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刚烈
细川藤孝双马不停,来回换乘,第三天夜里就冲回了京都。
刚入京就直奔三渊府邸,将刚刚睡下的生母三渊晴员拉了起来。
“母亲,出大事了!”
“何事?你不是陪义银去了近江,怎么忽然回来了?”
“来不及了,母亲大人。赶快叫上和田惟政大人,一起进御所求见公方大人!出大事了!”
细川藤孝路上奔驰时候,就把事情想了通透。
这次六角家伏击斯波义银,幕府未必肯出面硬刚六角家。要想帮上那惹是生非的未婚夫,非得下点狠药。
足利义辉被称为强情公方。自幼练剑,性子坚韧不拔,宁折不屈。
虽然当上将军以后,顾全大局忍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斯波义银到底是擅自借兵浅井家打击异己,还是为幕府分忧讨伐六角家,就看足利义辉的性子够不够刚烈了。
三渊晴员没有次女心思深沉。只是见她花容失色,憔悴不堪,一路赶路回来的疲惫溢于言表。
心里知道不好,也不迟疑。拉着细川藤孝就去了和田府邸,拉起和田惟政一起觐见将军。
此时,足利义辉正在做着剑道晚课,在剑室内冥想。
听闻三女求见,也是疑惑不解。她知道细川藤孝被三渊晴员叫去陪着斯波义银出使六角,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既然半夜求见,肯定是出了问题,当下也顾不上更衣去议事厅,直接叫人带来了剑室。
三女跟着侍男走入剑室,两侧皆是将军收藏的名刀名剑。
足利义辉坐在室中央,身上是一件白色和服,盘坐在地上,两膝上横着一把带鞘名刀,正在冥想。
“藤孝姬,你怎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足利义辉也不废话,直接问起了缘由。
细川藤孝跪坐鞠躬,然后抬头回答。
“公方大人,六角家袭击了幕府派出的斯波义银大人。”
“什么!”
足利义辉,三渊晴员,和田惟政同时喝道。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六角家莫非是疯了不成。两幕臣一时忘了尊卑,跟着失声喊了出来。
“是六角忠犬目加田家动的手,在靠近目加田城的山谷内,前后夹击,没有想留活口。”
细川藤孝也不给将军扩散思维的机会,直接敲死了六角家的伏击方式,将六角家的狠毒说得清楚。
足利义辉脸色发青,虽然震惊六角义贤的阴狠,却可以想得到他出手的原因。这是不满幕府的敷衍,要用义银的命换个更好的借口出兵北近江。
幕府这时候正警惕三好家动向,不想也不能对六角家做什么。即便死了使臣,六角家污蔑是浅井家袭击幕臣,幕府也只能忍下来。
现在是足利家需要六角家的支持,而不是六角家求着足利幕府。六角义贤这个巴掌彻底打肿了足利义辉。
把牙咬得紧紧,手握着刀鞘嘣嘣作响,足利义辉问道。
“那斯波义银现在如何?”
“斯波御前武勇不下当年巴御前,杀退目加田家伏兵,斩首五级勇不可挡!”
细川藤孝也不直说,先夸耀起义银的武勇来。
足利义辉错愕地看着她,注意力的确被细川带偏了出去。
“这斯波义银真如此厉害?”
三渊晴员和和田惟政也是诧异。之前她们与将军还一起聊过斯波义银,当时都觉得斯波义银的说辞只是吹嘘。
男人能有多大本事,无非是借着斯波家的余荫在尾张混口饭吃。看着可怜,还想留她在京照顾。
现在听细川藤孝说来,难道又是一个巴御前?斩首五级,武家战事不算足轻首级,那就是杀了五个姬武士?这么猛?
细川藤孝也是讨了个巧。野武士也是武士,就算哪天被说透也不算欺骗将军。
她必须夸耀义银的武勇,不然接下来的话不好谈。
“杀退伏兵之后,斯波大人在沿岸找了船只,去了琵琶湖北岸。”
“北岸?他想做什么?”
足利义辉不由皱起了眉头,虽然恼怒于六角义贤的混账,可三好家的兵锋如芒刺骨,让她分不出心思,也无力去找六角家麻烦。
“是呀,他为什么不回京,万事皆有公方大人做主。”
三渊晴员忧虑地说。细川藤孝看了眼母亲大人,暗自翘起了大拇指。母亲大人无心的一句,真是好助攻。
“这。。我不敢说。。”
细川藤孝装作为难的样子,让足利义辉看着难受。我足利家什么时候被人糊弄成这样了,一个个都想敷衍我。
“说!”
带着三分怒气,足利义辉双目瞪着细川藤孝。
“是。斯波大人说,他说。。当今之世已是乱世,被人打了一巴掌,就得砍回一刀。岂能让人看轻了斯波家,斯波家还有男人。”
细川藤孝小心翼翼地说着,添了点油,加了点醋。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这句,如果没起作用,或者起了反作用,就不妙了。
说完,伏地不起,连呼死罪。
半晌,却不见有什么声响。悄悄抬起头,只看见足利义辉眼如铜铃,瞳孔中的怒火都要喷射而出。
一旁的三渊晴员与和田惟政大气都不敢喘,斯波义银这话简直是造反!
什么乱世!足利幕府还在!足利家还在!这孩子就知道胡言乱语!
两个人恨不得把义银拉回来打屁股,这斯波家的熊孩子也太不省心了。
被足利义辉直视的细川藤孝一抬头就对上了将军的目光,身体一僵。
“嘿嘿嘿嘿嘿嘿。。。”
足利义辉发出一阵如枭如泣的笑声,冰冷刺骨,吓得在场的三女不敢动弹。
“好一个乱世,好一个巴掌,好一个男人。。。”
足利义辉奋袂而起,将手中的名刀拔出刀鞘。
三渊晴员心惊胆战,以为将军心神失守要斩了说出不敬之言的次女,忍不住冲上前去磕头。
“公方大人息怒,公方大人息怒。”
“息怒!息什么怒!他说得对!斯波义银说得对!”
足利义辉脸色通红,显然是愤怒到无以复加。
“我堂堂足利家!竟然要向六角家摇尾乞怜!连劫杀使臣都不敢明宣!
这不是乱世!什么是乱世!我算什么将军!
他一个男人都知道被打了要还手!我呢!我足利义辉,足利家十三任将军!我的脸肿了!被抽肿了!
集结马迴众!我要亲自领兵!我要去问问六角义贤!她到底是不是要造反!这到底还是不是足利天下!”
和田惟政大惊失色,上前劝说。
“公方大人三思,这三好家。。”
“三好个屁!三好长庆有本事就来吧,我在这里等着她,等她取代我足利家成为天下人!”
自当上将军以来的全部委屈,愤怒,不甘,在此刻倾泻而出,再也压抑不住。足利义辉下定决心,这次就算战没于阵,也绝不再让足利家荣耀继续蒙羞!
第七十九章大义
足利家的军势与各地武家不同。
足利家直领只有山城一地,民众稀少。可她家是天下共主,之前有各地御料所供给,现在依靠各地武家献金维持。
这就让足利家的军备以姬武士为主,足轻为辅。这样的军队足够精锐,却需要大量的钱粮支持。一旦缺乏钱粮,军队就无力维持下去。
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组建起足利马迴众。全盛时候有三千骑,皆是各地武艺高强的姬武士组成,天下畏惧。
现在的十三代将军足利义辉手下只剩下五百骑,还是实力参差不齐的幕府姬武士组成,不管是规模还是个人实力都远不如当初。
即便如此,对于单独一家武家来说,足利家依然是强悍的武家。只是她家需要顾忌的事务,需要掌控的局势太大。才显得捉襟见肘,狼狈不堪。
六角家再强也是半国而已,又不是拥有七八国领地的三好家。真的把足利义辉激得不顾一切,也要小心翼翼。细川藤孝援助斯波义银的目的基本达成了。
她也不是坑幕府,这六角家开了一个恶劣的先例。如果不将其打压,以后流传出去,对幕府的声望打击巨大。
她研究过,三好家还在动员力量,暂时不会上洛京都。
六角家已经不可靠,干脆趁着斯波义银北上,借着浅井家夹击六角家,把六角义贤给打老实了。回头再与三好家好好过招。
将军已经动怒,可夜半三更不是动员的时机。三渊晴员带着疲惫不堪的细川藤孝回去休息,万事明天再说。
三渊晴员还在那边唠叨着何至于此,细川藤孝对母亲说。
“母亲大人,与斯波义银的婚事我答应了。”
“呃?什么婚事?”
细川藤孝一下子懵了。
“你之前不是写信给我,要我娶斯波义银为夫吗?”
“没有啊,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兴趣。我怎么会如此孟浪?真要娶亲,自然要和元常姐姐商量,还要问过义银自己的意思。”
“……”
细川藤孝无语了。原来是我误会了?斯波义银根本就不知道啊!
想起斯波义银那目中无人的样子,细川藤孝心里就有团火在燃烧,恨不得将他娶回来折腾个底朝天。
“反正我同意了!你去商量吧!”
累得厉害,懒得和这办事糊涂的三渊妈妈说,让她找细川家督元常妈妈聊去吧。
至于,斯波义银会就范吗?
想想他的性子。。唉。。头好疼!
北近江赤尾城。
正在接见义银一行的浅井长政喜从天降,笑得合不拢嘴。
幕府和六角家闹翻了?
“六角家做了何事?竟惹得斯波公子要借兵讨伐?”
“请浅井大人看信,信中细川大人皆有述说。”
义银稳稳地回答。
两人间的信任还未达成,看完了细川藤孝的信再说其他吧。
浅井长政稳住心神,仔细看起信来。的确是藤孝姐姐的字迹,一目十行,看了下去。
“六角义贤,竟敢如此!简直丧心病狂!”
看完了信,浅井长政都坐不住了。站起来作出一副愤怒至极的样子,可嘴角眉间止不住的狂喜泄露了她的心思。
六角义贤你个傻x,这下子玩崩了吧!想着利用幕府的威望进一步打压我浅井家,哪知道失了手,翻了车。这下友谊的小船要翻了吧!
这信的内容对浅井家主战派来说,简直是雪中送炭。
一来,证明了这次六角家就是要搞死浅井家,连幕府都拉出来了。浅井家继续跪舔还有意义吗?
二来,六角家弄巧成拙,斯波义银求助浅井家。浅井家与六角家决裂就是秉持了为幕府作伥的正义!大义在浅井!
借此,浅井长政可以联络家臣团,清除母亲久政的影响力,将她赶下台去。
这武家领地,大多直领不过三成,其他都是家臣知行。如果一个家督失去了家臣团的支持,又是少主带头。
完全可以让家督隐退,换少主上台。都是浅井家的嫡支,家臣团又不是反叛,心里毫无压力。
浅井长政有信心一举推翻母亲,也是因为她太过不得人心。
浅井久政当家督以来,浅井家被六角定赖压着打。势力已经退缩到北近江三郡。
只是如此,家臣团也就算了。毕竟六角定赖牛逼,大家都被打到没脾气,一时臣服可以理解。
又不是割地赔款,名义上认个怂,武家们做人能屈能伸。
可六角定赖已经死了!她女儿刚刚继位,你还没掰过腕子,怎么就忙不迭接着跪下了?
