全都落到了嵬名察哥这个胆小鬼之手了。

    想到这里,仁多保忠就忍不住长叹一声。

    “统军,您是在担心陇朱黑城吗?”

    保忠的心腹仁多安忠也离开了卓罗城,正和保忠并辔而行,因此听见了保忠的叹息。

    “陇朱黑城肯定保不住!”仁多保忠叹道,“多罗巴也死定了,而且湟州蕃部都会看清我们大白高国见死不救,一定会全部倒向东朝。廓州蕃部多半也会跟进……”

    “我们还可以和溪赊罗撒互为犄角,应该可以牵制住宋人。”

    仁多保忠摇摇头:“没有用的,得到了湟州和廓州蕃部的支援,宋军就能出动数万大军攻打宗哥城,到时候那位晋王会让我们的两万大军离开古骨龙城?”

    对于嵬名察哥的真实想法,仁多保忠还是非常清楚的,察哥已经被吓破胆了,不敢在湟州—兰州一线和宋军大战,他派自己在古骨龙城驻兵,只不过是想牵制一下宋军,让他们暂时不能进攻卓罗城罢了。

    “统军,您觉得晋王想要舍弃河湟蕃部了?”

    仁多保忠皱着眉头,不置可否:“多罗巴一亡,河湟蕃部一定会畏惧宋国的武力。若是宗哥、青唐二城再被宋国攻占。纵然溪赊罗撒得脱,恐怕也没有多少号召力了。

    毕竟唃厮罗的子孙众多,不止溪赊罗撒才有这般人望。宋人只要再立一个唃厮罗的后裔安抚人心,河湟蕃部就再也不是我仁多家的粮仓和钱袋了!”

    仁多保忠如此积极的干预河湟事务,除了脑子笨之外,也有现实的需求,就是仁多家族的地盘太穷了。就是一些分布在大山夹缝里面的谷地,怎么可能养活越来越庞大的仁多家族?

    万幸的是仁多家族世代都被授予右厢卓罗监军一职,负责主持对河湟吐蕃的安抚拉拢。所以在唃厮罗死后,宗喀吐蕃王国名存实亡的情况下,河湟蕃部就不得不年年向仁多家赠送厚礼,以求得庇护。

    而一旦河湟蕃部全都依附大宋,那么仁多家就再也别想从蕃部身上拿到财物了。到时候恁多的子弟族人怎么活?

    “族长,”仁多安忠不称保忠为“统军”,而是称其为“族长”了,“虽然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蕃部尽归东朝,可这一次宋军来势汹汹,战力仿佛也胜于以为,若不谨慎用兵,只怕会折损过多。”

    仁多家之所以能主持右厢军多年,又能从蕃部吸血,归根结底还是有实力。只要实力还在,兴庆府的大白高国皇帝就得想办法喂饱仁多家,虽然日子会比原来苦点儿,但是总能过下去。

    如果把实力打光了,那可就真的没日子过了……

    “我知道,”仁多保忠叹了口气,仍旧不大甘心,“传令下去,叫大家伙儿再走快些!”

    “喏!”

    再走快些,自然是为了早点赶到古骨龙城,然后才好和蕃家王子溪赊罗撒商量对策。今晚上连夜行军,也是为了早点走完这几百里的山路——晋王察哥给他指了一条跑断腿的远路,如果不走快点儿,怕是等不到他走到古骨龙城,宗喀吐蕃各部就都得投了大宋!

    ……

    “王子,真的不是多罗巴大首领忘记怎么打仗了,而是宋人的军队太厉害了……他们练出了上千堪比铁鹞子的甲骑!我们蕃家的轻骑根本阻挡不住啊!”

    “不止有甲骑,还有五千铁甲步兵,犀利无比,一日之间就夺下了陇朱黑城外的六个堡垒,只剩最后一个被我们蕃家勇士拼死守住了……您如果不赶紧救援,只怕陇朱黑城也会很快陷落!”

    宗哥城内,这个晚上溪赊罗撒的王府之内,也是灯火通明。蕃家王子溪赊罗撒半躺在绒毯上,一边吃肉喝酒,一边在听多罗巴的使者还历精城少主乔阿埋诉说湟州的战事。

    战事非常不利,出乎了溪赊罗撒的预料。多罗巴打不过宋军是完全正常的,但是输得那么难看,却实在叫人意外。

    而且又是甲骑,又是铁甲步兵的,听着都让人心惊胆颤啊!大宋真的那么强大了?那吐蕃该怎么办啊!

    “巴金城、癿当城、瓦吹寨呢?难道都被宋军占领了?”溪赊罗撒坐了起来,手上的酒杯一下没有拿稳,不少酒水泼洒在了身上,可是这位蕃家王子却浑然不知。

    “并没有消息,”多罗巴的使者说,“这一次宋军行动迅捷,胜于以往,数日之内就席卷了大半个湟中。”

    这名使者被多罗巴从陇朱黑城内派出时,还不知道阿令节和厮铎麻令已经被割了脑袋,自然也不知道巴金城已经陷落。不过他也知道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邈川城呢?”溪赊罗撒又问,“邈川城在谁手中?”

    “这个……”多罗巴的使者显然吃不大准。

    乔阿埋则说:“王子,在下离开邈川城的时候,那里还没有遭到宋军的攻打。您还是快点进军邈川城吧,要是去晚了,宋军就要抢先了。”

    宗喀吐蕃的核心地盘就是湟水中游到青海之间,有邈川、宗哥、青唐和历精四大城堡。其中邈川城在最东面,位于湟州的地盘上,也是湟州蕃部的统治中心。

    现在溪赊罗撒这个西蕃王子的地盘实在有点小了,只拥有鄯州的青唐和宗哥两座城池。如果能趁着援救多罗巴的机会拿下邈川城,倒是可以大张势力。

    只是宋军看上去很厉害啊!

    正在溪赊罗撒犹豫不决的时候,乔阿埋又低声说道:“王子,多罗巴被困在陇朱黑城,走投无路,只能盼望您和大白高国的援兵。如果久候不至,只怕会绝望投宋,到时候湟州蕃部就真的尽归宋国所有了!”

    溪赊罗撒吸了口凉气儿,他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救多罗巴是等死,而救援多罗巴虽然有点像找死,但还是可以险中求胜,死地求生的。

    “好!”他下了决心,“明日就点集兵马,发兵邈川城!

第659章 又有妙计了

    “处道兄,西贼的仁多保忠好像变聪明了,溪赊罗撒又进了邈川城,咱们该怎么办?”

