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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名剑山庄     奋斗在大明txt下载     奋斗在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勋贵的分裂

    曹世忠的目光扫过周围的人。

    用意再明白不过了。就是屏退左右。

    周梦臣一挥手,将侍女仆人都打发了。只有周梦臣,曹世忠,李儒,徐渭,还有殷正茂。

    曹世忠的目光还是有几分迟疑。

    周梦臣说道:“你放心,在座的都是我的亲信。有些话但说无妨。”

    曹世忠说道:“那好吧。”他微微一顿,说道:“八百里加急的那一封书信一到京师,就惹出了轩然大波。东宁伯竭力反对。而英国公在和稀泥。只有丰城侯一脉的坚定的支持你。”

    “也包括了我。如果我在地方上,早就拿地方上的酒囊饭袋出气了。或许做的比你还痕,不管那个卫所,不好好清理一下,别说打仗了。就是保持存在感都未必能有了。”

    “不过,你毕竟没有封爵。”

    周梦臣明白。

    如果他以为封爵了,被纳入勋贵圈子里面,他对下面卫所动手,就有几分名正言顺的意思。因为哪怕是这个时代,卫所已经残缺不全了,但是这些地方依然是勋贵的传统政治地盘。

    而他不是。

    这就很让人不舒服。

    周梦臣说道:“我知道,丰城侯怎么说?”

    曹世忠说道:“李叔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既然卫所已经不能战了,就是无用之物。只要你给一些补偿,这事情就算过去了,就算是其他叔伯不愿意,也有李叔一肩担之。”

    “只是你书信那些,根本不够。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李叔要的是在此之外的东西。”

    周梦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想要重建京营,很难吧?”

    曹世忠一瞬间瞠目结舌,心中暗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

    周梦臣看了曹世忠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中了。

    他多年在政坛厮混下来,也算是有一点心得体会的。

    曹世忠言外之意,那就是之前还是毕竟团结的勋贵,而今已经一分为三了,丰城侯一脉,丰城侯的政见,周梦臣很清楚,那就是重塑勋贵武风,尽可能的重建京营。英国公保持中立,那么与丰城侯对立的那一拨人是怎么想的?

    或者说,英国公在什么问题上保持中立。

    是他周某人在大同做的好大事吗?

    周梦臣心中暗地摇头,觉得定然不是。

    不是他低估自己,而是对于北京的人来说,京

    师之外的一切事情都是小事。真正的大事都是在京师之内发生的。并不是说大同这一件事情不重要。但是周梦臣自忖,这一件事情还没有重大到,让勋贵内部分裂的地步。

    或者,大同的事情,仅仅是一个爆发点。而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想来想去,就是京营。

    京营里面利益纠缠太大。这里面种种勾当。不知道有多少。很多大臣都整训过京营。包括周梦臣的老师刘天和,不能说不是能臣,但也落到一个黯然致仕保持晚节的地步。

    甚至可以说,想要整顿京营,如果仅仅是在里面打苍蝇,捉虫子,甚至还能有油水。却不改变京营本质的问题。这种还能全身而退,甚至成为有功之臣。但是真想想在京营上动真格的话。

    呵呵就不好说了。

    软的硬的枕头风与马上风。各种办法总是有的。

    即便丰城侯是勋贵自己人,主持的仅仅是神机营三大营其中一个。刚刚开始或许没有什么阻力,但是随着动起真格的。必然有很多人不满。

    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有一个更隐秘的想法。那就是仇鸾之死前,仇鸾作为勋贵一部的首领,与现在的很多勋贵都不对付。而今随着仇鸾之死,变得报团取暖的勋贵,真符合嘉靖的想法?

    勋贵们在北京城中根深蒂固。如果在包成一团。恐怕嘉靖皇帝睡觉都不会多安稳。

    从这个角度来看,勋贵内部分裂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只是不知道是在何时何地而已。

    周梦臣也没有细问,毕竟点到为止就行了。周梦臣说道:“除却之些产业之外,李叔还有什么说法。不过,大同的土地就算了。这是大同根基,万万不能动。”

    曹世忠说道:“那是自然。大同有什么好地,也不值当动一下手。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李叔的意思很简单的,借地练兵。北京城中那群废物,即便给他们再多的饷银都练不出好兵来。李叔说看你的动作,你在大同任上,决计不会安分的。定然与鞑子打上几场大战。要打仗就要有兵。在你卸任大同巡抚的时候,李叔要你从大同拉出一支军队编入京营之中,这一支军队,三到四万,步骑炮都要有。”

    周梦臣说道:“李叔要的是一支能独挡一面的军队?”

    曹世忠说道:“正是。”

    周梦臣摇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且不说我同意不同意,单单是一件事情就不行。边军入京又不是没有经历狗托,但是主事的人是什么下场?外四家

    军才解散多少年了?”

    曹世忠说道:“所以这一件事情,需要你先点头。毕竟这数量的人马,几乎是而今大同镇所有正兵了。这么多军队,不提前准备好,根本不可能抽调出来,编入京营。”

    “外四家军固然是前车之鉴?但这一次与外四家不同。”

    “外四家军之所以要被遣散,第一,就是虽然军队在京师,但是他们的根基还是在边镇。他们仅仅是临时调到了京师,第二,朝廷更多的不信任边将。”

    “所以,要做两件事情,第一这一支人马的编入京营之中,要举家到京师,第二,那就是这一只军队不能用边将,必须用京营的将领?”

    周梦臣摇摇头说道:“不是我赞成。根本行不同,大同才多少人?三四万人的家眷,即便全选家庭负担少的,恐怕也小十万人,且不说在北京那边如何安置,单单说大同失去了这么多人该怎么办?再有,三四万军队需要大大小小多少将领,从千户以上,少说有几百员将领。京营有那么多合格的将领吗?”

    曹世忠说道:“至于前者,李叔说了。只要你点头,他立即会上奏朝廷,启动流民实边,尽可能将河北流民迁到大同。至于后者,而今京营之中的将领是什么成色?李叔也知道。自然不能用。”

    “所以我来了。”

    周梦臣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的意思是?”

    曹世忠说道:“没错。末将参见大人。末将以下数百人都来大人麾下听用,这些人是丰城侯,我家,武定侯,安西侯,等十几家,还有其他勋贵家族之中想要搏一搏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三代以上侍奉皇室的忠臣之后,如果由我们领兵。朝廷自然没有怀疑。”

    周梦臣自然知道,这些人都是出自世袭罔顾的勋贵家族,皇帝自然不会担心。甚至。如果真如丰城侯那样预计的,勋贵在京师周围掌控三四万有战斗力的军队。对勋贵在朝廷上的地位,对皇帝本身来说,都是极大的利好。

    只是周梦臣本能的感觉想的太好了。

    培养一员将领哪里有那么容易啊?

    周梦臣好像是在喃喃自语说道:“丰城侯倒是看得起我。”

    曹世忠说道:“那是自然,而今大人乃是我大明第一名将,天下人都寄希望于大人,再显神威,大破鞑子,不教胡马度阴山。”

    周梦臣带着几分苦笑的摇摇头。他已经想清楚了。他不看好丰城侯的计划,但是并不妨碍,他配合其中一些事情。

第三十八章 勋贵新秀

    首先,周梦臣在很多事情上需要勋贵的支持。

    诚然,而今的兵部在徐阶的控制之下,徐阶也算是周梦臣的后台。但问题是勋贵在京师之中根深蒂固,在军中更是如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周梦臣与徐阶之间的合作,周梦臣内心之中一直是存疑的态度。

    他担心有一天,他与徐阶之间发生了矛盾。徐阶反手就倒打一耙。

    不要怀疑这一点。政治人物从来没有信义可言。

    他从来不敢完全信任徐阶。

    这样一来,保持与勋贵的关系就很重要了。诚然而今京师之中,勋贵的政治力量与严嵩还有徐阶不能相比,他们却是最稳固的。等严嵩与徐阶都倒台了,勋贵的主事人或许换了一批,但是依然存在。

    除非大明灭亡。大明权力核心之中,就有勋贵们一席之地,即便是做吉祥物。

    其次,周梦臣最担心的是什么?大同的人口基数。

    经过鞑子的蹂躏之后,大同桑干河以北的地方,大片大片成为了白地。即便在周梦臣的努力之下,也不过将大同周围,沿着河道与驿道,有了一些人烟,更多第地方都是荒无人烟。

    这样一来,周梦臣可用的人力就太少。

    在农业时代,人多力量大绝对是至理名言。

    没有人口,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而朝廷从来就有移民实边的政策。但是再好的政策没有人去执行,都是一纸空文。

    单单是人口,就值得周梦臣留口水了。

    再三,就是勋贵子弟作为一柄刀,也是很有用的。

    就好像周梦臣用李儒掀翻了饶阳王。即便是丰城侯内心之中有十万个曹尼玛。也必须给自己亲儿子擦屁股。很多事情,在普通将领来做,那就是违背军令。但是这些家族的核心人员真打一个擦边球的话。很可能是被召回京师,让他老子收拾。

    这些人用不好,就是垃圾,如果用好,那就是宝贝了。

    至于。丰城侯伟大大计划,能不能成功,周梦臣并不关注。因为这一件事情的重点从来是在京师,而不在周梦臣这里。

    周梦臣说道:“只要答应我三件事情。这一件事情我就答应下来了。”

    曹世忠说道:“请讲。”

    “第一件事情,我不是保姆,既然当兵,就要上战场。在战场之上,从来没有不死人的。死了,可不要怪我。”周梦臣说道。

    曹世忠说道:“请大

    人放心,对与这一件事情,他们早有准备。凡是来这里的子弟,其实各家核心人员很少的。大多是旁支,毕竟家族大了,也不是每一家都过的很好的,皇帝还有几家穷亲戚,何况是我们家?”

    周梦臣听了,心中暗暗摇头。

    对这个计划更不看好了。

    因为了解勋贵家族体制。勋贵家族根本不像是寻常大家族,因为爵位的不可分割。与勋贵绑定的勋田不可分割。这就造成了勋贵家族与皇室一样,是嫡长子继承制度。不能继承家族的庶子们。继承的只是父母私财。不会太多的。

    这样一来,勋贵一些旁支过得很不好。

    在国初的时候,这些人都以舍人从军。甚至还能搏个封侯的前程,最传奇的就是定襄侯。是武定侯分家,最后一门两侯。但是随着勋贵的衰弱,他们可没有这么好的前程了。

    甚至一些号称勋贵旁支,什么徐达之后。张辅之后,也不过是北京街头巷尾的寻常人家而已。

    如此一来,这些人真在战场上拼杀出来,成为合格的将领后,真能对主家,言听计从。绝无违背。周梦臣用脚后跟想,就是一出好戏。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真是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周梦臣暗暗摇头,说道:“第二件事情,养兵不是小事。大同而今钱粮不足,丰城侯要想办法。”

    曹世忠说道:“这一件事情,李叔也说了。他自然是会帮忙的。不过而今朝廷钱粮不足,他即便是费很多功夫,也未必能拿到多少银子,但是他知道,周大人乃是点金能手。大人在大同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他都给大人兜着。包括回易。”

    周梦臣冷笑说道:“我有陛下便宜行事之权。你说的根本没有用。而且仇鸾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除非丰城侯能请下来盖了玉玺的圣旨,允许我这么做。否则这事情根本不算。”

    曹世忠说道:“好。一言为定。”

    周梦臣说道:“什么一言为定。这还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事情你还要与丰城侯商议,不能一个许诺就打发了。”

    曹世忠说道:“第三?”

    周梦臣说道:“第三,就是我卸任的时候,只是将军队准备好,但是剩下的的事情,就与我无关了。”

    曹世忠说道:“那是自然。如此说来,最关键的地方,就是钱粮了。”

    周梦臣说道:“那是自然,天下办什么事情不需要钱粮啊?”

    曹世忠说道:“这样吧,这一件事情估计一时半会

    谈不拢。反正这事情也不是太急。我们有的时间慢慢谈。”

    周梦臣想想也是,以大同而今的情况,根本没有扩军的可能。而且军队数量都是有定额的。吃空饷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军队少了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是军队多了,是什么意思?

    养那么多军队准备做什么?

    所以,这一件事情至少要给嘉靖打个招呼。让上面赞同。

    总之,还需要很多准备时间。

    周梦臣说道:“你带来的人,先去大同书院就读吧,今年用不上你们,等明年吧。”

    周梦臣与曹世忠之间,不过是定一个调子而已。今后里面很多少事情都由徐渭与曹世忠那边人谈。

    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周梦臣自然摆酒与曹世忠吃上几杯。

    酒尽之后,周梦臣与殷正茂并肩而行。

    殷正茂的神色有些恍惚。

    殷正茂今日才深深感到了什么是钱。

    虽然很多细节。周梦臣都不谈。但是殷正茂却受到了刺激。殷正茂用修木头的办法,在南方建立的木工作坊。这才赚了万余两,仅仅万余两,已经让殷家的家境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是与丰城侯这些家族谈生意,这才那到那了。

    当然了,养兵的钱粮都是走朝廷的账目。根本不会动用私财。毕竟用私财养兵,才是最遭忌讳。这一部分账目虽然不低,但是殷正茂并不在意,毕竟他在军器监那边其实也见过几十万两的账目。

    真正让殷正茂震撼的,是周梦臣交给丰城侯那边的生意预期,比如让勋贵那边的人,猛龙过江,将浑源,灵丘那里的铁矿整合起来,为军器监供应铁矿石。

    按照周梦臣给殷正茂设计朔州监的钢铁生产量。他稍稍一估计,就知道是一笔大钱。如果他真能完成朔州监的计划,勋贵每年最少赚出一个殷家来。

    殷正茂彻底酸了。

    一方面他对丰城侯家族等勋贵家族嫉妒不已,另外他一颗被财富躁动起来的心,根本无处停息。一直在砰砰的跳动,似乎每一次跳动,都在呐喊道:“钱,搞钱,钱,搞钱。”

    他甚至有一种想将朝廷的军器监弄到自己家中。如果不是他知道,他吃不下这么大的蛋糕,而且周梦臣也不会让他做的,他当时都有下手的意思。

    殷正茂忽然咬着牙说道:“周兄。”

    周梦臣带着几分醉意说道:“怎么了?”