南北近江与上下尾张可不一样。
上下尾张都是织田家为主君,而且分裂不过几十年,武家还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
南北近江自足利幕府起,就被京极家与六角家分成两半,打了一百多年,那可是真正的世仇。
你妈是我奶奶杀的,我婶婶干掉了你姑姑,顺带进城的时候强了你七舅姥爷。
这如果一时打不过,怂一怂也就忍了。像浅井久政如此没骨头,给南边的王八蛋彻底跪了。家臣团表示,你给我滚。
浅井家本就是京极家的家臣。京极家在北近江横征暴敛,浅井亮政站出来带大家赶走了京极家,大伙儿认你为主。
你女儿浅井久政如果做事不地道,别怪姐妹们翻脸无情。
浅井长政就是明白这个道理,知道母亲久政如此下去,浅井家岌岌可危。这才坚定的举起了主战派的大旗,让家臣团有个念想,不至于现在就翻脸。
另说,六角义贤也是逼人太甚。
浅井长政刚元服,就派人来赐予通字,逼着浅井长政改名浅井贤政。
又为六角家臣平井家做媒,要求浅井长政娶了平井家的公子。
这两件事就是按着浅井长政的头往地上磕,你就是我家臣,你就是我孙子。你认不认?你认不认!
浅井长政一刚成年的少女姬武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认你爹!
六角家以此为借口,大兵压境。浅井久政又窝囊,逼着长政接受。长政受不了,逃到赤尾家求援。
几个主战派领袖正商量对策呢,斯波义银给送来了大礼包。这下大义在手,浅井长政摩拳擦掌准备让母亲退休,给她养老送终。
第八十章僵局
浅井长政带着义银一行,快马加鞭,数天就赶回了浅井久政的居城小谷城。
小谷城位于小谷山上,附近是姊川流域。土地肥沃,商业发达。城下町中又有大量家臣的入住,聚集了财富与人心,使得浅井家替代京极家成为了北近江的中心。
这日,浅井长政持细川藤孝信件,斯波义银举足利白旗,进入小谷城。
在有力家臣赤尾清纲,矶野员昌等人的支持下,浅井家督久政被迫隐退,传位于少主浅井长政。
浅井长政领家督后第一件事,就是传檄四方,将六角义贤劫杀幕府调停两家战事的使臣之事,传遍了整个近江国。
没错,义银摇身一变。从幕府派出助战六角家的使臣,变成了调停战事的使臣。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呀。
一时间舆论哗然,六角家臣纷纷质询主家此事,六角义贤当然不会认账。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可西面传来的消息直接砸晕了六角义贤。
足利义辉将军动员了足利马迴众,直指六角义贤为武家之敌,放言要亲征近江讨个说法。
这一连串变化,把三好家都看得目瞪口呆。
三好长庆举棋不定。她手持七八国的巨大势力,强是强,但要协调动员这些力量,也没这么容易。
一方面家中各派需要协调不偏不倚,另一方面路途遥远军备也需要时间筹措。
这思来想去,趁敌军内讧攻袭的好事是赶不上了。只能在远处打着666加油,希望你们狗脑子都打出来。
三好家喜闻乐见,幕府幕臣与六角家臣却不愿意打。
打仗是要死人的,还要消耗大量的钱粮物资。武家们又不是傻子,整天就知道砍人。
掉脑袋的事有人做,没好处的事谁肯干?
幕府与三好家打仗是因为三好家侵袭近幾,拿走了堺港不提,现在还窥视和泉国,河内国,甚至山城将军家的事也想插一手。
幕府幕臣要么领地在这些地方,要么是拿将军的俸禄吃饭,自然要和三好家打到底。
可近江那边不一样。南近江的土地足利将军打了六角家百年都消化不下来,早就不想了。琵琶湖的商业利益,又通过濑田川向京都分了很大一杯羹。
这还打什么?就为了出口气?
六角家臣也不想和幕府为敌。这几年六角与幕府和睦,是六角家百年来少有的好日子。搞搞商业,揍揍浅井,日子过得美滋滋。
六角与浅井定要打上一场。
六角武家们这些年打浅井家得了大利,现在占了近江九郡之地,得陇望蜀想吃更多。
浅井武家们被六角打到只剩下三郡,也想着卧薪尝胆,有一天拿回自己的土地和商町。
双方都盯上了对方碗里的吃食,自然要打个头破血流。
但六角义贤干嘛去惹将军不开心,有病吧?六角家臣心里也嘀咕。
所以,足利义辉与六角义贤都受到了压力。
六角家臣本就是近幾出名的强悍。这强悍不止对外,也是对家督,逼着六角义贤向将军低头。
六角义贤一封封的辩解信跟着一队队的钱粮军备上京,给足了幕府面子。
幕府幕臣也拉着暴怒的足利义辉,再三劝解。
大姐,算了算了。
细川元常特地写了信来责备女儿多事。她可不是三渊晴员这种老好人,好糊弄。
和泉细川家在对三好家的斗争中首当其冲,正是紧张的时候。细川藤孝反而将足利义辉的注意力往近江引过去,实在是不为人女。
另外还写信骂了妹妹三渊晴员一顿,那斯波义银到底是什么红颜祸水,将一向睿智的细川藤孝迷得不知轻重,这种祸国殃民的男人不准进细川家的门。
三渊晴员与细川藤孝都被骂萎了,一个是姐姐大人,一个是母亲大人。说起来还是和泉细川家督大权在握,威风凛凛。
三渊晴员也就唯唯诺诺算了去,细川藤孝却是口服心不服。
这幕府也是腐朽了,只想着维持现状,没有了豁出去干一番事业的锐气。今天可以绥靖六角家,明天也可以是三好家。
如此下去,足利家还有复兴的一天吗?不说足利家,细川家当何去何从?
虽然心里愤恨,她暂时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和泉细川家少主,一切都轮不到她做主。
只是想起义银的坚毅果决,不免心中惆怅。细川元常否决后,两人也是没了缘分,想起那奇男子的容颜,心有绞痛,辗转难眠,又无可奈何。
双方既然都想妥协,事情就好办了,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斯波义银手上的足利白旗。
细川藤孝那封信,细川元常可以说假的,瞎说,没有的事。
但这御旗的意义太大,是足利家不可丢弃的脸面。足利义辉就算把家底打干净了,切腹自害,也不会昧着良心说是假的。
足利义辉的性子本就强势,这些年为了维持家业,当了太久的孙子。
虽然被幕臣们劝着答应了不再动员攻打六角,但让她把送出去的御旗说作伪,她真的会掀桌子不过了。
三渊晴员已经被一群幕臣骂成了狗屎。要不是她人好心善,这些年广交朋友,又是细川家的血脉,早被人乱刀砍死了。
不是你多事送出了足利白旗,至于这么被动吗!现在浅井家御旗在手,幕府怎么否认?
三渊晴员,丢你老父!
御所会议室内,足利义辉眼神冰冷地看着劝解的幕臣们。
幕府幕臣是足利的羽翼,也是镣铐。她们有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诉求,并不是无条件的服从与效忠足利将军。
例如现在,她们就是要逼着将军停止对六角家的讨伐。
足利义辉早就看透了这些,发泄之后,她再次悲哀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力。
足利家的动员已经停了下来,她没有办法绕过幕臣们进攻六角义贤。
可她也有自己作为将军的尊严与底线。绝不宣称御旗作假,绝不收回六角义贤的武家之敌。
咬着牙坚持的公方大人让幕臣们不知所措。她们都是幕府多少代的既得利益者,这样逼迫将军已经是羞愧难当,难道还要更进一步。。到时候怕是要不得好死。
局面僵持不下,一时间京都与南近江之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中。
第八十一章危局
北近江小谷城。
这些天,义银随着浅井长政,京都与南近江的各类消息接踵而来。
看在细川藤孝的份上,也看在足利白旗的面子,浅井长政诸事都没有隐瞒斯波义银。
自打出了京都,就对这一路上发生事情一头雾水的义银,总算有些明白过来。
幕府为什么要派自己出使,六角家为什么要杀自己,幕府为什么不能报复。这些缘由总算有了个认识,不再是四处乱撞的傻狍子。
这幕府就是个花心大萝卜,有着无数暧昧的对象,六角就是其中之一,六角的隔壁浅井也对幕府有意思。
六角为了证明幕府是爱自己的,要求幕府在情人节送朵玫瑰花给自己,顺便去隔壁给浅井看看,让她死心。
可幕府暧昧对象多,又哪个都舍不得,不肯明确态度。就买了朵月季花,然后说自己对花不懂,搞错了。
六角也是心机,想把花拔了,拿着枝干去和浅井说。这是幕府情人节送我的玫瑰花,可惜挤地铁的时候拉扯坏了,不过枝干还在,你看。
哪知道拔月季花的时候没注意,刚巧被幕府看到。幕府顿时大怒,我有那么多暧昧对象,至于被你这点心机搞难堪吗。
于是不再理六角了。然后六角急了,反身追过去给幕府道歉。
好一出肥皂剧,义银吐槽,如果我不是那朵月季花就好了。
戏唱到这里,幕府和六角家已经彻底僵住了。唯一可以迅速解开纠结的办法,就是义银的御旗。
只要六角家拿下御旗,恭敬的给幕府送回去。幕臣们一定会想办法让将军以大局为重,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那么问题来了,义银这人,要死要活?