    在湟水—通川堡—京玉关等地守候了几日,也不见仁多保忠这个傻愣愣的常败将军带兵来自投罗网,结果还等到了溪赊罗撒进兵邈川城的消息。王厚只好带着伏兵从湟水以南隐蔽的山谷中出来,渡河北上去和高永年还有率领万余兰州蕃汉民伕以及弓箭手护送粮草而来的张叔夜会师了。

    三人会师的地点就在高永年几日前率兵攻占的通川堡,多罗巴也在这里摆了几千蕃家好汉,抵挡了高永年的三万大军足足两日。

    完成了会师之后,王厚、高永年、张叔夜三军总兵力(包括民伕和弓箭手)达到了五万之众。那么多的兵马在通川堡多留一日,都会消耗掉大量的物资。

    在仁多保忠没有上钩的情况下,他们当然要商量一下该往哪里去了。所以高永年一见到王厚和张叔夜就先问了起来。

    王厚想了想说:“仁多保忠没来,溪赊罗撒却从鄯州出来了。这样也好,咱们就把这厮留在湟州吧!”

    “这厮油滑的很,”高永年皱眉说,“怕是不容易抓吧?”

    王厚笑着:“没事儿,一定抓得到!”

    “怎么抓?”监军童贯感兴趣的问。

    王厚没有说,只是稍微皱了下眉,问张叔夜道:“嵇仲,西贼晋王察哥还在卓罗城?”

    “还在。”张叔夜说,“他是都统军,还有一把尚方令锤,据说可以先捶后奏,西贼的右厢军多半在他的麾下听用。”

    “这就对了。”王厚点点头,“如果还是仁多保忠说了算,西贼不可能没有动静。

    咱们不如大张旗鼓逼近喀罗川下寨筑城!”

    “逼近喀罗川?”童贯一愣,“安抚莫不是要入侵西贼的地盘吧?这事儿……”

    这事儿可是开边衅!

    虽然宋军进攻宗喀吐蕃的军事行动几乎肯定会招来西夏的干涉,但是大宋朝廷并没有做出对西夏开战的决定,王厚作为边帅,而且还是个武将,自己挑起战争可是非常危险的行为。搞不好被朝廷里面的文官一顿弹劾,直接落个身败名裂了。

    “无妨!”王厚笑了笑,“吾自有分寸,不会真的越境开战的。”

    “不越界?”童贯想了想,“安抚要做甚?”

    “自是把仁多保忠和察哥从卓罗城里引出来。”

    王厚并不知道仁多保忠正率兵在大山里面绕远路去救援多罗巴,还以为他和察哥都在卓罗城呢。

    “我们五万大军兵临喀罗川仁多保忠和察哥不可能不动,”王厚说,“只要他们动了,溪赊罗撒就不会离开邈川城跑回鄯州。”

    那是自然的,溪赊罗撒又不傻。他看到得看到宋军和西夏军“交战”的结果后才决定是不是要跑。

    王厚接着又说:“他只要不走,咱们就能把他留在湟州了。”

    “怎么留?”高永年皱眉道,“难不成咱们在把仁多保忠和察哥引出来后,再分兵西进?”

    张叔夜摇摇头:“这样不行吧?溪赊罗撒的侦骑硬探也不瞎。”

    王厚和童贯互相看了一眼,童贯笑道:“安抚的意思是用陇朱黑城下的兵去扑击邈川城?”

    “陇朱黑城下的兵?”高永年皱眉,“那才多少人?”

    “有10000人,”王厚说,“步骑各有5000。”

    留在陇朱黑城下的是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的约8000人,另有熙宁路的2000番汉骑兵。总共就是10000人。

    高永年摇摇头说:“10000人顶甚用?”

    “顶大用了!”王厚笑着说,“这次打得那么顺手,全靠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的战士。那5000人顶得了寻常的30000大军!”

    童贯拍着胸脯道:“咱家走一趟陇朱黑城吧。”

    “那就有劳了!”王厚笑道,“监军不必拿下陇朱黑城,让多罗巴继续派人去邈川求救,这样溪赊罗撒一定不会想到咱们的大军回丢下多罗巴来扑邈川城!”

    “省得了,”童贯抚掌笑道,“有安抚的妙计,湟、鄯、廓三州不日就可大定了。”

    ……

    “宋人奔喀罗川来了?”

    局势的变化完全超出了嵬名察哥的预料,他倒是猜到了王厚摆了个圈套要套仁多保忠。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厚会放着邈川不打,带着五万大军扑向喀罗川了!

    这是什么意思?要来攻打卓罗城了?宋国要和大白高国全面开战了?

    年轻的嵬名察哥可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询问:“他们进入我大白高国境内了?”

    喀罗川是黄河的一条支流,是宋夏共有的。宋朝占据了下游靠近黄河的部分,西夏则占据中上游。

    “尚未入境,”盖朱城派出的信使禀报道,“正在盖朱城以南三里布阵筑城。”

    “只有三里?”

    盖朱城是西夏在喀罗川一带的边境上修筑的大据点,就在边境线上。

    “正是,只要三里……敌军数量极多,旗帜遮天蔽日,仁多指挥使担心他们会攻打盖朱城。”

    西夏监军司的长官是统军、监军、副统军,下属有指挥使、教练使、左右侍禁官等职官。而被仁多保忠安排在盖朱城的指挥使也是仁多一族的子弟。

    “知道了!”嵬名察哥咬咬牙,“你回去告诉仁多指挥使,无论如何都要坚守盖朱城,直到本王率军抵达!”

    “喏!”

    陇朱黑城察哥可以不救,眼皮底下的盖朱城却不得不去救援。

    在打发了盖朱城的信使后,嵬名察哥不敢怠慢,立即召集右厢卓罗监军司下属诸将,下达了点集大军的命令。

    西夏大军点集出动的消息,很快被使者送到了邈川城——嵬名察哥现在拿不准宋军的意图,以为对方要全面开战,自然要给溪赊罗撒打打气,可不能让他在关键时刻跑回宗哥城老巢去。

    而同时向邈川城派出使者的还有被困在陇朱黑城内的多罗巴,以及刚刚率部抵达仁多泉城的仁多保忠。

    前者是泣血求援,后者则是命令溪赊罗撒坚守邈川城待援,再加上嵬名察哥点集大军的消息,信息量之大之乱,已经超出了嵬名察哥可以理解的范围了。

    “益麻党征,你看他们会打起来吗?”

    打发了使者厚,溪赊罗撒找来了自己的兄弟益麻党征商量。

    “多半会打起来。”益麻党征的年纪很轻,今年还不到20岁,在唃厮罗的后裔中算是比较有见识的,所以被手头没什么人可用的溪赊罗撒所倚重。

    他分析道:“现在大白高国已经出兵了,形势对我们蕃家大大有利啊!宋人的主力被大白高国所牵制,而他们的偏师又久攻陇朱黑城不下。如果陇朱黑城能坚持到仁多统军到达邈川城,那么咱们就能和仁多统军合兵,以五万之众南下陇朱黑城了!”