    殷正茂说道:“你有点石成金之手,能否指点我一二。”

第三十九章 殷正茂的野望

    周梦臣有几分醉意了,似乎没有听清楚殷正茂的话。说道:“指点什么?”

    殷正茂语气之中,也有几分醉意,说道:“赚钱啊。”

    周梦臣说道:“赚钱?这什么最赚钱?自然是垄断了。只有一个行业,只有你能做,别人都不能做,而且别人不得不用你的。那你就定然非常赚钱。”

    殷正茂听了,有些幽怨的说道:“我知道,但是这事情做不得。”

    殷正茂听了周梦臣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造反。

    朝廷赋税,谁敢不交?这怕不是最大的垄断了?

    周梦臣笑道:“的确,如丰城侯府这样的生意,我们是做不来的。再我看来,这年头最赚钱的行业,还是有技术含量的。比如蒸汽机。当然了,我一直想降低生产成本,同样降低使用成本。只是可惜了。一直没有精力。”

    殷正茂听了,微微一愣,说道:“蒸汽机。那东西看上去真能赚钱吗?”

    在他印象之中,蒸汽机一向是很鸡肋的,除却很多地方不得不用之外,比如用蒸汽机带动车床,还有其他机械。这固然带来很多的便利。但问题蒸汽机本身的问题,毛病很多,很容易就趴窝了。

    再者非常贵。

    使用成本都非常高。

    生产出来的就是军国重器,比如大炮。而今京师军器监一个主要任务,就是生产火炮,是周梦臣在北京城下使用那门降低标准后的量产版。代替了军中很多老火炮,号称大将军炮。

    但是这东西,能卖钱吗?卖给谁?制造火炮的机器能卖钱?

    殷正茂可知道,军器监有锦衣卫东厂的人十二个时辰值守,也可能是来保护军器监的。也有可能来监视的。他可不敢卖?

    周梦臣说道:“怎么不赚钱?”

    “而今军器监最大的成本是什么?是运输?如果能用蒸汽机代替马匹拉动车辆,只需吃煤就能走的。用蒸汽机代替船帆与船桨,只需吃煤就能跑,你觉得成本会降低到什么地步?”

    殷正茂眼睛都直了,说道:“除了设备本身的使用外,几乎没有成本。”

    其实是有成本的。这成本就是煤,与折旧费。这折旧而今还没有意思到。毕竟古代人一样东西父子相承用上一两百年都有的。而煤这东西,在朔州这个地步,真不比土贵多少。

    只需有力气都能去挖。而百姓的力气在这个时代从来是不值钱的。

    毕竟大同号称煤海。而朔州这里的露天煤矿,对于这个时代的煤炭消耗量来说,那根本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周梦臣说道:“那是自然。”周梦臣神情有些暗淡,说道:“其实如果可以,我真想一直研究这些东西,只需给我数年,这些都能造出来。但问题是,造出来又怎么样?如果我在朝廷之上没有什么话语权,那到什么时候才能推广开来。估计我死后,这东西也是少数人的玩具。所以我才要来这里,我才要用事实证明,这不是奇-淫巧技?是煌煌大道。”

    “等熬过这一段时间,我一定要让大同田间地头都有蒸汽机机房,可以抽河水灌溉,也可以抽井水灌溉,倒是大同就是塞外江南。”

    “我要让我儿子看见。我当初看见的东西。”

    周梦臣想起自己上的小学,中学,大学,玩过各种各样的玩具,还有各种电脑手机这些高科技大玩具。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什么也见不到,什么也不知道。他都有一种强烈的紧迫感。

    一定给孩子一个崭新的世界。

    殷正茂听周梦臣越说越离谱,他对周梦臣一些话根本不信,嘴中说道:“好。好。好。”找人将周梦臣扶到了自己的房间。

    周梦臣躺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很多魂牵梦绕,此生不能有片刻或忘的东西,都在酒后袭来。似乎之前被压制的感情,在酒后就分外活跃,从平日隐藏的角落冲出来,占领了心灵的高地。

    永远失去的东西,叫做遗憾。

    对于遗憾,人们除却两行清泪,还能做些什么?终究是回不去的。

    殷正茂不能理解周梦臣在酒后这种复杂的心绪。他满心满眼都是一个字:“钱。”

    甚至对钱的渴望,让他在不知不觉酒醒了。或者说,钱是比酒更让人迷醉的东西,殷正茂沉迷于钱的迷醉之中,就忘记了酒精对他的麻痹。

    他立即叫人将殷宗伊叫过来。

    殷宗伊跟随周梦臣到了大同。周梦臣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人。此番出来,将殷宗伊带在身边,让他们父子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周梦臣甚至还问过殷宗伊的想法,是想留在朔州,与父亲在一起,还是跟随他去大同。

    前者虽然与父亲在一起,但是远离周梦臣,还头同窗,在学习进度上难免要受一些影响。而后者,虽然学习可以保证。但是却要远离父亲了。而这个时代的交通,大同道朔州最少要走两三日。

    也就除却过年,不大可能有相见的时间。

    殷宗伊来了之后,闻见殷正茂的满身酒气,立即给殷正茂倒来茶水,问道:“父亲,喝了酒就好好休息,有事情明日再说不迟?”

    殷正茂说道:“不,这个事情必须现在说。”

    关于钱的问题,从来是事关重大。片刻也不能耽搁。毕竟耽搁殷正茂赚钱,是多么罪大恶极。

    殷宗伊见殷正茂坚持,也就不坚持了,看殷正茂精神尚好,不像是发酒疯。说道:“父亲,什么事情?”

    殷正茂将周梦臣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殷宗伊,说道:“你也在周兄们下,学习了这么长时间了,你说说,你师傅的话,是真的是假的?”

    殷宗伊沉吟片刻,说道:“从理论上是可行的。其实。这里面有好几个技术问题,蒸汽机太大了。马车根本装不下来。而且你也看过蒸汽机,一旦发动,噪音很大,浓烟滚滚的,根本不能载人。”

    “倒是船上,似乎容易完成一下。不过这船要大一点。而且要装煤。在桑干河之中,运输量还不如普通的船。”

    “但是该怎么做工。我还要想想。”

    殷宗伊在学术上天分并不算太高。不过根基也算扎实。他的理论知识,大抵是初中高中之间。毕竟周梦臣教学大纲与后世的教学大纲不一定重叠。但是实际操作的知识,却要胜过后世大部分大学生了。

    很快将情况解析清楚了。

    而且之所以出现用了蒸汽机运输量反而下降,并不是蒸汽机不好用。而是桑干河的河道限制了船只体积。只能用那么大的船只,再大的话,桑干河就容不下了。

    所以在较小船只上,装上蒸汽机,反而侵占了原本的运输空间。毕竟不仅仅有蒸汽机,还有额外装煤。

    殷正茂说道:“这船是可以逆水的吧。”

    殷宗伊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殷正茂一拍手,说道:“这样就好。逆水不费力,就好。”

    逆水行舟,从来是一件麻烦事,要么摇橹,要么用风帆,要么让人拉纤。总之,比起顺水而下,逆水行舟,有很多不舒服的地方。而且从浑源运输铁矿石道朔州的路线之中,就相当长一段河道,要在桑干河上逆水行舟。

    只要逆水行舟不太费力气。即便是装载量少一点,也不是问题。毕竟煤不值钱。

    殷正茂好像看见了滚滚金光,向他扑了过来,他抓住儿子的肩膀,说道:“你能做出来吗?”

第四十章 殷宗伊出师

    殷宗伊有些迟疑了。

    他沉思了好一阵子,说道:“应该可以的。”

    殷宗伊这话,并不是什么大话。

    蒸汽机的基本结构,周梦臣完成了。蒸汽机的未来的技术路线。周梦臣也讲解了蓝图。

    剩下的功劳不需要多天才的科学家,更需要一个任劳任怨的机械工程师。

    而殷宗伊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殷正茂说道:“好,我这就去信,让老家送来八千两银子。暂时先向山西的醋坛子们,借一些银子。这都是给你的经费。军器监内部大小工匠,你用到谁,就给我说,这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给我做好。”

    “这是我殷家百年基业。”

    此刻的殷正茂已经将军器监体系,看成了无价之宝。甚至有一种一辈子都当军器监正的想法。

    无他,他看出了这里的金光闪闪的前途。

    大同这里只有一条桑干河。桑干河还不能全程通航。这些条件都限制了航运的进一步发展,也限制了对蒸汽机船的进一步运用。但是天下间并不是只有一条桑干河,甚至可以说,桑干河那一点点航运量,根本不能与南方的大江大河相比。

    一想到。如果全天下所有内河航运都由他殷家垄断。

    殷正茂呼吸都急促起来了。

    一瞬间,他内心之中生出无数渴望:“不行,我必须快点升官。否则这么大的家业,我一个是守不住的。”

    其实,殷正茂这个年纪升到了这个位置,已经相当不错了。他几年前还是北京街头,群困潦倒的穷举人。与而今相比,几乎一步登天了。如果不是他与周梦臣之间的关系。他想要升到这个位置上,定然还有数年的煎熬。

    此刻,他内心迫切的希望,周梦臣能大破鞑子。直升内阁,也让他水涨船高。位列朝廷重臣行列之中。

    如此才有可能真正将这一份红利吃到肚子里。

    为了这个目的,殷正茂定然不会因小失大,他今后绝对清廉自守。做一个好大的清官。

    不知不觉,周梦臣身边已经围绕文官官员,成为朝廷之中一个小小的山头。周梦臣此刻还没有想到,只是他会慢慢感觉这一点的。今后他必须照顾麾下很多人的想法。

    周梦臣这三个字,慢慢的不是他自己了。

    第二天,周梦臣酒醒之后。殷宗伊求见。

    周梦臣正在用着早餐,喝得小米粥,吃得几样时鲜的菜蔬。听了殷宗伊的话,微微一愣,说道:“你的意思是留在你父亲身边了?”

    “回老师。”殷宗伊微微犹豫,最后还是将殷正茂的意思一五一十的说道:“父亲想让弟子做这一件事情,弟子也没有奈何。只能回家了。弟子----,弟子----”

    周梦臣见殷宗伊有些犹豫,说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殷宗伊说道:“弟子辜负老师的厚望,不能致力于天下大道,反而将学问染了些铜臭,老师不会怪我吗?”

    周梦臣轻轻一笑,他没有想到殷宗伊会这样问。这其实也是周梦臣下意思的影响下与古代一些认识相结合的产生一些观点。在周梦臣的弟子之中也算是风行。

    无他,周梦臣为了抬高科学在这个时代地位,将一些比较务虚的,一些理论研究,说参悟道理。而整个大明都是重道轻术。于是,两项一结合,弟子们都是以研究道理为上,而研究具体的技术问题为下。

    而程大位作为周梦臣的大弟子,研究的是数学,很多内门弟子也未必能懂。但真因为不懂,反而觉得高大上。

    除却一些原本就有自己的目的的弟子,比如冯保,比如王杲,这些弟子在拜师之前,都是有自己的目的。冯保更多成为嘉靖实验室的主要负责人。而王杲一开始就下研究营造之学。

    至于其他的弟子,乃至外门弟子。都想求上。当然了求上不得而求下,也是有的。

    但是用周梦臣学问来赚钱,真要说起来,殷宗伊还是第一个。

    周梦臣固然利用种种手段赚了很多钱,但是周梦臣并没有将钱纳入自己的腰包之中,而是在朝廷体系之中。那是为国理财。要比做商贾高大上了不知道多少。

    周梦臣轻轻一笑。说道:“世间百业都是要有人做的。凡是量力而行,我的学问与世间腐儒之学最大的不同,我之学问从来是道与术并行,你是第一个这样做的内门弟子,其实据我所知外门弟子之中,已经有很多,只当在我这里学了一门手艺。”

    “这并没有什么?亲亲是圣人要义,那些只知道苦读,让一家人供养一人。成则必多方敛财,供应全族。败则,连累妻子父母饥寒冻馁。是圣人之亲亲之道吗?在治国之前,先要治家。你既然有此心,我自然也不会拦着。不过,你的方案拿来看看?”

    殷宗伊说道:“弟子还没有什么方案,只是有一些想法。”

    周梦臣拿筷子往一边一指,说道:“哪里有纸笔,去写下来。记住好好想想。”

    殷宗伊说道:“弟子明白。”

    殷宗伊立即去一边伏案疾书。

    周梦臣吃了早饭,拿着一本朔州档案,看了一会儿,殷宗伊这才将他的方案拿了过来。

    周梦臣细细看了,摇摇头。

    殷宗伊无师自通,弄了一艘明轮船,就是蒸汽机带动两侧的明轮,推动水流。

    当然了,这也不是殷宗伊多聪明。毕竟车船在宋代都有了。殷宗伊在南方长大,自然是见过的。更多是汲取古人的智慧。当然了原来的问题依然没有解决。装上明轮之后,不仅仅货仓的位置受到了挤压,连装货的位置也受到了限制,估计运载量少就不用说了,装船卸船也都不会太方便。

    周梦臣放下手中的方案,说道:“你这方案不行啊。利用率太低了,很多动力都浪费了。一台蒸汽机才拉这么多货物,而且调动困难。我给你一个建议。既然船体受限,蒸汽机的体积又减不下去。你干脆单独造一艘蒸汽机船,加大力量,一艘船上多装几台蒸汽机。”

    殷宗伊有些吃惊,说道:“那该怎么拉货啊?”