六角义贤现在恨不得吃了斯波义银。即便六角家臣觉得不妥,也是御旗更重要,一个男人的死活,可大可小。
三渊晴员在幕府失势,细川藤孝被细川元常压制。和田惟政在六角与幕府都有关系,最不想两边决裂的就是她了。
斯波义银已经没有了退路,唯有等浅井长政打退六角家的进攻再谈其他。
义银苦笑。这真是跌进了近幾的漩涡里,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了,只有用战争的胜利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说到底,各种阴谋诡计再可怕,也抵不上战阵上的刀枪。
这次的遭遇让义银本就因为高田雪乃一事动摇得随遇而安的心思,更加暗淡。
这乱世人,哪有安心处。只有靠着外挂奋力一搏,能抓到多少筹码算多少。让人不敢随意起了害人的心思,才是真的安宁。
此时,义银的处境尴尬。
坐在小谷城的天守阁议事厅中,主座上是浅井长政,他居次座。可下面的姬武士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让他心中苦涩。
一份份越来越不利的情报传来,细川元常甚至写信来否认了细川藤孝的亲笔信。
要不是足利义辉咬着牙不肯低头,没有了足利白旗的庇护,浅井家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斩下头颅送去幕府。
“如此,我先告退了。”
向主座上的浅井长政鞠躬后,义银识相得走了出去。
浅井家的政变已经结束,幕府的支持也没有争取到,义银几乎没有了用处。
接下来是浅井家的动员会议,他没有参与的资格。面对六角家必然来袭的进攻,浅井众还是要斗上一场。
义银走出天守阁,他的居所被安排在内城的客宅中,同行的明智,前田,大谷都在宅中暂住。
真到了上阵的时候,还是会带他出战。毕竟足利白旗没有被否认,那就有使用的价值。
从天守阁至客宅不过数十步远,内城里的安全也不是问题,可义银心中的郁闷却越积越多。
自今日起,斯波宗家的家底算是被他败干净了。
斯波义统留下的财产是尾张那一千五百石料所吗?当然,那是吃饭的本钱。
可真正代表斯波宗家地位的,却是斯波义统与京都幕府的联系。这才是斯波家失去统治权后,赖以生存的根本。
现在义银擅自行动,为幕府所恶。亲近的三渊一系幕臣也被边缘化,他成了人见人躲的扫把星。
这上京没有得到什么可用的筹码,反而将母亲斯波义统苦心经营多年的关系给毁了。
回想入京以来的操作,真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想到这十四年来义统妈妈对自己的温柔,恨不得给自己几拳。
一脸沮丧的回到宅内,却看见中庭赏花的明智光秀。近江这时已经是春暖花开的日子,招待贵客的府邸内自然不会寒碜。
坐在中庭台阶上的明智光秀向义银举手示意,心情不好的义银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
中庭树下,满园春色。淡雅的姬武士微笑着坐在那,歪着头。一阵微风袭过,带来少女特有的芬芳。
即使义银现在郁闷的处境,依然心中一荡,顿感美不胜收。
在明智光秀的示意下,坐在她的身旁。抬头望着满园娇艳的鲜花,问道。
“这是什么花,开得挺好看。”
“不知道,好看就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明智光秀懒洋洋得伸伸腰,义银哭笑不得。
“说的也是。”
“你的心情不好吧?”
明智光秀侧着脸,看向义银。
“可不是嘛。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刚才细川藤孝的母亲,和泉细川家督细川元常来了信,否认了细川藤孝的亲笔信。”
明智光秀是细川藤孝的闺蜜。虽然跟着义银来了浅井家,可说到底,人家是客将。有些事说个清楚,好聚好散。
“是嘛,不出所料。”
明智光秀的反应却在义银意料之外。
“你早猜到了?”
“我们来浅井家之前,我就大概知道会遭遇什么。其实藤孝自己也应该推算得出来,只是她最近因为某些事,有点,恩,脑残。”
明智光秀略带深意地看向义银,义银一脸不解。
“你既然已经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怎么当时不阻止我呢?”
“因为啊,我喜欢你呀。”
明智光秀回过头,阳光照耀在她一向淡然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第八十二章献忠
义银有点脸红,避开她的目光。
“都这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明智光秀低下头,面色肃然起来。
“我是说真的。七难八苦也要复兴斯波家,美得像是这个时代的童话。”
“这只是我个人的坚持罢了。”
当初搪塞织田信长的话语,现在传得越来越远。有时候义银也觉得脸红,有没有骗到别人是不晓得,身边的姬武士一个个都信了。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传奇事件,给初遇好感度的关系。
我自己都是胡扯的玩意儿,你们这么认真当回事去做,让我这个始作俑者为之汗颜。
“能有这份坚持就很可贵了。”
明智光秀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和平时低调的她不一样。
“我出身明智庄,家族是土岐家分家。当年斋藤道三势大,覆灭土岐家。我家俯首称臣,不敢有丝毫反意。
之后一色义龙弑母,杀了斋藤道三,我家又是称臣。但一色义龙不许,族诛。
我一个人逃了出来,在山城国遇上了藤孝。藤孝与我一见如故,才算有了个地方歇脚,不用继续流浪。”
明智光秀的经历,就像是这个时代败落的武家日常,说惨是真惨,但惨事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义银想要开口安慰,明智光秀却制止了他。
“不用说些好听的,我并不伤心,反而觉得痛快。
明智家起于土岐家,在主家危难之时却不思尽忠,自保投敌。难怪一色义龙看不上眼,活该。”
明智光秀脸上的讥笑不似作伪,她是真的这么想。
“但,那毕竟是你的家族呀。”
义银很难理解。本来这个世界的人就让他有些搞不明白,现代人与古代人的差别太大,有些三观根本合不上。
但明智光秀可以笑对自家灭门的样子,估计连这里的武家也匪夷所思吧。
“那又如何?你说的那句话我喜欢,当今就是乱世。礼崩乐坏,武家们顾小利而忘大义,无大义者必遭天谴。”
义银看着一脸激昂的明智光秀。
看不出你还是个愤青,平时一脸万事无所谓的模样,这时候城府全无,什么话都敢说。
“当初足利尊氏被天皇公卿迫害,输得一人一骑逃亡九州。武家们为了义理,聚集在御白旗下共赴京都,夺了这天下。
现在过了十二代,当初的武家后裔堕落成这般田地。
堂堂足利家不敢对一个地方武家说不,堂堂和泉细川家竟然要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可笑,真是可笑。”
义银苦笑着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形势比人强,足利家已经衰败了。”
“是的,足利家衰败了,世间没有了规矩。那么,我们就去再立一个规矩。让武家拾起忠义!让义理再次成为姬武士的荣耀!”
明智光秀看着义银,眼睛亮得扎人。
“斯波义银,成为我的主君。让我们去复兴斯波家,复兴武家伦理,重整天下。”
“哪有这个本事,我现在自身都难保。”
义银以前倒没发现,现在看明智光秀一脸狂热,觉得她肯定有病。
“只要努力过,失败我也认了。”
收拢了情绪,明智光秀又变回了那么淡漠的姬武士,只是想起她刚才的模样,义银忍不住问。
“那如果有一天,我背弃了自己的誓言呢?”
义银想着,我就是随便吹个牛。哪天太累了,我两腿趴开,找个大腿跪舔总行吧。
“我会亲手杀了你。”
明智光秀微笑着,轻轻地,淡淡地说出可怕的话。
义银的背后渗出大量冷汗,尴尬地笑起来,明智光秀也跟着笑起来。
春光下,两人在中庭相视而笑,君臣相得,像极了一对神仙眷侣。
之后,义银在室内召集了三女,开诚布公将事情给说了清楚。
反正情况已经恶劣到这般地步,实话实说利于统一思想。如果谁想走,那也是好聚好散,见面还是朋友。
前田利益,义银并不担心。两人的关系放在那,一起上过阵,一起啪过啪。如果这时候利益会走,义银都怀疑她是不是也被人穿越了。
明智光秀,从她在中庭的言辞看来,这就是个中二病晚期。平日里一点看不出来,骨子里就是个偏执狂。
一心追求自己心中的白月光,接受不了现实的世界。一切都是世界的错,所以我要改变这个世界。
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只要义银还秉持着她赞同的义理,那么带着她去死也是没问题的,赶走估计都难。
又瞅了一眼明智光秀的微笑,义银没由来得心头一慌。这戏难道真要演一辈子,停都不让人停了。
真正要考虑的只有大谷吉继,这姬武士也是可怜。家破人亡,身怀恶疾,主家不仁,武家比惨王者组。
这跟随义银本就是被逼出来的,义银也不忍心坑她。该说清楚的说清楚,要走就走吧。
被义银细细说出的来龙去脉惊得说不出话来,大谷吉继再聪明也只是国人众出身,还是那种老实巴交靠自己双手混饭吃的地侍国人。
早听说高阶武家心思重,哪知道这心眼和马蜂窝似的,到处是孔。
本来还有信心靠着一身好武艺,出去混个名堂,还未出门就遇上了武家最高层的阴谋诡计。
这顿来自社会的毒打让她深感畏惧,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继续跟随义银。自己的毛病自己知道,皮肤溃烂,外形本就不讨喜。
想要出人头地,就要跟对人。斯波家虽然现在看着惨不忍睹,但斯波义银砍人的手段她是亲眼所见。
武家不相信眼泪,唯有武德充沛才敢称英雌豪杰。大谷吉继没其他想法,就冲着义银两枪一个旗本的战斗力,纳头便拜。
“大谷吉继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也晓得忠臣不事二主。既已向主上效忠,自当效犬马之劳,虽死不敢旋踵。”
大谷吉继一脸毅然地说着,丝毫看不出心中的斗争激烈,几次想要甩手跑路。
义银挠挠后颈,总觉得这女孩子和自己有点相似,演技不错。也说不出怎么看出来的,就是感觉。
恩,感觉。
第八十三章出谋
该说的都说个干净,天色也不早了,用过晚膳,义银示意各自回屋休息吧。
虽然义银在这场博弈中已经边缘化,可该上的战场还是要上,养足精神才好备战。
刚准备歇下,屋外传来了利益的声音。
“主上,您方不方便?”
“进来吧。”
义银奇怪利益怎么这时候来,有什么事之前应该都说完了。
利益进了屋,神情扭捏。她这些天有些失落,之前上京与义银朝夕相处,虽然遇上大小麻烦。可那是孤男寡女,对于她的小心思来说,不免也是欢喜的。
可自打出了京都,多了几个姬武士同行,之前的亲昵也不敢再表露出来,唯恐乱了上下尊卑,让义银被其他武家看不起。
义银粗枝大叶,哪里明白这些,不过就算知道也会嗤之以鼻。
这斯波家都败成这样了,还有什么好被人看不起的,爱看不看。
难得有前田利益这般义理型姬武士忠心耿耿,亲密一点怎么了?就算是陪她睡,老子乐意。
“好些天没有和主上单独聊聊了,今天看主上心情不佳,想着是不是需要利益开解。”
前田利益不好意思地说着,夜半三更敲男子的门,不是好姬武士所为。
“这样呀,其实还好,是我一番折腾把你给连累的。如果此战不顺,我们回尾张的路可就不好走了。”
义银倒是没有多想,反而觉得对不住利益。得罪了六角家,京都回尾张的路算是断了,难道真要去堺港坐船,绕个大圈回尾张吗。
义银仔细想想,也不好说。乱世嘛,出门在外到处都是危险。海路也不太平,海贼什么的不比六角家好相与。
“不是的。只要能陪着主上,就算一辈子回不去尾张,利益也无怨无悔。”
利益说得有些急,义银哑然失笑。
“说什么傻话呢,你母亲还在尾张家中维持着呢,我们一定要平平安安回去。”
“是是。”
利益不知道说些什么,夜深了,与主上独处一室总觉得有些心慌。之前上京也没有如此,不知是不是最近姬武士往来多了,有些危机感,自己不再是唯一。
想着出发前,母亲大人的胡言乱语。自己是不是该努把力,将斯波家给的知行用另一种方式还回去,脸上忍不住发烧。
“利益,你怎么了?”