    “多巴罗能坚持那么久?”溪赊罗撒皱眉道,“我能成为大首领,全赖多罗巴的支持……现在不能看着他败死在陇朱黑城啊!”

    溪赊罗撒在看陇朱黑城,而邈川城内多罗巴的部民属下也在看溪赊罗撒。如果溪赊罗撒不够义气,那么多罗巴的人可就不会跟着混了。

    益麻党征当然知道哥哥的难处,他说:“要不兄长先率20000人出邈川城,屯于麻宗山。”

    麻宗山位于陇朱黑城以西25里,是邈川城和陇朱黑城之间的一处险要。

    “兄长只需小心屯兵在麻宗山即可,”益麻党征说,“只要不与宋军浪战,必不至于有失。待仁多统军兵到,定然可以大破宋人的兵马。宋人的兵马再精锐,也是久战疲敝,而且人数至多不会超过两万。”

    益麻党征已经知道正在围攻陇朱黑城的这股宋军犀利异常,不过在他想来,宋军再厉害也就和大白高国的天兵差不多吧?仁多保忠率军五万(其实只要两万)而来,加上自家的三万(其中两万先前进到麻宗山),总共有八万大军,怎么可能打不赢宋人不到两万的疲惫之师?

    “好!”溪赊罗撒抚掌笑道,“此计甚妙!老六,那就由你带上两万大军去麻宗山,愚兄在邈川城等待仁多统军吧!”

    ……

    “高太尉、王太尉,咱们的5000壮士还能战吗?”

    “怎么不能战?绝大部分人还没砍够10个脑袋呢!急都急死了,嗷嗷叫着要上阵!大官啊,咱们的官家可真厉害啊,怎么想出这种办法的。”

    “是啊,离开10个脑袋的斩首数越近,那就越急着要上战场……大官,您怎么跑到陇朱黑城了?是不是安抚要咱们拿下陇朱黑城?”

    童贯这时已经到了陇朱黑城之下,正在和指挥攻城战的高俅、王禀说话呢。

    还别说,赵佶拍脑袋想出来的斩首换房子的招数太损了!十个脑袋的数目恰到好处,太多了凑不齐,太少了很快就砍足数了。

    现在是十个脑袋,看着不多,砍起来也挺费劲儿的,而那些已经凑齐五个六个甚至七个八个脑袋的房奴那个急啊,恨不得蕃人勇士个个都三头六臂!

第660章 脑袋们又来啦

    就在溪赊罗撒派弟弟益麻党征带着两万颗脑袋,呃,应该是两万蕃家儿郎去拯救多罗巴大首领的时候,多罗巴已经看破红尘,遁入空门了。

    不久之前还是威风八面,意气风发,想要带领湟中蕃家儿郎雄起的多罗巴大首领,这个时候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满脸的的苦相,双手合十,身上披着袈裟,在陇朱黑城内一所寺庙里的佛像前跪着。几个披着红袍的喇嘛在念经,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喇嘛在用小刀割断多罗巴大首领的那一头白发。

    一群多罗巴手下的管家和头领,都无精打采的在佛堂里面跪着,人人都批了袈裟,看来是准备和多罗巴一起出家当喇嘛了……

    这事儿真是战场奇闻了,打仗把敌人打死打败的很正常,把敌人都打成和尚的事儿,大概也就那帮房奴猛士干得出来吧?他们割人家的脑袋太凶了,从巴金城割到了陇朱黑城,而且还不给个痛快,留着一个支堡不打下来好慢慢割……每天割几百,割了七八天后陇朱黑城内剩下的人都精神崩溃,自己放弃了那个倒霉的支堡不守了。

    而多罗巴肯定是所有人中受打击最大的一个,三个儿子都死了!都死了……而且自己的实力也拼光了,前天还有邈川城的使者冒死来报(宋军没有切断陇朱黑城和邈川城之间的联络),说溪赊罗撒带着三万大军进了邈川城,但是按兵不动!

    按兵不动的意思多罗巴明白,是在等自己的脑袋被宋人割了去啊!自己一家都死了,邈川城主自然就是溪赊罗撒来当了!

    这人心也忒险恶了吧?自己不要命的帮溪赊罗撒当上蕃家王子,他却见死不救还要趁机夺自己的基业……

    备受打击的多罗巴终于承受不住,看破了红尘,请陇朱黑城里面的喇嘛给自己剃度了。而他的那帮心腹手下看见老大出家当喇嘛了,也都纷纷表示跟随,全都一起剃了头当喇嘛了。

    可问题是他们剪了头发的光脑袋也还是脑袋啊!那个没人性的高太尉照样认可它的价值!

    所以在剃度的时候,多罗巴脑子里面还是在思索怎么从陇朱黑城脱身?

    现在陇朱黑城周遭的堡垒都丢完了,接下去宋军大概就要攻城了!而陇朱黑城之内还有多少人能战?好像只有不到四千了,而且士气低落……

    多罗巴长叹了一声,闭上了老眼儿。

    “万胜!万胜!万胜!”

    惊天动地的欢呼声突然从城外传来了!多罗巴猛地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惊恐的目光。

    那些喜欢割人脑袋是宋国恶魔要攻城了?难道自己的寿数就到处为止了?

    “快,快扶我起来!”多罗巴用颤抖的声音呼唤他的护卫。

    几个已经提前剃度,变成小沙弥的蕃人护卫连忙上前,搀扶起被城外宋军的欢呼声吓得腿肚子发软的多罗巴大首领。

    多罗巴又说:“去,去看看,扶我上城,去看看……”

    现在是晚上,天上也没月亮,外面一片漆黑,根本不是攻城的时候啊!

    众人簇拥着多罗巴大首领登上了用乱石堆砌而成的陇朱黑城的城墙。

    城外,宋军的营地中到处都是闪烁的火把,星星点点,好似天上的繁星。其中不少远远看去和萤火虫差不多的火把还在上下左右的晃动。显然是手执火把的人在挥舞!随着火把舞动,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也响了起来。

    “万胜!万胜!割脑袋!割脑袋……”

    “这些汉人瞎嚷嚷个啥?”

    多罗巴问身边的人,有耳朵尖,而且还能听懂汉话的从人答道:“大首领,汉人好像在喊:割脑袋……”

    “割脑袋!?他们还要割谁的脑袋?”多罗巴就感到耳后三寸一阵凉飕飕的,然后就是一阵血气上涌,眼前一黑,整个人瘫软下去了。

    ……

    晕菜的多罗巴并不知道自己的脑袋一时半会还丢不了!

    因为城外那些宋军的主力很快就要开走了。他们彻夜欢呼的原因不是要攻城了,而是知道又有更多的,看上去很好割的脑袋从邈川城过来了。

    对于这群需要用敌人的脑袋去换房子住的房奴兵们而言,还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吗?