    周梦臣说道:“拖啊,你没有看见拉纤吗?你就当这艘船是不用绳子的纤夫。加大力量之后,就能一次性多拉几艘船。利用率也就大大提高了。调动的时候,也就方便多了。”

    这其实很长一段是内河航运的惯用方法,一艘动力船拉着很多小船,就好像一艘水上火车一般。

    周梦臣内心之中略微有些印象。给给殷宗伊说了说。

    殷宗伊内心之中大震,心中暗道:“这就是我与老师之间的差距吗?”

    殷宗伊昨夜几乎一夜没有睡,一方面就在担心该怎么与周梦臣说,另外就在想蒸汽机船当是什么样子的。怎么样利用蒸汽机推动水流,当想出明轮这个法子之后,还非常高兴,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难题。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到了周梦臣这里,仅仅是一眼的功夫,就解决了殷宗伊最大的问题。

    殷宗伊内心之中,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直是望之弥高,钻之弥深。

    周梦臣随即又给殷宗伊提了好几点意见。随后说道:“你即便不在我身边了,也是我的弟子,遇见了什么问题,写信给我,你的师兄弟,还有我都会帮助你的。不过,你要记得,蒸汽机才是一切的基础。所以我希望你有精力有了资源之后,专心于此,毕竟这蒸汽机我只是打了一个架子,还有很多东西都没有研究,今后也很难有机会了。这些事情都交给你们了。”

第四十一章 第一炉铁

    “请老师放心。”殷宗伊说道:“弟子一定谨记老师教训,弟子虽然愚钝,今后一定在蒸汽机上下功夫。不负老师所托。”

    周梦臣说道:“这就好。”

    一时间,周梦臣不知道有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身边的弟子,一个个都离开了自己。在自己的领域之中做出事业。就好像蒲公英的种子,被风一吹,纷纷满院。

    只是不知道将来会结出怎么样的种子。

    毕竟,很多事情指望周梦臣一个人终究是不成的。他今后更多时间都在政坛之上,在大明,不,在中国就是这样的,学术与政治相通,没有政治上的地位,推行学术是寸步难行。

    周梦臣今后努力确定政治上的地位,而其他事情,就指望弟子们了。

    他非常希望自己弟子之中,能出现几个大学者。

    毕竟学术上争斗,与其他方面的争斗是不一样的。靠的不是打打杀杀,而薪火相传。

    朔州城西北方向七八里的地方,已经修建了一座不小的城池。从这里再往西北一点,就是露天煤矿,此刻已经被运输煤的车辆硬生生的的压出了一条路,而在东南一点,就有一条河,这一条河虽然不大,但也是可以停泊船只的。直接通到桑干河之中。

    可以说,这里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唯一不好的是在朔州城的上风口,大概对朔州百姓不大友好。

    不过,这一点点缺点,在巨大的成本优势上,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用煤量巨大,不管道路还是河流,都染成黑色。都是散乱的煤土,与用煤渣铺垫道路的痕迹。

    周梦臣此刻带着一行人来道了,朔州监城的内部。

    一件朔州监城中,就会发现这里还是一个空架子。

    外面的城墙,是周梦臣发动朔州百姓,用了一个月打造出来的,其实也不是多坚固,毕竟时间尚短,周梦臣与殷正茂商议过,而今最重要的是解决有无问题,等将来水泥厂也修建好了,再在附近打造出一副铜墙铁壁。

    这也是大同最大的不好之处。

    如果在内地,外面都需要城墙。即便是有需要,最后再修也不迟,唯独在大同,朔州在大同的西南方向,去岁鞑子入侵,不是重点区域,只有一些零碎游骑出没,朔州是与灵丘,浑源,等数个府县一样,是没有被鞑子蹂躏的府县。

    但是依然不安全。

    特别是军器监这样的军国要地。

    所以,里面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建立起来,先要将城墙修建好。

    而且周梦臣回去之后,还要调兵,在周梦臣手中捉襟见肘的兵力之下,依然要抽调一部分来这里驻守。

    而此刻,周梦臣来看的,是朔州监第一个炼钢炉的建立。

    周梦臣一进朔州监之中。就远远的看见了高炉。

    这炉子已经在运行之中的。

    而今不比当初,周梦臣早已经不是那种等在高炉边的人了,有很多事情要做。其实大同那边已经催促了好多次,要他快些回去。如果不是这个炉子马上就要好了,他此刻已经在回大同的路上了。

    即便在朔州有一点点时间,周梦臣也分出很多时间在了解朔州本地的情况,看看朔州当地有多少这能动用的力量。

    内心之中已经有了一点思路。

    不过,回去之后还要与杨继盛商议。

    周梦臣看着铁炉,说道:“这炉子似乎比当初的大了很多?”

    身边的匠人都是军器监的老人,见周梦臣这样说,笑道:“周大人目光就是毒,一眼就看出来了,没错,这个炉子比当初军器监的那个炉子要大了一圈,其实这都是按照大人原本的意思来的。只是我们发现,似乎炉子越大,效果就越好,炉子小了,反而麻烦。”

    周梦臣点点说道:“不错,这一炉怎么样?”

    这匠人说道:“禀报大人,总体上来说煤比北京的煤好,铁矿没有遵化的好。不过,炉子好,这一炉铁,用来打造兵器,绝对够用。只是如果用来铸炮,还是等等比较好。”

    周梦臣也知道。

    这个时代很多事情都是靠经验的。煤矿铁矿的成分测定与比例计算。还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一换矿石产地,都要重新一遍一遍的试,才有最好的结果。

    就好像这个时代最好的火药,就是南京柳木火药。

    原因无他,就是当年朝廷定都南京,生产火药的时候,经过大量的实验,弄到一个以南京柳木炭为主的配方。这个配方威力最大,这是因不同木炭的碳元素含量不同。不同产地同样树木的木炭在碳元素含量上,也有细微的差别。而南京柳木火药,已经非常接近完美黑-火药配方了。

    只是后来水土变迁,气候影响,柳木生长有了变化。但是配方依旧不变,但是效果就不如从前好了,再加上官制的粗制滥造。也就没落了。

    而今也是同样的道理。

    火炮用的钢材,是周梦臣在北京的时候,不知道费了多

    少功夫,一次又一次实验出来的配方。这是基于遵化铁,与门头沟的煤矿基础之上的。

    炼钢这个行业,更多是经验科学。只能一遍一遍的尝试。

    当然了,如果有更先进分析测定含泪的仪器会好一点,而今只能用最笨的笨办法了。

    周梦臣点点头,心中思量片刻,暗道:“要不要将元素周期表弄出来?”周梦臣思量片刻,还是没有决定。毕竟他而今没有时间用精力炮制一篇大文章,毕竟元素周期表,不仅仅是一张表,而是近代化学的结晶。

    它代表着化学一个阶段性的大总结。要想将元素周期表解释的明明白白。这里面有很多思路与实验,都免不得了要细细阐述一番。

    不过,周梦臣也决定准备起来,在为化学打下理论基础。剩下的就看看,他的弟子之中有没有能继承并发扬广大的人物了。

    周梦臣在铁炉远处等了一会儿,只听有人大喊一声,开炉了。

    却见几个人上前,将炉门打开,将铁水引入已经准备好的沟槽之中,滚滚的铁水就好像岩浆一般,不可阻挡的漫了出来。

    周梦臣只觉得热气蒸腾,空气都好像被点燃了。身上的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头皮有一点点发痒。毕竟古人的头发都很长的。大量出汗,让人很不舒服。周梦臣在远处围观都是这样,那些近距离工作的工匠,更是艰难之极。

    每一个人都光着膀子,只有一个裤衩,身上光滑无比,就好像是抹了油一般。却是大量汗水增加了不知道多少荷尔蒙的气息。

    每一个人都只能在这里工作一会儿,就立即换下来,每一个换下来的,都会大量喝水。似乎腹中都着了火。

    滚滚的热气终于退了下去,周梦臣这才能看了看新产的钢锭,周梦臣拔出一柄长刀,砍了一刀,试了一下成色。用来打造刀枪之类的冷兵器,简直是绰绰有余。

    周梦臣问道:“按这个数量,打造五万长刀,五万个枪头,已经若干铠甲,在秋天之前完成。可以吗?”

    都是武装屯田兵的,周梦臣也没有想要太好的东西。

    “应该没有问题。”殷正茂说道:“不过枪头好说,长刀我建议这里只打上刀身,让下面自己装刀柄。这样能更快一点。”

    即便一时间没有蒸汽机,有水排打造刀身,也很容易的。倒是刀柄却有些麻烦。毕竟军器监来的都是高手。很多普通工匠没有跟来。而且装刀柄本质上是木匠活。这样的人边塞上多不胜数。

    周梦臣说道:“好。就这样吧。”抬头心中暗道:“如此一来兵器的问题就解决了。是时候回大同了。”

第四十二章 大同旱情

    大同城下,周梦臣看着大同城的城门。周梦臣内心之中有了几分沉甸甸的感觉。

    顶着大太阳来一路没有怎么停歇,此刻来到大同城下,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看外面的麦田,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周梦臣却也看出一些端倪。那就是麦田长势似乎不大好,在河道边的麦田还是能保持原来的长势,但是在远离河道的地方,麦子就长得很是矮小,甚至有一些枯黄之色。

    周梦臣心中顿时多了几分担忧。

    杨继盛知道周梦臣会来了,立即来到大同城外迎接。

    周梦臣见了杨继盛,根本没有怎么寒暄,直接问道:“各地有没有组织抗旱了?”

    杨继盛说道:“已经在办了。只是天时如此。无可奈何。今岁恐怕要减产。”

    周梦臣听了,嘴巴开合几分,说道:“减产几分?”

    杨继盛说道:“不知道,这要看情况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多旱田,能收七斗就不错了。如果继续旱下去,这情况就非常不乐观了。”

    一时间,两人目光焦虑,相对无言。

    粮食生产从来是古代的根本要事,今日这情况,在后世根本不算是旱情。甚至可以说,很多地方年年用井水浇地,已经习惯了。都不关注下雨不下雨了。但是而今却不行。

    下雨不及时,收成就不够。

    收成不够,很多方面都要受到影响。

    而且这偏偏不是周梦臣能够控制的住了。

    徐渭说道:“大人,杨大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去再说吧。”

    周梦臣深吸一口气,说道:“是我失态了,顶着大太阳也不是一回事,回去再说。”

    在巡抚衙门之中。

    杨继盛将地图铺开。说道:“而今可以确保收成的,最多三万顷土地,也就是御河,十里河,已经桑干河以北这一片地方。南边各府县受到的影响并不是太大,旱情主要集中在桑干河以北地区。当然了,我也打听了,宣府那边也旱。总之老天爷没有想让我过好日子。”

    周梦臣看着说道:“可挖水渠了?”

    杨继盛说道:“已经组织人办了。各地训练的民兵全部停止训练去挖水渠。只是有水渠又怎么样?没有水啊。御河与十里河水位下降的厉害,桑干河倒是有水,但是桑干河附近本来就不是太旱的,真正的旱情都在北边。特别是长城内外,旱情尤其严重。”

    周梦臣说道:“组织打井

    了没有?”

