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出阵
这一天,藤堂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整理物资,编制军势。磨刀霍霍,蓄势待发。
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希望在前你却抓不住。御家人的身份是给了,但如果这一仗败了呢?
别提什么我尽力了,武家社会只认输赢。藤堂众全副身家都在这里,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时间只剩下一昼一夜,开来的军势要修整,武器装备要下发,部队要照着义银的意思重新打散编队。
别的不说,光是三十名骑马武士就需要挑出各家武艺高强的姬武士随行,这得打散多少足轻小队重新编排。
次日清晨,第一缕阳光自地平线始,营地里就喧嚣起来。
分发饭团,一碗碗煮沸的味增汤从锅里勺出来。份量都是往日的翻倍,打仗了自然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上阵。
老武家都是埋头吃饭,年轻些的嘻嘻哈哈边说边吃,难免被训斥。
马上要开战了,不知道节约些体力,都记下来,回头打完再收拾这群小妮子。
义银在中央的帐篷中吃着自己的早膳,边吃边等待前方的消息。
这时,高虎冲了进来,面带喜色。
“大人,目加田纲清出阵了。”
“好!”
义银猛地站起。
明智光秀在外负责弓箭铁炮众,不在身边。
前田利益,大谷吉继,与藤堂虎高之女高虎为侧近旗本,四人配着义银带来的战马四匹。
帐外是三十名兜胴齐全,悬挂长枪刀剑,武装到牙齿的藤堂众精锐姬武士。携战马驽马侍立,士气激昂。
“传令,出战!”
义银一声令下,整个营地如大坝决提,军势宣泄而出,通过山谷谷道向外泛滥。
这谷道是山城后面下山的通道,自然是由上而下。谷道口内窄外宽,出谷容易进谷难。
这一出去就是撒开阵仗,想要再撤回来难免人踩马踏死伤惨重。所以适守不适攻,一般不会选择这里出击。
这也是目加田纲清愿意一战的缘故。
昨日收到义银的信与兜裆裤,她气得失去理智,左右亲近拉都拉不住,今日必定要教那尾张小儿做人。
你有好好的谷道不守要开战,那我就舍得把你埋在这一方谷外山野。
义银知道对面坐镇的是目加田纲清,那边又何尝不知晓这边的情报。
一群自犬上郡逃走的国人众,一个自大的贵族少年,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当初要不是顾忌幕府威严,我目加田纲清在自己的地盘,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你。
左右权衡犹豫反而造成了这般下场,你还来挑衅闹事。好嘞,我成全了你。
暴怒的目加田纲清在谷外山野布阵,坐等义银出谷野战。
满脑子都是要将那条送来的兜裆裤亲手给他穿上去,其中的涩情暴虐不好以文字表述。
目加田纲清看不起国人众的军势,藤堂众又如何看得起她。
靠着给主家摇尾巴上位的东西,要不是国人众自力更生,喜欢攒家当,熬日子,哪有这种人厮混的余地。只要豁得出去,谁怕谁!
藤堂虎高这次是备队指挥,压力巨大。
明智光秀就是典型的谋士,心狠手黑,想着用藤堂众的人命去填路。
斯波御前仁义,宁可自己冲锋陷阵也要让大伙儿少留点血。
可大将好说话,你等国人就可以偷懒等着躺赢?要不要脸!反正藤堂虎高是丢不起这人,还不如切腹自害来得爽利。
“尾田,平时你总是咋呼自家枪术国内第一,没有你一展抱负的机会。
现在机会我可给你了,中军先手全是你家的足轻,要是觉得没把握,你现在就说。
这次拉了胯,不单要宰了你,我回头也得自尽以谢斯波御前的厚恩。
乡里乡亲这么久,别相互祸害。”
藤堂虎高面前这叫尾田的姬武士,是个身体结实,双臂粗壮的粗糙大妈。裂开了嘴,露出一口烂牙笑道。
“老大,你别激我。咱们姐妹认识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谁呢。
这次我带着家里六个女儿站前面,你且看着。死光了也要啃下对面的先手,至于家里的小幺就拜托您照顾了。
我那小幺真是命好,等元服了,怎么着也是御家人身份,娶个郡里的俏郎君给我家留后,不过分吧。”
“少废话,你啃得下来,你家七个女儿的老公郡里随便挑,不乐意的我一家家带人上门抢去!”
都是光屁股长大的发小,不谈虚的,就是实在。你让我死可以,我家传宗接代你管就成。
尾田满意地点点头,一挥手带着家里一群女儿上先手干他爹的去。
她虽然人糙了些,可手上功夫的确不差。尾田枪术也是郡里有数的武家。
一般枪足轻是二间半的长枪,她家就是三间半,足足长了一间的距离。使得这家伙,用蛮力可不行,其中技巧传女不传男,家族延续靠得就是这手艺。
藤堂虎高看看左右,说道。
“我也不多废话。斯波御前的赏赐也给了,你们现在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皮有脸御家人身份。等下上阵该怎么做,摸着自己的良心干去。
斯波御前就在我们身后,御旗插着马上,等我们打乱了敌军阵势好冲锋。
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我藤堂虎高的脸就在这了,是长脸还是丢脸,就看大家给不给我了。”
属下人等轰然称诺,一时间气势如虹。
对面的目加田纲清感觉不对劲。这备队的人数怎么这么多?难道情报有误。
“传令下去,稳住阵型,结阵防守。”
她也不是傻子,有些后悔自己出阵的决定。可这时候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算想撤回营地死守,也要对方给你机会。
只能先稳住,厮杀一阵看看风色,事态不宁再做打算。
等藤堂众全线出了谷道,摆开了阵势。目加田纲清已经回撤了少许,空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这山谷下来坡度平缓,向前都是平地,没了山上居高临下的优势,两军中间也再无阻隔。
战鼓阵阵响起,义银一方吹响了进攻的法螺。
明智光秀带着三十足轻与六名铁炮手,在中军先手后方待机。
抬头闭眼,感受着。
“起风了。”
睁开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杀气,顺风而战,此战天意在我。
第九十四章击溃
佐和山城的山后距离野良田有些远,又隔着山没了视野。那边厮杀的再狠,这边也看不到。
自清晨浅井长政出阵起,双方排兵布阵就明显有股子针锋相对的味道。
六角军人多势众,军势成前后三层。
前阵是蒲生贤秀带队,二阵是进藤贤盛,本阵是六角义贤,全军高达二万五千军势。
这几天,在蒲生与进藤的缓和下,家臣团陆陆续续又来了一些军势,凑到现在高达二万五千之数。
虽然其中充斥着大批战力低下的农兵,姬武士还是有二千。
再加上南近江财力雄厚,六角义贤为了一战定乾坤砸下重金,由野武士组成的杂兵众也有二千之数。
这两两相加的四千姬武士,远远超出了浅井长政的预料。可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死撑也要撑过去。
浅井军人数只有一万一千,其中姬武士一千余人,分为前阵后阵。
先阵由猛将矶野员昌与百百内藏助率领,后阵是浅井长政和赤尾清纲。
这是要鱼死网破,死扛到底的架势。
“诸姬!浅井兴亡在此一战!”
浅井家被六角家欺负了这么久,其中积累的怨气一时间爆发出来,先手与先手撞在一起,不落下风。
六角义贤却是风轻云淡。仗着自己人多,这先阵就是用来消耗浅井军锐气的。
这边兵强马壮,两家实力差距太大。六角家用人命钱粮砸,都能砸死浅井家,怎么输!
比起野良田的大场面,山后就显得单薄了。
义银一方姬武士多,人数三百余,无农兵。
目加田纲清手下是自家领地的备队,人数六百余,大半农兵。
所以,一开战,她就被压着打。
“突!刺!”
尾田一老六少,七女带着自家的足轻站在中军先手最前线。这是战死最多的地方,绞肉机的中心。
可玩枪的不就是一寸长一寸强吗。一心想要表现自家,赢取更多战功的尾田众也是拼了。
一家七口人没想活着回去,又母女连心一起突进。仗着长枪多出一间的距离,瞬间打开了一个缺口。
目加田纲清想着死守,前方阵型严严实实,簇簇枪尖的锐利也抵不过尾田众用命奉公的心。
借着这一股子气力,中军竟然刚接触就被拉开了口子,让后面的藤堂虎高不禁高呼。
“冲进去!别让她们把口子堵上!”
尾田众的形势不算好,虽然仗着枪长冲进了口子,可进去以后优势就没了。
长枪善攻不善守,前方与左右的敌军枪阵刺过来,瞬间倒下了五六个人。
这时候后面跟着的明智光秀果断命令,弓足轻箭雨覆盖。
竹弓的射程是八十步,要稳定瞄准需要五十步。
铁炮射程五十步,但打到哪里就没准了。要准确砸到目标人物身上,非得三五只铁炮二十步齐射不可。
明智光秀带着铁炮继续往前冲,弓箭也不要准头,命令随行姬武士看着弓足轻向前方射。
就朝着尾田众前面覆盖,人多挤在那里,闭着眼睛都能射到。
足轻的具足也能挡住竹弓的箭,可这些具足防护面积小,哪个武家舍得给足轻上全身甲呀。
射到脖子,手臂,下半身,是哇哇叫疼,枪阵散乱起来。
明智光秀再带着六只铁炮冲到前面,左右各三只,抵近了就是喷。
一时间,尾田众的压力骤减。后面的先手部队跟着冲了进来,整个中军乱成了一锅粥。
不到千人的混战没多大地方,中央的混乱很快波及了两边。
目加田纲清暗叫不好,拉着左右侧近旗本向前,手刃了七八个人才稳住了军心。
这时,义银方后阵,传来了一阵法螺声。前方先手听了,拼命向左右突杀,把中路尽可能的空了出来。
弓箭铁炮也不停歇,不要钱的向前方倾倒,一时让目加田纲清搞不清状况。
虽然阵型有些乱,可距离溃散还早。这时候她正准备带着队伍且战且退,回后面的营地死守。
只要今天熬过去,今晚就撤回野良田本阵,向主家汇报。本就是监视山城后门的任务,这不算溃败。
早就忘了要把兜裆布给义银穿上的目加田纲清,这时候只想着撑过去。
可义银却没准备给她机会。双方已经打得犬牙交错,正前方的通道也拉了开。
她朝身后的大谷吉继一点头,大谷吉继举旗向前一指。
义银打马带头,冲了出去。跑了三五十步,马速提了起来,朝目加田纲清的阵旗冲了过去。
目加田纲清为了督战,向前靠了几分,又指挥备队撤退,整个阵型后撤了几分。
这下,连人带旗距离前线不远了。
战马十一在前,皆是武艺最强的姬武士驾驭。驽马二十三在后,跟着的也是好手。
这驽马比起战马,都是先天有缺陷或者年老的战马,被卖给乡间耕种载物的农家牲畜。
今天一番折腾,怕是活不下来几匹。可一时冲起来,也是吓得目加田纲清心胆俱裂。
普通一个备队不过五六十姬武士,二百余足轻。之前观察战场,算算也对得上数。
谁知道,藤堂众这次带来了上百姬武士。谁又知道,义银带着最精锐的三十三人静静地等在后面。
此刻骑马武士出场冲阵,散乱的枪阵完全阻挡不住,借着马速冲进目加田军阵中十几步。
先手的足轻彻底崩了,可目加田家也不是没有勇士,后续本阵姬武士十余人,带着小队的足轻抬枪来阻挡骑军。
义银眼中哪有这些蝼蚁,他寻了一眼目加田的阵旗,朝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枪挑马撞,正遇上人品爆发。五枪挑死了四个姬武士,百分之五十的致死打击硬是给冲到了百分之八十,这运气都能去买彩票了。
四个姬武士一死,手下控制的数十足轻农兵瞬间逃散,连带裹挟着其他小队也人仰马翻,义银身后跟随的骑军趁机砍杀无数。
目加田纲清眼看不好,就要退守。她的阵旗刚向后移,就听义银大喊。
“目加田纲清跑了!”
骑马的姬武士心领神会,纷纷跟着喊。
前面还在与藤堂众缠斗的目加田军听得后面呼喊,转头看去。
自家的阵旗正在后移,顿时前线军心大乱,不到片刻,足轻农兵纷纷转身四散逃跑。
目加田纲清这时也知道完了,打马想跑,却被堵在混乱的军中动弹不得。
“目加田纲清!”