    从邈川城开出来的蕃军,管他两万还是三万,反正打不过自己这里的几千人。无论装备、训练还是士气,都不能相比。

    所以他们就是来送人头的!

    在童贯当众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后,立即就是三军欢呼!

    这一幕别说多罗巴要晕菜了,就连童贯这个见多识广的军事宦官也有点不习惯了。

    大宋的兵士,什么时候听到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来了还会欢呼?这还是宋军么?这些家伙不会是被魏武卒、秦锐士的鬼魂附体了吧?

    童贯心想:他们不就是选拔严格一些,军饷高上几倍,还能用敌人的脑袋换房子,还不需要军官督促就肯苦练武艺和上阵冲杀吗?难道古时候战无不胜的武卒锐士,就是这样的军队?

    “大官,”高俅这个时候笑吟吟地对童贯说,“不如趁着士气正旺,今晚就出击吧!也许可以抢在蕃人之前先一步赶到麻宗山立阵。”

    现在益麻党征的大军还没有赶到麻宗山,是高俅、王禀撒出去的硬探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所以童贯、高俅、王禀就商量着调动主力,也就是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的七千多人去迎战对手。只留下2000名熙河路的汉番兵士在陇朱黑城外的堡垒驻防,看守城内的多罗巴部。

    由于之前一连串作战都打得非常顺利,殿前御马直和御龙猛士直的士气极为高昂,根本就把吐蕃部落军队看成行走的房契。所以高俅干脆建议当众宣布有新敌到来的喜讯——这下有足够的脑袋可以割了!

    “好!”童贯也知道士气这事儿只可鼓不可泄,立即就点头答应道,“收拾行装,今晚就出发!去割蕃人的脑袋!”

    “割脑袋!换房子!”

    “割脑袋……”

    ……

    “天杀的溪赊罗撒……”

    益麻党征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于是就在褥子上低声骂了一句。

    他可不会像赵佶的房奴兵一样,连夜不睡觉赶路。他是巴不得黑夜永远别结束,这样他就不用起床行军去麻宗山立阵了。哪怕宋军在攻下陇朱黑城之前肯定不会向麻宗山进攻,他也不想去麻宗山……实际上,他根本就不赞成哥哥的亲夏反宋立场!

    宋国当然是坏的,但是人家这些年兵强马壮的,打得大白高国丢盔卸甲却是实实在在的。大白高国都打不过人家,蕃家还出什么头?别说现在闹得四分五裂的宗喀吐蕃,就是当年唃厮罗和李立遵的时代,蕃部不照样在三都谷之战中被宋将曹玮击败。

    现在蕃部实力远远比不了那时,而宋国的国力军力却是鼎盛,还打什么呀!

    而且溪赊罗撒惹出来的祸事,凭什么叫自己背黑锅?

    益麻党征虽然一肚子怨气,但是他也没办法。虽然他也是唃厮罗的子孙,可是却没什么实力,不能反抗兄长溪赊罗撒。而且鄯州蕃部的勇士们大多反宋亲夏,都以为鄯州遥远,可以让宋人鞭长莫及。

    所以益麻党征也没有办法煽动手下的勇士造反,只能老老实实带着他们去找死。

    当天色蒙蒙方亮时,正在诅咒自己亲哥哥益麻党征忽然听到营帐外面纷乱嘈杂了起来。

    “六首领,六首领,大事不好啦!”

    不好?当然不好了!好好的宗哥城不呆,跑到麻宗山来,能好得了吗?昏昏沉沉的益麻党征一边琢磨,一边打着哈欠道:“进来说话!”

    慌慌张张进来的是一个溪赊罗撒麾下的大将,名叫木波,也是个光头的喇嘛。

    “木波,”益麻党征问,“何事慌张?”

    “宋人!”木波道,“宋人来啦!”

    “甚底?”益麻党征猛地坐了起来,睡意全无。

    “宋人来啦!”木波喇嘛说,“前队统领差人来报,沿着山路到处都是火把,拉出足足十里,怕是有好几千人,正往麻宗山口而来。”

    从邈川城到麻宗山的山路并不宽阔,而且蜿蜒曲折。所以益麻党征的大军是分队前进的,在山路上拉得很长。前军已经到了麻宗山口,而益麻党征的中军还在十里开外。

    “这,这怎么可能?”益麻党征真的有点慌了。他的大军现在拉出了二十多里,要是骤然遇敌可就有点儿麻烦了。

    而且,宋军不是在围攻陇朱黑城吗?怎么就跑到麻宗山来了?难道陇朱黑城已经完蛋了?

    木波喇嘛问:“六首领,是战是走,您赶紧拿个主意吧。”

    “走!”益麻党征压根就不想打,现在陇朱黑城看来已经完了,他当然选择撤走了。

    而这个选择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没有错,但是益麻党征接下去就开始犯错误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会在强行军后立即投入战斗,所以他下令召集部将军议,布署撤退。

    就在他举行军议的时候,王禀率领的房奴兵开始进攻了。

第661章 脑袋!哪里走!

    负重行军,日中而百里,然后还能立即投入战斗……这其实就是强大的战斗力了!

    再好的指挥,再强的计谋,都必须要一支拥有强大战斗力的部队去执行。要不然什么都是空的!而大宋的开封禁军,自从一百多年前开始,直到不久之前,就没有怎么认真训练装备过。因为大宋朝廷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激励那些老爷兵去训练……兵士们平时不训练,上了战场再多的赏赐都没有用。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的真理,在宋朝可是完全禁得起实践检验的!

    而这个练兵的难题,终于因为人人都爱的房子和“重武轻文”的御前演武,得到了圆满的解决……至少是部分、暂时的圆满解决。

    现在有了技能、体力、装备和知道为何而战(为房而战)的房奴猛士们,拥有了吐蕃人难以想象的战斗能力和战斗意志。

    他们整个晚上都在收拾行装和赶路,却依旧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充沛的体力。当王禀亲率的先头部队抵达麻宗山口时,根本没有休整的必要,披着铠甲行军的房奴兵们就直接展开了战斗队形,举着长枪嗷嗷叫着向目瞪口呆的蕃部勇士发起了攻击。

    “放下长枪,换弓箭!”

    当御龙猛士直第三指挥和第四指挥所属的九百余名铁甲兵,冲到用运粮的大车组成的蕃军工事前的时候,军官们下令大家放下长枪,取出弓箭开始放箭了。

    不少蕃部的战士也被他们的头领驱赶着在大车工事后面列队,同样人人持着弓箭。似乎想用密集的箭雨封锁宋军进攻的路线,可是他们又怎么能和披着步人甲的对手拼箭镞呢?他们的箭镞根本不能洞穿铁甲,而宋人的箭镞覆盖下来,他们就只有用血肉之躯去生生硬扛了。

    几轮齐射下来,蕃部的兵士们就死伤惨重,惊恐地奔逃了。

    “拿起长枪,向前!”