    杨继盛说道:“打了,只是大同地势太快高,最少在五丈以下,才能出水。这样的水井,实在是太费事了,根本快不起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周梦臣心中也很是无奈。

    地下水在五丈以下,是什么概念,也就是十五米。

    虽然并不是所有地方的地下水都这么深,一般来说,都是靠近河流的地下水比较浅,但问题是,靠近河流的地方,根本不需要掘井。

    这十五米的深井,周梦臣当年在武昌搞打井机器排不上用场。因为太深了。

    压水井的原理是用大气压将水给压上来,一个标准大气压在是十点三米,也就是说,在密封完好的情况下,也不过能压十点三米,更不要说这个时代的密封并不完好。连十点三米的这个极限都达不到。

    所以,这种深井就不可能只打一个眼了。必须放开了挖掘。能容纳一个水桶打水。

    这工程量就大多了。

    而且做工面有限,也摆不开人手,非常危险。一旦遇见榻方,就等于活埋了。

    周梦臣说道:“不管怎么说,而今多打一口井,将来再遇见这样的事情,百姓就多一分活路。这样吧,传令下去,还是如春耕时候一样,让马芳放出探马,戒备鞑子,其余人统统去给我抗旱去。”

    “是。”下面人纷纷说道。

    周梦臣对徐渭说道:“徐先生,立即写奏疏给朝廷报急,让他加大对大同粮食,即便不能加大,本年的粮食能不能提前运到,记住不要折银,只要粮食。另外,你让朔州监先停下打造兵器,给我打造一套东西?算了,不用朔州监了,就在大同打造。另外哪里李宽渊最近怎么样?你亲自去联系,问一问鞑子那边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周梦臣有几分忧虑的说道:“秋天快要到了。”

    秋天既是一个丰收的季节,也是一个杀戮的季节。

    徐渭立即说道:“是。”

    在这个一件事情,徐渭插不上什么手。

    人才与人才是不一样的,徐渭虽然智计百出,不管是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还是战场上临阵设谋都有上佳的表现,但问题在这些政务问题上,任何奇谋妙计都没有什么作用。

    徐渭毕竟没有当过地方官,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也只能给周梦臣打下手,处理一些文字来往。

    在这方面,杨继盛却比徐渭强多了。

    杨继盛虽然没有当过地方官,他是真正的底层出身。自己下过田的,

    懂的种田是怎么一回事,在遇见旱情的时候,更需要什么。

    就在周梦臣忙于抗旱的时候。

    徐渭在李宽渊哪里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二话不说将李宽渊拉来见周梦臣。周梦臣听到之后,立即大喜过望,说道:“此话当真,今年秋天,鞑子可能不会南下。”

    “的确如此。”李宽渊说道:“刚刚得到消息,辛爱与把都儿闹翻了。已经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此战不管是胜是败,鞑子都要休养生息。想来不会轻易动武。”

    周梦臣长出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

    不是周梦臣仗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周梦臣手中是一个烂摊子,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钱不够,粮不够,人丁不够,军队不够。后方该给的资源不够,周梦臣不休养生息一两年,不要说反攻鞑子了,自己内部不出乱子都不行。

    周梦臣不求蒙古内战的规模有多大。只求拖住两三年时间,让大同镇喘口气。

    只是,周梦臣并不知道,李宽渊的消息并不准确。

    当然了,不能说不准确。应该说落后了一点。

    就在李宽渊告诉周梦臣时候,蒙古的内战已经结束了。

    毕竟这是蒙古,并不是大明。大明如果一方叛乱,到了最后都会有一个据城而守的阶段,这个阶段要拖上很长时间,但是蒙古却是没有的。

    此刻在丰州滩上。

    无数具尸体铺平草原。

    人马枕籍。看上去一片慌乱,鲜血就好像是小河一般流淌。

    辛爱骑着马,在卫士的簇拥之下走在刚刚厮杀过的战场之上,两侧有大量的降兵,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

    萧芹从远处带着白莲教的将领飞奔而来,随即在马上行礼说道:“恭喜大汗,平定叛逆。”

    辛爱看着萧芹,哈哈一笑,说道:“此战乃是先生之功,有本汗一日,萧先生就是本汗的国师,天下共享之。”

    短短一年之内,辛爱变化非常之大。

    已经不是当初对政治非常不成熟的台吉贝勒,而成为一个虽然稚嫩,但有几分成熟的大汗了。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的,不经历一些,永远不会成长。

    萧芹自然不会在意辛爱的画饼,但是他从辛爱的身上,看出了几分俺答的影子,果然是亲父子。不过,萧芹也不是太在乎的。因为当初的白莲教,与而今的白莲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从北京城下回来的一年,是辛爱坐稳汗位的一年,也是白莲教大扩张的一年。

第四十三章 草原的变故

    俺答死的太突然了。根本没有给辛爱任何安排。

    俺答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快。

    辛爱带着大军回到丰州滩的时候,能够掌控的仅仅是自己的人马。与萧芹的人马。

    那个时候,辛爱的汗位简直是在风雨飘摇之中。辛爱每日都在担心,会不会有人忽然杀入他的大帐,将他的人头砍下来,扶持他的弟弟们上位。

    这位稚嫩的大汗,每日都活的战战兢兢的。

    这个时候的萧芹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不得不承认,汉人的权力斗争天赋几乎是天生的。蒙古人在这方面还是差了很多,于是,在萧芹的指点之下,辛爱一连娶了三个可敦,安抚了内外势力,随即用外宽内紧,一副对自己的弟弟们宽大为怀,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不防备的感觉。但是暗地里招兵买马,厉兵秣马。

    时刻在准备着。

    不错,这就是郑伯克段叔的故事。

    不过,比起郑庄公一切都掌控在手中的手段。辛爱就稍稍冒险了一些,因为彼此之间的力量差距并没有那么大。还有大量的中立势力。

    最后在辛爱的诱惑下,他的弟弟忍不住发兵反叛。

    就是李宽渊打听到的消息。

    但问题是,当事情发生了这个地步,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辛爱与萧芹几乎是张网以待,等得花儿都落了。

    于是辛爱的好弟弟,一头撞在辛爱的包围圈之内,一场反叛,前后不到一个月,就进行到了最后。也就是今日这一次场厮杀。而此处就是最后的战场上。

    其实大部分蒙古人在内心之中支持辛爱,首先辛爱是长子,也成年了,带兵打仗虽然没有什么大的战绩,但也不算是生手,能够承担大汗的职权,而辛爱的弟弟年轻还小,主要靠背后母系与妻族的力量。

    其次,辛爱装出宽大的样子,也迷惑了很大一批人。在很多蒙古人看来,辛爱分明不追究了,他们还是要反叛。

    再三,在北京城下,不管什么原因。在萧芹的扶持之下,大部分蒙古将领已经拥立了辛爱。也算是正名了。这些将领就是蒙古人核心势力。自然愿意违背自己的诺言。

    所以,这一场战事,很多战场上杀戮并不是太重,毕竟很多将领之前都战场上并肩杀敌,此刻也是只分胜负而已。

    唯独这个战场之上,都是叛军核心

    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辛爱为了证明自己的武勇,更是亲自上阵,双方针尖麦芒,厮杀的惨烈之极,这个时候,也是萧芹的白莲精骑,杀出来,奠定了最后的胜利。

    没错,白莲教的骑兵。

    之前的白莲教是没有骑兵的。只有步卒。即便骑马赶路,他们的马也不是战马。

    这是俺答有意无意给白莲教的限制。

    而今全部被解除了。

    之前俺答对白莲教厚待之余,限制从来不少,一些汉人板升都是俺答直属的。但是而今以辛爱答应萧芹的条件,虽然没有让萧芹当上南院大王,但是确定了蒙古人治蒙古人,汉人治汉的原则。

    让萧芹统领丰州滩所有汉人。

    其次,之前俺答限制白莲教在蒙古人中传教。甚至俺答有意引来喇嘛教专门在蒙古人中传教,甚至答应西藏僧人迎活佛。这都是用来对抗白莲教在蒙古人中传播。

    但是而今这也被辛爱解除了。

    而且,俺答这个大汗,对蒙古其他各部的统治,从来不是稳固的。更多的是基于名望。而今辛爱虽然做为了汗位,但他而今的声望远远不能与他的父亲相比。俺答留下来的汗国,其实衰落了不少。

    但是白莲教在这个汗国内部权力版图却大大扩张。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芹内心之中,未必没有反客为主的想法。

    而辛爱经过这一场历练,也成熟了许多,对萧芹大加赞赏之余,内心之中的提防之心也慢慢生气了。

    蒙古人与汉人,宗教与王权,这些矛盾是天生的。即便是俺答不在了,当辛爱真正知道该怎么做一个大汗的时候,萧芹当初与俺答的矛盾,同样会出现在辛爱与萧芹身上。

    两人的蜜月期在此刻已经结束了。

    不过,此刻唯有两人心中有所感觉。其余的人却没有这么敏锐。

    “臣万万不敢当。”萧芹笑道:“能有今日,臣已经心满意足。”

    “本汗说话,岂能收回。从今日萧先生就是蒙古汉王。希望萧先生与本汗富贵与共。”辛爱说道。

    很多时候,说到富贵与共的时候,他们的富贵都不会与共了。

    萧芹说道:“大汗,而今内患以除,该操心一下外面的事情了。”

    辛爱说道:“可是辽东?”

    辽东蒙古一部,在俺答死后,有很多闲言碎语,这也罢了。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对辛爱很是瞧不上。

    俺答时期对辽东朵颜三卫了,等各种蒙古势力就未必能使上力气,但是他们还都给俺答一个面子。如今辛爱的面子,在他们哪里可以当手纸用了。

    辛爱对此耿耿于怀。

    萧芹说道:“辽东是小患,真正的大患是南朝。而今南朝派来了周梦臣作为大同巡抚,我派出的探子打听到了,周梦臣到了大同,杀了不少人,用心于屯田练兵,而今大同附近,几乎每一个成年男丁都将在训练之中。如此一来,大同必然是我们的心腹之患。”

    辛爱内心之中有些不已为然,说道:“先生也看了,今日一战虽然胜利,但是伤亡不小,最少折损了万骑,而且都是精锐。先生也知道,仗打完了,并不代表什么事情都结束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实在不是出兵的时候。大同残破之极,哪里是一两年能恢复过来的。待到明年秋高马肥之日,再南下不迟。周梦臣不是在屯田吗?那正好,也省了我们太过南下了去抢了。否则而今的大同。也没有什么油水,除非深入桑干河以南。”

    这就是两个人的战略分歧了。

    辛爱比他的父亲还不如。

    俺答好歹对大明是有野心的,虽然这野心并不是太大。但辛爱眼睛里,只有蒙古大汗这四个字。想做的。就是成为一个如俺答,不,比俺答还要成功的蒙古大汗,所以他专注的方向,不是明朝,而是其他蒙古各部。他刚刚平定叛乱之后,正想将自己的权威竖立起来,根本没有想过打明朝。

    而萧芹从来没有一日忘记过大明,忘记过李瑾总兵惨死,已经他受到遭遇,更没有忘记过自己的野心。

    在萧芹看来,蒙古是什么地方?不毛之地。他做梦都想南下建功立业。才没有心思真做辛爱的忠臣良将。为辛爱打下蒙古的江山。

    萧芹心中一转,说道:“大汗,不要忘记老汗的仇。”、

    辛爱一听。忽然想起,俺答是周梦臣杀的。

    辛爱对周梦臣的感情有些复杂,他其实很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不是俺答忽然死了,这大汗的位置,很有可能不是他辛爱的,因为俺答从来没有将辛爱放在继承人位置上,辛爱也知道,如果俺答活上几十年,那么他绝对不是合适的人选。

    毕竟蒙古人父子之间,权力纷争从来不少。

    俺答更希望从更小的儿子之中选一个继承人,因为他们更不着急,父子之间回旋的余地更多。而不是长子。

    所以,要说他不恨周梦臣,也是未必。毕竟父子一场,说一点感情也没有,那是假的。但是如果说多恨,那也是未必了。

第四十四章 报仇大义

    “大汗,而今大汗已经站稳脚跟,天下人都看着大汗该如何施政。大汗最好的办法,就是奉大汗之遗威,立自己之声威。父仇不共戴天。大汗最好的办法,南下诛杀周梦臣,为大汗报仇,如此一来,一可以收旧臣之心,二可以让天下人看看,今日之大汗,不输于老汗。”萧芹语重心长的说道。

    辛爱沉默片刻,说道:“先生说得极是。老汗的仇,一定要报的。只是而今实在是抽不出什么兵力,今日一战,固然大胜。但是老汗本部元气大伤,内部人心不稳。实在是抽不出兵力。”

    内战的影响,在战争之后,还是有余波的。

    安抚人心,清除影响,这些事情还要一一做。

    在辛爱想来,最好是镇之以静,让时间平息了这一切。

    萧芹说道:“大汗,这种情况我都知道。但是敌人情况不一样,臣在大同内外安插了很多人手,在军中也广有人脉。但是他一来,就干脆利落的将大同上下清理一空,臣在大同的人脉关系。被七零八落,一扫而空,残余下来的,十不存一。之后推广屯田,习练民壮。我打听到,仅仅是大同附近的民壮,就在十万以上,大汗,臣在大同多年,知道大同民风是什么样子,小儿孩童之际,就在街头巷尾,相击为戏,每日痛哭回家,来日再战,稍壮,则在家中跟随老卒习练武艺,长枪弓箭之道。一个村子都都会有三五个懂得军阵相击之道。”

    “大同兵马天下之锐,大同人丁不足,生产不丰,然潜力巨大,如果周梦臣真将竭大同之力,恐怕长城一线,攻守易势。”

    如果周梦臣知道,他的大清洗,还起到这个作用。估计会笑出声来。

    而这种对大同近乎透明的情报优势的丧失,让萧芹有些焦躁。

    萧芹本身就是大同人。他又在总兵府当过幕僚。对大同一些官方的民间的资料,熟悉的很。到了蒙古这边,更是以大同镇为主要对手。这种敌我两方的视角之下,没有谁比他更明白大同镇的潜力?