斩杀了几个挡路的农兵,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
转头看去,一支长枪朝他投来,勉强打到了她的身前甲片。
还想笑这傻男人搞什么玩意儿,眼前一黑,落马而亡。
“目加田纲清被我斯波义银讨取了!”
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冲上去挑翻了护旗官,斩断了目加田军的阵旗,敌方军势溃散。
义银抬头望去,太阳离正午还远着。
第九十五章焦灼
浅井长政抬头看了眼太阳,先手的对攻已经进行了不少时间,双方的体力都在下降。
不同的是,六角军的二阵正在靠近前沿,浅井军却不能补兵。
浅井长政明白自己的兵力劣势,过早投入本阵只会在消耗掉所有力气之后,被以逸待劳的六角军本阵一击而溃。
所以,她选择忍耐,将自家的先阵丢在前面苦苦挣扎。要不是先手两位大将都是勇猛用命之士,她也不敢如此豪赌。
佐和山城山后,义银就坐在被利益砍断的目加田阵旗下休息。
等敌军溃败之后,骑军没有像往日一般追逃溃军,而是任由她们逃走,原地休息。
义银的目标不是这些目加田溃军,而是野良田的六角义贤。
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与马力,坐等藤堂虎高与明智光秀打扫战场,过来汇报。
“斯波御前勇冠三军,藤堂虎高服了。”
先到的是藤堂虎高。若说之前她讨好义银是为了抬格御家人的机会,那现在真是被义银的勇猛冲阵给征服了。
打仗不是玩游戏,人最难做好的事就是杀人。特别是一群善于杀人的人,才知道杀善于杀人的人有多难。
不是人人都配着外挂,砍死人有概率。要杀死一个姬武士,需要常年累月的练习杀人技能,还需要战场上的运气。
哪能像义银这般,单枪匹马挑了四个姬武士,一枪投射杀了备队大将。
藤堂虎高上过战场,是砍了多次合战的老把式。但他从来没见过砍人如此干净利索的人物,一时间惊为天人。
不只是他,但凡见过义银上战场的都无话可说,大写一个服字。正所谓,白衣阵羽织,杀人如割鸡。
兜胴都不穿一件,一套阵羽织就上阵砍人。站得还是最前面,视死如归的姬武士都做不到如此光棍。
义银因为外挂而改变的一些行为模式,在外人看来,无一不是透着极度自信的傲气
此时,明智光秀也来了,身后数名姬武士帮忙拉了一群马。
“主上,目加田军的马匹都已经集中在此,有战马八匹,驽马十七匹。”
“好,辛苦你了,明智姬。藤堂大人,能不能再抽点姬武士于我。”
义银转头和藤堂虎高说话。
“大人这是要奔袭六角本阵?”
义银点点头,望着野良田方向。
藤堂虎高说道。
“我再挑些个好手来,斯波大人稍等。”
义银点头。
“等我们出发后,你就收拢备队撤回谷道里。”
藤堂虎高诧异地看着义银,不明白他的意思。
“刚才一战,藤堂众已经死伤不少,之后我还要带着你们五十多名姬武士出战,不知道几人能回来。藤堂众今天已经付出太多,给家里留点种子吧。”
义银说完,藤堂虎高的眼眶红了。她不着痕迹得转头抬肩,假装活动筋骨,暗暗擦去眼角泪痕。
“御前,您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义银摸摸脸,笑道。
“是吗?”
藤堂虎高看着他,严肃得说。
“是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您这样的大将。真是好后悔,这么晚才遇上您,祝您武运昌隆。”
藤堂虎高说得义银不好意思,笑了一下,眼神漂向了远方。
“去吧。”
藤堂虎高走了,义银看向手下三女。
“这次奔袭我可没有把握,那里毕竟是几万人马的合战,我们这些骑军冲进去一个浪花都算不上。你们现在后悔不去,还来得及。”
前田利益白了他一眼。
“主上,从尾张到近江,我们哪次不是并肩作战,没我在您习惯吗。”
大谷吉继哈哈一笑。
“主上,我可是您的护旗官,我不在,这阵旗谁替您抗呢。”
明智光秀捂着嘴偷笑。
“主上,我怕我不去,您直接就莽进本阵了,还是得去帮您看着形势。”
义银耸耸肩。
“好话说尽,你们不听。那么,走吧!一起去和六角义贤讨个公道。”
义银抬头望天,日头渐渐接近正午。阳气最盛,适合杀人。
正午时分,浅井军的先阵终于受不住开始后退,打了整整一个上午,铁人都要扛不住了。
敌军的蒲生贤秀也不得不感叹对手的顽强。进藤贤盛的二阵加入后,依然无法压制住对手,直到这时候才借着体力的优势将军势推了过去。
浅井一方的百百内藏助不甘心,带着亲卫逆行冲上阵前,砍杀了两名姬武士。
一时间竟然让她扳回了劣势,又成僵持局面,可也将自己暴露在危险面前。
蒲生贤秀冷静地带着本队铁炮众靠前,为了稳当走到十五步距离才停下,六七支铁炮一轮齐射。
不是谁都像斯波义银,有着外挂防身。铁炮轰鸣声起,猛将砸下马去,没了生息。
后面的矶野员昌看着悲愤交加,却没有办法。不论是体力还是人数都处于劣势,这时候能稳住阵线不崩溃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百百内藏助死后,浅井军先阵终于开始动摇。六角军趁势压进,局面岌岌可危。
“百百内藏助,阵亡了。”
得到前方的使番来报,浅井长政悲痛地向赤尾清纲说道。
“姬武士上阵,就有了死的觉悟,殿下节哀。”
赤尾清纲也心感苦涩,都是家中老将,平日关系还不错。
“赤尾大人说得好。火候已经差不多了,该轮到我们上阵搏命了。”
“为浅井家效死!”
赤尾清纲向着浅井长政一个半鞠。
“这会儿形势虽然危急,但敌军先阵,二阵也都加入了攻势。我分出一半本阵与您,请您支援矶野大人,牢牢守住我们的本阵。
而我,带另一半军势,冲击六角义贤的本阵,将她击溃。”
浅井长政面色坚毅。这一仗打得太过艰辛,人数与姬武士的差距太大,浅井军是苦苦支撑等待一丝机会。
好在将士用命,矶野员昌没有辜负她的信任,百百内藏助更是用性命挡了最后一波。
现在六角军先手与二阵的锐气已经打散,赤尾清纲带浅井军一半本阵军势加入后,六角义贤必定会分出本阵人马继续添兵消耗。
人多了不起啊!玩消耗战的就是脏!
依靠北近江武家的一股子狠劲用命,吸引了大半六角军势。浅井长政要亲自率一半本阵人马决死突袭六角义贤的本阵。
这一战,要么胜要么死!
第九十六章突袭
当赤尾清纲带队加入战线,渐渐动摇的浅井军势又再次稳定下来。
在矶野员昌与赤尾清纲的默契下,阵型右侧开始缓慢后移,渐渐将直线的阵线变成斜线。
打了一个上午不见浅井军劣势的六角义贤,为了加强压制的力量,又从本阵中拉出几支备队补充前线。
不对劲,蒲生贤秀敏锐察觉到了什么,向二阵的进藤贤盛发出预警。
这时,浅井长政趁着六角军尚未反应的间隙,发动了突袭。
她带领自己麾下的直臣团及其军势,向着六角义贤的本阵冲击。
双方军势一万一千与二万五千,可除去后方看守轴重营和抱团凑数的农兵,真正能进行攻防的军势加起来也就一万多人。
浅井长政带着最忠心的直臣团发动决死突袭。人数不过上千,却如猛虎下山般借着斜线角度,斜插入六角军的二阵与本阵间。
六角军二阵的兵马已经感觉疲惫,面对养精蓄锐的浅井长政抵挡不住,让出了通向六角义贤本阵幕府的道路。
大军合战,总大将稳于中军。其本阵由白色幕布环绕,坐镇指挥。马印军旗有护旗官侍候在旁,这就是被视为军心所在的军中幕府。
武家作战经过上千年的发展,形成了农兵,足轻,姬武士的万石一备队体系。
兵员又来自直臣团,家臣团,国人众等血缘与忠诚不一的被支配武家,再加上雇佣野武士恶党的杂兵众,更是混乱不堪。
武家社会贫穷又分散的分封制度,导致资源碎片化,很难形成精锐的武力集团。
复杂又脆弱的效忠体系,让军中各方互不相干,忠诚全系于总大将一人的威望之上。
本阵一旦被攻陷,前方就会丢掉所有的优势,溃败而退。
说到底,农兵与足轻缺乏主观意愿和组织意识,不知道为什么而战。
姬武士成分复杂,国人,家臣,佣兵各怀鬼胎,少有死拼的想法。
所以,大多合战都是丑陋的消耗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些反败为胜的例子,也大多与突袭本阵成功有关。
浅井长政冒着放弃自家本阵的巨大风险,也是被六角军逼得没了办法。
守也是死,退也是死,不如干脆破罐子破摔,看谁先干掉谁。
六角义贤完全没有想到,年纪轻轻的浅井长政竟然如此果断,被突袭打乱了手脚。
可蒲生贤秀的及时发现,进藤贤盛收到消息之后的迅速反应,这时也起了效果。
突进的浅井长政部被后方的六角二阵包抄了上来,前方如果不能迅速打开局面,她的军势就会因前后夹击而崩溃。
最死忠的直臣团也不是钢铁造物。人是软弱的,人心禁不起考验,士气禁不起打击。
可走到这一步,她只能高呼奋起,指挥军势不断突进,突进,突进。
在六角本阵的后方,佐和山后绕出的小山包林子里,义银一行正密切注视着战场。
一路是明智光秀带的队。也不知道她何时探查的地形,路上左扭右拐很快就抵达了战场。
直至窜到六角义贤的本阵后方,还有片小林子遮掩,让义银大为佩服。
“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击了。”
义银看着明智光秀说。
她摇摇头。
“现在出击略早,等浅井长政再吸引一些本阵的力量,后面的防备会更薄弱。”
“再等,浅井长政的老底子都要死完了。直臣团是家督的根本,还是让浅井家太平点吧。”
看明智光秀没再坚持,义银对身后的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说道。
“走吧,让六角义贤尝尝招惹我们的下场。”
姬武士们轰然称诺,纷纷上马。义银刚要上马,想想又对明智光秀说。
“这场仗,你每次出主意都被我否了,不会怪我吧?你才智胜过我许多,但有些事我是真狠不下心。”
明智光秀也是一愣,没想到义银会来上这么一句,嫣然一笑。
“不怪,我很欢喜。”
这样秉持义理的主君,真是让人喜欢得要死。
义银见她这么开心,心里不禁嘀咕。
次次出谋划策都被拒了,还可以这么开心,看不懂。
骑军前面的都是战马,有十九匹。后面跟着驽马四十匹,藤堂众与目加田军的所有马匹都在这里。
这上午才打了一仗,又一路奔波到此。后面驽马已经是马腿颤抖,汗流如雨。
眼看着这次冲锋之后,就会暴毙大半。剩下的也活不了几天,义银忍不住和跟随的藤堂虎高之女高虎说。
“这些个驽马都是你们村里耕田的主力吧?这次的损失,估摸着能让你母亲心疼死。”
高虎哈哈大笑。
“可不是嘛。那个吝啬鬼平日里吃个饭团还要一掰一掰地咽,感觉有些饱了就马上停下,怕多吃浪费粮食。”
义银莞尔。
“你这么编排你母亲,不怕回村被穿小鞋?”
“我才不回去,我要跟着您干,这仗打得太爽利了。”
义银回头看她。
“不回去让你母亲说上门好亲事?她放得过你吗?”
高虎帅气得甩甩手。
“反正家里还有姐姐,我这二女跑了也没事。让姐姐多生几个就是了,哈哈哈。”
这妮子豁达大气,义银被她说得乐不可支,想想这时候也不适合再聊。
他朝持旗的大谷吉继点点头,打马向前。
此刻,浅井长政几乎绝望了。一鼓作气的军势被层层叠叠的敌军阻挡,突破一队还有一队。
锐气在人命堆砌下逐渐低落,身后的敌军也形成了夹击的态势。
六角义贤稳坐幕府之中,指挥着后方的守备一一向前填充,手上军扇得意一扬。
浅井长政自寻死路,一切尽在掌握。
本阵后方,待机的姬武士呵斥着快睡着的足轻,无聊打量着四周的景色。
忽然,那边山包上的树林里窜出一支骑军,皆是骑马武士,在一面阵旗下策马奔腾而来。
“敌袭!”