    王禀下命令的声音并不很大,在纷乱的战场上很难听清。不过没有关系,房奴兵作战是非常自觉的!不需要将领督促,就纷纷捡起长枪,嗷嗷叫着往上冲着去割脑袋了。

    天候此时已经是过了卯时了,虽然是夏日,但是地处高原的麻宗山口的气温并不高,还有冷冷的寒意。而那些匆忙中集结起来的蕃军将士看到一片在晨光下闪着刺眼光芒的枪尖,心里的寒意恐怕就怎么也抹不去了。

    一个又一个指挥从急行军的状态调整成了密集的进攻队形,第次展开,沿着狭窄崎岖的山路,向前突进。

    王禀穿着一身部下赠送的青唐瘊子甲,带着几个亲随走在作为前锋的第三都和第四都的背后。他现在的任务不是催促部队进攻,而是要控制部队进攻的节奏——把一支疯狂收割人头的部队从第一线换下来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是御龙猛士直有8个指挥的兵力,有脑袋得大家一起割啊!王禀这个都指挥使得一碗水端平,要不然怎么服众?

    另外,后面还有900多名骑士和1800多名骑士辅兵等着进行尾衔追击呢!

    御龙直的猛士得在必要的时候把道路给人家让出来。

    “割脑袋,换房子啦!”

    “割脑袋,换房子……”

    颇有特色的喊杀声,这个时候已经响彻战场了。担任先锋的900多名房奴猛士,已经和乱成一团的蕃家战士撞在一起了。

    蕃家战士们根本无力抵挡结阵突击的铁甲步兵,他们使用的马刀或马枪的长度,都不能和房奴勇士使用的长枪相比。而且他们也摆不出严整的方阵,只是乱哄哄的迎敌。当房奴勇士们的长枪砸下来的时候,蕃家的战士们根本无力招架,只有硬生生的等死。

    也有一些蕃部勇士冒死挥刀向前,从长枪丛林中穿了过去,靠近了披着铁甲的对手。可是一柄长剑很快刺了过来,将他们捅了个透心凉。即便有人躲过长剑的攻击,努力砍出一刀,又能怎么样?缺乏经验和训练的蕃家刀手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砍死一个披着步人甲的对手。用刀刃去砍1.5毫米厚的铁甲甲片,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由于山路拥挤和蕃家的士兵太多,冲锋的房奴猛士又时候也会被无路可退的蕃家战士挡住。在这个时候,王禀就会下令后队的房奴们放箭。一波又一波的抛射羽箭!

    对于披甲率很低的吐蕃兵士们来说,这种从天而降的箭雨是非常致命的!而他们射出去的箭镞,又无法洞穿步人甲的防御。

    麻宗山山道上的战斗,就这样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人数占优的蕃部兵马,因为无法展开,而只能以混乱的小股人马去和对手交战,数量优势根本无法发挥。而且他们也无法上马和对手厮杀,骑兵在这种狭窄的山路上也无法施展速度优势,因此都从轻骑兵变成了四条腿的轻步兵。惊慌失措的轻步兵对上杀气腾腾的重步兵,结果自然是明摆着的。

    不过房奴们屠杀的效率并不高,因为抓俘虏和割脑袋是比杀人要麻烦得多。另外,为了让所有人都有机会完成自己的人生目标,王禀和高俅不得不控制进攻的节奏,每隔一段时间就把摆在前面的两个指挥换成新的部队。这样既能让所有的部队都有机会立功,也方便割人头和抓俘虏当然还有搜刮战利品。

    这种效率较低的屠杀方式,给了益麻党征部下的蕃人头领一种错觉,自家的兵马似乎还能与敌一斗。

    所以在当天清晨的军议时,大部分蕃家头领都反对不顾一切的逃跑,而是想要集结儿郎与敌一战。

    被溪赊罗撒派来辅佐益麻党征的木波喇嘛这时也恢复了镇静,大声道:“六首领,就这样败回邈川也太窝囊了,只怕要让邈川人和仁多统军看扁了。”

    益麻党征眉头大皱:“木波,你说怎么办?我们现在被堵在山路上,急切之间施展不开啊。”

    立即有人提出了建议:“向北十里有个山谷,名叫桑家谷,地势开阔,咱们可以在那里展开骑兵,和宋人决一死战!”

    益麻党征没有什么主意,只得看着木波喇嘛,木波摸了摸光头:“六首领,可以一试。而且咱们就算要走,也得先击退追兵啊!要不然让宋人一路追杀到邈川城下,这两万儿郎就全军覆没了。”

    喇嘛说得也有道理,益麻党征心说:得有人殿后,要不自家一定跑不了!

    “好!”益麻党征点点头,对木波道,“木波头领,那就由你领着儿郎们去桑家谷建功吧!”

    ……

    “快快快,快上马!”

    “轮到咱们啦!准备冲阵……”

    “万胜!万胜!”

    “割脑袋,换房子!”

    指挥宋军追杀敌人的童贯也知道前方有个比较开阔的山谷——他的队伍中有不少拥护民族团结,国家统一的吐蕃人,自然知道地形了。

    所以在前锋的铁甲步兵差不多杀到桑家谷口的时候,童贯就派出了自己手中的王牌,九百多名殿前骑士和一千多名骑士随从!

    骑士们比铁甲步兵们更着急,因为他们在之前的陇朱黑城围攻战中是看客,看着人家立功割脑袋,能不着急么?而从今天清晨开始的战斗,他们又被排在了最后,只能看着御龙猛士直的兄弟们割人头抓俘虏。一个个都快急疯了!

    现在终于可以上战场了,自然是大声欢呼了。

    两千多人一块儿欢呼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很快传到了正在桑家谷里面整顿部众的木波喇嘛耳朵里。

    这位溪赊罗撒麾下能征惯战的喇嘛,现在已经有点后悔建议益麻党征在桑家谷反击宋人了。

    因为遭到攻击的前军(现在是后队了)情况比想象中的要糟糕,退到桑家谷的儿郎们一个个都像丢了魂似的,只想着赶紧逃走。木波不得不派出亲兵一顿砍杀,宰了好几十人,才总算稳住了溃军。

    可是新的麻烦又出现在木波面前了,蕃家儿郎在溃退的时候丢失了许多武器!退到桑家谷的儿郎们有一半是赤手空拳的,还有一半人只有马刀或者弓箭,几乎没有一根长枪。

    没有长枪怎么冲阵?宋人的步兵骑兵都配有长枪马矟,蕃家儿郎们用马刀怎么破啊?