    不,应该说是大明的潜力。

    大明九边的民风与大同镇,其实是大同小异的。军事管理的卫所移民,长期生活之中形成的独特内部文化,再加上与蒙古人乃至于其他民族频繁战争的应激状态。形成一个不同于大明腹里内地的文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真部也是这种边境文化圈的辐射之中。清廷在很多制度上,战法上对这种文化都

    有所继承。

    只是有些东西,知道的人知道。明白的人明白。却很难说给别人听。

    比如辛爱。

    辛爱根本没有深入了解过大同。他生长环境之中,就是在俺答带领之下,逐渐强大的过程,总体上来说,他们没有见识过明军的强大,对萧芹的说法,根本是嗤之以鼻。

    不过,有一点他却是相信的,不是别的。那就是周梦臣的确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人。

    他不相信,大同镇一镇之力,就能让战略形态主客易势,但是他相信如果任由大同这样下去,倒是俺答对大明的优势,就好像消散殆尽。

    而且他心中一动,说道:“先生,本汗本部是不能动的。如果先生能够让其他各部首领点头,出兵的话,还是可以的。”

    辛爱想的很清楚,萧芹绝对不可能空口白话,就让人信服的。必然出动白莲教的人马。否则的话,谁会跟随,而且在军中也没有主动权。

    蒙古各部内部关系,就好像是股份公司,而他们的军队实力,就是他们在这个股份公司中的权力,而某一次出兵,就好像成立分公司,想在分公司中掌控权力,就必须投入本钱,也就是兵力。

    辛爱心中暗道:“周梦臣是一个难对付的人。在他立足未稳。但也不会太好对付,而且大同周围也没有什么油水了,这一战,即便是胜利了,大概也是硬骨头。就让他去吧。一来看看周梦臣的成色,二来,让白莲教的人与大同镇互相消耗去吧。”

    萧芹心中转了好几个圈,他心中很是失望。

    蒙古南下的主力从来是骑兵,而白莲教真正的实力在步卒上,所谓的白莲精骑,不过数千而已。根本不可能成为南下的主力,即便是忐忑费尽心机,也拉不到多少人。定多数万。

    至于是一两万,还是四五万,就要看他的能力了。

    更多就是不可能了。

    但是这些力量,在应对大同镇的兵力,并没有压倒性的实力。

    这里的变数就大了。

    不过,他也看出来,辛爱说出这样的话,也是下定决心,不能动摇。

    萧芹心中暗道:“根据情报,大同精骑不过万余。我三倍于敌,权操在我。而且我也不能一直靠着别人打仗吧。”

    如果萧芹一直有心作为一个谋士,甚至是蒙古的丞相,那么征战之事,未必需要亲自掌控。虽然在蒙古,每一个蒙古贵族都上战场,但是上战场,与在战场之上做主将,

    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只是萧芹有自己的想法。

    早晚有一天脱离蒙古而去。他必然要征战一方。这是他迈不过的坎。

    在他看来,这一次与往常一样,要面对的都是大同骑兵。不是他小看大同步卒,而是大同步卒之前很拉胯,毕竟周尚文将全军精锐全部集中到骑兵之中,再者,即便步卒再精锐,他能追得上骑兵吗?

    既然追不上,那么就等于不存在。

    作战的时候,任何在作战范围之外的士卒都可以视为不存在。

    所以,在他看来,似乎是可以一战的。

    萧芹说道:“大汗,既然这样说,臣敢不从命。只是还请大汗派一个人来,协助臣。向各部说明,这是大汗的意思。”

    白莲教的势力越扩大,越挤压了蒙古人的势力范围,总之,萧芹在蒙古贵族那边是不吃香的。只能求辛爱的支持。

    辛爱说道:“那是自然。”随即跳了一个亲信,跟着萧芹。

    这边如何打扫战场就不说了。只说,萧芹回去之后,就开始做南下的准备。

    整顿白莲骑兵,带着人拜访蒙古各部。只是他用尽手段,才得到了各部首领许诺,他合计,一点不多,也就三万骑上下。这其中还有紧急扩充的三千骑兵。诚然,在板升的马很多,很多汉民也都有骑马的基础,但是会骑马,与成为骑兵之间,还相差很远的距离。

    他心中暗道:“估计,也就这些人马了。不够,够用。”

    虽然他觉得已经够用了。但是依然打着十二分心思去准备这一场战争,于是下令白莲教大同坛,要不惜一切代价去探查大同镇的实力。

    于是,这个消息一传到了大同。就立即被李宽渊截获。

    他不敢怠慢,立即将这个消息上报给了周梦臣。

    周梦臣得到消息之后,沉闷的坐在房前,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长叹一声。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大同的抗旱工作,其实没有多少成效。这个年代人力想要改变气候,实在有些太难。不过真正为大同解围的是这一场雨。虽然下的有一些迟了,大同粮食减产已经成为定局了。

    但是依然让周梦臣感到放松。最少不会再减产下去了。

    只是他这个刚刚放松一点,高兴劲还没有过去,就听到了这个消息。内心之中,五味杂陈,不是滋味。

    但是不管多不是滋味,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第四十五章 预备秋收战役

    “而今七月,距离秋收,顶多一个月,到一个半月之间,而鞑子为了定然在本月底,或者八月初就会出兵南下。”徐渭说道:“到时候我的局面就非常窘迫。要今年粮食本来就减产了,至于减产了多少,还不知道。而大同本来的存粮,也见底了。虽然因为巡抚的督促,各地输边的粮食,已经提前到位了,一共七十一万石,这是往年的成例。巡抚大人还想多争取一些,但是不行。今年朝廷也很困难。山东地震,西北也旱了。都需要赈灾。”

    “即便如此,所有粮食最多能支撑到明年开春。七十一石粮食,这是军饷。可不是让百姓来吃的。而百姓家中粮食都已经见底了。”

    “也就说,如果这一季粮食没有收成,或者被鞑子烧了。明年春天就是大饥荒爆发的时间。”

    徐渭说的面色沉重。所有人听的脸色铁青。

    一向沉稳的麻禄也忍不住说道:“朝廷什么时候都有困难。”

    一句话好像什么都没有说。但透漏出,大同上下,对朝廷的深深的怨言。

    可以说积怨已久。无他,嘉靖以来给大同人看来,从亲娘养的变成了后娘养的。

    正德一辈子或许在文官看来,是顶级的胡闹。但是对于边军来说,那真是亲的不能再亲了。且不说外四家中,大同镇就是一家,也不说,大将军朱寿在大同常住过好一阵子,单单说正德大名鼎鼎的应城之战,就是在大同打的。民间传说中正德最爱的女人,也是大同人。

    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证的。

    但毫无疑问。在正德一朝,大同与宣府,特别是大同,享受的是头一等的待遇。

    而今成为了,大明朝廷但凡出一点事情,就可以牺牲的、后娘的养的。

    说句不客气话,大明这么大的地盘,那年不出现事情,才是有问题的。所以,大同所需要的资源,总是得不到满足。是以大同苦朝廷久矣,甚至在大同两次兵变之后,上任的总兵带了整整几千鞑兵。也就是为大明效力的蒙古人。才算稳定住局面。

    很难说,这一支军队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还是来弹压大同本地军兵的。

    从某种角度来看,军队与朝廷的离心,也是大明灭亡的根本原因。看李自成的义军,其中骨干几乎清一色的前边军。很难说不是一种必然。

    “少说两句吧。”马芳拽了一下麻禄。

    麻禄这才行礼说道:“末将失言。请

    大人责罚。”

    周梦臣说道:“无妨,徐先生继续说。”

    徐渭说道:“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鞑子人马不多,因为鞑子内战,今年南下的大抵三到四万,以蒙古国师萧芹为帅。这或许是一个好消息。”

    周梦臣面无表情,对眼前这个好消息,也很难受。

    是,这是一个好消息,如果鞑子大举南下,即便辛爱不如俺答,也可以轻松纠结十万骑以上。面对这个数量的敌军,在绝对实力面前。周梦臣能做的也只有固守待援。

    等鞑子退兵。

    至于收成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但是这个数字依然让周梦臣很头疼。

    周梦臣说道:“而今情况,就这样?说说看吧。麻禄,你久在大同,熟悉边墙情况,你说说鞑子可能从什么地方来?能不能守住?”

    麻禄说道:“不能,绝对不能。而今边墙残破,而各处墩堡卫所也没有什么可战之兵,而今即便要修缮边墙也来不及了。而且即便修缮好了,人手也不够。毕竟秋收在即,人都防秋了,庄稼怎么办?”

    周梦臣说道:“这就不用说了。我现在可以申明。这一战目的,不在于驱逐鞑子,而是要保障秋收。所以,秋收的人员非但不能减少,而且想想办法动员所有人,只能能喘口气,都要给我抢收。杨大人,这一件事情交给了。”

    杨继盛说道:“下官明白。”

    周梦臣说道:“我再强调一遍,而今要同时打两场,一次是打鞑子,不能让鞑子进入大同周边。影响秋收。另外就是秋收,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将粮食收到城中。今日多收一些粮食,明年就少饿死人。”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这一个目的一定要达成。所有排兵布阵都以此为目的。”

    “麻禄,你有什么想法吗?”

    麻禄说道:“鞑子大军可以的入边墙的路线,一是从杀胡口入,而是从大同正北入,或者可以宣大交界之处攻入。这三个地段都是边墙的薄弱地带。以三万正兵,根本堵不住缺口。而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守城墙。大军集结在大同,整个桑干河以北,也只有大同有价值了,鞑子逐利,如蝇逐臭。他们定然不会放过大同的。倒是也只能随机应变,最好能逼着鞑子打上一仗,正面击溃鞑子。”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周梦臣听了。他知道这个计划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了。

    大同粮食种植区,就是沿着御河,十里

    河,桑干河种植,形成一个“上”字形的模样。其中最下面那一横,就是桑干河。不过桑干河距离大同有一点远。大同就在由西向东流的十里河与由北向南流的御河汇合处。

    也正是这两条河奠定了大同的农业根基。

    而农田沿着河布置,显得非常漫长,且不规则。鞑子又都是骑兵,要比周梦臣手中的步卒跑得快,如果鞑子不一心交战,仅仅是派骑兵焚烧农田。让周梦臣一年功夫,毁于一旦。根本是防不胜防。

    周梦臣说道:“马芳,你的意见是什么?”

    其实他不用问,对马芳的计划就已经有谱了。他之所以先问麻禄,无非是麻禄老将,驻守大同时间长,或许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想法。而马芳的想法太简单了。

    马芳说道:“大人,一味的防守,是制于人,而不是致于人。末将看来,鞑子没有大举南下,实在是失策之极,末将愿意提本部骑兵,与鞑子会猎于长城一线,不胜不还。”

    马芳是挺自信的。

    因为周尚文在的时候,常常与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打成平手。让鞑子不得不退兵。

    只是很多事情,从来不是打光拼光就能解决的。

    马芳有自信。

    周梦臣却不敢拍板了。

    说起来容易,在对抗鞑子骑兵上面,马芳是周梦臣唯一的筹码。一旦马芳折了,局面就不用等到明年饥荒了。

    周梦臣说道:“李将军,你有什么想法?”

    李儒犹豫了一下,说道:“不能向朝廷求援吗?”

    徐渭说道:“已经求援了。兵部下令,山西镇与蓟州镇分别派来两个游击,一部大概有三千骑兵,总共六千骑,这已经是朝廷能拿出来的极限了。”

    山西镇与蓟州镇要么不用直面鞑子威胁,要么就是在京师之东,有辽东方面协助。这才能抽出一点人马来。

    但是山西骑兵与蓟州骑兵的成色如何?周梦臣也是存疑的。

    “足够了。”马芳说道:“合两镇之兵,有一万多骑,足够与鞑子碰一下了。”

    周梦臣说道:“这样吧,你们各自按照你们的想法做一分计划,备用。另外,徐渭你召集全大同所有马匹。不管是什么马,马不行骡子也行。总之有多少弄多少。”

    马芳瞬间领悟,说道:“大人的意思是?”

    “没错,实在不行,组建一支能骑马的步兵,能跟得上骑兵的速度,与你配合作战。”周梦臣说道。

第四十六章 情报战的开端

    “这行吗?”马芳有些迟疑。向来步兵用来抗衡骑兵的,无非是长枪重甲。这样一来如果让步卒骑马行进,必定不能是一人一马,这样根本负担不起来。而以大同而今的马匹数量,也根本不可能做到一人二马,或者三马。

    虽然马芳经过北京城下一战。但是对于火铳列阵能不能阻挡骑兵,还是没有多少信心。

    周梦臣说道:“不管什么办法,都要预备着,到时候再说。”

    打仗说一千到一万,不过临阵设谋,随机应变。

    而今情况有太多不明的地方了。

    兵力只有估计,将领有多少?也不知道。至于内部到底有什么矛盾,都是不清楚。周梦臣能怎么办?只能准备准备再准备,能准备的都准备了。其余的就看临阵发挥了。

    这一次大考。

    考过了。大同军事真的转危为安了。有这一年的粮食打底。明年周梦臣的可操作空间就大多了。

    考不过,大同这个烂摊子,就被砸锅了。没有四五年是恢复不过来了。

    不过有一件事情,周梦臣觉得一定要抓紧了。

    他屏退左右,只留下徐谓,又让徐渭请来李宽渊。

    周梦臣详细问了草原上的情况,事无巨细。虽然李宽渊对于很多事情也不是太清楚的。但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周梦臣沉吟片刻,说道:“萧芹与辛爱之间,必然有矛盾。”

    李宽渊有些茫然。

    他毕竟没有在大明中枢摔打过。比起嘉靖的帝王心术,与严嵩皮里阳秋,夏言的强势跋扈,徐阶的绵里藏针。不管是辛爱还是萧芹都太嫩了。李宽渊还被他们两个人搞出这种君臣相得的假象而欺骗,但是对周梦臣来说,这些东西,闭着眼睛都闻到君臣斗法的味道。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对蒙古局势有了新的理解。

    原来周梦臣将白莲教看成蒙古的一部分。而今看来,蒙古是蒙古,白莲是白莲。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能将白莲教拉拢过来,局势就大为变化。

    在大明看来,白莲教是必杀无疑。但是在周梦臣看来,可不是这个样子。不管白莲教怎么闹,还都是汉人。而且即便朝廷对白莲更多只占首恶,不问胁从。

    毕竟白莲教在民间很多地方还是传播很广泛的。如果大杀一气,恐怕再闹出一个唐赛儿来。

    萧芹这个人经历与地位,周梦臣对于将他拉回来,是不抱任何希望了。如

    萧芹这样的人,人格早已定型。想要改变这种人的想法,那是比登天还难。但是周梦臣就不相信了,板升几十万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在草原上给蒙古人当狗的,心甘情愿为白莲教效忠,成为白莲的狂信徒?