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观察手嘴唇颤抖,数着骑军人数。五七,五八,五九,整整五十九骑。
她深感恐惧,口齿不清,前言不搭后语,喊着。
“五九,五九,对面的五九从山上下来啦!”
第九十七章鏖战
义银带着骑军自树林冲出来,就打开了洞察模式。
本阵后方的军势坐等了半个白天,体力大多充沛,状态也是严阵以待没有破绽。
唯有几个士气有些动摇,时间紧急不容多想,他指着一个士气动摇较多的点,带队冲了过去。
那几个点正是六角军较弱的军势,这时候正是前方鏖战的关键时刻。
有力姬武士都派了上去,留在这里的多是无意拼命的国人和家臣中的弱鸡。
古代的骑兵不是经过训练的近代骑兵,做不到组织严密的墙式冲锋。
冲锋速度参差不齐,空隙大到能挥舞长兵器,遇上训练有素的枪阵未必能讨到好处。
义银手下这些姬武士,不过是些国人地侍。藤堂众为了这次的机会,从刚元服少女到头发斑白的姥姥都拉了出来。
即便现在随军的都是其中好手,也好的有限。真要与强军对战,讨不得几分优势。
义银不想把气力浪费在这些杂兵身上,照着出发前商量好的,大家一起喊起来。
“幕府军讨伐武家之敌六角义贤!有敢阻挡者,当同罪处死!”
那些军势刚受到骑军冲击,还有些勇气想着反抗。
听到这话,又望见大谷吉继马上插着的,斯波军旗上的御旗。顿时,大半姬武士失去了斗志。
这武家越是上层越是轻视败落的幕府,可越是下层反而越是敬畏将军的威严。
这时候还守着后面不得上阵的,无非就是些底层的姬武士。听得幕府军讨伐叛逆,军心大乱,大多选择了逃避。
偶尔几个冥顽不灵的不是骑军碾压,就是远远被人群冲走,没机会上前。
义银一行竟然如此顺利的就通过了后面的军势,也是精神振奋。
这支骑马姬武士的到来,引起了本阵的注意。
六角义贤来不及调集前面的人马,但她怎么说也是坐拥五十万石的大大名,侧近马迴,旗本姬武士也有近百数字。
这些人本来还防着前方,小心浅井长政的决死突袭。这时候再上马也来不及了,身后的义银骑军已经距离幕府不过五十步。
本来就守在后方的二三十旗本,长枪的野太刀的纷纷举起出鞘,在后方布阵。
这些都是六角义贤的侧近,是训练有素的姬武士,面对近六十骑冲锋面无惧色。
义银一马当先刺出一枪,运气不好,概率没中,活着。
身后接连的冲阵撞了上来,有些把旗本活活撞死,有些砸在长枪上,跌下马去。
最惨的不过那些驽马,本就筋疲力竭,又被强行压着撞上精锐姬武士,瞬间倒毙了好些匹。
驽马姬武士们纷纷下马步战,与旗本们厮杀成一团。
义银瞅着幕布后面的支援旗本越来越多,顾不得掩饰外挂,左枪右刀一个个朝旗本身上点去。
这次概率不错,十个其中倒下六个,也引起了敌军的注意。
他身穿白色阵羽织,本就醒目。两名和弓姬武士拉弓瞄准,向他射箭。
一箭中了左面上臂,右腿也挂上了一支,顿时疼得眼泪汪汪。
身后的前田利益暴怒,大吼一声,将手中长枪投向其中一名和弓姬武士。
这幕布地域狭小,双方距离不过十五六步。那姬武士被长枪贯穿了胸膛,带着余势砸在了后面的幕布上,染得鲜红一片。
另一边,藤堂高虎挺枪冲了上去,借着马速,连人带枪撞上了和弓姬武士,一起砸到了幕布后面,也不知道生死。
义银忍着疼,大腿夹着马继续冲,撕开一面幕布,砍翻两个姬武士。
这时七八步外,三杆铁炮直直的对着他,身后诸姬皆目呲欲裂。
义银自己却不在乎,相信自己,相信外挂。继续向马印的位置冲去,那里就是六角义贤所在!
三杆铁炮齐射。一杆炸膛,一杆哑炮,一杆打在义银肩膀上,穿透伤带飞了好大一块血肉。
但比起被铁炮散弹炸得面目全非的其他人,简直是祖先庇佑。
铁炮填装困难,铁炮手还想退却,疯了般的前田利益已经冲到面前,战马撞翻一个。
人跳下马,左手肋差,右手打刀,双刀连消带打,定要杀了这三人。
义银已经顾不上身后,撕开又一面幕布,他冲到马印之下。
只见一少妇穿着华贵的南蛮甲,脸色虚白盯着骑马闯入的他。
“足利一门斯波宗家义银在此!六角义贤受死!”
说着,打马上前,就是一刀。
六角义贤哪知道形势变得如此之快,前面还在得意,坐等浅井长政兵败身死的消息。
一盏茶的功夫,后方竟然杀出个斯波义银。见他一身白羽织被鲜血染了大半。不知道多少是别人的,多少是自己的。
俊朗少年骑在木曾马上,居高临下朝自己一刀劈过来。吓得她一个机灵,用手上军扇挡住了这一击。
义银哼了一声,致死打击的概率没中。也不气馁,反手又是一刀。
六角义贤翻下坐凳,连爬带滚向后蜷缩。就算这般也没躲过,被一刀砍在了左肩上,哀嚎一声。
前方的一众旗本已经支援了回来,将六角义贤紧紧护住,上前攻击义银。
两次攻击,致死打击都没奏效,义银也是有些恼火。
知道已经没法杀了六角义贤,转身看去,大谷吉继与明智光秀都冲了进来,一旁的护旗官被她俩并肩绞杀。
义银咬牙挡了一阵,以刀换刀,身上又多了几处刀伤,也留下了几具旗本尸体。
身后两人一起用刀猛砍旗杆,几下连打带踹,马印便轰然倒塌。
前方的浅井长政这时还在绝望中突进,忽然看见马印陷落。
一时间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直到身旁的欢呼声响起,才回过神来。
“六角义贤死了!六角义贤死了!”
欢呼声很快传遍了整个战阵,前方的蒲生贤秀与进藤贤盛大惊失色,回头望去,却看不见主君的马印。
瞬间,六角军阵线动摇。矶野员昌与赤尾清纲咬牙苦熬,等得就是此刻。
她们都以为是浅井长政按着计划得手,立即发动了反攻。战场上攻守易势,六角军兵败如山倒。
蒲生贤秀与进藤贤盛无可奈何,只能尽力收拢军势,向后撤退。
六角本阵幕府中,浅井长政见着了义银。
一身血染的白色阵羽织,俊朗少年持枪握剑,脚踏马印,笑脸相迎。
“浅井大人,你可来晚了。”
风华绝代,一时无二,浅井长政为之倾倒。
第九十八章吹捧
自看见斯波义银脚踏六角义贤马印的那刻起,浅井长政知道,浅井家要扬眉吐气了。
果不其然,六角军势还未逃过爱知川,肥田城主高野濑秀隆就反叛了。
不,应该叫反正。
刚有溃兵抵达爱知川,高野濑秀隆就烧掉了河上的浮桥,阻断六角军退路,在浅井与幕府讨伐六角义贤的联军面前先立一功。
也不管这联军中的幕府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说有就有吧。
被侧近保护撤退的六角义贤羞怒难当,要反身与浅井长政拼命,被后来撤到的蒲生贤秀与近藤贤盛拦住。
之前兵多将猛都没打出个好来。现在后路已断,军势疲乏。真打起来不是给浅井家送战功吗?当务之急还是过河。
好在天命不绝六角家,之前被春潮淹没的桥梁竟然在此时露了出来。
想想也是,天气渐暖,春潮差不多是该退去了。
迅速组织军势过河,也不敢再想着攻击肥田城,杀了高野濑秀隆出气。
全军绕路南下。身后的浅井军威胁还在,尽快返回居城才是最要紧的。
六角义贤这次带来的大多是家中直臣与忠心家臣,如果一战没于北近江,南近江说不准也要上演尾张国织田代斯波的事件。
所以她不敢停留,夹着尾巴向南,向南。
好在她没昏了头,随后几天,野良田合战的战绩便传了出去,六角家下属北近江三郡,皆反。
可笑的是,这些武家才刚臣服了六角家几年功夫,说叛就叛,也是要给自己加点颜面。
都学着高野濑秀隆的说法,是喜迎幕府大军,讨伐武家之敌六角义贤。皆是忠义良善之士,行正本清源之事。
于是,六角定赖辛苦了多年才拿下的北近江三郡,被不孝女一战全丢了个干净。
浅井长政其实此战也损失惨重,原本无力南侵,可没想到六角家在被征服的北近江三郡那么招恨。
更没想到这些武家借着御旗的号召力,叛得如此理直气壮。省了她多少招安的说辞手段,心中对斯波义银又看重几分。
有相貌,有武勇,还有身份与御旗。这等男子要是还没好感,莫非只喜好同性众道之爱?
义银这会儿在养伤,哪知道自己又被人当枪使了。
这次合战再加上十几处伤口,算上尾张的,看起来身体狰狞没有几块好肉了。
可让医生啧啧称奇得是,看起来触目惊心,竟然连个重伤都算不上。
不说缺胳膊少腿,五脏六腑也没擦着碰着。第一次遇见打仗到这份上,刀枪箭炮还都绕着走的主,可不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嘛。
这事传出去,武家们也是感叹。这就叫祖先庇佑,气运加身。
不这么想怎么想?这里可是封建社会,不讲封建迷信难道说科学道理不成。
既然三郡回归北近江,齐心讨伐武家之敌六角义贤。浅井长政自然不能寒了忠臣良将的心意,欣然南下与众武家会盟。
至少表面上,浅井家又成了北近江共主,与南近江六角家各占半壁江山。
犬上,爱知,高岛三郡武家在六角家统治下饱受盘剥。
六角家臣团只顾着自家的好处,将这三郡当成战利品肆意压榨。
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一有机会,三郡武家自然群起反叛,再次回到浅井家麾下。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利字。武家社会资源贫乏,对于新征服之地从来都是横征暴敛维持威势统治。
一旦事有不逮,便是叛乱迭起,无力维持。往往家中出了雌主,就能征服好大一片领地,后代却守不住几个。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人穷志短只配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这要想大展宏图,席卷天下。非得出一战国风云儿,将一切秩序打得稀烂,才好从白纸上重新作画。
南下的浅井长政意气风发,武家们齐心协力拍着马屁,反正又不要钱。
六角家主家被重创,根据武家的习惯,家里肯定要出现新一轮的倾轧,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北近江。
浅井家肉眼可见要坐上许久的北近江老大位子,那自然要把老大哄开心,伺候舒服了。
浅井长政心里也有数,这三郡的税金与兵粮役是不要想了。自家这次合战也是伤筋动骨,暂时没了讨要的本钱。
不过来日方长,先把这主臣的名分拿到手,以后再徐徐图之。
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死命得吹斯波义银。
浅井长政刚十五的岁数,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这次又经历了生死存亡之战。
斯波义银无双救场的英姿深深印在了她的脑海里,这辈子是忘不了了。
可作为家督,个人的好感却不是她鼓吹斯波义银的原因。
政治玩得好,脑子里感情与利益就要分得清清楚楚。掰开来说,浅井长政要站稳了此战浅井家正义的立场。
浅井家之前是六角家附属,再之前又有反叛京极家取而代之黑历史。所以,为将军作伥,为幕府征讨不臣这面大旗必须撑住。
这样才能得到统治北近江的名分,也是可以慢慢玩手段,收拾刚刚依附的三郡武家的政治前提。
有没有名分,做事的手法完全不一样。受够了无名无份的麻烦,浅井长政这次铁了心要做幕府忠臣。
所以,要吹斯波义银,吹他持御旗征讨六角义贤是如何忠义理信智。反正,斯波御前我吹爆。
浅井家迷途知返,跟在御前身后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小工作,打败了大魔王六角义贤,打下了北近江六郡领地。
我,浅井长政。忠臣!好人!幕府那边至少得给个北近江守护代吧?将军一向英明,不会亏待了臣下。
当浅井长政开始吹斯波义银,那些个见风使舵的三郡武家马上也反应了过来。
这年头,谁还能比谁傻不是,真傻的早被杀灭了全族。剩下的插上毛就是猴,插上尾巴就是狗。别的不说,肯定机灵。
于是,跟着吹斯波义银。
不吹还不行。吹,就是拨乱反正的义士。不吹,就是趁乱反叛的逆臣。
吹!必须吹!不吹不是北近江人!