见她沉默不语,义银也觉得室内安静到尴尬,忍不住开口。
“没有,只是觉得主上有什么不开心可以和我说,我会,我会替主上开解的。”
利益说得让义银摸不到头脑。看利益涨得通红的漂亮脸庞,他猛地反应到那个。
难道利益你。。上次借着重压难抗的模样把利益给睡了,难道这妮子做习惯了,自己上门来讨要了?
看你个青春靓丽,清纯耿直的前田利益,怎么也变成了这种人!
想着想着,义银心里起了一丝欲火。压力嘛,总是有的。这解压的办法嘛,也不是不好。
“那你准备怎么开解我呢?”
义银略带挑逗地看着利益。利益反而一脸懵逼地回望他。
在利益心里,虽然知道主上被睡了几次,打心底里还是觉得主上是个贞洁的男子。只是世道无常,遭遇坎坷。
好男孩嘛,只要心灵干净就是干净的。说到底,义银演得太棒。
“开解呀。。我能陪主上去山里狩猎,陪主上练武,还有。。”
“停停停。”
义银一头黑线,搞半天是我自己想多了。看利益纯洁无知的小样子,恨不得给她看金鱼。
想想,还是泄了气。这样也好,自己的人设要紧。
忍住,不骚。
“这些回了尾张,我们再商量。这近江不安宁,你还是老实在宅子里待着吧。”
“哦。”
这时,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主上,明智光秀求见。”
“进来。”
明智光秀进了屋,看见略带紧张仿佛被抓包了的前田利益,嘴角带出一丝戏谑。
假装不在意地朝利益点点头,跪坐下向义银鞠躬行礼。
“主上安好。”
“恩,你怎么也来了?”
“有些想法,想与主上聊聊。”
义银的态度变得正经起来。
明智光秀不同于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后两女是高武力姬武士,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好手,明智却是足智多谋的类型。
义银脑子一般,只是带着后世的一些见识,显得与众不同。说道智商,那是被善于玩阴的姬武士碾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难得收下了明智光秀这有脑子的,当然希望得到一些法子,度过这次的难关。
“你有什么想法,给我说说。利益听着不碍事吧?”
“无碍。”
明智光秀知道义银最信赖的就是前田利益,自己这个后来者还没有得到完全的信任。有她在场也好,一起参略。
“现在六角与浅井的的动员都已经发动,这场战事不出十天就会爆发。”
义银点点头,表示认同。
这次的战事不比织田信长的那次叛乱。
那次是在冬耕时候,双方都拉不出农兵,打得又是急攻。除了前田家的农兵,只有足轻与姬武士参战,总军势不过二千余。
这次的规模要大得多。下尾张不过二十七万石,近江石高有七十七万,琵琶湖经济圈商业繁茂。又是春耕后的农闲,农兵可以参战。
光弱势的浅井家就可以动员二十余万石,每一万石能组成一个备队。
一备队约五十姬武士,二百足轻,三百到五百的农兵。
其中姬武士是奉公恩赏,自然军备得当,战斗力最强,担任精锐马迴,铁炮众,弓箭众与基层指挥。
足轻由武家平时管饭养着,这时候组成枪阵出战,有一定战斗力。
而农兵却是自备口粮,征召自各村的农民。平时务农,闲时自制竹枪竹甲。
农兵战斗力低下,后方没有督战队,几乎是一战即溃。一般都是运输粮草,守备轴重的角色。当然也有被拉上战场,当做消耗对方力气的悲惨可能。
大多武家的财力物力有限,打仗不能太远,大型战事前后很少超过十五天,就是因为农兵的限制。
农兵出战一般自备五天干粮,十天可以煮熟的麦子,十五天后就会断粮,还要估计农耕时节。
如果武家不愿意提供这些两脚牲口吃食,再狠的刀子也挡不住饿死鬼四散逃逸。
所以,穷人打仗真的没看头,特别是这些封建社会的穷武家,无非是菜鸟互啄。
不似某世界的m国喜好用钱砸死人,穷仗打得就是如此平乏无趣又残忍无道。
也难怪当初足利义满拉出三千精锐马迴,于是天下安宁。有钱有粮就是大佬,都抢着跪下给大佬递茶。
第八十四章划策
“在开战之前,主上能否从浅井家争取一支国人众的指挥权。”
“国人众?”
义银有些不明白明智光秀的意思。
武家开战,打得最积极的无非是直臣。她们与主家一损俱损,就指望奉公恩赏。
像前世公司,老板的嫡系拼得最凶,因为知道自己的付出会有回报。公司有了发展,老板肯定先提拔自己的嫡系。
其次是亲族与谱代家臣。都是跟着主家混饭吃的,主家衰败,大家都没得好处。虽然会考虑得失,但该用命的时候也是不怂。
最不上道的就是国人众。平时要缴纳兵粮役,战时要出人出粮帮忙打仗。
打输了是炮灰,打赢了遇到抠抠索索的主家也没个赏钱,得混且混。
说到底,哪家武家胜了,占了地界。国人都得交钱纳粮,那又何必拼死拼活。
现在,明智光秀竟然想要那些墙头草的指挥权,义银不解。
“这国人众本就骑墙,浅井家用着都是半信半疑。明智姬为何让我讨要她们的指挥权?”
“国人靠不住,是因为打仗没有收益。浅井家只会压榨她们,卖力作战得不到好处,自然得过且过。”
明智光秀说得振振有词,义银更摸不着头脑。看了眼利益,见她也是一脸疑惑。
“浅井家大业大都给不了她们好处,我哪有可以收买她们的东西。”
“当然,您有。”
明智光秀的眼睛看向了义银身后,房内悬挂的足利白旗。
义银顺着她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御旗。
“你是指,这御旗?”
义银不是很明白。
“您两位来自尾张,不熟悉近幾,这还要从当年源赖朝的御白旗开始说起。”
义银与利益两个尾张乡下的土鳖无奈对视,洗耳恭听。
“当年首位幕府将军源赖朝自关东举御白旗起兵,建立镰仓幕府。
她起于关东,为了控制全日本,将无数御家人分封在了西面的西国和九州。
御白旗举兵那刻起,聚集在御白旗下听从源氏长者,武家栋梁号召的姬武士,就算是御家人。
源氏崇尚白色,御白旗起兵。这御家人的御字,就来自于御白旗。”
义银与利益也知道这些历史,只是不如明智光秀崇古否今,如此痴迷于古制。也难怪她说当今礼崩乐坏,要重建秩序。
“当初室町幕府初代将军足利尊氏,被朝廷打败,一人一骑逃到了九州。
凭着自身源氏长者,武家栋梁的身份。一面御白旗下,高呼源氏御家人,数月间聚集八万御家人,雌兵数十万杀回京都。
难道,她凭借的只是御白旗这一面死物?”
“这?难道还有其他依仗?”
义银听过这故事,武家已经把这故事说得耳朵都听出老茧了。
明智光秀笑着说。
“是,也不是。
武家们宣扬这个故事,只炫耀了自己的武勇和忠义,却忘了说之后得到的好处。奉公恩赏,这可是武家社会的基石。”
“难道说。。”
义银有些明白了过来,明智光秀点头。
“对,那时候随足利尊氏入京的御家人,都被封在了近幾肥沃之地,享受了一百五十多年的繁华。”
“原来如此,但这和御旗有什么关系?御白旗是御白旗,足利白旗毕竟不是御白旗呀。”
历史义银是明白了,但御白旗就那么三面,自己拿不到。拿到了也没人认账,他又不是源氏长者,武家栋梁,这身份世代由将军世袭,他没资格号令群雌。
“主上,足利白旗为什么叫御旗,您有没有想过?”
明智一问,把义银问倒了。
“这。。不知道。”
“当初斯波家全盛时,斯波高经,斯波义将都曾被将军赐予御旗。
她们一人打下尾张国,一人打下越前国,成就了斯波家的基业。
你说,陪她们打赢战争的那些姬武士,奉公恩赏,如何安排?”
斯波义银明白过来了。
“难道是用御旗分封?”
“对。御旗代表足利将军,持有者是替将军征讨不臣,奉公恩赏,自然是御家人身份。这足利白旗,才被称为御旗。”
“所以,我只要持有御旗,承诺战阵奋勇者为御家人身份,国人众就愿意为我而战?”
“其他地方的国人众如何,我不知道。但近幾的国人众,可是世代憧憬着御家人的故事长大的。
当年那些御家人的后裔,就是她们现在的主家,哪个国人不想翻身。”
义银仿佛在泥潭里挣扎,反复踏空,终于踩实了一块踏板。
“如果战事不顺。。岂不是辜负了国人众的期待。”
义银的话,让其他武家听到,难免嘲笑他丈夫之仁,可秉持义理的明智与前田却喜欢。
“不会,事在人为。战事不顺一切休矣,武家出战就要有失败的担当。如果胜了,还请主上将一切恩赏与御家人称号,赐予那些勇猛的国人。”
明智光秀期盼地看着义银,见他点头,很是骄傲,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位能忘小利见大义的主上。
义银其实对近幾的钱粮知行都无所谓,他只想顺利打败六角家,让其别再找自己麻烦,然后可以顺利返回尾张就好。
至于战事所得的恩赏,给就给了,我斯波义银像那么扣的人嘛,就当作是买路费了。
近江国犬上郡藤堂村,一群国人正坐在一起愁眉苦脸。
说来苦闷,这些国人都是北近江的老武家。犬上郡原来属于京极家的势力范围。
可前些年先是京极家被浅井家取代,作为郡内国人,她们自然向浅井家表示了效忠。
哪知道浅井家不禁打,六角定赖几次北伐,将浅井家打得节节败退。现在只能缩回北三郡苟延残喘,这北近江的犬上郡也被六角家夺取。
六角家逼迫浅井家称了臣,总算太平两年。谁知道六角定赖个短命鬼竟然死了,这下双方又要动员打仗。
按说犬上郡已经被六角家占了,国人众自然要服从六角家的征召。可现实不是如此教条,只要跟着规矩做事就行。
犬上郡的武家们都是跟京极家混了几百年的北近江武家。要她们调转枪头,跟着南近江的百年仇寇反过来打自己的北近江亲戚,以后还有脸在近江混吗?
更何况,藤堂村为首的附近十二村,小半个郡的国人众,是最靠近北面边境的。说是六角家管着,每天起床去河边洗个脸,都能和北面的亲戚打上招呼。
距离这么近,哪天六角家退了,对面报复回来也是几步路的功夫。这叫人怎么砍得下手,糟心。
“我们去投浅井家!”
这些村国人的首领,藤堂村的地头藤堂虎高抬起头来。见自己女儿藤堂高虎站在门外,朝室内愁眉不展的众人喊。
“滚出去!”
藤堂虎高忍不住咆哮。
第八十五章争论
藤堂高虎不屈,与母亲对视。她不过十七八岁,但是身高却比常人高出一个头不止。
此刻站在门口,将整个门都遮得严严实实。
“我们是北近江武家,自然要随着北近江的主家。如果母亲不去,以后我们如何在近江立足!”