    既然如此,他这里面就有插手的余地。

    不管是为了更精确的军事情报,还是为了在鞑子内部搞破坏,情报这一块,他必须重视起来。

    这个时代,地方上的对外情报,其实没有明确规定是谁负责,锦衣卫东厂职方司这些部门,也不会对地方巡抚总督负责。而且他们的情报工作,做得也一般般。这些情报网络几乎是每一个巡抚或者总督私人情报网,每一任都会重新建立。就好像曾铣一去,他建立的情报网,就烟消云散了。

    甚至周梦臣都有些后悔,后悔当时知道有李宽渊这个人的时候,就应该着手建立属于他的情报网。

    不过,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而今虽然有一些临时抱佛脚,但也比继续拖下去好。

    周梦臣也没有解释给李宽渊听,他问道:“如果让你安排几个人到板升,能不能做到。”

    李宽渊说道:“大人,在下已经安插不少人在板升。”

    周梦臣说道:“都在板升,没有能见到辛爱的吗?”

    李宽渊说道:“回禀大人,这,在下无能为力。力有不及。”

    周梦臣沉思片刻,说道:“那你回去吧。多收集那边的情报。特别是这一次南征大军内部的成分,到底都有哪些部落参加,都有多少人,还有蒙古之中有名有姓的将领,都给登记造册。”

    李宽渊说道:“在下明白。”

    周梦臣等李宽渊走了之后,对徐渭说道:“徐先生,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

    徐渭说道:“大人可是要用间。”

    周梦臣微微一笑,说道:“知我者先生也,只是这人不好找啊?”

    徐渭说道:“想来普通的细作,让李宽渊去办便是了。大人特别留我说话,想找的人自然不简单。”

    周梦臣说道:“自古以来都是上智者方能为间,而我这一次要的人也特别不同。必须是功名的读书人。”

    徐渭听了,不由皱起了眉头。

    在整个大明范围之内,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是很值钱的,而且因为地域的不一样。值钱程度也不一样,一些秀才功名在江南等文风鼎盛的地方,其实是有一些贬值的。原因无他,物以稀为贵。

    而大同这里文风不盛,有一个举人秀才

    就是非常稀罕的人物。大家都比较尊重。

    要让一个读书人,有功名的读书人,舍弃家业名声,去鞑子那边做细作,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徐渭说道:“大人想做的是什么?”

    周梦臣说道:“刚刚你也听了,你觉得辛爱能容得下白莲教?”

    徐渭说道:“这个不好说,就要看两方的情况发展了。有时间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周梦臣说道:“不错,辛爱是想,却未必敢做,毕竟白莲教已经尾大不掉了。但是我给他出谋划策。让他有动手的勇气?”

    徐渭说道:“大人的意思离间白莲教与辛爱?”

    “治天下需用读书人。这是千年不变之理。”周梦臣说道:“白莲教那种鬼神之说,从来不是治天下之正道,我就是让辛爱意思到这一点而已,剩下的不过顺势而为之。”

    徐渭听了,忍不住说道:“大人高明。”

    虽然儒学承受了不知道多少骂名,但是有一点,谁也不能承认,儒学是第一流的统治术。在很多方面,都是有益的。特别是对蒙古这样的体制。

    白莲教在蒙古内部坐大,本质上就是汉人的组织体制对蒙古人的体制的侵蛀。

    达延汗虽然中兴蒙古,但是他也将原本的蒙古帝国变成了蒙古部落联盟。当然了,这或许是适应当时情况的做法。但是也让蒙古内部的凝聚力大为不足,虽然汉人不断的迁入蒙古,白莲教作为汉人的代表,掌控所有丰州滩汉人的力量,自然水涨船高。

    而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来应付?

    自然是用汉人成熟的体制来应对。

    要知道即便是辽国所谓的南院大王下面管的也是州县,并不是他的世袭领地。

    这其实是阳谋。

    如果辛爱真能做成这一件事情,蒙古必然实力大增,真的能让辛爱成为蒙古中兴之主。甚至超过达延汗与父亲俺答汗,但是周梦臣压根都不觉得辛爱真能完成这样的事情。

    历史上任何一次变法,都不是简简单单推行,甚至是一次内部矛盾的激化。

    必然有得利者与失利者,如果不让变法成为党争的开始,如果不让变法激起叛乱,这都是需要很高明的手腕。否则就只能是失败。

    这些东西,中国历史上已经有很多例子了。

    周梦臣压根不觉得辛爱能成为俺答一般的雄主。如果他是的话,他根本不可能任用白莲教扩张到如此地步,但是他也知道,辛爱绝对不会这样认为的。

第四十七章 死间

    很多人对自己的判断与别人是不一样的。自知之明是一个很难得的东西。

    而辛爱,在周梦臣看来,是有些飘了。既然如此,就让他更飘一些吧。

    一个眼高手低,志大才疏的人,去做一件高难度的事情,将事情搞砸的概率太高了。

    而且即便退一万步说,周梦臣真看走了眼,辛爱真能做到这一点。那他也需要时间,这个就是周梦臣想要的东西,只需两三年时间,周梦臣有信心让大同尽复旧观,甚至远胜周尚文时代。

    到时候就不是鞑子南下了,而是周梦臣北上了。

    不过,如此一来。这个人选就特别难找了。

    首先,要有功名在身,这是板上钉钉的。

    无他,大明的功名在中华文化圈任何地方都能吃得开,也包括了蒙古。

    有功名在身,就是自带敲门砖。让辛爱高看一眼。不要看萧芹这么厉害,但其实也没有功名在身。虽然蒙古掳去了很多人,但是真正公开为鞑子效力的读书人。根本没有。

    毕竟在很多人都看出来,蒙古人只能横行一时,这天下还是大明的。他们才不会选错的。

    此刻一个有功名的人去投靠鞑子,分量就比较重了。

    其次,这个人要有才能,精通一定的政务,了解大明官府的运作机理。另外要随机应变之能。毕竟这年头,信息传播这么慢,放出去的间谍,真与风筝差不多,甚至还不如风筝,风筝还有一根线在手,而这个时候连这个线都没有。只能靠他自己的发挥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忠诚。

    作为间谍如果没有忠诚,那还不如不用。但是保持一个人的忠诚有什么办法?按照周梦臣的计划,不管这事情成与不成,这个间谍都会在蒙古享受荣华富贵。而一旦蒙古灭亡,他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大明的官位,一个坑后面不知道等着多少萝卜。再加上他将蒙古搞灭国,也算是亡国之臣。朝廷上下,也不会重用的。顶多给一点钱财赏赐便是了。

    不是聪明人,做不了这样的事情。

    而但凡是聪明人,谁愿意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徐渭感叹一声,说道:“这个人不好找啊。”

    周梦臣说道:“所以这一件事情要拜托先生去做了。”

    徐渭起身缓缓踱步,沉吟了一阵子,说道:“说起来,我到是有几个人选。”

    周梦臣说道:“几个?”

    徐渭说道:“大人有所不知,鞑子南下,杀戮深厚,有很多人全家被杀,一心一意只想着报仇。至于其他的都不在意,如果能灭了蒙古,杀了辛爱让俺答断子绝孙。他们是不惜一切代价的。包括自己的命。”

    “其中就有读书人。也只有他们愿意接受这样的任务了。”

    “报仇雪恨,就是对他最大的回报了。”

    周梦臣沉默一阵子,叹息一声,说道:“民生多艰。你去找他们过来吧。对了,要保密,不准任何人知道。”

    仇恨也是一种力量。只是周梦臣只觉得心中有愧。

    很快徐渭就带着三个戴着斗笠的人进入巡抚衙门,斗笠垂下的幕布,挡住了斗笠下面的容颜。

    在周梦臣面前,才露出了真面容。

    “马邑张惠,见过大人。”为首的一个人年纪稍大,面色沉静如水,不起波澜。

    “怀仁孙廷美,见过大人。”这个人稍稍年轻一点,眼神坚定,一丝恨意在眼底浮现,自然不是对周梦臣的。而是对鞑子的。

    “大同王浩,见过大人。”这个人年轻最轻,连上根本藏不住话,一副想要上战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态度。

    周梦臣看了之后,心中对张惠比较满意。但是对其他两个人却有些担心。

    当间谍这样的事情,从来是要心机城府一样不缺才行。而后两人明显是有些不足。

    周梦臣说道:“知道,我要你们做什么事情?”

    三人齐声说道:“明白。”

    周梦臣说道:“不过,张惠留下来,你们两个回去吧。”

    孙廷美与王浩大吃一惊,说道:“大人,这是为什么?”

    周梦臣而今也暗暗有些后悔。估计是这个时代情报工作都是比较简陋的。所以徐渭也没有怎么在意。居然让三个人一起过来。但是周梦臣又一想,这三个人即便到了鞑子那边,也是要互相配合的。

    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人越多越好的。

    周梦臣说道:“做此事之人,必须沉得住气,即便杀父仇人在前,也要不露分毫。而你们养气功夫稍欠妥当。还是留在大同,你们也放心。而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埋没你们的。”

    “大人,请大人准许我们参加这一次行动。”王浩跪在地面之上,重重的磕头,几乎要磕的额头见血。说道:“大人,请您开恩,让我去吧。”

    周梦臣不知道,王浩是何等苦大仇深,但也知道,这里面定然有一些悲惨的往事,但问题是,

    越是如此,他越不能让王浩过去,因为这太不冷静了。

    “大人,此去难以大同通消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是需要几个帮手才行。”张惠说道:“还请大人开恩,让他们两个人去吧。”

    周梦臣说道:“正是因为次去,全靠你自己。我才不放心。你们三个人性命相连。一个不妥当,就是三个性命不保。”

    张惠说道:“我信得过两位。”

    周梦臣还想说什么。

    徐渭上前在周梦臣耳边低声说道:“大人,一时间也只能找到这三个人。而且此去鞑子那边。不能通过李宽渊那一条线,最好的办法,是让鞑子将他们掳去,是有一定风险性的,很有可能第一波全部折损了。总要多派几个人,一个风险太大了。”

    “他们就是过河的卒子。”

    周梦臣说道:“好吧。不过徐渭你教教他们,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心绪,不能外露。而且将我与你商量过的东西,给他们详细讲解。一定要让他们理解他们要做的事情。一心一意为辛爱办事。”

    徐渭说道:“臣明白。”

    周梦臣还是不放心,又将杨继盛叫来了。

    于是,杨继盛教授他们具体的施政手段,比如屯田,组织民夫修建城池,挖水渠等具体办法。周梦臣将对如何一心一意的帮辛爱集权的前因后果。而徐渭更是传授他们一些很心机手腕,与江湖手段。还有白莲教一些内情。方便他们到了那边行事。

    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很快秋风起了。

    鞑子的游骑出没日益频繁。大战的气息,越发浓郁起来。

    很多老农都蹲在田间地头,看着麦子一点点的变黄。等待最后的成熟。也等待即将到来的厮杀。

    周梦臣微服将三人送到了御河边上,说道:“此去,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一切保重。记住一定要先保全有用之身,再图后举。”

    张惠作为三人之首,说道:“在下明白,请大人放心。我张惠一日不死,鞑子一日不得安。”

    周梦臣说道:“不,你不能这么想,你现在忘记什么仇恨,什么任务,你只是一心要让辛爱归于圣教。让蒙古人用汉制。”

    所谓路线错,知识越多越反动。放在这里也是适用。

    蒙古人部落联盟整体,是基于蒙古草原的经济上,蒙古人用汉人制度,用的越多,死的越快。而且儒学放之四海皆准,这是这个时代主流思想体系,很多蒙古人一知半解,反而更崇尚所谓圣学之道。

第四十八章 鞑子南下

    秋风起,草原之上正是一年之中最富饶的时候,马肥膘壮,草盛兔飞。

    也是鞑子一年之中,最有力量的时候。甚至他们的力量已经有些过剩了。

    再过一段时间,就草原之上最为残酷的冬季来临。

    到了那个时候,现在都长膘的牛羊,不仅仅不是正资产,反而是负资产,因为在冬天,每一口牲口自己都会消耗热量。这就形成了一个悖论。不将大量牛羊杀了,草原上拥有的食物总量会大量减少。如果大量杀牛羊,在这个季节是很难保存的。

    到了深冬依然没有吃的。

    如果要考虑明年的牲口繁衍,就要保留更多的牲口,又是一个很大的消耗。

    总之。

    秋天的时候,进行大规模军事活动,对鞑子来说,负担一点不重,甚至正合适。从南方劫掠的重重生活物资,特别是粮食。是他们能够渡过这个残酷冬季的重要筹码。

    当然了。而今随着丰州滩的开垦。

    蒙古人的物资比之前要好上许多。

    有了更多的选择权。

    只是南下劫掠已经成为习惯了。

    这也让萧芹花了没有花了多少功夫,就征集各部骑兵,总共有三万五千骑上下。

    浩浩荡荡的向大同而来。

    萧芹没有杀胡口杀入。而是从大同正北方向杀了过来。

    就在边墙以北二百里左右,大军浩浩荡荡的通过,忽然看见周围一处小山坡冒出了滚滚浓烟。

    不过。萧芹吩咐,就有一队蒙古骑兵杀了过去。

    萧芹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丘富说道:“教主,这是第四个了。”

    萧芹说道:“周梦臣果然厉害。居然将夜不收放到这里了。”

    丘富说道:“大人那来的话,这些人不过是来送死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萧芹说道:“正因为是明知必死的之事,还有人来,这才是周梦臣的可贵之处,我记得即便是周尚文也没有将夜不收放出二百里外。”