于是一股子妖风卷起,消息很快到了南近江。
什么斯波御前五十九骑马踏联营,什么斯波御前单枪匹马将六角义贤打得屎尿横流,狼狈逃窜。
六角义贤听了什么反应?
那当然是帮着加把劲吹!往狠里吹!
你说你六角义贤带着两倍多的军势,被浅井家打得溃败,家里怎么交代?
冷眼旁观实力未损的后藤贤丰一系家臣怎么打发?
损兵折将的进藤贤盛一系家臣怎么安抚?
家中已经乱成了一团。
如果这时候六角义贤大吼一声,放屁,那斯波义银哪有这么厉害!
好。那你怎么输得这么惨?请解释一下。
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还叫人家孙子。那你算什么,龟孙子?
得了,吹吧!不是我军不给力,无奈敌方有高达。
义银还在佐和山城养伤,南北近江却争先恐后为他作势。一时间鬼斯波,斯波御前的称号传遍了近幾大地。
一些好事者还去打听他在尾张的事迹,真是一幕光怪陆离的人间奇景。
第九十九章转变
自从六角军动员北上,整个近幾的武家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这里。
不单是近幾。四国方向的三好长庆,北陆方向的朝仓义景,东海道方向的一色义龙,无不关注此战。
三好家要侵袭近幾,六角定赖时代带给她的麻烦记忆深刻。这次卷土重来,怎么能不看着点六角家。
朝仓义景纳闷,六角军来势汹汹,正是她坐地起价的好机会。浅井家竟然没来哭爹喊娘求抱抱,这换了个家督硬气这么多?
可头铁也抵不过刀枪锋利,真要是浅井家扛不住,朝仓家必定出兵,决不能让六角家得了整个近江国。
这北陆到京都一线的商路堪称点石成金,如何能让六角一家垄断了。
更何况,浅井家是朝仓家伸手京都诸事的抓手,朝仓家也不是没有雄心壮志的懦妇。
一色义龙是居美浓窥视近幾,近江富庶,她是流着口水擦着嘴。
弑杀母亲斋藤道三后,一色义龙需要用更多的利益去满足跟随她的武家们。
不然,缺乏法理统治的她,迟早要被推翻。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奉公恩赏的武家们就没一个好东西。
斋藤道三当年下克上,还顶着个斋藤家的壳子,毕竟也是守护代,至于有没有血缘?入赘不行嘛!
可一色义龙的一色家,那是一色家出嫁男子留下的假一色。正所谓出嫁随妻,谁认你呢。
就算幕府捏着鼻子承认你可以用一色的苗字,但也没承认你是三管四职的一色呀,假的还是假的。
所以一色义龙有极大的压力需要向外扩张,即便知道是饮鸩止渴,此时也顾不得了。
想想也是好笑,尾张的织田信长冲着美浓国流口水,美浓的一色义龙冲着近江国流口水,都想着通过美浓入近幾。
这近幾还真是天下武家心中的男神,一个个恨不得挤进来折腾一番。
不说这些域外的势力,此战相关的幕府也是密切关注野良田合战。这边近江刚打完,那边幕府就收到了消息。
京都御所评议厅,幕臣们听完快马送回来的战报,一时失声。
那可是二万五千军势对一万一千军势,姬武士四千对一千的正面硬刚。六角义贤真是头猪,这都能输?
不对,放只猪在本阵养着,手下蒲生贤秀,进藤贤盛这些有力家臣自顾自打,都打得赢!
战前,幕臣们一致认为六角必胜,才会逼迫将军做出让步。安抚强势的六角家,以面对接下来的三好家入侵。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六角定赖的女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怎么就输了?你怎么可以输!之前对将军的压制有多果断,这时候幕臣们就有多尴尬。
将军是有直辖的五百马迴众。可后勤,足轻,农兵,还需要各家一齐支持才能运转起来。
打仗靠的是后勤,幕臣们不支持,足利将军也只能无奈跺脚。
现在到好,足利义辉面沉如水不动声色,底下幕臣们就如坐针毡不知所措了。
特别是当时反对的主力和田惟政,被足利义辉的眼神刺得坐立不安,头上汗水流个不停,又不敢擦拭。
也不是没有高兴的,例如三渊晴员。
这些天三渊家可谓是风雨飘摇,各家纷纷疏远,眼看着家业得毁在自己手上。
要说三渊晴员不后悔?那是真的悔不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说动将军把足利白旗给赐下去了。
可谁又能想到,斯波义银一个男儿家,竟如此能折腾。前有斩杀伏兵的武勇,后有北上复仇的坚毅。
这一般的姬武士都比不上,要是个女孩子,前途真不可限量。
自家的女儿三渊藤英平庸之辈就不提了,次女细川藤孝聪慧机敏,看着也是不如他。
赞叹归赞叹,麻烦还是麻烦。三渊家求取御旗之举,让幕府这次联合六角对抗三好家的战略意图岌岌可危,濒临破产。
甚至在细川藤孝横插一脚的煽动下,将军竟然要弃三好战六角。草泥爹,这可如何收场,你三渊家是不是不想混了?
三渊家不过是幕府幕臣,说底蕴有一些,可也就是一些老资格罢了,关键时刻不给你面子咋了。
要不是三渊晴员一系是和泉细川家的血脉,要不是和泉细川家当代家督细川元常与三渊晴员姐妹情深。
三渊晴员早被撤职查办,三渊家是不是还存在,都未尝可知。
对抗三好家是幕府生死存亡的大事,一切次要的问题,都要为了这个大前提让路。
也是和泉细川家底子厚,牌子响,才让三渊晴员熬到了现在。可也是苟延残喘,眼看着三渊家这代就要败了。
谁知道柳暗花明,还真有出路。知道斯波义银能打,谁知道他能打到这份上。
三渊晴员笑得合不拢嘴。虽然出了许多波折,但只要斯波义银站直了,三渊家就能在幕府中坐稳。
幕府早不是三代将军足利义满那时候的乾刚独断,说是天下共主,也就是个牌坊。
有力武家给你面子,你就是天下共主。不给你面子,我三好长庆不也活蹦乱跳,吃麻麻香吗。
虽然还不知道近江国具体的变化,可大家都是老武家了,猜都能猜出点大概来。
六角家的一家独大结束了,近江又回到了两家分治的局面。
可喜的是,北近江浅井家明显是亲幕府的,这次虽然幕府三番两次否决了支持,她家南下打得还是幕府联军旗号。
这说明什么?说明浅井家想抱幕府的大腿,浅井长政这人可以谈。
另一方面,六角家受了重创,想要缓口气回回血,也需要幕府的调解。
之前是幕府哄着六角义贤不要太过分,现在是六角义贤求着幕府搭把手帮忙说和说和。
这形势只是好吗?这明明是一片大好。只要你们能相互制衡,幕府的价值就大大增加了。
之前求着六角家出兵支援,现在。
你支援不?不支援我让浅井家多出点兵,反正近江以后她说了算。
姐,亲姐,不要走,我出,我出。
这下子对抗三好家的力量,不单没有因为此战减少,还大大加强了六角与浅井向幕府献媚的意愿。
这斯波义银,真是个好样的!
没办法不说他好,斯波义银现在在近江的声望如日中天,幕府也得依靠他的威望重新布局。
既然如此,三渊晴员必然要重新启用,还要托付更重要的任务,拥有更大的权利。
这就是武家政治,呸,真脏。
第一百章恐吓
幕府审时度势,开始做出对自己有利的调整。佐和山城这边,藤堂众却在收拾行装回犬上郡。
藤堂众在合战中立下大功,绚丽夺目堪称首功。
十二村十二家国人地侍,上百姬武士参战。阵亡及重伤后死者三十七人,伤残三十五人。真是家家披麻戴孝,十年缓不过气来。
后悔,藤堂虎高是不后悔的。
封建社会的阶级鸿沟天差地别,不说平民村众宛如蝼蚁的地位,国人地侍在高阶武家眼里也不过是稍有肥膘的猪狗。
平日里国人众被主家拉着参战,也死人,就是没这次死得这么狠。谁也不是傻子,偷奸耍滑糊弄过去就是了。
胜了,战功大头肯定是那些家臣。输了,还得自己机灵跑得快,说不准被对面砍了首级当军功。
多年下来大家都习惯了,武家也不信任国人众的战力。
可谁也想不到,斯波义银竟然鼓动起了这些国人众的雌心壮志。
更没想到藤堂虎高憋着半辈子的委屈,这次肯摆出破家灭门的架势硬刚。
时势造英雌,人生的偶然就是如此奇妙,也是缘分。
打完了这仗,斯波义银没有亏待藤堂众。家中拉出来的粮草军备马匹,让浅井家给藤堂虎高补上,再加五成。
可死了的亲族女人到哪里去补,藤堂虎高准备带着大家回去舔舐十年伤口再说。
十年生聚,十年教训。顶上的板子,我藤堂虎高已经给大家抽走了。争不争气,就看后代有没有这命了。
至少已经有了好兆头。浅井家重臣矶野员昌很欣赏藤堂众这次合战的魄力,想要招揽藤堂虎高与二女高虎为家臣。
虽然不是浅井长政的直臣,可对于国人地侍来说,已经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待遇。
一边整理物资准备回村,一边脑子里琢磨这事。之前地位低,很多事没想过,也没资格想。
现在踏进了场子,反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就怕走错一步,把大家用命填出来的出路给堵了。
“母亲大人,明智大人来访。”
掀开帐篷的布头,高虎大大咧咧地走进来。
藤堂虎高白了她一眼,这不孝女回来后就没安生过,闹着要出仕斯波家做一番事业。
斯波家的老底,藤堂虎高这些天是探明了,早就没落了。
虽然她不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可我们是北近江人,有当地有力武家看重,何必要跟着斯波义银东奔西跑。
虽然感情上难以启齿,可利益就是利益,藤堂虎高作为藤堂众的首领,首先考虑的自然是十二家的延续。
高虎可不管这些,藤堂虎高没参加最后一战,只是从事后的伤亡看着心口疼。
她是真的被斯波义银的战场表现折服了,带着藤堂众这些个虾兵蟹将就敢马踏六角家督的本镇幕府。
那可是六角家啊!在南近江威风了多少年,幕府将军都压不住的存在。
她和六角义贤的马迴旗本交过手。不吹牛,一对一有信心打,两个并肩上真打不过。就这,自己还是藤堂众中武力最强的姬武士,高出一大截那种。
可人家斯波御前就硬是带着她们把六角马迴众给办了,干净利索。
什么叫牛x,这就叫牛x。
不管母亲怎么想,高虎是服了,五体投地。这辈子不想了,就是跟着斯波御前混饭食,别说不肯收,自带干粮牵马执凳就行。
藤堂虎高本就拿这女儿没办法,现在见她一意孤行,也是无奈。好在家里还有长女,大不了当没生过她。滚蛋,眼不见心不烦。
两人之间无声的对抗没支持多久,明智光秀进了帐。
“明智大人安好。”
“藤堂大人安好。”
藤堂虎高恭敬地鞠躬,明智光秀也回了礼。
虽然一心想着回归浅井家的体系,可斯波家待自己不薄,藤堂虎高真心感激,不敢怠慢。
高虎殷勤地替明智光秀拿凳子,她还指望明智帮忙说个话,到现在义银还没答应她的出仕。
瞪了女儿一眼,藤堂虎高问道。
“明智大人,此来可是斯波御前有什么吩咐?”
虽然明智光秀整天笑眯眯,说话也温和。但藤堂虎高清楚,这斯波御前的谋臣,心狠手辣,就是只笑面虎。
“主上还在养伤,这次是我自己要来。实在是看在与藤堂大人并肩作战的份上,不忍藤堂众死无葬身之地,特来直条明路。”
藤堂虎高歪了一眼,一旁的高虎似乎被明智光秀的话语震慑住,身体僵硬,眼睛直直看着明智。
她是嗤之以鼻,这些谋臣就喜欢夸大其词。吓唬我,嘿,可不容易。
面上,却是惊恐。
“大人,何出此言。藤堂众可是没有怠慢斯波家的地方,何来灭门之祸。”
反手将锅扣在斯波家身上。我都是为了斯波家办事,出了啥不得你给我兜着?