藤堂高虎这句话说到了点上。武家得罪主家,顶多是减封罚金杀家主。可得罪了亲戚朋友,就真的没法混了。
武家社会是血缘社会,强如足利家都是靠亲族分家支持,一旦人心散了,家业就不如往昔。
这国人众也是武家,大家在近江地面混生活,自然相互联姻共赴难关。
你身为北近江的武家,现在帮着南人打北人,以后还要不要和我们好了?
友尽,再见。
犬上郡藤堂系国人众,卒。
想了想,女儿说的有理。藤堂虎高咬咬牙,对十二村的藤堂众说。
“大家看得起我藤堂虎高,才聚在一起商量。这事,我觉得没得选。
我们是北近江武家,这些年南近江的王八蛋是怎么欺负我们的,姐妹们也看见了。
浅井郡的姬武士再不争气,也是我北近江的武家。如果她们真败了,我们也得不着好,六角家更是变本加厉,增加兵粮役。
干脆去帮浅井家打仗。输了,认栽。砍了我这带头的脑袋,大家多背点税,苟且活着。
打赢了,去他爹的六角家,咱们不伺候了!”
“藤堂姐姐说得对!”
“听姐姐的!”
藤堂众觉得虎高说的有理。南近江的武家就没把我们当自己人,只知道压榨。
既然没得好日子过,那干脆打她个混蛋。打输再继续装孙子,打赢了至少浅井家看在都是北近江武家的份上,不会像六角家这么过分。
这藤堂众是以藤堂村为首的附近十二村国人,联合在一起的国人众。领内石高上万,人心也齐。
下了决心,各自回村准备,拉扯队伍北投而去。
小谷城天守阁,浅井长政正召集家中几位重臣议事。
除了这次助她上位的赤尾清纲与矶野员昌两位大将,还有浅井家的重要谋臣阿闭贞征,海北纲亲。
“今日,斯波大人来找我,希望在这次合战中,可以得到一支国人众的指挥权。”
“殿下,不可。”
阿闭贞征与海北纲亲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海北纲亲是自浅井亮政起,侍奉了三代家督的老臣,阿闭贞征低头半鞠,请她先说。
海北纲亲回了半礼,才向主座上的浅井长政说。
“主上三思,六角义贤刚才继位,必然要拿我浅井家开刀立威。
我对此事本是忧心忡忡,谁知道六角定赖这女儿,聪明反被聪明误。
她想着利用将军的威严吞下我们,手尾却弄不干净,这才给了我们反击的机会。”
海北纲亲的兴奋毫不掩饰,这六角义贤太蠢了。
利用盟约去胁迫将军给予她在近江用兵的名分,被将军敷衍后竟然选择袭杀使臣,把黑锅扣在浅井家头上。
其实只要她手段够黑,前脚杀人,后脚借着这名义攻击浅井家。就算将军知道浅井家是冤枉的,可实力差距太大,浅井家打不过六角家。
足利家还需要六角家支持对抗三好家,那么将军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知道,六角义贤步步计算,结果毁在了斯波家公子的身上。
一来,没想到那公子竟然能杀出埋伏。
二来,没想到那公子不回幕府叫屈,选择北上浅井借兵报复。
这下才把幕府与近江的水彻底搅了个底朝天,让足利家与六角家之间形成了僵局。
这僵局对浅井家太有利了。浅井家现在实力不足六角家三成,苟延残喘于北近江。
真的明刀明枪干一场,那又是一次去越前求朝仓家救命的结果。
人家朝仓家的军备钱粮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打生打死定要一份好处。事后就算浅井家熬过来,也是六角拿一份,朝仓拿一份,反正浅井以后更是半死不活。
本来的死局,因为六角义贤贪婪想要一战得全功,反而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浅井家拥有了足利白旗,取得了大义。
足利家虽然停止了攻打南近江的动员,但六角家敢不放兵马防备吗?
六角家臣喜滋滋地准备着来北近江抢好处,这下成了叛军逆党,心里能舒服?
此消彼长,原来的三四倍实力碾压,变成了二比一的对决。
海北纲亲计算过,浅井家可以动员一万余军势。而六角家因为这次的骚操作,只能拉出二万余军势。
虽然对比之下还是劣势,但至少这仗有的一打了!
现在的关键就是,决不能让足利家与六角家和睦回去。斯波义银必须牢牢抓在浅井家手里,她不能允许这斯波公子出现任何意外的变化。
“斯波大人是我们这次合战的关键。他与御旗只要在我们手中一天,那六角家就无法消除与幕府的龌蹉。所以,不能让他独自领军,以防意外。”
阿闭贞征点头附和,她的想法与海北纲亲一样,撒手锏就需要紧紧握在手中,放在外面哪能安心。
“可是。。”
浅井长政皱着眉头,她倒是愿意放权。
十五岁正是喜欢漂亮小哥哥的年纪,又是送来大礼包助她上位的豪门美少年。
可家中两位谋臣都反对此事。她才坐上家督,地位未稳,现在最重要的是团结家臣打赢此战。
为了一个有些好感的公子,恶了家臣团,还是算了吧。
她默认了,其他人却未必肯答应。赤尾清纲与矶野员昌对视一眼,赤尾开口说。
“海北大人此言,我不敢苟同。”
矶野员昌是家中猛将,但对上海北纲亲还是缺些份量。
赤尾清纲就不同了。她是三代老臣,还是赤尾家督,浅井家亲支。说话做事都能放开些,且有力量。
“此番合战六角家未战先衰,我浅井家能取得先手,全赖斯波大人性情刚烈,不容轻辱。
这才选择不回幕府,北上我浅井家借兵报仇。
如果敷衍斯波大人,不予借兵。他一气之下离去,你准备怎么办?扣下他吗?那浅井家和六角家还有什么区别?
你又如何能保证此事不会泄露出去,坏了大事。”
“这。。”
海北纲亲一时语塞。她没有想到,赤尾清纲会为了一个尾张乡下的破落户硬怼自己。
虽然大家明面上是尊崇足利将军的地位,但这里都是高阶武家,不是村里的地头。
这足利幕府的败落是看得清清楚楚,名头可以借用,但实力才是根本。一个小小的斯波公子,扣了就扣了,至于如此上纲上线吗?
如果义银在此看见她们的对峙,一定会感叹。外挂虽然默默无声,但还是超给力的。
这猛将好感度加的可真不少。
第八十六章两全
海北纲亲身为谋臣,自然不是好打发的,反驳道。
“赤尾大人的说法,有所偏差。我只是关心斯波大人的安全,并无不敬的意思。
六角家想要的只有足利白旗,用以换取幕府颜面的台阶。至于斯波大人本身,恕我直言,并不重要。
现在除了待在我浅井家,斯波大人又能去哪。”
海北纲亲根本不担心斯波义银翻脸走人。浅井家需要御旗,也需要斯波义银这个人证。
但六角家并不。从一开始就否认了袭击使臣的六角义贤,现在要的只有御旗。有了御旗,面子过得去的足利义辉就能被幕臣劝退,不再死扛着不肯下台。
至于斯波义银,最想他死的,也就是六角义贤吧。这种情况下,斯波义银会离开浅井家?
找死吗。
“海北大人,普通男人也许如你所说。可这斯波御前,举足利白旗,反杀伏击的姬武士,斩首五级。
你怎么能肯定,他会像你说的那样做。我浅井家生死存亡在此一战,你是要拿我浅井家的存续赌斯波御前的畏死吗!”
赤尾清纲说到此时,已经是严词厉声。即便海北纲亲与阿闭贞征这般的多谋善辩之人,也不好反嘴。
世界上哪有百分百确定的事情。如果斯波义银真的不怕死走人,浅井家怎么办?扣人还是放行?
这责任太大,切腹自害也兜不回来,谁敢保证。
阿闭贞征见海北纲亲被说得无语,无奈上场。
“两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我方军势本就弱于六角家,此战每一分军势都是重要的战力,使用还需计算得失,如何能挤出一部分给予斯波大人独立控制。就算他只要国人众,我们自用的也是捉襟见肘。”
在旁听着的矶野员昌,插嘴说道。
“倒是真有一支军势合适。”
诸女的目光投向了她,浅井长政已经被家中大佬们争得头疼,赶忙问道。
“是哪里的人马,矶野大人请讲。”
“佐和山城的使番传来消息,有一支犬上郡的国人众前来投军效忠。”
佐和山城在两家交锋的前线地带,矶野员昌作为城主军务繁忙,人在小谷城议事,每日依然有使番骑马前来传递重要信息。
“犬上郡?已经沦陷于六角家有些日子了,难得还有忠贞武家记得我浅井家。”
浅井长政感叹道。她母亲浅井久政无能,好几年前被六角定赖打翻丢了犬上郡。
现在双方再战,犬上郡的国人众还愿意站在浅井家一边,不得不让她有些感动。
“应该是六角家平时逼迫太甚,这次合战又征召的严苛。这些国人众受不了了,才来浅井家投机。”
海北纲亲是个老江湖,这些路数一眼就看了清楚,说个明白。
矶野员昌点点头,认可了她的判断,说。
“海北大人说的有理。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国人怎么安排。”
道理我都懂。可是人已经来了,难道赶回去?
犬上郡的国人都是北近江的老武家,当初浅井家打不过六角家,把地盘给丢了,国人们无奈降伏。
现在两家又打了起来,北近江武家还是愿意团结起来干南边的混蛋。
犬上郡的国人有这个觉悟,你浅井家也要表示明确的态度。否则麾下家臣与国人也都是北近江武家,会士气不稳。
“其中有没有六角家的探子?”
“我不知道。”
对于海北纲亲的疑问,矶野员昌真的没法回答。
国人众本来就是复杂的乡间武家联盟。说她们全员是六角家的奸细,打死矶野员昌也不相信。
北近江的武家同气连枝,相熟的已经拍着胸脯做保,没得反水的余地。但也不能保证其中没有一二被六角家收买的可能。
这年头寡廉鲜耻的多了去了,谁敢保证。
所以,这来自敌境的军势就是个烫手山芋。用,怕其中有敌人的内应。不用,寒了北近江武家们的心。
“矶野大人的意思是,把这支军势的指挥权给斯波大人?”
浅井长政明白了矶野员昌的打算。既然这支军势不好用,干脆找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冷藏。
给了斯波义银指挥权,等于将他与这支军势一起捆绑丢在角落里。
都是麻烦,干脆一起放在安全的地方,等合战打完了再说。
“这,倒是一个办法。”
海北纲亲与阿闭贞征都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既然斯波义银要一支国人众的指挥权,那就给他。
然后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待合战结束,不失是一个各方都可以接受的妥协之策。
家臣们达成了一致,浅井长政也痛快地拍板。合战在即,她有的是事情要忙。
解决了就好,派人通知斯波义银。只是接手还需要些时日,要等浅井长政本阵前移至佐和山城一线。
在客宅中接到消息的义银喜出望外,马上找到了明智光秀。
“已经同意了?有些出乎意料得快呀,我还以为浅井家需要纠结一阵子。”
明智光秀对浅井长政的爽快觉得意外,问义银。
“这支国人众人数多少。其中多少是姬武士?现在何处?”