    每一道狼烟都是数名夜不收的性命。

    他们一般是二三到四人一个小组,带着足够潜伏一个月或者半个月粮食,在草原深处隐藏下来。并收集可燃物,等鞑子大军路过,点燃狼烟。向后面报信,在他们十几里外,会有另外的观察小组,同样也是潜伏小组,当这里将消息报出来的时候,他们将也会点燃狼烟将这些消息传递到边墙去。

    只是夜不收,死伤太过惨重了。

    无他,这样发出消息。几话将自己暴露在鞑子大军之下,很难有活下去的可能。

    而且这种将夜不收放在二百里外的举动,边军已经很少做了。无他,这对士卒考验特别大。因为在外面潜伏,这全靠自觉。草原上这么大的地方,又是事先找好的潜伏地点,如果他们不自爆。鞑子很难发现的。

    不发出信号,回去之后,说没有遇见。只要统一口风,后面也很难查证的。

    所以在这里的潜伏的夜不收,必须忠诚而且有能力。毕竟而今野外猛兽不少,能在野外宿营十几日到一个月,能力也是要过硬的。

    即便是周尚文也没有这样大规模运用夜不收。

    萧芹随即冷笑一声,说道:“以为这样就能知道大军所在,传令下去,抽出千骑,拉网过去,凡是遇见明军夜不收皆杀之,然后将他们的狼烟点燃。我倒也看看,周梦臣有什么办法的。”

    “是。”身后一个人立即答应一声。随即下去传令。

    于是,大同北方百里的宽面之上,一道道烽烟就好像是通天的柱子,悬挂在天边。

    整个大同呼吸都紧张起来了。

    谁都知道鞑子来了。

    周梦臣与大同的文武官员在城头上聚集。远远看着天边的烽火。

    马芳眼中带着血丝,咬着牙说道:“怪我。”

    周梦臣说道:“这不怪你,这个计划是戚继光提出的,我同意的,你派人执行的。有今日局面,没有任何人可以怪。不过,将士的牺牲并没有白费,最少搞清楚一件事情,鞑子的主攻方向已经确定了。”

    所有夜不收都派出去也是不够的,所以临时从马芳的马队之中抽调了一两人,分成近百个小组。而今看来,这一场战事之中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

    不过,正如周梦臣所言,鞑子主攻方向已经确定了。

    而今鞑子不可能临时转变方向。只能从大同正面方向突破了。

    这就能让周梦臣开始应手了。

    周梦臣目光扫过眼前的将领。

    又有新来的两位,一位是蓟州游击周益昌。一位是山西游击刘浃。周梦臣也看过他们的兵马,虽然号称三千,但是实际上每部都有两千多人。都不满编,这在大明也是正常情况,满编才是不正常的。

    好在,周梦臣毕竟简在帝心的人物,上面又有兵部尚书聂豹照看。各地不敢怠慢。不敢说派来的都是各地的王牌部队,但也过得去。敢打敢拼。这样的军队在各镇也不是太多的。

    周梦臣说道:“既然鞑子南下方向已经明确,那么我们也不能在大同待着了。传令下去,各部立即收拾行装,立刻北上。”

    “周益昌,刘浃,你们两位跟随中军行动。”周梦臣说道。

    “是。”两人立即行礼说道。

    周梦臣说道:“马芳,你率部立即北上,驻守边墙一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要缠住鞑子主力,等大军上来。”

    马芳说道:“末将领命。时间紧急,末将这就去了。”

    随即重重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周梦臣看着他,内心之中充满了担心。但也无可奈何。

    周梦臣认可两支援军的成色,但也明白,根本不能指望这些援军为大同拼命。这也是必然的。比起后世的军队一体化,大明体系之内,各地军队之间重重矛盾从来不少。

    而且周梦臣也不大好将两位游击调到马芳麾下。

    这两位在周梦臣这里不敢放肆,但是到了马芳那边可就不一定了。马芳的资历还是太浅薄了一点。这两位都是老将,算起资历来说,周益昌仅仅比周尚文稍稍欠缺一点。而刘浃也是四十多岁,在军中混了大半辈子了。

    他们还没有到总兵一职,马芳就已经后来居上了。这让他们如何服气。

    如果有时间的话,周梦臣也能让他们磨合一下,而今却没有时间了。安排他们与马芳一起行动,情况未必有多好。甚至有反作用。

    而且周梦臣这里也需要骑兵。

    不是周梦臣想要分兵。

    而是不得不分兵。

    无他,是双方速度的差距。

    周梦臣收刮了六千匹各色马匹的,但是与战马相比,还是差了一节。不可能跟随骑兵一起行动。强行将双方拉在一起,反而限制了马芳所部的速度。而能对付骑兵的只有骑兵,周梦臣中军六千骑马步兵,分别是李儒部,与戚继光部。如果与骑兵遭遇的话。也是需要骑兵护卫的。

    周梦臣也就将这五千骑兵留在身边了。

    鞑子三万余骑,而明军出动了两万人上下,看似势均力敌。但是在机动性上,双方差距非常大。

    周梦臣说道:“麻禄。”

    “末将在。”麻禄说道。

    周梦臣说道:“大同就交给你了,你带领本部人马与大同留守各部,不仅仅要保卫大同,也要保卫秋收,这是大家的口粮,万万不能出错。”

    麻禄说道:“大人,末将遵命。”

    麻禄能说的仅仅是遵命而已。

    毕竟而今的局面,麻禄很难给出更多的保证。

    此刻,城门下滚滚的马蹄之上传了上来,马芳已经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了大同。

第四十九章 秋收的开端

    周梦臣带着中军,准备明日离开大同。沿着御河北上。

    而今他一点睡意都没有。与杨继盛说道:“情况你也知道,除却大同之外,其他各地坚壁清野的命令,已经下去了。你一定要督促好这一件事情,不管怎么说,人才是第一位的。而大同这里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提前收割。”

    “实在不行,我卖了我这张老脸去北京哭诉,总是能搞一点粮食的。”

    而今地方小麦已经接近成熟的,就是那种青色的小麦,如果将小麦摘下来,剥开之后,可以直接放在嘴里吃,还有一丝甜味的。

    提前收割的小麦,也是能充饥的。

    但是一来,产量不高。二来就是不能长期储存了。

    但是真到了这一步,也只能这样做了。毕竟比起被鞑子一把火烧了,颗粒无收相比。能挽回多少损失就挽回多少损失了,即便不能长期储存,也能让百姓支撑一段时间。

    周梦臣也知道,他的老脸在京师可不是那么好卖的。

    甚至如果他在大同打了败仗,在京师徐阶能不能护住他。还是一个未知数的。但是而今却只能减轻负担,不能在增加负担了。

    杨继盛这一段时间,也一直在忙。忙着清理户口,平息匪患,将一个个坞堡重新归到朝廷治下。征收赋税等等。可以说,如果说周梦臣大刀阔斧的将大同镇原来的政治体系给砸了烂。那杨继盛就是自己小心翼翼一点点的建立起全新的体系。

    “你放心吧,坚壁清野的事情。已经在做了。”杨继盛说道:“鞑子去岁南下,大同周边几乎一片白地,而你又将人口都聚集在大同附近,其他地方的百姓本来就不多。而且早就有了藏身之地。所以坚壁清野并不是太难的。只是大同周围形式不妙,你真的不能留下来吗?”

    周梦臣说道:“我是大同巡抚,不是大同城的守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在此之前,周梦臣详细权衡过攻守之策。

    如果他留在大同,重兵沿着御河一带布置,说不得能够护住大同周围的农田。但是他鞑子不敢进攻大同周围,不代表他们不敢进攻其他地方,比如宣府,越过桑干河攻打,应州,马邑,山阴,朔州。等等地方,或者干脆越过宣府在居庸关外面晃一晃。

    要知道,大明朝廷经过了去年城下一战,几乎都成为了惊弓之鸟。一旦鞑子再扣关,定然十分紧张。他这个大同巡抚,也是要吃挂落的。

    甚至在朝廷看来,大同镇打败仗不要紧,要紧的是将鞑子拖在大同境内,不能让鞑子去

    骚扰北京贵人的安危,这才是大同巡抚最最紧要的差事。

    攻守两道都是难以万全。周梦臣只能选最有可能的事情去做了。

    至于成败?只能听天由命了。

    杨继盛也是知道的,只能他更知道,以大同所谓的民壮,再加上留守的一万多正兵,是很难守住这十几万顷耕地的。而这都是杨继盛的心血,招徕民户,打井抗旱,不知道花费了多少心血。

    而今很大可能要成为残垣断壁了。

    让他如何愿意?

    有的只是一阵沉默。

    第二天一早。

    周梦臣带着万余人马出了城。

    城中的街道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百姓。一个个用殷切的目光看着骑在马上的人。目光中充满了期盼。

    只是能不能回应这期盼,周梦臣并不知道。

    这让他下意思的回避这些目光。

    就在周梦臣出城的时候。

    马芳这里也得到了最新情报。

    “鞑子在阳和口?”马芳问道。

    “正是,我们指挥使请大人速速支援,阳和口守军只有千人,时间长了也就守不住了。”这求援的士卒急切的说道。

    马芳一摆手说道:“容我想想。”

    阳和口在阳和卫西北方向,听名字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联,乃是燕山山脉最西边。再往西就是大片丘陵山地。然后到御河以西的阴山余脉山脉。

    马芳看到这个位置第一个感觉是,这个地方太偏了一点。

    前文说过,大同北边这一个缺口大概有一百里宽,阳和口就是最东边。当然了这个所谓的缺口,是与其他地方的边墙相比的,其他地方的边墙都是沿山而建,险峻无比,这一段缺口,也不是都是平地,但是山势丘陵都不如其他地方陡峭。

    阳和口就控制了一条比较容易通过的道路。

    但是距离大同太远了一些。

    马芳心中暗道:“莫非我们的估计错了?鞑子南下的目标不是大同,而是其他地方?”

    “大人,还请速速发兵。阳和卫与高山卫本来就没有什么人马,再打下去,真要打光了。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这个求救的士卒连连磕头。

    大同的军队普遍缺编。如果两位按原本的人数,有一万多人,根本不需要马芳去救。但是奈何而今两卫能有二千多人就不错了。

    马芳说道:“起来说话,我没有说不救。”

    马芳立即下令说道:“传令各部准备,立即向阳和口进发,另外将这里的消息传给周大人。”

    随即在马芳带领之下,骑兵滚滚而东,想阳和口而去。

    很快周梦臣也得到了消息。

    周梦臣更是悚然而惊,心中暗道:“莫非,萧芹之心,不在战场,而在朝堂之上。”

    从地理位置上来看,一破阳和口,鞑子向东攻宣府,比攻大同镇更加顺手。甚至周梦臣更加担心,鞑子如果直接到居庸关外调戏一下居庸关守紧张的神经,大同宣府的边军很可能会迎来一场政治风暴。

    这样的招数,一般鞑子将领是用不出来的。因为他们缺乏对大明政治生态的理解。但是萧芹并不是一般人。

    一想到这里,周梦臣也变得紧张起来。也改变了行军路线。向东而去。

    而此刻的杨继盛似乎不顾形象,蹲在田埂上,目光炯炯的看着麦穗。麦子的叶子已经有一点的发黄了,但是麦穗还是绿色的。与现代的麦穗看起来,并不饱满,甚至可以说是干瘦,但已经是整个大同所有人的希望了。

    杨继盛不信鬼神,但是此刻他内心之中,不断的祈祷,祈祷这粮食成熟的快一点吧。再快一点吧。

    最后而今就成熟了,立即就收割,一两日之内收割完毕。

    一旦粮食收割完毕,大同军就有更多的活动范围。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了。

    只是粮食成熟自有规律。

    不会因为整个大同人都在盼着成熟,而提前成熟,也不会因为鞑子要来了,而推迟成熟的时间,只是而这他们自己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成长着。

    杨继盛身后的大同城中,无数人都在磨着自己的镰刀,都在等待成熟的时刻。

    只是战事的消息却提前一不到来了。

    杨继盛看了之后,也就放在一边了。战场尚在一百多里外,情况发展尚在可控之中。他不会多操心。他只是再次传令道:“让所有人都准备好收割。该做的事情,都做好。还有一些旱田是不是已经可以提前收了,立即收了。早一点入仓,早一点安心。”

    今年本来就旱田,旱田之中的粮食收成更少。但是即便再少也是粮食啊。

    旱田的庄稼因为缺少而减产,但也因为缺少而早熟。甚至可以说越旱越容易早熟,而今早熟的小麦还不多,但也意味着嘉靖三十年的秋收开始了。

    而在零零碎碎的秋收开始的时候,阳和口战事正急。

第五十章 阳和口外

    阳和口上很是狼狈。

    守关的士卒死伤惨重。如果不是这里有几门小炮,阳和口都支撑不到了今日。

    不得不承认,周梦臣的大清洗是卓有成效的。

    大同周围的土地都分给百姓耕种了,并将这些百姓列入军籍之中,也就是未来的大同左右中前后五卫。而其余的各地卫所之中,没收的土地全部一部分给一些军官分润,大部分却给了士卒。也是因为大量士卒逃亡,大同本质上是人少地多,只是军户对于军官好如奴隶一般。

    但而今被周梦臣一番清理。

    家家户户都有了自己的土地。当然了在名义上,这些土地还是卫所的。不是某一个人的。但是他只要给卫所缴纳种子粮之外,其余都是自己的,与是自己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一来,与是自己的没有什么区别。

    诚然,刚刚分到自己手中的土地,还没有产出,第一季粮食都还没有成熟。但是军心士气已经截然不同了。

    依旧是老弱,依旧是缺乏训练,甚至可以说与百姓相差不大的。

    但是士气的不同,让他们把守阳和口的,有非同一般的坚韧与勇气。

    从阳和口城上向北看去,却见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见边际的蒙古营地,根本不知道有多少。要是之前,看见这样的情况,早就跑了。怎么还有坚持下来。

    不过,他们的坚持终于来了转机。

    只听阳和口南边,有扬尘。很快一支马队过来了。

    却是马芳。马芳将大队人马丢在后面,自己带了千骑先行过来。登上阳和口之上,二话不说,拿着千里镜看了过去。

    这一看,就看出不一样了。

    在城下进攻的人手,马芳一眼就看出,那是白莲教的人马。对此马芳并不感觉意外,因为蒙古人多以白莲教的人承攻坚任务,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他也看出来,战事打的很激烈。

    看见了鞑子在城下丢了三四架云梯,还有盾车,洞车等各种各样的攻城器械,看上死伤在千人上下。只是有一天他有一些奇怪,那就是鞑子营地太大了一点。

    因为他通过情报已经知道了,鞑子骑兵在三万到四万之间,这营地看上去说有五万骑兵,也说得过来。数字上对不上号。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情报不大准确。

    这也是很正常的,这个年头情报能有一个大概数字已经不错。说鞑子有三到四万,而今有五万,也不能说

    误差太大。但是如此一来,让马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正因为他留了心眼,才看出不对,忍不住问身边的说道:“鞑子来了几日了?”