    无可奈何之下,木波只能从中军调来了一些儿郎,好一番忙乱,阵势还没完全列好,宋军又嗷嗷叫起来了!然后木波就感到脚下的大地忽然颤抖起来了。

    这是……上万只马蹄在急促的敲打地面?

    敌人的骑兵来了?

    可怕的念头刚刚在木波喇嘛的脑海中形成,一声惊恐到极点的喊声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了。

    “甲骑!宋人的甲骑来啦!”

    木波喇嘛猛地回头,就看见刺眼的阳光下,一排排的跃动的甲骑,人人持着长长的马矟,如同铁流一般冲出了谷口,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自己这边涌来!

    “啊,原来今天就是老衲圆寂的日子!”木波喇嘛叹了口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第662章 名将是怎样炼成的

    “败,败了?这,这怎么可能?”

    溪赊罗撒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有眼睛了,那可是整整两万蕃家儿郎啊!就算是两万只猪,两万头牛,两万匹马,你让宋军去捉去杀,没有个十天八天的也搞不定吧?怎么可能三天不到就只剩下两百人护着失魂落魄的益麻党征跑回来了?

    而且这三天还包括行军和溃逃的时间!三天前溪赊罗撒还在邈川城东门外给自己六弟和两万大军送行来着!

    今天就剩下两百人了……

    “木波?木波喇嘛呢?”溪赊罗撒不甘心,大声问起了自己的爱将木波。

    益麻党征年少无知,不通兵法,被宋人用奸计打败也就罢了。可是木波喇嘛是久经战阵的宿将,是蕃家有名的常胜将军。他的全名叫昆.木波,出身吐蕃大贵族昆氏家族,父亲是萨迦寺的寺主,开创了萨迦派佛法。木波喇嘛本人刚一出生就有许多征兆说明他很有可能是阿底峡尊者(阿三和尚,超戒寺八贤之一)所预言的萨迦三大怙主(护法尊者之类的)之一。

    因此他才被父亲派到宗喀吐蕃修习兵法,在宗哥城军中奋战多年,威信很高。溪赊罗撒可以赶走赵怀德成为宗喀吐蕃之主,就和木波喇嘛的善战分不开。

    有这么一个有密教佛法加持的名将辅佐,益麻党征率领的两万大军怎么可能那么快就被人打得全军覆没呢?

    “木波大师多半已经战死了,”益麻党征叹道,“他为了遮护大军撤退,亲自带领殿军在桑家谷迎战宋军,结果碰上了宋军的甲骑突击……”

    “甲骑突击?”溪赊罗撒眼睛瞪得老大,心说:自家的兵马遇上的是宋军还是大白高国的铁鹞子?

    益麻党征又叹了口气,哭丧着道:“宋人不仅有甲骑,还有铁甲步兵……咱们的儿郎就是昨天清晨在麻宗山口被他们的铁甲兵打了个措手不及。”

    “清晨?”溪赊罗撒难以置信,“那他们,他们是夜行军而来的?”

    “是夜行而来,”益麻党征说,“咱们的人还看到火把了。”

    “看到火把了还措手不及?”

    “这不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就打过来嘛!”益麻党征摇摇头道,“大军从行军到摆开来进攻,怎么都得几个时辰吧?谁想到那些宋人跟猛虎似的,扑上来就咬……”

    “扑上来就咬?”溪赊罗撒咽了口唾沫。

    宋军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说好的弱宋吗?

    “兄长,咱们快走吧!”益麻党征说着话就站了起来,抹了一把眼泪,“再不走,那些魔鬼一样的汉人就要打到邈川城下来了。”

    “打到邈川城下?”溪赊罗撒倒吸了口凉气儿,才发现自己马上要大难临头了。

    因为麻宗山一失,邈川城就无险可守了!至于守城,邈川城可不是宗哥城,城内都是多罗巴的人。现在多罗巴生死未知,万一他要投降的话,邈川城就根本无从防守。

    而且,自己带来湟州的三万大军转眼就没了两万,还剩下一万人打个屁,吓都吓死了。

    “可咱们该跑去哪里?”溪赊罗撒有些沮丧地说。

    溪赊罗撒的老巢宗哥城距离邈川城不过六十多里,虽然有渴驴岭险要可以倚仗。不过宋军在短短的时日内就是安乡关打到邈川城,简直是摧枯拉朽。一路上遇到的比渴驴岭险要的地方多的事儿,还不都一路暴打过来了?

    而且麻宗山这一仗打惨了两万大军被人打散了,现在溪赊罗撒可用的兵力只有邈川城这里的一万人和留守宗哥城的五千人,还有留守青唐城的五千人,总共就是两万。

    至于鄯州、廓州的其他一些蕃部,在溪赊罗撒大难临头的时候会不会帮忙,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兄弟两人正在商量往哪里逃命的时候,噩耗就紧接着传来了。

    一个溪赊罗撒麾下的首领连滚带爬的跑来了,“王子,宋军打过来了!宋军来啦!”

    ……

    两千多骑兵疾驰在湟水岸边的大路上,蹄声犹如战鼓激昂,让人血脉为之沸腾。

    骑手们都是一人双马的配置,骑着矮小的走马,还牵着高大河湟战马。他们中有九百多人披着皮甲,背着马矟,队列也显得比较严整。余下的都是无甲的轻骑,不过也背着马枪,同样可以进行冲阵。

    高俅高太尉就是这支骑兵的主帅!高俅现在也牛逼了,马上的功夫进步了不少,骑着一匹青海龙种马,穿着一件属下献上的青唐瘊子甲。真是威风八面,很有一点挥军扫荡蛮夷的名将风采。

    杨可世、杨可弼两兄弟也骑着龙种马,穿上了瘊子甲,一左一右护在高俅两边,一边行军,还一边高声对自己的顶头上司进行军议。

    “太尉,溪赊罗撒一定不敢死守邈川城,要不然就是第二个多罗巴了!”

    “他多半会走渴驴岭西逃,咱们不如直插到渴驴岭,截断溪赊罗撒的归路。”

    “不必如此,还是尾衔追击为好。若是截断了溪赊罗撒的生路,就怕他督军死斗,虽然他们肯定打不过咱,但伤亡怕是小不了。还是一路尾随,追到宗哥城下吧。”

    “好!就尾随追击!杀溪赊罗撒一个片甲不留!”

    “喏!”

    高太尉就在马背上做出了决断!这几日他仿佛在梦里面一样,率领数千铁骑,奔袭千里,一路摧破敌军无算,眼看就要杀到蕃人的老巢啦!

    这样的战绩,大概可以和摧破突厥的李卫公,灭高句丽的李英公相媲美了吧?高俅心道:没想到自己一个兵书都没怎么读过,也不是行伍出身的汴梁子,头一次带兵就能立下如此大功。难道自己是天生的名将之才?