明智光秀从战前几次言语交锋,就知道藤堂虎高是个老狐狸,此来胸有成竹,哪能这么好打发。
“大人此言差矣。我家主上对藤堂众如何?大家心里有数。这关我斯波家什么事。”
不提明智几次心黑,想着拿藤堂众的尸体填底子,斯波义银对藤堂众真是仁至义尽了。换了谁也说不出错来,藤堂虎高得认。
可话说到此时,藤堂虎高心里提着事了。
她到底是国人出身,虽然心智武艺都是上等,可高阶武家的路数她真的没见识过,看都看不懂。
明智光秀虽然腹黑,可说话必然有根有据。明知对方不怀好意,为了大家不做糊涂鬼,硬着头皮也要问。
“是我失言。粗人不懂规矩,请大人看在藤堂众此战尽心尽力,求个明话。”
见藤堂虎高服软,明智光秀也不纠缠,她的本意是来收服对方,又不是来增加对头的。
“藤堂众此战,战功卓越,众武家看重。可藤堂大人,你我心里应该清楚。
这藤堂众的军功,几分是自己的。”
“这。。”
藤堂虎高语塞。她心里明白,藤堂众是拼命了。可战果这么大,至少七分是斯波义银及其家臣的功劳,说五分都是侮辱人。
谁家备队大将这么能打,而且战场嗅觉敏锐,打蛇专打七寸,上阵就知道该冲哪个点。她又不知道外挂的存在,只能感叹义银天赋异禀。
“听说矶野员昌大人很看重藤堂众的实力,以后出战,必然是用在刀刃上。
又听说藤堂众在六角家挂上了号,以后出战,必定是精锐对精锐。
藤堂众如此威风,真是让明智光秀羡慕。”
说着,明智的笑容越发灿烂。而藤堂虎高却是心沉深渊,忍不住发冷。
光想着光鲜的表面,谁知道各方吹捧中有着如此可怕的意思。
这是要把藤堂众敲骨吸髓,现在半残的十二家姬武士,哪禁得起这般折腾,怕不是人死族灭就在不远。
“明智大人救命!”
想通了前因后果,藤堂虎高膝盖都吓软了,直接给明智光秀跪个土下座。
明智光秀挑挑眉,主上,我这就给你赚个万石领地回去。
“阿欠。”
正在佐和山城的义银,一个喷嚏没忍住,摸摸鼻子。都要入夏了,刚才怎么感觉一阵寒意。
第一百零一章寄进
藤堂众若是在浅井家有关系有路数,藤堂虎高也不会怕成这样,武家社会就是靠血缘关系维持的。
可她是新晋的武家,说军功,的确是让人挑不出错来,可又有几个既得利益者看得惯国人地侍从下面冒出头。
夸耀你的武勇,让你打最烈的战阵,刚最精锐的敌人,看你家有多少姬武士够死。如此折腾几场,藤堂众就可以在近江除名了。
当然,到了矶野员昌这个层次,是不会使这些小手段的。
可底下的姬武士呢?人家就看着你国人众起来,抢了她们的位置?敲敲边鼓,说说好话,就能让你死得不明不白。
什么叫金字塔结构,底下压的人得足够多,那才叫金字塔。你藤堂众上面没人,靠自己抢位子?不是搞笑吗。
藤堂虎高是个聪明人,明智光秀稍微点了点,她就想明白了。
混饭吃,最重要的还是得有靠山。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斯波义银,这个将她拉出泥潭的恩主。
任何背离斯波义银的行为,即便义银本人不在意,其他人也会想办法踩死你。
无关善恶,无关道理,就是因为僧多粥少。要保持住自己在金字塔中的位置,下面就得踩实了足够的人。
藤堂虎高是运气好,遇到了斯波义银这个异世界人。前世受现代教育的义银,到现在为止,都算活得天真。
一来因为他出身高,斯波家再怎么败落,也是武家里一等一的贵族。
二来外挂狠,这世界说到底只认拳头不认人。幕府都看走了眼准备改弦易辙,其他人还能比幕府硬气?
可藤堂众的拳头不够硬呀,那还搞什么朝三暮四,赶紧给义银大人跪好了。
所谓自由选择,都是迷魂汤。轻则身死,重则族灭。
藤堂虎高知道,明智光秀是在恐吓她。但是她更明白,明智光秀说的都是事实。
是自己因为这次的阶级上升,乐昏了头,忘了武家社会的残酷。
她有什么资格对高阶武家品头论足,选来看去。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藤堂虎高是真的吓着了,明知道明智光秀吃人不吐骨头,这时候也顾不上许多,伏地求饶。
明智光秀还是那副淡雅的模样,轻轻说了声。
“藤堂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庄园寄进。”
“庄园寄进?听过。”
这次轮到明智光秀感到意外了,这藤堂虎高是个人物,竟然连这么久远的事都知道,可惜出身低了些,不然还真降伏不住。
所谓寄进,是天皇朝廷鼎盛的律令时代,地方上的一种行为。
当时朝廷向各地派遣官吏,这些人到了地方身处高位,古时候又缺乏约束的法律。于是,人性的丑陋勃然而发。
村落的地头地侍日子难过,又无力反抗,直到那天。
皇家的子嗣众多,天皇下旨将部分皇女下降到地方,赐予源与平为姓氏。
地头地侍纷纷向这些下降地方的皇族贵胄靠拢,献上自家的田地子女,这种行为就叫做寄进。
其实这些皇族哪里懂得耕田种地,经营地方,无非是地方人等借着她们的名头堵住官吏的压榨。
随后源氏平氏开枝散叶,逐步融合了地方靠拢的地头地侍,形成了血缘为纽带的武家雏形。
后来的源氏长者源赖朝,在源平合战中击败了平氏,成为了武家栋梁,遂开幕府称将军。从此,武家的时代来临了。
这些事藤堂虎高知道不多,但也了解个大概。但是这寄进对藤堂众如今的处境有何帮助,她还是联系不上。
“明智大人,您的意思是,要我们藤堂众将自家领地寄进给斯波御前?”
“对。”
藤堂虎高目瞪口呆,你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这样就吞了我等多年苦心经营的村落人口,那不是比浅井家还黑。
明智光秀瞅了她一眼,断定这妇人其实对寄进是一知半解,解释道。
“寄进不是吞并,也不是分封知行。受寄进者为领家,寄出者为本家,领家不夺取土地的统治权,只要奉上部分土地收益即可。
以主上的仁慈,你们最多是象征性付出一些钱粮,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寄进最后被武家抛弃,也是因为领家的手伸不进领地中。权利这种东西谁会嫌少,最后寄进慢慢就变成了知行。
明智光秀没准备放过藤堂众,但也要一步步来,温水煮青蛙,要青蛙肯待在水里才行吧。
这等黑心的谋臣哪里是藤堂虎高可以抗衡的,她犹豫再三,还是点了点头。
没法子,从明智光秀提出了御家人理论后,这些国人就注定逃不脱斯波家的魔掌。
明智光秀想要达成自己的理想,不论是斯波义银,还是国人众,终究要被她绕进去。
此刻的义银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又要多出万石领地,松快了几天,终于想起打开外挂看看变化。
这外挂也是可怜,因为话少,总被撇在一边,比起其他世界的高调外挂,真老实。
杀戮值二百多。义银已经习惯了开关模式的节奏,平时无故杀人的事他是做不出来的,战场上收支平衡做得很完美了。至少用惯了,熟能生巧。
寄主:斯波义银
称号:斯波御前(武家们不承认你的斯波嫡传宗家,但认可了你本身,魅力+1)
鬼斯波(你在战场上的鲁莽冲锋赢得了无脑猛将们的一致好评,战场受伤几率下降)
力量:5(琦玉老师的训练法使你的力气有女人那么大,友情提示,秃后更佳)
敏捷:4(野猪只比你灵活一点点)
智力:6(前世的阅历使平凡的你拥有大多数人没有的自知之明)
魅力:8(可以靠脸吃饭)+1(去鲸屋吧,你是酒桌上最靓的崽)
传奇事件(后人看得津津有味的历史):
七难八苦之誓(斯波版):你的小小心思成为了一个人们口口相传的励志故事并与某个尚未发生的历史产生了共鸣。(性格保守的传统武家初遇好感度上升,某人物初遇好感度max)
战国第一兵(斯波版尾张限定):你的武勇无人不知,你的战绩闪烁军史,初阵与某个尚未发生的历史产生了共鸣。(热爱带头冲锋的武家初遇好感度上升,某人物初遇好感度max。)(对你产生敌意的人将被灌输恐惧,战场敌军体力士气下降速度加快,限定范围:尾张国。)
君臣同俸禄(斯波版):二一添作五,你的行为惊呆了所有得知此事的武家,并与某个尚未发生的历史产生了共鸣。(怀才不遇的传统武家初遇好感度上升,某人物初遇好感度max)
龙争虎斗(斯波版):你在合战中杀入敌军幕府,击伤敌总大将。近江到处流传着你的传说,并与某个尚未发生的历史产生了共鸣。(特效:生涯不犯。你的圣洁气质让人自惭形秽,不可亵渎。ps:与原配以外女子啪啪啪会导致失去特效。ps2:系统识别寄主未婚,惩罚机制暂不启动。)(义理型武家初遇好感度上升,某人物初遇好感度max)
义银觉得蛋疼,这个生涯不犯是虾米玩意儿。
第一百零二章名分
斯波义银还在纠结这个新来的特效,前田利益从外面进来通报。
此时养伤的他,住的是佐和山城城内的客宅。宅子不小,足够他带着手下三女居住。
日常服侍的侍男有一些,都是地位低下的仆役,真正亲卫侧立的还是前田与大谷两姬武士。
前田利益进来以后,看了义银一眼,一时间就忘了想说什么。
只觉得今天的主上举手投足间有了不一样,就那么懒洋洋卧着,都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味道。
义银也不知道自己看完外挂后,约等于启动了这个特效,只是纳闷利益直直站在那边发呆是什么意思。
“利益姬,什么事?”
利益被义银的声音惊醒,不好意思得摸摸头。想到如此俊朗纯洁的少年曾经与自己有过一夜之缘,脸色忍不住泛红。
她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看到义银就容易胡思乱想,勉强收拢心神,回话说。
“主上,明智大人带着藤堂虎高前来求见。”
“哦?让她们进来。”
义银有几天没看到藤堂虎高了。一方面因为自己挨得那些个刀伤箭创,说是皮肉伤,也疼得下不得床。
另一方面,藤堂众死伤惨重,他不好意思去探望。藤堂众姬武士伤亡超过百分之七十,就算在前世的现代军队,也是撤销番号的惨烈程度。
想想他只用了一个御家人的名头,空手套白狼。藤堂众就拿出人命钱粮的往里填,让他着实汗颜。
钱粮上的损失,他能给藤堂众补偿。人命呢?没有个十年光景,藤堂众怕是恢复不了元气。
这世界又不像前世,只要妻妾成群,子孙满堂很容易。姬武士养育后代,那是靠着自己一胎一胎生下来的,好在她们身体素质太过硬了。
前世,对于古代女子来说,生产是鬼门关。
可产前三天上阵砍人的姬武士比比皆是,产后三天更是活蹦乱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不得不服。
正想着有的没的,藤堂虎高随着明智光秀走了进来。出去交代的前田利益没有跟进,她与大谷吉继换着班,守在屋外。
义银的家底还是太薄,手下两位武艺高强的姬武士整日做着看大门的事,也是无奈。
见到斯波义银,藤堂虎高总觉得今日的他威严又长,让人不敢直视。
一旁的明智光秀也是眼前一亮,可正事要紧,先不想着其他。
“斯波御前安好。”
“主上安好。”
看藤堂虎高一脸阴阳不定,那对丹凤眼都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义银有些摸不准她的来意。
只见她紧张地看了一眼在旁的明智光秀,咽了口唾液,说。
“藤堂众十二家,愿庄园寄进于斯波御前,求御前收留。”
自从砍了六角义贤一刀,这些天叫义银为御前的人是越来越多,有些时候义银有种错觉,砍人越多,越受尊重。
可这会儿他感觉这错觉有些过头,貌似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庄园寄进?藤堂大人,你癔障了吧?”