义银被问得一懵,不好意思的回答。
“抱歉,我忘了问使番。只是听说要到佐和山城一线才能接收,估计军势已经在前线了。”
“不对劲,这国人众哪有比主家集结还快的道理?多一天就是一份钱粮,哪家不是抠抠索索,拖到主家先上路,再跟上步伐。”
义银听明智光秀一说,心里不免忐忑。
“难道其中有诈?”
明智光秀想了想,摇头道。
“应该不会。浅井家现在处于弱势,正要团结所有可以团结的力量。即便不愿意挤出军势,也不至于为了几家国人众欺骗您,惹怒您,这不值得。”
忽然,明智光秀反应过来。
“难道这军势来自敌郡?难怪浅井家这么痛快的给兵。”
义银不明所以。
“敌郡?六角家郡下的国人众来投浅井家,这不是开玩笑吗?现在可是六角家强势,国人众这些墙头草,哪里会弃强投弱。”
明智光秀却说。
“平日里的确如此,可这次就难说了。前些年浅井家丢了北近江好些地方,六角家占了不久。北近江与南近江武家可是打了百来年的仗,仇深似海。”
“所以,这些郡的国人众在仇人统治下被迫害得苦不堪言,这次合战干脆投过来了?”
义银也是服气。
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军势,难怪浅井家给的这么痛快,原来就不是她家的,慷人之慨呀。
第八十七章接手
浅井长政的确是忙碌。春耕后的农闲时节已经过了好些天,再不开战,眼看着就要进入夏收期。
这仗的成败还没个定数,但确实是六角家进攻浅井家的领地。
要是六角家狠下心,自家夏收放着烂在地里,一心抢收浅井家的麦子,浅井家哭都哭不出来。
农业时代,粮食就是命根子。没了粮食不是涨价几成的事,是饿死几成没吃食的人才算完。
所以必须把六角家堵在领地之外,在佐和山城一线挡住六角军势。
好在这次六角家内忧外患,她家也没有心思徐徐图之。
六角义贤想一战必其功,降伏了浅井家。才好转身安抚幕府,赏赐家臣,踏实自己上位未稳就严重动摇的家督宝座。
既然大家都时间紧迫,义银也没有等太久。后日,浅井长政便带着小谷城的精锐本阵开赴前线。
琵琶湖以东是大片的冲积平原。往来的河流肥沃了土地,也阻隔了南北,形成了南北近江分治的局面。
犬上川、爱智川、日野川、野洲川,充沛的水源灌输进近江盆地,琵琶湖以东的中部区域是其国内最好的耕地。
浅井久政时代,六角定赖夺取了北近江的犬上,爱智,高岛三郡,浅井家被迫蜷缩回江北。
高宫,大尾,浅妻等城池都落在了六角家手中,只留下佐和山城孤独坚守着突出部,是阻敌于江北三郡外的最后一根钉子。
矶野员昌作为家中猛将,被封为佐和山城城主。只因佐和山城沦陷之日,就是江北被六角攻入之时。
这次双方的合战策略也是围绕着山城进行。六角家二万兵锋直指此城,浅井长政率领一万军势前来救援。
两天后,浅井长政的本阵抵达了山城下,等待各路兵马前来集结。浅井家总动员之下,除去各地防御,有十八支备队前来。
按着每支五百人至八百人的规模,凑出了一万余军势。只是农兵是自备干粮负责后勤,真正能上阵作战的不过四五千人。
六角家的二万军势还在一边推进一边集结,从探子的来报看,三天后就会到达山城一线。
浅井家无路可退,六角义贤求胜心切,届时必是一场恶战。
这时,在佐和山城背后的一处谷地,藤堂众已经被放置了三天。
要不是浅井家还有使番联络,她们几乎以为自己被遗忘了。
这里是佐和山城的背面,远离正面战场。军令说是让藤堂众守护谷道,以免敌军偷袭后方。
可即便敌人通过了谷道,前方也是佐和山城的高耸城墙。远远就能示警,自正面调集兵马守护。
六角家吃饱撑了才绕这么远,毫无突然性的攻击城墙,正面的墙不够美吗?
倒是谷道的那头有一支六角家的军势远远盯着这儿,免得守军挤出一些人马偷袭六角军后方。
年少轻狂的藤堂高虎这几天心情沮丧,本以为这次有机会一显身手,谁知道竟然被派到这么个地方。人都快无聊死了,还谈什么建功立业。
“二女,你有心事?”
她的母亲藤堂虎高倒是乐呵呵的。
作为藤堂众的首领,她最担心的就是被浅井家送上战场作为炮灰使用。现在这般冷处理,已经是喜出望外的好事。
“母亲,你倒是高兴。这浅井家摆明了不信我们,让我们空耗粮饷在此厮混。这奉公恩赏的事,都没有我们的份。”
“这不是挺好的嘛。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想着有些作为,把家族做大。出去见了不少市面,嘿,还是稳当点好,至少家族能延续下去。”
藤堂虎高当初也是个优秀的姬武士,走出近江当作浪人游历,打过好些个合战。
因此,见多识广的她才会被藤堂村附近十二村的国人拥为首领。
“您还乐呵?这没有战功,藤堂家就得做一辈子的地侍,一辈子没有出头的机会。”
高虎很难理解母亲的想法,年少气盛的她只想凭借一手武艺闯出个名堂。
“我出去那些年,受了无数的伤,吃了无数的苦。只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要认命。
我们天生就是村妇国人的命,你再怎么跳,头上那板子也顶不开。直到你头破血流的才会放弃。”
藤堂虎高看着不服气的女儿,叹了口气。刚想再开解几句,亲卫走了过来。
“老大,佐和山城来人了,说是接手我们的指挥权,您看?”
“指挥权?”
藤堂虎高皱起了眉头。原来的命令不过是原地防守,这种事还需要派人来指挥?莫非有了变化?
“走,去看看。”
她说着走了出去,身后的高虎兴奋地跟着,感觉有战可打了。
前些时候,跟浅井长政的本阵到了山城,义银带着前田利益,明智光秀,大谷吉继三姬前来寻找自己这次合战的国人众下属。
走了一段路,利益就开始嘟囔。
“怎么距离战场越来越远了?”
双方聚集的方向已经明确,大概会在山城正前几处开阔的地界。义银一行却是向后,可不是往远处走吗。
“明智姬,你怎么看?”
义银最近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有事不明问光秀。
“看来浅井家不想用这些国人,也不放心您。”
浅井家的策略不难看出。
“我?”
“担心您带着军势在战场上出什么事,那浅井家就亏大了。
您现在可是她家的撒手锏,有您在,足利家与六角家假装和睦都假装不了。
如果您没于战阵之中,浅井长政哭都哭不出来。干脆给你一支人马,远离战场,好好待到战后。
反正这支国人众来自敌郡,用着也不放心。一石二鸟,真是好计算。”
明智光秀说得简单,三人都听懂了。
大谷吉继不说话,她亲近不如前田利益,现在守着一个稳字,听主上的话就好。
利益倒是有些情绪,敢情这仗还没打,自家已经成了累赘,不乐意了。
刚想开口就被义银狠狠瞪回去。仗还怕没得打?有明智光秀这切开全黑的女谋士在,就怕打到腿软都没得停。
义银回头看看大谷吉继持着的阵旗,上下悬挂着足利白旗与斯波家纹两面旗帜。
这世界战场明辨敌我,靠的就是各家军旗。
背着的指物旗,备队的阵旗,大将的马印。这次义银理论上指挥的是一支备队,自然选择了阵旗的旗杆挂出斯波家的家纹。
这斯波家纹与足利家的还很相似,有些变化的二引两。足利分家都爱用二引两,但又没资格用,纷纷造出了一堆形似的变种。
可西贝货就是西贝货,假的变不成真的。论起排面,还是那面足利白旗给力,就不知道国人众识不识货。
想着明智光秀的御家人理论,义银心里没什么底。这就像是前世名片的一个抬头,提起来好听一些,有什么可骄傲的。
还能让人舍生忘死不成?
第八十八章接触
藤堂虎高带着国人众出来迎接。
只见一俊朗少年骑在相对其余战马高大一些的木曾马上,环顾四周,一副审视的模样。
身后跟着三名姬武士,皆是英姿飒爽,披甲持锐。
她看到一人手上持着阵旗的杆子,向上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这公子可真俊俏,等我以后出人头地,也要娶个这般模样的才行。”
身后高虎嘻嘻地低声嘀咕,她头也不回,反手一巴掌把她头兜打歪。
“闭嘴,不得无理!”
严厉又小声,生怕前面的少年听到。见母亲如此紧张,高虎不知所措扶着头兜,一脸茫然。
“犬上郡藤堂村藤堂虎高,敢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义银正在打量这处营地,虽然人声嬉笑嘈杂,却保持着不少岗哨,警惕有序。
被派到这么个无用的地方还能驱使下属不忘职责,这群国人领头的有威望。
他温和地看向迎来的一群人,带头的姬武士眼神凶悍,一看就是沙场老将。
虽然饱经风霜,也能看出年轻时候是个美人儿,特别是一双丹凤眼,锋芒流转暗藏玄机。
这妇人,是个人物。
国人众大多是乡野中的莽妇,少有见识。这次竟然遇到个有意思的,义银也是吃惊。
“吾乃足利一门斯波宗家嫡子,斯波义银。”
藤堂虎高眼睛一眯,她想到这少年会是个人物,却不知道来头这么大。可尾张的斯波家怎么跑到近江来打仗了?
幕府与六角家那些嫌隙只是在高层传播,乡间闭塞哪知道高阶武家们的最新龌蹉。
她虽然见过世面,但窝在家乡看顾家族,自然不清楚这些。
一头雾水却也不耽误她埋头就拜。足利家的亲族,大佬中的大佬,服个软不丢人。
“藤堂虎高带犬上郡十二村国人,给斯波大人请安。”
说着,就跪下磕头。
身后的国人们虽然不知道厉害,但老大跪了也就跟着跪了下来。
“免礼吧,我们进去说话。”
义银不爱玩那套高高在上,保持神秘的贵族手段,让她们起来。下了马,牵着就向营地里走。
藤堂看大谷吉继下马后,在她手上把持的阵旗,有些迈不开步。
“怎么了?”
“敢问大人,这。。是不是御旗?”
义银意外的看着她,这藤堂虎高竟然识得御旗?
义银与明智光秀对视一眼。本来还想着怎么用八万御家人上京的故事,忽悠这些朴实的国人众上趟。谁晓得,这群土鳖的头领竟然认识御旗。
这御旗不是一般物件,能听说过,知道分辨它的姬武士,至少阅历眼界不会差。
“你竟然知道御旗?以前见过?”