    ……

    “罪人多罗巴前来领死……呜呜呜……”

    同样得意的不行的还有监洮西军童贯,他在麻宗山大战打到尾声的时候,就把追击逃敌的差事给了高俅,又让王禀留在麻宗山打扫战场。自己则带着少数护卫带着在战场上“请”到的木波大喇嘛,往陇朱黑城而去了。

    阿底峡尊者预言和种种征兆还是有道理的,萨迦派的大怙主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杀了?在佛祖的保佑下,昆.木波的脑袋没有变成一套开封府的三居室,而是让一个信佛的御前骑士“请”到童贯跟前。

    童贯在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后,马上就带着他去陇朱黑城劝降了!

    多罗巴是认识昆.木波大喇嘛的,也知道他是溪赊罗撒的心腹大将。所以在木波大喇嘛告诉多罗巴,溪赊罗撒派来救援他的两万大军已经被宋军打得全军覆没以后,已经出家为僧的多罗巴彻底绝望,表示不再当大首领了,要跟着木波喇嘛修行密宗佛法……

    “法师不必悲哀,也不要说甚领死的话。”童贯因为有生理残疾,没有办法留下子嗣,所以对绝后的多罗巴非常同情——王厚打起仗来也忒狠了,人家已经死了俩儿子,你好歹给人留个后呢!

    童贯顿了顿说:“我大宋官家素来宽仁,只要法师真心归顺,官家少不得要授予官职给大师的。不知道大师想要做俗官还是僧官呢?”

    还做官?

    多罗巴苦苦一笑,双手合十:“老衲能用残生侍奉佛祖就心满意足了,不想做官了。”

    童贯温言道:“现在邈川城还不知道大师已经归顺朝廷,大师身体如果还好,不如随咱家走一趟邈川城吧。”

    “好好,”多罗巴说,“老衲就走一遭邈川城吧。”

    童贯笑了起来,邈川城这回也到手了!湟州这回就算被自己打下来啦!

    这份功劳,大概可以和恩师李宪相比了!看来自己以后还可以接着领兵打仗。

    名将,不过如此……

    ……

    “大王,宋人撤了!”

    “本王看到了!可是他们为何撤兵?”

    “一定是被大王的兵威所震慑,不敢入侵我大白高国了!”

    “胡说!”

    大白高国晋王察哥横了一眼自己身边一个姓仁多的指挥使。他现在正站在盖朱城的城墙上看着几里外宋军大摇大摆的拔营撤走,眉头却越拧越紧。

    宋军莫名其妙来了,然后莫名其妙的走了……哦,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就走了。而是在盖朱城以南四里的喀罗川边上留下了一座新筑起来的土木城堡。

    这座城堡并不大,但是却依山傍水,巧妙利用了地形,如果想要夺取,恐怕得大费一番周折了。

    而且,现在大白高国正是虚弱的时候,能因为一座建在宋朝土地上的城池就冒然开战吗?

    可如果不拔掉这颗钉子,盖朱城不就随时都在宋军的窥视之下了?

    一不留神,从这座宋人城堡里面杀出来的兵马,就能把盖朱城拿下了!

    可真是不好办啊!

    “大王,等宋人的大军退了,咱们就发兵拿下那座城寨吧。”负责守卫盖朱城的仁多指挥使这个时候也觉得那座宋人的城堡非常碍眼了。“如果不拿下那座城寨,盖朱城可就永无宁日了。”

第663章 真正的敌人

    “处道,你说西贼那个劳什子晋王敢出来和咱们打吗?”

    “不知道……如果他出来,那就好办了!”

    王厚和高永年两人,这个时候正在刚刚建成的喀罗川山城,就是让嵬名察哥感到很为难的那座城寨上北望盖朱城。

    “出来就好了?”高永年明白王厚的意思,“处道,你在盼着和西贼大战一场?”

    现在大宋和西夏仍然处于紧张的和平之中,战争是随时会爆发而没有爆发。对于前线双方的将帅而言,这种状态有利有弊,对手里拎着尚方令锤的嵬名察哥肯定是有利的,打不打在他一句话。反正他哥哥也不会因为他“善开边衅”就砍他的脑壳。

    可是对王厚、高永年这帮人就很不好了。打不打他们说了不算,善开边衅是大罪,打赢了也可以割脑袋的!所以他们必须等敌人先下手——而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谁又不知道呢?

    所以王厚就在兵临喀罗川的时候,顺手修了个城池。然后用这座城引嵬名察哥出兵!

    嵬名察哥只要一动手,那么王厚和高永年就能放开手脚反击了!

    王厚道:“现在就不知道西贼的那个晋王能不能沉住气了!永之,下一步咱们就分两路行事,你带2万人去邈川和童道夫、高师严他们会师,然后进攻鄯州,争取在天气转冷之前拿下鄯州。我就领兵驻通川堡,和京玉关互为犄角。”

    “今年就能拿下鄯州?”高永年想了想,“处道,邈川可是坚城啊!如果要强攻,至少要一个月时间才能得手。”

    攻一个邈川城当然用不着一个月,高永年说一个月是考虑到扫清邈川外围和各种攻城准备需要的时间了。

    “邈川城说不定已经被童道夫、高师严他们拿下了!”王厚笑着,“他们可真是好福气啊,手里面有官家花血本打造出来的精兵,对手又是最弱的蕃人。建功立业,唾手可得啊!”

    高永年点点头:“若是如此,这一场河湟之役也算圆满了。”

    ……

    “邈川城已经丢了?这怎么可能!?”

    率部走了十几天山路,吃了不少灰尘的仁多保忠,直到邈川城被多罗巴劝降后的第三天,才姗姗来迟到达古骨龙城。古骨龙城并不是西夏的地盘,而是湟州蕃部和西夏之间的缓冲地带。

    占据这座城寨的蕃部首领名叫温阿吴,是邈川温氏的支脉首领。邈川温氏早年的首领温逋奇曾参与拥立唃厮罗,还在李立遵失势后当过一段时间的论逋(吐蕃官名,相当于首相),后来因为造反囚禁唃厮罗(囚而不杀),遭到唃厮罗的反扑,整个温氏都损失惨重。到了唃厮罗死后,才在西夏的支持下重返湟州,不过势力已经不能和昔日相比了。

    此外,温家还是一个信奉苯教的吐蕃豪族,这让他们和唃厮罗遗留下的各派势力都格格不入,不得不紧抱西夏的大腿。

    所以在得知了邈川城的多罗巴已经投降后,温阿吴还是坚定的站在西夏一边。

    “回禀统军,”温阿吴对刚刚从走马上下来,整个人看上去都非常疲惫的仁多保忠说,“多罗巴的军队在巴金城、驴马坡、陇朱黑城三战皆北,差不多赔光了老本,还被围困在陇朱黑城,似乎还投降了。而溪赊罗撒抵达邈川城后,又派了两万大军往救陇朱黑城,结果在麻宗山被宋军偷袭,全军覆没……”

    “等等!”仁多保忠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胖乎乎,满脸忠厚的温阿吴,“阿吴,你说的真的?”