义银自然知道寄进是什么,他只是没想到藤堂虎高会说出个这么古老的进献方式。扫了明智光秀一眼,这事与她定然脱不了干系。
“我没事,我是真心向御前寄进。”
藤堂虎高本来被明智光秀说动,还有些不情愿。可义银真的没有兴趣,她才反应过来。
这事,不是她肯不肯送出去,而是斯波义银未必愿意接受。
要说义银此时的地位,在近江国,在幕府中,都是稳稳当当的,何必为了万石领地的收益参杂到北近江武家的龌蹉之中。
而且以他的性子,收了寄进也不会收多少好处。大家都是一个战阵活下来肩并肩的战友,有些事明智光秀做得出来,斯波义银还不肯呢。
到这会儿,藤堂虎高才明白明智光秀的淡定自若到底是哪里来的信心。
这事走到这步,根本就是藤堂众求着斯波义银收留,哪是斯波家逼迫藤堂众寄进。
见义银一副婉拒的模样,藤堂虎高一咬牙一跺脚,直接给跪了下去,埋头就是土下座。
“藤堂虎高求斯波御前救命,求御前看在藤堂众前些天忠勇作战的份上,收下我等的寄进。”
义银有些恼了。
这明智光秀什么情况!
藤堂虎高也是个有理有节的姬武士,被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逼到这份上。连家里的土地都跪着求着给寄进出来,如此不要体面,肯定是受了大委屈。
我就偏偏不让你如意。瞪了明智光秀一眼,义银对着藤堂虎高温和地说。
“藤堂大人,这次藤堂众为了我奋勇杀敌,死伤惨重,我斯波义银铭记于心。
我们之间有并肩作战的情谊,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我必然全力相助。
莫要被某些人利用,丢了自己的家业,事后后悔都来不及。”
藤堂虎高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求助地望着某些人,请她出来说个明白。
明智光秀已经笑得眉毛弯弯,眼睛弯弯,嘴角弯弯。
这时候她恶趣味起了来,不想说话。可看着气氛越来越尴尬,怕义银真得恼羞成怒发了真火,还是开了口。
“主上,藤堂大人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求到您这里。
您想,藤堂众这次名声大噪,浅井家必然想着她们下次再接再厉。
可您知道的,藤堂众死了多少姬武士,哪还有元气够浅井家折腾。
六角家督又被藤堂众踏了本阵幕府,只要藤堂众上了浅井与六角的战场,那边的姬武士必然奋力斩杀藤堂众以献媚六角家。
您说,这藤堂众在近江还有活路吗?”
义银听了也是一懵。明智光秀说的不错,藤堂众的境遇还真是不好过。最蛋疼的是,与自己还脱不了关系。
看着藤堂虎高泪眼汪汪,他如何再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那么这样,你们十二家寄进于我名下,每年的进献我收取你们一文钱。”
藤堂虎高惊喜地抬头,斯波义银真是仁义之主,这是明摆着送个名头让藤堂众好生活。
“谢谢殿下,谢谢殿下!”
双方有了主臣之名,藤堂虎高高呼殿下,感恩涕零。
斯波义银略带得意得看着明智光秀,甭管你闹什么幺蛾子,我就只取一文。
明智光秀矜持地笑了笑,这主臣名分定了下来,以后的事哪还由得了您做主。
第一百零三章暗潮
藤堂虎高欢喜地告退,义银宽慰了她几句,让她先走留下了明智光秀。
等她恭敬地离开房间拉上门,义银的双眉皱了起来,看向明智光秀。
“明智光秀,你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义银自认是个仁慈的主君,但是明智光秀的擅自行动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藤堂众这次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可以说,她们用鲜血和生命为他铺了路。
他是个感恩的人,即便知道双方是各取所需,但他还是难以理解这场交易。
为了一个区区名头,付出七十多名姬武士伤亡的代价,对于藤堂众是否公平。所以,他觉得愧疚。
虽然表面上是藤堂虎高来求,可明智光秀就真的这么干净,他可不是傻白甜。
这种阴狠的谋士,如果不给她上上紧箍咒,下次还不知道会搞出什么花样来。
“不知主上需要光秀给予一个怎样的解释。”
斯波义银冷冷看着明智光秀。
她今天穿着一身素色的和服,纤细的骨架子被包裹着严实,只留出天鹅般的头颈,光滑白皙。
不施粉黛的脸上五官精致,永远带着一丝微微的浅笑。只是从她有神的双眸中,义银看不出一点笑意。
这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她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我不管你到底想干什么,但给我记住。做人要有底线,阴谋诡计玩多了,容易不得好死。”
虽然气恼,但义银还是说不出太狠的话来。大家都是一起患过难的战友,他心软,只能吓唬吓唬她。
明智光秀仿佛看穿了这点,失望得摇摇头。
“主上,我这种人才是长寿命。而您,如果再这么天真下去,真的会死的。”
说着,她走到义银身前坐下,两人间的距离不足一臂。她认真得盯着义银的眼睛,说。
“主上,你自己说过,这是个乱世。放弃你的丈夫之仁,我是真的不想看着你死。”
说到此处,漂亮的眼睛已经是泪流出眶,语带抽泣。
义银被她香甜的吐息弄得心里一荡,又看着她娇柔垂泪的模样,身子挣扎着后退了少许,转开了头错开她的视线。
“这次就算了,下次别这样做事。”
她点点头,柔柔地说。
“属下明白。”
随后告退。
走出义银的房间,明智光秀伸了一个懒腰,回头看了眼拉门,喃喃自语。
“这么好说话,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后几天,近江国进入了夏收时间。局势趋于平稳,没有了之前剑拔弩张的紧绷。
浅井长政在收服了三郡武家后,占据了六角家主动撤走留下的太尾城。
此城与佐和山城并为北近江最重要的防御支点,是浅井家梦寐以求的收获。
只是对于南近江的六角家来说,失去了三郡再继续把持太尾城极不划算,空耗钱粮。
六角家放弃了对北近江的征伐,完全撤出了六角定赖打下的北方土地。
浅井长政占了太尾城,便大摆筵席标榜自己的英明神武。她上位是依靠家臣团对母亲久政的不满而发难,多少有些不光彩。
此时六角家被击退,北近江三郡回归浅井家,太尾城不战而下。
最棒的梦里都没有如此美妙的结果,自然要夸耀武勇抵消逼母退位的瑕疵。
手持酒杯,故作豪迈得举起与众臣共饮。十五岁的脸蛋还未完全长开,且带着几分婴儿肥。
可家臣们却无视了她稍带滑稽的模样,纷纷歌功颂德,痛饮一番。
武家们的心思好懂。只要你能带着她们开疆拓土,奉公恩赏得富贵。你就是一代雌主,全家上下必然服服帖帖。
可若是连年战败,丢了利益。仁慈的主君也不过是懦弱之徒,不值得尊敬,指不定已经起了下克上的念头。
这道理,主家明白,家臣也明白。所以,日子表面过得君臣和睦,可底下却是如履薄冰,谁都没有安全感。
宴后,几个重臣被邀到评议厅,浅井长政已经抹了一把热毛巾坐着了。
她没喝多少,留了清醒。因为海北纲亲刚才忧心忡忡请她宴后商议,她虽然不知道是何事,但也重视着留下了四位家中重臣。
赤尾清纲与矶野员昌,一起来了向主君行礼。这些天都是好消息,身为武将她们过得舒心。
这一战将六角家打出了北近江,怎么都少不得她们的好处,心情自是大好。
另外进来的海北纲亲与阿闭贞征却是神色凝重,让浅井长政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
“海北大人,到底出了什么事?”
向发问的主君行了一礼,海北纲亲说道。
“佐和山城传来消息,藤堂众将自己的土地人口寄进给了斯波御前。”
寄进?好些年没听到这个词了。在坐的都是高阶武家,自然知道这词的来历。
赤尾清纲不在乎的说。
“寄进就寄进呗,这三郡武家本来就只是名义上的臣服,没想着提供税金与兵粮役。
犬上郡的藤堂众不过万石领地,就算寄进给了斯波御前又管我们什么事。
倒是矶野大人,听说你最近一直在拉拢藤堂众,看样子是白用工了。”
赤尾清纲转头笑话了矶野员昌一句,矶野员昌不在乎得摊摊手。
“藤堂虎高和她女儿是两个不错的姬武士,我倒是有些欣赏。既然她有心投效斯波御前,那就去吧,我不勉强。”
浅井长政其实想得和她们两人一样,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忧虑的。
“海北大人,不过是不相干的小事,至于我们坐在这里认真谈吗?”
海北纲亲看了眼阿闭贞征,阿闭贞征点头,出来说话。
“这几天幕府联系上了我家,殿下允我主持对幕府的事务。
因为我家积极靠拢,也愿意为幕府提供军势对抗三好家,幕府很满意,有意封殿下为北近江守护代官。”
“好!”
赤尾清纲与矶野员昌面带喜色,主座上的浅井长政装作正经却忍不住面色泛红。
浅井家下克上干掉了北近江守护京极家后,幕府就没再搭理过北近江这些武家,浅井家三代经营缺乏名分,一直战战兢兢。
如今有了幕府背书,浅井家在北近江的统治才算是有理有据,稳了下来。作为浅井家督,她才最该激动。
“这是好事,不过,与藤堂众寄进斯波御前有何关系?”
浅井长政发问,海北纲亲回道。
“现在新收的三郡武家,只是名义上的臣服。有了名分,我家自然可以将她们一一收服,得了实在的领地。
可如今藤堂众寄进在前,如果我家逼迫之下,她们心一横也寄进了斯波御前,我家该如何是好?”
第一百零四章死局
浅井长政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一旁的赤尾清纲却不这么认为。
“海北大人此言有所缺失。藤堂众虽然是犬上郡国人,可这次我家南下,她们却是斯波御前麾下人马。如今寄进斯波御前,道理上说得过去。
那些三郡的武家,可是向殿下进献了效忠书。如果她们反手寄进斯波御前,就是叛出我家,我家自然可以让她们付出代价。
两者之间大有不同,如何能一概而论。”
赤尾清纲看不惯这些谋臣的把戏,挑唆主家敌视斯波御前有什么好处。
这世界的谋士没有手无缚鸡之力的说法,海北纲亲与阿闭贞征也是能上阵杀敌的姬武士。
可她们最多是在阵中指挥,哪有赤尾清纲与矶野员昌冲杀在阵前的猛将明白斯波义银的可怕。
六角家是被历代将军打压还盘踞在南近江百年的厉害武家。看护家督本阵幕府的马迴众,近百姬武士,悍不畏死,还有后阵那些个待命的备队。
大家说是浅井长政冲阵吸引了六角本阵的注意,让斯波义银瞅到空子才得了手。
但对于常年战于一线的武将们来说,那特么是空子吗?那就是鬼门关!你行你上去试试!
这种能带着五六十国人姬武士冲垮六角义贤本阵幕府的狠角色,你们这些爱玩阴谋的自己去招惹,别带着我们。脑子碰上刀子,才知道谁硬谁软。
被赤尾清纲顶得一脸黑,海北纲亲还不死心,说。
“那幕府呢。我听闻斯波御前能鼓动起藤堂众,乃是靠御旗分封御家人。
现在又将藤堂众用寄进之法收入囊中。如此野心勃勃的行为,幕府如何能容忍?”
主君与两位武将一脸疑惑,一万石的领地,说小不小,可至于让幕府震怒吗?