义银微微一笑,示意藤堂虎高走在他身边。一边走,一边聊。
藤堂虎高哪里敢与御旗拥有者并行,退后一步,跟随着前进,嘴上说。
“大人见笑了。我哪有见过这等宝物,只是以前外出游历,听伙伴聊天吹牛,能辩识一些家纹军旗。”
“原来如此。”
营地不大,三两步就走到了中央,明显有个干净些的围帐在前面。
藤堂殷勤的说。
“这是军中议事的帐子,还算整洁,大人如果不嫌弃,这几天就歇在那儿吧?”
义银点点头。
“我就不客气了。”
既然占了议事的地方睡觉,也不方便再带人进去,一群人干脆选了旁边的地方休息。
周围的凳子,石头都搬过来,坐下议事。等坐安稳了,义银朝藤堂虎高笑笑,将三女一一介绍给她,然后问起了军中事务。
“这次合战,你们来了多少人?”
“回大人,一百三十人。”
“才一百三十人?这么少。”
义银有些失望,藤堂虎高解释道。
“大人不知,我们这些国人日子难过。这几年被六角压榨得厉害,粮草不足,人手拉不出来。
这次来又要避着六角家的视线,农兵拖沓也不敢带,只来了一百名足轻与三十名姬武士。
这远道而来还要自备粮草军备,我们也是竭尽全力。无奈,力量有限,还请大人见谅。”
她的话,义银根本不信。近江中部土地肥沃,犬上郡就在其中。
这里的村落都是上等肥田,小则千石,大的能有一千五百石。
你们十二村联盟的国人众,加起来怎么都上万石了吧,就算没有农兵随行,足轻姬武士只凑出半支备队的数目,忒寒碜了。
可人家就这么说了,你能怎么办。自己去村里验地吗?
与明智光秀对视一眼,义银放出了之前两人说好的诱饵。
“这次来近江,是持御旗讨伐不臣的六角家。我手上无兵,只得向浅井家借上一些。”
“是,全凭大人吩咐。”
藤堂虎高稳的一比,不管你是少年还是姬武士,我就恭恭敬敬态度端正,让你纠不出个错来。
但,军势就这些了,打死我也变不出来。
义银没想到会遇见这么个苟住不浪的二皮脸,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
在旁的明智光秀轻咳一声,说。
“斯波大人既然被将军赐予御旗来近江,自然会恩赏那些忠心幕府,奋勇争先的姬武士。”
说着,看向藤堂虎高。
藤堂虎高身体不自觉地一抖。刚才在营地外第一眼看见足利白旗,她就有一种感觉,机会来了。
只是她患得患失不敢相信,直到此刻,她才能鼓起勇气问上一句。
“敢问大人,是什么恩赏?”
明智光秀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浅浅一笑,看向义银。义银正色道。
“御旗征讨不臣,麾下听令用命的忠义之士,皆赐予御家人身份。”
真的是御家人!
藤堂虎高只觉得脑袋充血,一时间头晕目眩。狠咬着舌尖稳住身体,不肯晃荡。
“跟随御旗是我等的荣耀,大人请早些休息,我等先行告退。”
勉强说了几句,藤堂虎高带着一众国人离去。义银失望地对明智光秀说。
“遇到个有见识的国人众头目,不好忽悠呀。看样子,你的御家人激励策略不管用了。”
“主上,这有见识的,可比无知的更容易上火也说不定。”
“哦?”
义银不明所以地看着明智光秀,见她望着藤堂虎高略带踉跄的背影,笑得越发腹黑。
第八十九章机会
来自另一个相对公平的现代世界,义银很难理解这里的底层国人。但明智光秀却懂,那种身在底层有才之人的悲哀。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女儿依旧在打洞。
不论你如何努力,出身就决定了你的上限。对于武艺才智杰出的国人姬武士,这是何等残酷。
所以,遇到一个有见识的,能抓住御家人身份这根稻草,指不定这把火烧得更旺。
母亲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样,让高虎看着心慌。一群人走得远了,却被藤堂虎高喝令在另一处坐下。
“母亲,你没事吧。一个俏小郎而已,至于慌成这样吗,你看你的手还在抖。”
“你懂个屁!不准再胡说八道,要叫斯波大人。”
藤堂虎高这哪是慌,明明是兴奋到了极点。
“我拉住大家是有个事要说。我想派人回山里,把留下的人都给拉来。”
身旁的一位姬武士愕然看着首领。她叫做田中,是个头发斑白的长脸姬武士,在国人中有些威武。只见她一脸疑惑,问道。
“老大,你怎么想的?不是说好了就带这点人来凑个数,家当都藏山里面,等过着这阵风再说。”
这次来合战,藤堂众也留了一手。不带那些运辎重的农兵,省得暴露了行踪。
将大半人马与粮食都藏在山沟沟里。这是防着浅井家把她们当做炮灰,好保留一些元气。
“现在不同了,不同了!这次值得我们干一票大的。
你们知道那少年身后的阵旗上是什么吗?是御旗!是足利白旗!”
藤堂虎高激动地用手捏着自己的大腿,又忍不住狠狠拍了两下。
“母亲,那是啥东西?”
高虎一脸懵逼看着她,四周的国人众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藤堂虎高气极,忍不住又打了她的兜一下。
“足利将军高举御白旗,八万御家人上京都,你不是从小就爱听这故事吗。平时看似聪明,这关键时刻怎么就傻了!”
“哦!他带的是御白旗!”
“滚蛋!御白旗能带吗?那是将军家的宝物!他那是足利白旗,是御旗!”
见一群人还是分不清楚,藤堂虎高也是头疼。
“反正他带着的,就是可以分封御家人的信物!”
“御家人!”
高虎眼睛亮了,母亲不会骗她。
“御家人,这仗打好了能成为御家人?”
“对!”
藤堂虎高点点头,这傻女儿终于明白过来了。
可长脸田中还是一脸不乐意。
“老大,大家攒这些家当可不容易,省吃俭用才凑出这些人马粮草军备。为了个御家人的称号,全部拿出来祸祸,值吗?
如果这场仗打输,咱们可就没有翻身的本钱了。”
四周的国人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不免犹豫,窃窃私语。
这下不用母亲说话,高虎就不乐意了。
“狗婶,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可是御家人的身份,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机会。”
长脸田中也是几个村里的老人,脸长如狗,混号狗子。平时吝啬得很,藤堂高虎背后没少叫她狗婶。
但大庭广众指着鼻子,还是第一回。田中气歪了嘴,吼道。
“再金贵那也就是个名!能当饭吃?反正我不愿意。”
藤堂虎高拦住女儿,瞪了眼田中,说。
“名怎么了。我当初也是几个村里出名的俊俏娘,武艺高强的姬武士。可郡里有些地位的武家哪个肯将家里的嫡子嫁过来。
是觉得我虎高为人不正?扯淡!
就是因为我们是国人!我母亲是国人地侍,我是国人地侍,我女儿还是国人地侍!
我们不管怎么努力,祖祖辈辈都是被人踩在脚底下,卑微的国人!”
环视一周,见大家都不言语。藤堂虎高胸闷坐不住,站了起来。
“大野木家凭什么兵粮役比我们少三成?安养寺家凭什么就能迎娶郡里高门的嫡子?
她们家的姬武士比我们能打?比我们聪慧?比我们吃苦耐劳?
去他爹的!就因为十几代以前,她们的祖宗跟着足利将军打了一仗。
就那么一仗!从我祖母的祖母的祖母的祖母起,她们就比我们高贵,事事有她们的好处。
凭什么!你们告诉我!凭!什!么!”
藤堂虎高从来都是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众人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
就算是一向大大咧咧的高虎,也不敢在这时候触怒发狂的母亲。
她一直觉得自己被母亲压制着雄心壮志,不能理解她的抱负。
此刻,她却有些心疼地看着母亲。也许,母亲曾经像自己一般斗志昂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追求。
只是碰得头破血流,才死心回到家里,维持着家业,不再妄想。
藤堂虎高没空去考虑女儿的心思,她这次是铁了心要办这事。这是为了大家好,她问心无愧。
“就因为她们是御家人身份,她们爱戴将军,她们的祖宗为足利家流过血。
我也可以爱将军,我也可以谈!只要给我御家人的身份,我可以为将军流干最后一滴血。
有了这身份,我们就不是国人众,不是乡下的国人地侍。而是源氏御家人,源氏的自己人!”
长脸田中就是不服气,她被当众撸得没了面子。怎么说也在藤堂众有些地位,心一横,梗着不肯低头。
“她们那些御家人都十几代了,现在世道越来越乱,说不准哪天将军家都没了,这身份还有用处?
抓紧了手里的钱粮人马才是真的,哪有用真金白银换虚名的道理。”
藤堂虎高见她纠缠不休,眼神渐渐冷了下来。高虎默默走到了田中的身后,盯着她。
“镰仓幕府会灭亡,足利幕府也说不准。可只要还有人愿意上台做将军,这御家人的身份她就得认。
除非她不要做源氏长者,不要做武家栋梁,不然就得认,认这些为源氏流过血的御家人!
钱没了我们可以再赚,粮没了我们可以再种,地没了我们可以再开荒,人没了我们可以再生。
可是这次机会没了,我们还能摆脱国人地侍的身份吗?那无形的板子就在我们头上,你们能顶开它吗?能给子孙后代留个向上爬的机会吗?”
藤堂虎高坐了回去,深吸一口气,神色渐渐平静,说。
“我话讲完,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
长脸田中才说完,身后的高虎杀机毕露,一剑枭首,斩下了她的头颅。
藤堂虎高默默看了一眼她的首级,淡淡地说。
“还有谁反对。”
第九十章临战
距佐和山城不远的肥田城,六角义贤正大发雷霆。
“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如果明天军势还不过去河,你就切腹吧!”