    “真,真的……”

    “多罗巴有多少兵马?”

    温阿吴说:“三四万吧。”

    “溪赊罗撒又派出两万援兵,”仁多保忠道,“那就是五六万人了……这才几天啊?五六万人就没了?”

    “没,没了……”温阿吴两手一摊,“就没了!”

    仁多保忠也感到事情有点严重了,“那宋人有多少知道吗?”

    “知道一些,”温阿吴道,“在巩藏岭前的驴马坡之战中,多罗巴有20000人,宋军是5000到6000……”

    “20000打5000?”

    温阿吴苦笑道:“多罗巴大败,逃回陇朱黑城时只剩下六七千了。

    麻宗山之战中,益麻党征率军20000,宋人大概是七八千。

    五天前宋军骑兵三四千人追到邈川城,迫使溪赊罗撒率军一万出逃,现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安然退入宗哥城?”

    温阿吴的一番话说得仁多保忠都傻眼了。合着就几千宋军精锐把多罗巴和溪赊罗撒一顿好打,湟州、鄯州的蕃部这就完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是湟州、鄯州的蕃人太没用还是这股宋军太厉害了?难道察哥那小子说对了,大宋真的出了天可汗!?

    那大白高国怎么办?大白高国怎么打得过李世民?

    “那邈川一带的蕃部现在……”仁多保忠这时忽然想起自己遇上大麻烦了。“他们现在都归顺东朝了?”

    “那可不是嘛!”温阿吴苦笑道,“南宗堡、临宗寨、胜摔谷这些乳酪河沿岸的蕃部全都归顺东朝了。”

    这下麻烦大了!

    仁多保忠脸色都变了,他可没带多少军粮来古骨龙城!而且古骨龙城也不是什么大寨,不可能供养仁多保忠带来的两万大军。更不用说从古骨龙城搜刮上一笔,让仁多家族在未来几年中衣食无忧了……

    这可如何是好?

    ……

    仁多保忠不知道,就在他率领着两万疲惫之师开进古骨龙城的时候,他的对手童贯、高永年已经进驻青唐城,宗喀吐蕃也已经灭亡了!

    在高俅、杨可世、杨可弼率领的两千多精锐骑兵的追击下,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两兄弟连抵抗的念头都没有,带着一万骑兵就慌忙逃跑,一路跑过了渴驴岭进入鄯州。可是高俅等人却紧追不舍,不得已之下,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两兄弟只好整军在宗哥川和追兵对峙——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已经胆寒,面对数量不足三千的敌人不敢主动进攻。在等待了一日后,王禀就率领御龙猛士直的四千多人急行军赶来了。随后御前骑士和御龙猛士合力发起进攻,在宗哥川再一次大败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

    战败后的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连宗哥城和青唐城都没敢入,直接就往西夏的仁多泉城逃去了。

    没有追上溪赊罗撒和益麻党征的高俅、杨可世、杨可弼又率部折返,在青唐城下安营扎寨。

    他们很快就等来了高永年、童贯率领的一万五千大军。看到两万多宋军杀到了青唐城下,手中没有什么兵力的宗喀吐蕃太皇太太后,辽国公主凌结摩(她是辽兴宗嫁给唃厮罗之子董毡的)和诸豪酋大臣无计可施,只能开城投降……

    “哈哈哈……”

    骑在一匹龙种马上的童贯,看着打开的青唐城门,和带着群臣出降的辽国公主凌结摩,仰头大笑起来了。

    “师严,”他扭过头,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但是精神看着特别好的高俅笑道,“成啦!转战千里,杀敌十万,破灭一国,大功告成啦!”

    高俅已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总算不负官家所托,拿下青唐一国了!大官,接下去咱们该怎么打?”

    童贯笑着说:“咱们先去一趟青海,招抚诸部,再搜罗一些龙种马,就带上凌结摩公主和青唐城内的铁匠,一块儿返回邈川城吧。”

    童贯的心思和他粗旷的长相相反,是非常细腻的。在这个大获全胜的时候,他还没有忘记龙种马和青唐甲。

    这可是青唐吐蕃的两大宝物啊!

    他知道武好古在界河开了个种马场,如果能把龙种马送过去,应该可以加快两种马的产出吧?

    另外,青唐甲也是好东西啊!军器监的铁匠打了几十年也没打成。现在好了,把青唐城的铁匠全逮回去,总归能打出青唐甲了吧?

    现在大宋已经有了精兵,如果再有好马好甲,那么将来平夏复燕还有什么难的?

    想到自己将来兴许可以率军扫荡燕云,童贯就兴奋的捏着自己仅有的胡须,得意的有点忘形了。

    ……

    “禀相公,湟州大捷!蕃酋多罗巴和溪赊罗撒在巩藏岭、麻宗山惨败。我军斩首一万五千有余,俘敌一万八千,攻破巴金城、瓦吹寨、癿当城、通川堡、陇朱黑城,蕃酋多罗巴投降……”

    熙州城内,熙宁、泾原两路的经略安抚使吕惠卿在自的帅府中听到幕僚的报告,也完全愣住了。

    “斩首多少?”

    正和吕惠卿一起下棋的熙宁、泾源两路经略安抚副使钟傅追问了一句。

    “一万五千有余……”

    “胡说!”钟傅眉头大皱,“怎么会有那么多斩首?莫不是有人杀良冒功吧?”

    吕惠卿也感到不可思议,斩首15000啊!河湟开战才几天就杀了那么多,谁的刀那么快?这也太犀利了吧?而且多罗巴和溪赊罗撒一共才多少兵啊?这么个杀法,岂不是要杀光了?这事儿一定有问题,不是杀良冒功就是在屠杀俘虏……不过熙河军毕竟是自己的部下,真要出了这种事情,自己也要跟着被御史弹劾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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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豪商介绍:
大宋元符年间,画师武浩来到了繁华似锦赵氏天下。

走在宛如清明上河图般繁华的汴梁街头,武浩却想到了29年后,女真铁骑,席卷南下,将这烈火烹油一般的盛世景象,全都毁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一介布衣,纵然知晓大厦将倾,又哪来的挽天之力?

只想着在大难之中独善其身的武浩,却在汴梁街市之中,遇到了将为天子的文青赵佶……

于是天下豪商,应运而生,从今往后,世间兴亡,就由商人的资本来主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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