海北纲亲与阿闭贞征对视一眼,叹息。主上等三女虽然听说过御家人,可毕竟不是琢磨谋略的专业人士,想不通其中的关键,还需要谋臣为之分析。
两位谋臣来之前已经反复推敲,幕府得知斯波义银的做法后,双方关系必然恶化。浅井家想保持与幕府的良好合作,那么疏远斯波义银乃是必须要做的事。
随着近江战前战后的细节传到京都,本对于斯波义银的一致好评渐渐有了逆流。
三渊晴员的气色越来越好,人逢喜事精神爽。这些天三渊晴员被将军数次招入御所议事,在足利幕府中的地位水涨船高。
那些之前疏远的武家纷纷觍着脸又贴了上来,虽然心里膈应,但她也明白事理,装作无事继续交往。
老好人的性子很有好处,这不,三渊家如此好说话,自然路子走宽了,幕府中好评不断。
今天在府邸茶室,她小心准备着名茶点心,招待自己的姐姐细川元常。
细川藤孝前些日子还被禁足在京都的和泉细川家府邸,随着家督上京也被解了禁,这次随养母一起来见生母。
三女在室内品茶,各自无声心里想着事,一时宁静,只剩下茶香满溢。
细川元常长得与三渊晴员有五分相似,面容肃然,一举一动皆是凝重。
这和泉细川家与河内的畠山家已经是幕府硕果仅存的地方实力派,在三管四职大多败落的幕府中地位高贵,家督自带威严。
三渊晴员就显得平庸许多,虽然人品不错,可做事天真,时不时闹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来。
要不是她血脉来自和泉细川家,这三渊家现今如何,还真不好说。
对于这个脑子缺根弦的妹妹,细川元常也是没有办法。你说责骂吧,姊妹之间自小亲近,又没有权利冲突,何苦为难妹妹。
更何况,自家养女还是妹妹的亲生女儿,聪慧懂事,和泉细川家后继有人,她很满意。
平时一些事也就随她去了,偶尔擦擦屁股就擦吧。可这次,这妹妹真是做了件了不得的事,她这姐姐也为难。
喝了一口茶水,细川元常淡淡地说了句。
“今天起,三渊家与斯波家不要再来往了。”
三渊晴员诧异地看着姐姐,不明所以。
“姐姐,前些日子那么难熬,你也不曾说过这种话。义银孩子现在争气了,你反而让三渊家背弃他?”
细川元常瞪了她一眼。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懒得和这脑子简单的妹妹说话,扫了一旁坐着的女儿一眼。
细川藤孝面容苦涩,低声向母亲解释。
“您之前日子难受,那是因为好心办了错事,将御旗给了斯波义银让幕府难做人。
这是无心之失,幕臣们心里不爽,却也能理解。有和泉细川家在,谁又敢真的为难您。
可现在,斯波义银在近江的作为已经仔细传了回来,之后怕是。。没个好下场,您再纠缠其中,谁都保不住您。”
细川藤孝说着,心口疼痛。御家人,庄园寄进,这些听着就像是明智光秀做的事,这次斯波义银可被这看似无害的闺蜜给害死了。
三渊晴员不明白了,说。
“这国人抬格御家人,竟有如此战力,还愿意献上土地人口。将军都觉得震撼,对此十分有兴趣。
如果近幾的国人都如此想法,幕府复兴有望,怎么就成了坏事?”
细川元常与女儿无奈摇头。这三渊晴员是命太好,出生和泉细川家,过继三渊家又被看做掌上明珠,从未吃过苦头。为人是良善,可太单纯,没有家族撑着早被人玩死了。
这事坏就坏在将军动了心,想要给国人提高身份,动了幕臣乃至所有高阶武家的奶酪,始作俑者斯波义银哪里会有好下场。
如此轩然大波,连和泉细川家都得避开,不然说不准会被一起弄死。
这事还得从镰仓幕府说起。
当年武家是从庄园寄进一步步走了过来,形成了庄园经济为基础的早期武家。
后来源赖朝成了幕府将军,麾下武家奉公恩赏,赐予身份与土地,认这些武家为御家人。
这名字本身的意思是源氏的自家人,这就是御家人制度的来源。
镰仓幕府是初代将军,草创之下制度简单,幕府之下就是御家人。
只要武家努力奉公,就能成为御家人,打通了地位上升的渠道,所以深受武家爱戴。
可土地是有限的,不可能无限赐予下去。即便源氏二代被篡,北条家执政后,对于赐予御家人身份依然克制。
可是元蒙来袭打破了一切,为了守住被袭击的九州,镰仓幕府大量征集武家奋战,最终击退了元蒙的侵略。
武家们奉公了,自然要求恩赏,可镰仓幕府哪有这么多土地钱粮来恩赏。
前世的什么工讨薪,还需要求爷爷告奶奶。武家哪有这么麻烦,拿起刀子就造反了。所以,镰仓幕府其实是穷死的。
但御家人们还是缅怀镰仓幕府的恩德。借着这股好感,足利尊氏才能在九州聚集八万御家人,杀回京都建立室町幕府。可她也面临一样的问题,穷啊。
于是,她改变了做法。将幕府与御家人两级关系,变成了幕府,守护大名,武家三级关系。
幕府直接管辖着各地的守护,而守护负责自己国内的事务。
抛弃了御家人制度后,幕府虽然失去了对各地的直接管辖。但反过来,也松开了身上的财政负担。
在安排亲族分家与亲近的武家担任各地守护后,各国内武家由守护负责管理。
各国还需要负担幕府的御料所。足利家的御料所供给幕府花销,却不用负担各地的武家恩赏,如此才有了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天下无敌的三千足利马迴众。
可这种制度却是背弃了底层武家,将她们完全丢给了高阶武家压榨。
御家人头衔成了一种身份的象征,御家人的后代依然是御家人,国人地侍的后代依旧是国人地侍。
在守护制度下,武家的上升通道被高阶武家垄断,各地国人再无出头之日。
现在,御料所已经被各地下克上的武家吞没,室町幕府依靠着各地武家的供金度日。
斯波义银再次启用御家人制度,将地方国人的力量释放出来,足利将军当然对此举充满兴趣。
可是,幕府的幕臣,各地的守护,守护代,各家的高级姬武士。
谁希望看到那些国人地侍爬起来,谁希望和这些泥腿子同殿为臣,谁希望自己平庸的后代与这些优秀的乡间姬武士同堂竞技被取代。
所以,斯波义银必须死!
一百零五章忌惮
既得利益者不喜欢搅局者,不论是京都的幕府幕臣,还是尾张的守护代。
清洲城天守阁上,织田信长眺望北方。秀丽的五官带着一丝懒散怠意,双眸中绽放着灿烂的野火。夏收已经开始了,完成之后就是期待许久的北伐。
这些天上尾张四郡动荡不安,因织田信长被幕府封为守护代一事,上尾张织田家督信安惶恐不安。
下尾张诸多武家通过各渠道劝说,胁迫,利诱,不少上尾张武家动了心。
大家都是亲戚,何必打个头破血流。一旦实力的天平倾斜巨大,现实的武家们会毫不犹豫抛弃主君,投入新君的怀抱。
此时的上尾张,只有岩仓城这个上织田家起家之地还在织田信安的完全控制下。至于其他地方会不会表里如一得继续恭顺,她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织田信长以猫逗鼠的心态细细品味了这么多天,现在只等夏收后出兵,一鼓作气拿下上尾张四郡。
统一尾张国的功业近在眼前,可在她心底,却有着一丝不安。
娇躯前屈用手撑着栏杆,身后的丹羽长秀正等待主君的问话。
“所以,近江国的战事停了?”
“是,夏收之前就停了。斯波御前在野良田合战后名声大噪,远扬近幾。”
织田信长回头看了眼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动声色。
“义银君为幕府立下大功,恩赏不少吧。”
丹羽长秀摸不准主君的意思,关于斯波义银的事,她一向不想粘惹。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有肌肤之亲,那是尾张国人人都知道的秘密。
自家殿下当初还想着金屋藏娇,斯波义银不得不狠心发誓才逃过一劫。这等乘人之危的做法,让家里姬武士们茶余饭后多了一番掰扯的八卦。
如今斯波义银在近幾混得风生水起,主君心里是个什么想法。丹羽长秀没底,也不敢乱说,斟酌道。
“恩赏尚未可知,不过有消息传来,跟随斯波御前出战的犬上郡国人众自愿庄园寄进,将十二家共万石领地献给了斯波御前。”
背对丹羽长秀看风景的织田信长瞳孔猛地一缩,聚焦早不在远处的景致上。
“如此,还真厉害。当初就觉得他不凡,这会儿看起来,可能是个比我都厉害的人物呀。你说是吧,米五娘。”
丹羽长秀暗自叫苦,都要被问哭了。
上次幕府来人宣读守护代官的任命,丹羽长秀就发现信长情绪不对。这会儿她更加确定,斯波义银被主君给忌惮上了。
从小就追随织田信长,对于自家殿下有多大气量,丹羽长秀还是有信心的。
可斯波义银不是别人,那是尾张国守护斯波宗家嫡子,尾张国名义上真正的主人家。
虽然斯波宗家已经灭族,理论上男子也继不了武家传承。可凡事都有例外,斯波义银如此优秀,现又在近幾为幕府立了大功。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就。。
织田家的根基在尾张国,织田信长的野望也离不开尾张国。如此要紧的利益上,如何能容忍一丝可能性。
丹羽长秀看着信长的背影心想,这会儿殿下说不定正在后悔让斯波义银上京呢。
空手套回了守护代的确过瘾,可已经死干凉透的斯波家有了再起的征兆,更让信长警惕不已。
斯波义银如果一直在织田家麾下效力,他的势力由织田家控制,信长自然不怕。
可偏偏他已经跳出了信长的掌控到了近幾,这才半年功夫,就打下了偌大声望与万石领地。
让他带着这些雄厚的资历回到尾张发展十年,尾张国还能像现在这样属于织田家吗?信长没有把握,也不想去赌。
“既然义银君受幕府赏识,那暂时就别回来了。秀吉回来没有?”
丹羽长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殿下指的是那个派去近幾看护献金购买铁炮的娇小姬武士。
“木下秀吉在山城国见铁炮价格高昂,即前往堺港寻找便宜的货源,听消息,应该快回京都了。”
织田信长点点头。
“这猴子还是有脑子的。传讯给她,让她通知义银君驻守京都,负责我家与幕府的交涉事宜。”
“嗨。”
丹羽长秀伏地受命。心里诧异殿下对斯波义银的忌惮竟然如此之深,连下令都要通过其他姬武士,而不是直接命令。
可见在她心中,斯波家已经不在信赖的直臣团内,讳莫如深。
回想这次北伐动员中也没有斯波家与前田家的名字,可见殿下早已有了打算。丹羽长秀不敢再想,告退出去。
尾张溪村,斯波府邸。
议事厅内主座空悬,前田利久与高田阳乃对坐,阳乃坐着雪乃下首。
这半年来,前田利久与高田阳乃亲密合作,两人虽然年纪差了许多,但态度已经很是亲近。
前田利久在家中训练足轻,还支持着斯波足轻法度的进展,足轻陆续娶夫,给溪村的军属大院送去了大量男劳力。
阳乃行商于美浓,三河,伊势最远甚至到了骏河国今川馆,避着尾张织田家的视线,游走东海道商道。
虽然白糖产量还小赚得不多,但她却是历经风雨,不再是之前在义银面前出糗的懵懂少女。
手上流水不乏百千贯钱,见过恶党,斗过奸商,遇到过巧取豪夺的地方武家,这气质越发贵气。
俗话说钱壮怂人胆,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白糖的方子好似印钞机,只要不被贵人窥上,阳乃也算是东海道独树一帜的豪商。
夏收后,织田信长就要北伐收取上尾张四郡,她着急赶回来也是想让斯波家能分上一杯羹。
前田利久虽然持家是把好手,可她在信长那里是挂上黑名单的追放叛逆,遇到场面上的事,还需要高田阳乃出面。
可到了此时,斯波家还未接到织田家的征召令。更诡异的是,前田家也没接到。
“利久大人,这次真的没有我们的份?”
“我已经回家问了母亲,不单我们,前田家也没份。为了这事,母亲还有些迁怒与我。”
两人的关系好了,称呼也近了。都是愁容满面,唯有雪乃还是在一旁端端坐好,一脸冷漠。
“这。。利久大人可曾打探到是何缘故?”