    身边的军官说道:“昨天早上来的。”

    “一直攻的都是白莲教的人马?”马芳说道。

    “都是。”身边的军官说道。

    马芳眼睛一缩,看见一群飞鸟从鞑子营地之中飞了出来。密密麻麻大概有数百只。这样的鸟群,并不奇怪。甚至战争也会引来很多食腐鸟类在附近徘徊。但这飞鸟从敌人营地之中出来,就非常奇怪了。

    马芳顿时冷汗都冒了出来。

    心中暗道:“如果在阳和口外是一个座空营的话,那么鞑子在什么地方?鞑子的目标是大同,还是大人?”

    那一个都不是马芳想要的。

    一瞬间他死死盯着阳和口的守将,杀了他的心思都有了。

    这个守将还不明就里,说道:“总兵大人,您这是?”

    这种蠢不自知的人,有什么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责怪,这个军官没有看出来鞑子的虚实,但是看关头上少说战死了数百人,甚至还有一两次肉搏的痕迹,可见这个将领也算是尽力了。

    这让马芳更是无名火起,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发。

    这个年代很多中下级军官都没有什么文化,更不要说熟读兵书了。这种军官其实才是常态。

    马芳也没有功夫与他计较了,厉声说道:“开城门。”

    “大人,你这是何意?”这个军官说道。

    “我让你开城门就开城门。”马芳也没有解释,随即下城墙。召集跟随他来的千余骑兵。

    这些骑兵一路奔驰而来,而今已经很累,都在吃干粮喝水。很多人额头上的汗都还没有落下。喘息都还没有平息。

    马芳到此一声令下道:“上马,随我出战。”

    这些骑兵二话没说,纷纷准备起来。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准备停当了。

    马芳带着千余骑兵,陡然从阳和口城门口杀了出来。一时间杀了鞑子一个措手不及。正在准备攻城的白莲教徒们万万没有想到,明军会突然杀出来,一时间手忙脚乱,被杀的人仰马翻。

    马芳随即杀透鞑子军阵,直接杀进鞑子营地之中。

    一路上遇见的抵抗并不强,甚至可以说轻微,等马芳杀进敌营之中一瞧,正如马芳所估计的一样,这是一座空营。敌人不在这里。

    马芳二话不说,翻身杀了

    回去。

    一场厮杀大概用了半个时辰才算是平静下来。

    马芳估计鞑子留在阳和口的人马并不多,也就两千人多一点,为了保证攻势,他们战死不少人手。而今正伤亡惨重的时候,还要维持大军在此的架势。已经是攻势乏力了。

    这也是为什么卫所兵能够守住的另外一个原因。

    也正因为还剩下一千多人,马芳带来的人也不过这个数字,再加上人困马乏,所以不能迅速的结束战斗,纠缠了一阵子,才算全部拿下。抓到手中一百多个俘虏。

    马芳立即拔刀在手,放俘虏的脖子上,问道:“鞑子主力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这个俘虏说道。

    马芳一听,居然是大同口音,心中更加厌恶。其实白莲教徒们大多都是边镇的人。甚至有一些还是前边军。都是活不下去,或者被掳过去的。

    不过马芳才没有心思去品读这些人身后的悲惨故事。就好像谁的身世不悲惨一般,马芳的身世就不让人唏嘘吗?马芳内心之中只有对鞑子刻骨的恨意。对汉奸的恨意,更胜鞑子。长刀在俘虏脖子上一抽。

    刀刃切入大动脉,瞬间就死了。

    马芳将带血的长刀,放在第二俘虏的脖子上说道:“鞑子主力在什么地方?”

    “我我我----真不,真不知道啊?”第二个俘虏问道。

    马芳随手一划,直接鲜血喷出的滋滋声,随即又传来尸体到底的声音。

    “鞑子在哪?”马芳的长刀放在第三个俘虏脖子上。

    “大人我真不知道,我知道鞑子是昨天中午向西边进发的。由国师带领,至于到底是去什么地方?我真的不知道啊。求大人开恩,要不,大人您问别的,我知道的我一定说。”第三个俘虏显然是吓坏了,唯恐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有什么说什么。知道的不知道。统统说了出来。

    马芳一听时间,心中默默一估算。顺手一抽。在第三个俘虏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口子,不过仅仅是皮肉伤,死不了人。

    马芳说道:“将这些人丢给阳和口的人继续审问,立即给大传信,说鞑子昨日中午已经不在这里,去向不明。我估计,此刻他们越过了边墙。请他万分小心。”

    “是。”立即有一个人士卒听令,立即翻身上马去传信了。

    随即马芳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说道:“让下面人将伤员留在阳和口,并向后续部队传令,让他们不要再阳和口了,原地休息,等我过去汇合。”

    “是。”随即所有人都开始准备行军了。

第五十一章 抉择

    “什么?”周梦臣大吃一惊,说道:“鞑子已经越过边墙了。在什么地方越过的,现在在什么地方?”

    没有人能回到周梦臣的问题。

    周梦臣也知道,而今局势都在变化之中,双方军队都在相对运动,不知道是正常的。但是此刻他压力山大。他之前也知道依靠早已不成体系的长城挡住鞑子南下,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在此之前,依旧是抱着一丝希望的。

    而今希望破灭。

    鞑子很有可能在直奔大同的路上,大同城外的粮食很可能会付之一炬。周梦臣一年的心血,很可能毁于一旦。甚至周梦臣的政治生涯也将遇到极大的挫折,严嵩等周梦臣的把柄可不是一日两日了。

    “还不快去查?”周梦臣怒喝道。愤怒的表情好像是要吃人一般。

    “是。”下面的人第一次看见周梦臣发这么大的火气,连忙答应一声,各路人马加派了一倍的探马,专心寻找鞑子的主力。

    好歹是内线作战。

    周梦臣这一年对大同的经营,也不是白给的。

    一些消息也源源不断的传来,首先已经确定了鞑子潜越的长城。就孤山以东二十里左右。周梦臣一听这个位置,立即说道:“如此说来,鞑子而今在我们后面?”

    “是。”从鞑子行军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向大同附近,而今应该在白登山附近。

    周梦臣听了,只觉得头一晕,几乎要站不稳了。

    鞑子大军这一次的迂回穿插,将骑兵的机动性发挥的淋漓尽致,已经穿插到了周梦臣所部之西,周梦臣所部与大同之间的位置上。

    周梦臣苦笑说道:“知道了。你们都下去休息一会儿,天亮了大家都会回军。”

    此刻,周梦臣一点心气都没有了。

    他不是不能承受挫折,也不是不能接受失败。

    而是他无法面对大同几十万百姓。而今大同周围的粮食定然是保不住了。这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性命所系。一瞬间,周梦臣有一种无颜见江东父老的冲动。

    所有将领都退出去了,戚继光留了下来,说道:“老师,胜败乃兵家常事。而今局面大家都知道老师已经尽力了,这根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且局面未定,一切都有可能,下面人都指望老师的。还请老师保重。”

    周梦臣面上有一丝丝挥不去的苦涩,说道:“我知道,你也不用

    安慰我了。事已如此,除非萧芹自己犯傻。否则今日一战已败局已定。不过,你放心,一两次失败还打不到我,我会让萧芹知道,有我周梦臣在,大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也回去休息一会儿吧。”

    周梦臣脸色坚毅,显然不容动摇的。戚继光只能告退。

    他其实有些话没有说,在他看来,事情不是没有转机的。只是见周梦臣这个样子,也不好说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下面人也将遭遇明军夜不收,没有杀光,跑了一个,大军的位置已经泄露的消息传到了萧芹的耳朵之中。萧芹微微点头,没有说什么。而是看着手中的麦穗。问道:“大家都说了不少了。各自的意见也都分明了。我说两句。”

    “我知道,大人都不想焚烧这里的粮食。看样子丰收在即,我派人预估过,大同周围的粮食少说也在二百万石上下,我们能抢上一笔。今年冬天就好过了。但是大家都知道,这动西就在这里,还没有成熟,我估计也就两三日之内的事情了。但是周梦臣不会等我们两三日。”

    “我估计明日明军就会向我们而来。难道我们这一次南下,就是来大同收麦子的。”

    “如果,周梦臣在城中,我们自然是没有办法的。而今抬头自不量力的出城作战。我们岂能不成全了?只需杀了周梦臣的,这里的一切还不是我们予取予求?”

    “且不可本末倒置。”

    “只要打了胜仗,什么没有?何必念大同外面的粮食。”

    戚继光说的就是周梦臣做错的一个预判。那就是鞑子南下,会烧了良田。将成熟的麦子烧到地里。

    其实这不然。

    倒不是说,鞑子不会烧杀劫掠。他们是会的。但是他们主要目的还是获得战利品。这个战利品也是优先级的。粮食固然重要,但是粮食不好运输,靠着马驮能将多少粮食拉回去?根本不多。

    于是鞑子将运不走的粮食给烧了。这也是常用的事情。

    而今,却不一样,整个大同北部,除非大同周围田地之外,其他各部都坚壁清野,当然了,这种工作做的并不是太到位,但奈何去年鞑子蹂躏的太厉害,而今还没有恢复元气。不坚壁清野也没有多少东西。

    也就说,这一次南下,鞑子想要有收获。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继续深入,深入到之前没有到过的地方劫掠,这样才会有收获。另外一个就是盯死大同的粮食,劫一批粮食回去。虽然收获不算太大,但是总比没有好。

    鞑子很可能不会烧了农田,而是在成熟之后,抢收一批粮食,剩

    下的才放火烧了。

    只是戚继光对于这个判断也不是太自信的。

    其实,就萧芹本人来说,他是看不上大同的麦子的。原因无他,丰州滩上的屯田都是萧芹主持的。也就是蒙古人粮食大权都在萧芹手中,就粮食这方面,萧芹才是富翁。

    这些东西运回去,对萧芹来说,价值不大。他其实也想一把火给烧了。

    但问题是,萧芹也要考虑很多人的意见。

    这一支军队,不是萧芹的一言堂,而是一支联军。其他蒙古部落跟随萧芹南下,固然一部分是辛爱这个大汗的面子,更重要的是想从这一次南下中,狠狠的捞上一笔。

    所以,面对大同坚壁清野的情况,这个战利品分量就重了。

    没错。仗还没有打完,这些蒙古人已经将大同城外的粮食当成自己的战利品了。

    而萧芹考虑的与他们不一样。

    他这一次来可不是仅仅为了在大同城外放一把火,而是为了削弱大同镇的实力,什么是削弱大同镇最好的办法,不是别的,就是击败大同镇,最好覆灭大同镇的主力,杀了周梦臣。

    特别是杀了周梦臣这一件事情,会给萧芹带来很大的政治声望。毕竟杀了周梦臣就是为俺答报仇。

    这一件的优先级,远远在烧大同田之上。

    于是萧芹的选择也就理所当然了。

    在周梦臣发现他的同时,他也大概察觉了周梦臣部与马芳部的相对位置,更是发现了周梦臣居然与马芳分开的。在他看来,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于是有了刚刚那一番话。萧芹继续说道:“只要杀了周梦臣,大同城外的粮食是我们的。大同镇的主力不存在,我们也能在明境多待几个月,更深入一段。少不了大家的好处。这才是最重要的。”

    一番话激起了所有蒙古人兴趣,一个个都放下了对大同粮田的渴望。

    一个蒙古将领问道:“这么说,我们明天不向大同城,而是调转向东?攻周梦臣。”

    “对。”萧芹说道:“我刚刚得到了消息,有一个明军夜不收跑了,估计这个时候,周梦臣也得到了消息,他明日必然前来,倒是我们在半路之上,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给老汗报仇雪恨。”

    “对,给老汗报仇雪恨。”一时间蒙古人群情激奋。

    俺答在蒙古各部的声望还是非常高的。特别很多蒙古人的受过俺答的恩惠。为老汗报仇,这个口号足以激发底层蒙古人的士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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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为百代师,一言为天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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