“可能是主上太能干了吧。”
利久不由苦笑,斯波义银太猛了。自己依靠斯波家三千石苦练足轻,还有阳乃在后提供钱粮,才准备好百名斯波足轻。
刚决意在北伐中好好为主家露露脸,谁晓得主上自己玩得更大,在近江翻江倒海,打下了万石领地。
这少年可真是了不得,不知道利益得手了没有。主上表现越耀眼,以后纠缠的姬武士也会越多。那傻妮子如果不趁早下手,以后可就悬了。
阳乃还在苦恼眼前,却不知道对面利久的思路已经歪出了天际之外。
第一百零六章人选
收了思绪,利久叹了口气,对阳乃说。
“以后家里更要小心,织田殿下怕是对主上起了戒心。”
听了利久的话,阳乃的心揪了起来。前田家在尾张的关系盘根错节,总有些渠道知道点秘事。
“利久大人还是说得详细些,我不明白,为什么义银大人在外荣耀,斯波家在尾张反而难过了。”
利久也觉得沮丧,说。
“斯波家到底是尾张国名义上的主人,即便主上的斯波家没有得到武家承认,也是因为女尊男卑,失在性别。
现如今,主上威名渐起,他斯波宗家嫡子的身份,织田殿下不得不顾忌了。”
这次北伐准备充足,武家们都认为织田信长必胜。那么谁能奉公恩赏得了大利,就看织田殿下如何平衡家中的势力了。
按道理说,直臣团应该是要得大头。直臣是织田信长统治尾张的根基。趁着上尾张被吞并,加强信长直领与直臣团的领地,有利于稳固信长的统治。
可作为直臣的斯波家与前田家连征召都不征召,不说分得大功,这是连立功的机会都不给两家呀。
可见,织田信长对斯波义银忌惮到了什么程度。
将这一切仔细说与高田姐妹知晓,阳乃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而一旁的雪乃却是依旧淡漠。
阳乃想了想,对利久说。
“利久大人,如此说来,之后斯波家要被织田信长殿下一直压在三千石领,没机会立功了吗?”
“除非殿下的领地扩大到她觉得能容忍主上的地步,不然斯波家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扩张。
我收到消息,织田殿下将主上留在京都作为联络幕府的使节,这明摆着就是闲置。
在京都幕府中人看来,尾张是乡下地方,除了向幕府献金还有什么好交流的。”
利久也是黯然,何止是斯波家,前田家也是受了牵连。前田利昌在家中急得跳脚,她回家询问可是被骂得狗血淋头。
高田阳乃看了看妹妹,咬着牙想了又想,才下了决心对利久说。
“利久大人,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我要上京。”
“嗯???”
利久以为她是乱了分寸想上京求助主上,但看她一脸冷静,双目清澈,于是问道。
“你是怎么想的。”
阳乃边想边说。
“家中事务利久大人已经做熟,无需我插手。
周边的白糖买卖不能再加了,再加量的话,一定会被各国主君盯上。
既然织田殿下不给我们出头的机会,那家里的足轻已经够用。足轻的家眷也熟悉了白糖的制作,无需我再看着。
所以,我想去京都。
近幾战乱,主上如今又名声在外。织田殿下难缠,京中幕府就是好相与的吗?说不准还要上阵厮杀。
既然家里没了我的用武之地,我就去京都看看商路。如果可能,我还想去堺港。
堺港是天下商贾聚集之地,白糖到了那里,才算是脱离了各国武家的窥视,能好好做上一些买卖。
我不求别的,只想多赚点钱粮给义银大人使用,莫让大人在近幾为了一些阿堵物犯愁。”
利久听着有理,但又觉得荒谬。
“你可是主上留在斯波领的代官,你这么走了,领地怎么办?你还真这么相信我啊,这可是三千石,不怕以后姓了前田。”
阳乃微微一笑。
“我算是看透了,义银大人根本就不在意这点领地,不然哪有如此豪爽分了一半给利益姬。
既然大人志在四方,看不上这三千石,那我高田阳乃又如何会在意。
我这辈子都是义银大人的鹰犬,求的不过是大人闲暇之余几下爱抚罢了。
这领地,利久大人要就拿去,义银大人志在复兴斯波家,如果您的气量只有这点,那真是对不住大人的识人眼光。”
利家听了哈哈大笑。
之前义银发七难八苦誓言,众人虽然佩服,可谁都不觉得他做得到。
而现在?连织田殿下都起了戒心。真是武家奇男子,怎能不让利久这义理姬武士感到热血沸腾呢。
“你别用话激我,我前田利久自会守好这斯波家的领地。可是我被织田殿下厌恶追放,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人。你准备留谁对外,难道是。。”
利久看向高田雪乃,阳乃摇摇头。
“雪乃要随我一起去京都。”
开什么玩笑,我在尾张都快压不住这个妹妹了。要是抛下她独自去找义银大人,天晓得这冷血冷心的拔刀斋能干出什么事来。
雪乃本是默默听着两人说话,这时开口说。
“我不去。”
阳乃惊奇得看着她。
“你竟然不想去找义银大人?转性了?”
“我才打了三郡的剑术道场,还有五郡没打。你说过的,我打完了全尾张的剑馆就可以去找义银大人,你要说话算话。”
阳乃的脸都气白了,要不是打不过这冷面妹妹,这会儿恨不得将她脸皮子撕下来,扯个稀烂。
早些年虽然性格内向,可也不是这般冷漠死硬。不知道练剑之后怎么就变成这副模样,脑子都不会转了似的,只认死理。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
知道不知道这些天多少武家拐弯抹角来帮人说话,求着给条活路。
全尾张的剑馆你都不准备放过了?那斯波家在尾张还能活吗!”
这武家大多爱好剑术,开剑馆的朋友自然不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个高下自是可以的。
可像雪乃这般一家一家的打过去,一郡一郡的扫过去,这是比武吗?这是打脸,还是把脸踩在脚下踏上无数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等你打完全尾张,暗地里不知道要结多少仇怨。我高田阳乃服了还不行吗,都肯带你上京了,你还用我之前的话来挤兑我。
“少废话,跟我上京。”
雪乃抬头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姐姐,想了一想,默默点点头。
阳乃只觉得一股子气泄了,对这木头,生气只会气坏了自己身子。
转头继续与利久谈话。
“关于斯波家领地的代官,我想请前田利家大人来帮忙。”
“利家?”
利久愕然。利家被织田殿下在热田神宫关了半年禁闭,这会儿据说已经解禁了。
虽然前田家不被织田殿下信任,可前田利家却是例外。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野孩子团成员,又是近卫母衣众的笔头,这次必然是要参战的。
“利家呀,这。。你真是一心要让斯波领变成前田领吗。”
利久都要气笑了。
自己已经带了不少前田家的人过来,如果利家同意来做代官,必然还要带人。那斯波家本领不都是前田家的人了吗?
敢情我前田家是给你斯波家看场子的呀,你心够大的。
第一百零七章得意
阳乃也是没办法。自己留着无用,惹事的妹妹也一定得带走。
她们姐妹是假姬武士,除了斯波义银,武家里就认前田姐妹可靠。不让利家来帮忙,还能怎么办?
何况义银走之前曾说过,前田利家值得信赖,有事相求可以全力支持。这话反过来想,自家有事,自然也可以全部托付给前田利家大人,不是吗。
利久不似阳乃这般想。阳乃是假姬武士,武家的事哪有她想得如此简单。这代官一事到底如何,她还是要去清洲城问问利家的意思。
另外,织田殿下又会如何看待此事?会不会将前田家牵扯得更深,为织田殿下所不容。
自己迟早要被母亲打断腿,利久想得脑袋疼,苦笑连连。
“这事我接了。”
在清洲城前田利家的小屋里,利家平静得回复前来询问的利久。
因为她之前犯事,原本扶摇直上的仕途起了波折,这会儿住的还是当初摁倒义银的小房子。
其实这事远比利久想得还要严重。利家刚回了母衣众这织田信长最为亲近的部属,其中了解的隐秘何止外人知道的点点滴滴。
只要她今天答应了,明天就得从母衣众滚蛋,信长的信任不会给予两次。即便她前田利家鞍前马后从小跟到大,这点情义在权利面前也一文不值。
不过她已经不在乎了。
利久看着毫不犹豫的妹妹,一时感慨。
“想当初你还不大,意气风发要出门追随织田殿下,母亲还觉得家里就属你最有决断。现在为了一个男人,连前途都丢弃了。
想想以后回家,母亲大人是打断我这个说客的腿,还是打断你这个痴人的腿。”
利家笑着说。
“这些天在热田神宫看书,的确是想通了许多。
外面都说我是为了义银君才杀人遭罪,其实是我给义银君惹了大麻烦。
那种无耻小人哪能入了他的眼睑,又如何能害得了他。只是我自以为是才有了这般下场,还连累他远走京都如今前退两难。
我前田利家对不住斯波义银。在他安安稳稳回来之前,我会替他看好这份家业。别说是前程,就算是拼了性命也是应该。”
利家看了看平静的妹妹,只觉得她比去热田神宫前还要冲动,不由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我前田家上辈子欠了主上多少钱粮,这姬武士一个个都只晓得他,不晓得母亲,家族。
利家,你不会是和主上。。”
利久左手食指拇指做圈,右手食指点了点,抬抬眉毛表情略带猥琐。
利家白了她一眼。
“我现在可是斯波领的代官,说起来也是你的上司。你如此污蔑主上与上司,不怕挨刀子吗?还是觉得我和利益一样是个傻子,好随便耍弄。
对了,这招你对利益用过没?”
利家又不是利益那个小傻瓜,被利久一招就整得方寸大乱。反手绕回了利久养女的身上,让她抿抿嘴无话可说。
只是不动神色间,摸了摸手边的榻榻米,心中缅怀如何能让利久知道。
夏天了,天气开始渐渐闷热。好在义银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在中庭看看花吹吹风,也自在。
享受着难得的悠闲,他脑子里却想着该去幕府复命了,然后回尾张去。
最近的形势很不错,幕府的幕臣的确是趁火打劫的好手。
她们早忘了之前劝解将军冷静的说辞,摆出六角义贤乃武家之敌,人人得而诛之的架势,连续对六角家发出申饬。甚至配合了将军的动员令,山城与南近江一线兵锋再起。
六角义贤内有后藤贤丰逼宫,外有幕府将军,浅井长政虎视眈眈。想团结的进藤贤盛与蒲生贤秀一系家臣又因为合战损失惨重对她起了恶感,模糊了态度。
内忧外患之下再也坚持不住,将家督之位传给女儿六角义治,退位掩藏于幕后去了。
这下子近江国南北两位大名家督都算是被斯波义银给折腾退了位,让他威势更盛,众人侧目。
而六角家还在幕府的胁迫下,勉强同意幕府在琵琶湖与濑田川河湖交汇处修建坂本城的要求,让幕府进一步侵入控制了南近江入京都的商路。
建城设卡缴税,其中又能赚取多少税金利益。幕府眉开眼笑,同意调停六角家与浅井家的战事。
其实此时的浅井家已经打不动了,幕府也因为三好侵袭只是虚张声势。
可六角家自己撑不住,只好对外妥协,除了失去北近江三郡又在商路上被狠狠切了一刀,损失更大,不知道之后家中还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利益的饼子越做越大的时候谁都是你好我也好。等到手的好处少了,为了争抢剩下那几口多少姐妹要反目,大家都等着看六角家的笑话呢。
要不是三好家的威胁在侧,幕府绝不会如此轻易放过六角家。这幕府将军打六角家叫事儿吗?哪代将军没打过!
足利义辉这些天总算是尝到了一点将军荣耀的味道。幕府中幕臣们马屁如潮,幕府外浅井六角争相跪舔,如此威风才叫做将军嘛。
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义银已经得意洋洋,这下子可算是混出了头。近江国武家皆称呼御前,藤堂众虽然免了钱粮,可身份放在那里。
自古万石领主可称大名,再小的大名那也是大名呀。将军开大会总有个座位,门边角落蹲着那也是屋内!多少武家几辈子都求不来一犄角旮旯的。
这不,浅井家传来消息,幕府要自己回京述职。
“明智姬,为什么幕府不直接派人来佐和山城联系我,要通过浅井家转达?”
这事虽然不大,但总是让人有些疑惑,义银不得不找自己的智囊问问。
“也许是不知道主上的所在之地,怕耽搁了时间,让浅井家转达也是一样。”
明智光秀的答案听起来的确是那么回事,义银也是连连点头。
“是这个道理。离开尾张已经好久了,这次办完事可算是能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情况如何。”
义银在庭院中乐呵呵地说着杂事。
一旁陪着的明智光秀面带笑容,一边点头,时不时还凑趣地说上几句。
义银这些天放下心事,轻松了很多。只是看明智光秀一脸发自内心的笑意,总觉得心里有些毛毛的。
错觉吧,我都功成名就了。这次出战赚回来一大把筹码足够吓唬人,还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