肥田城主高野濑秀隆在她身前鞠躬嗨了一声,赶紧下去做事。
说来也是苦闷,这时候正是春潮来袭的日子,今年的河水涨得特别厉害。
军势才过去大半,桥梁就被淹没了,六角义贤的本阵被挡在了河南。
她只能调集周围的筏子临时组成浮桥,可一时半会儿哪里弄得好。
军势被河流拦成两半,这事可大可小。虽说浅井家龟缩在佐和山城一带,可万一浅井长政头铁扑了过来呢。
心情不好的六角义贤借机发泄,狠狠责骂了一通,她才悻悻下去办事。
高野濑家也是这片的老武家了,身份地位不算低。当初六角定赖打下这几郡,也是安抚住这些当地的有力武家才维持了统治。
可谁想到六角定赖一死,南近江的主家就如此不留情面,不问青红皂白一番痛斥。
高野濑秀隆面色阴沉,神色郁郁。望着北方,心里不知道想些什么。
等她走后,坐在一旁的进藤贤盛向六角义贤进言道。
“殿下,这些北近江投来的武家还是需要耐心安抚,如此严厉怕是不妥当。”
六角义贤心里不舒服,但现在的形势容不得她任性。勉强装作和颜悦色得点点头,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自从袭杀幕府使臣的事情被浅井家曝光,六角义贤在家中就受到了很大压力。
本对她继位报以友善态度的家臣团,发出了激烈的批评。
因为目加田纲清及时收手,家臣没有切实的证据指责主家。可来自足利义辉的暴怒反应,还是给她造成了极大困扰。
就像现在。六角家坐拥五十万石左右的近江国领地,再加上北伊势的部分附属,还有琵琶湖的商业收益。
怎么会只拉出二万军势北伐浅井家呢?因为防备将军?那也太看得起足利义辉的能耐了。
幕府不是一条心,除了将军,没人想要与六角家干上一场,又没有好处。
事实是,因为六角义贤的暗自行为,导致幕府与六角家的严重对立。
为了表示不满,部分家臣以防备将军进攻为由,拒绝了她的征召。这才是导致她只能拉出二万人马北伐的根本原因。
特别是首席家老后藤贤丰质疑她此时北伐的正确性,动摇了她在家中的权威。
可是她又能拿后藤贤丰怎么样呢?虽然六角家两藤并称,但后藤贤丰比起近藤贤盛的势力要大得多。
以后藤贤丰为首的家臣们开始质疑主家的权威,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各地的守护失去统治权,都是从家中威望丧失,大权旁落开始,六角义贤不得不防。
她现在能做的,就是漂漂亮亮打赢这场合战,最少也要让浅井家继续俯首称臣。
再拿回足利白旗进献给将军,熄了足利义辉的怒火。
这样,六角家才能过关,她才能坐稳家督的位置。
如此重要的北伐,竟然因为春潮导致过不了爱知川而延误一天,让她如何不暴怒。
“殿下不用担心。即便晚了一天,浅井家也翻不出浪来。能聚拢的军势,浅井长政都已经聚拢了。
这佐和山城是浅井家必守的死穴,她只能硬着头皮顶在这里。我军兵多将猛,该担心的是她才对。”
说话慢条斯理的妇人叫蒲生贤秀,也是家臣团的重要人物。
她与近藤贤盛这次来助战,也有着弥合家中裂痕的意思。后藤贤丰性子太烈,如此指责主家怕是不妥。
她们两家跟随北上,也是想帮六角义贤快些打赢这一仗,如此家里才好安宁。不然,六角家内斗加剧,家势堪忧。
六角义贤点点头。道理她都懂,可就是闹心。这些天就没有一件顺利的事,最可恨的就是目加田纲清。
一个少年都收拾不干净,这次合战被命令滚去守着佐和山城的后路,彻底失了宠。
过了爱知川就是野良田,再向前就是佐和山城。
浅井家的军势已经在山城集合,不出所料双方的战场就是野良田。
浅井长政这边的军势已经集结完成,南方的情报不断有使番送了进来。
得知六角义贤的本阵被河水阻隔要耽误上一天,她不禁摇摇头。
可惜了,要不是己方人数太少,她一定拉起军势现在就奔袭爱知川,打她个措手不及。
可现在六角家过河的军势已有大半,现在这些备队,就已经超过了浅井家的人数。
佐和山城距离爱知川还有些距离,长途跋涉到那边,这不是送菜去吗。
看到一条情报,她忍不住呵呵一笑。
一旁的赤尾清纲见她这时候还笑得出来,问道。
“殿下何故发笑?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
浅井长政摇摇头。
“好消息倒没有,有趣的消息却有一个。”
“哦?”
赤尾清纲被她说得也起了兴趣。
“目加田纲清被派到了佐和山城的后山谷道,负责防守六角家的后路。”
“目加田纲清?就是那个伏击斯波大人失败的目加田城城主?”
赤尾清纲忍不住笑了。这才叫冤家路窄,这两人在南近江怼了一次,这次在北近江合战还要碰次头。
虽然都是被主战场丢出去冷处理的,但想想还真有意思。
“看样子,六角忠犬是失宠了。”
浅井长政点点头。
“目加田家要败落了。”
这次合战还是六角家赢面大,六角义贤把目加田纲清丢去守后路,明摆着不想让她立功。
双方的探子早就把战场打探得清清楚楚,这下得是明棋,谁也别想搞小动作。
放在后山谷道那边的两支军势,与其说是另一个战场,不如说是看着心烦,干脆让她们远离战争。
这场合战的胜负和她们没什么关系,只要静静待着等结果就是了。
佐和山城后山谷道。
“藤堂大人,这人数,感觉比昨天多了好多?”
随本阵奔波了两天,又急着赶来汇合自己的备队。昨晚义银感觉疲惫睡得很沉,日上三竿才起来。
他哪里知道,藤堂虎高发了狠,昨天刚散会就派了女儿高虎连夜进山,这会儿山里的军势陆陆续续已经开到。
听到义银的疑问,藤堂虎高面不改色,说。
“昨天营地里的人马是先到的,这近江中部山涧难行,又要防着六角家的探子。所以后续备队来得晚了些,还请大人见谅。”
义银无语的看着她,谎话连篇面不改色,算你厉害。
回头又瞅了明智光秀一眼,见她俏皮地冲自己眨眨眼。
义银感叹,都十五年了,还是搞不明白这世界的人到底想什么呢。
第九十一章军议
明智光秀边听边看着使番送来的信,浅井家今天送来一些情报与义银。
虽然把他当麻烦丢在了一边,可礼数上没有问题,还是恭恭敬敬。
该分享的情报不少给,全然一副友军的姿态。毕竟斯波借兵是这次的政治正确,不能让人挑出错来。
“主上,对面敌军的身份确认了,真是缘分。”
“哦?怎么讲?”
“是目加田纲清率领的军势。”
义银抬头看向了远方,那是敌军的方向,前田利益与大谷吉继听了目光闪烁。
“这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呀。”
义银握了握拳头,看着麾下这些热切的眼神。
“合战时间确定了吗?”
“浅井长政大人决定后天一早出兵野良田,与六角义贤开战。”
明智光秀点头道,义银大手一挥,说。
“藤堂大人,今晚军势必须就位,修整一天。明天战前评议,到时候看看怎么打她个目加田纲清!”
目加田纲清狠狠打了两个喷嚏,这些天她心里郁闷。
伏击失败后,日子就难受了。主家自顾不暇,她自然受到了家中重臣的刁难。
可又不能解释,难道把责任推到主家身上?那还有活路吗?只能装聋作哑,勉强应付着。
后来,情报逐步丰满,才知道自己做了傻事。
当时谷里根本没有幕府的援军,幕府也不知道伏击的事。完全是斯波义银带着几个姬武士把自己放在后面的恶党给灭了。
如果自己迅速增援,也许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六角义贤也责怪她胆小怕事,关键时刻逃避撤走。这次合战没给她好脸色看,被派到这鸟不拉屎的山后来。
六角家对浅井家的军势是二比一,六角家胜算很大。
把自己踢走就是不给机会奉公,明摆着告诉所有人,目加田家失宠了。
目加田纲清对此没有任何办法,她家是依附六角家起来的。如藤条与树木,没了树木攀爬,藤条就无法向上。
这些天除了咒骂斯波,就是面对现实。枯燥等候合战结束,想着如何在战后讨好六角义贤,保全家业。
次日清晨,义银刚用过早膳,藤堂虎高就带着女儿前来汇报。
通报了现在的军势,把义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姬武士一百一十三人,足轻二百一十一人。藤堂大人,你可真是舍得。”
藤堂众的足轻人数还在万石领地的动员范围内,可这姬武士人数真是吓到了义银。
她们不会是把十二村从元服到白头的姬武士全部拉出来了吧?这一仗输了,藤堂众不是衰败,这要灭族呀。
“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虽死而无悔!”
藤堂虎高句句不离效忠将军。没法子,御旗就是代表将军征伐,才有册封御家人的权利。藤堂虎高这么拼命,为的就是这把向上爬的梯子。
义银不理解,明智光秀却是很懂,接口说道。
“敢问藤堂大人,军中马匹多少,铁炮多少,弓箭多少?”
“回明智大人话,战马七匹,驽马二十三匹,铁炮六杆。我等不善弓箭,没有和弓姬武士,足轻的竹弓有三十数。”
明智光秀点点头,义银却是在摇头。
这群国人众太能攒家当了。姬武士人数多,那是因为地位低,没有地方可以出仕。
最低阶的姬武士出仕都需要三十贯职禄,武家们自己人都安排不过来,哪里轮得到国人地侍。
要是寻常日子,国人还要考虑家中的延续,绝不会为了打仗拉出家里全部的女子。
可这次藤堂虎高真是孤注一掷,才弄得姬武士超过足轻一半的备队来。
另外战马,铁炮,弓箭,都是精贵的军备。平日里不知道攒了多久,这次全部给拉了出来。
说不定外面那些个国人还在抹眼泪,这以后的日子头领是不准备过了吗。
不管如何,这全副身家压上的气势是震撼到了义银。不就是个虚名吗,我给你还不行吗。
“藤堂大人,做得好,此战记你首功。”
义银严肃地朝藤堂虎高点点头,别人把你当回事,你也不能寒了别人的心。这将心比心,才走得长远。
“现在人马齐备,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大家都说说。”
义银有自知自明,除了凭着外挂在战场上大杀四方。其他时候,比起这些厮杀了几十代人的姬武士,还是多听听建议。
前田利益率先开口。
“既然兵强马壮,不如邀战目加田纲清,把她干掉。
她既然被派来守偏路,军势不会多,又不知道我们兵马如此雌壮,可一战而下。”
大谷吉继点头赞同,藤堂虎高母女只想着建功立业,打仗的事自然双手赞成。
明智光秀看了一眼情绪高涨的众女,说。
“大家难道只有这点志向?打掉丧家之犬一般的目加田纲清就满足了?”
“有事说事,不用激将。”
义银打断了她的忽悠。
腹黑女,这里都是炮仗性子,不点都能自燃。你还想火上加油,鄙视。
“主上说得对,我等自然想立大功,做大事。知道你坏得流脓,有法子就说,我们听你的。”
利益大大咧咧说着,让明智光秀冲她咧嘴一笑。义银心里突突,这利益真是找死,这种腹黑货色得罪了哪有好日子过。
想想这没脑子的也是欠收拾,战后让她们自己玩去吧。
这时他也不出声,继续在旁看着。
“浅井长政大人已经决定,明天清晨与六角家合战于野良田。
双方都输不起这一战,合战必然焦灼,一时半会儿决不出胜负。
如果那时候,六角家背后杀出一支人马,你说,这算什么功劳?”
众女听了眼前一亮。可都是战阵杀出来的人,没有这么好糊弄。大谷吉继问道。
“这很难。目加田纲清怎么说也有一支完整的军势,击溃她需要的时间不少。
我们在山后远离战场,又如何能在战后迅速抵达六角军后方。
最重要的是,目加田纲清为什么要出战?她没必要出战,她的任务只是看守山后谷道。”
明智光秀点点头,说。
“不管如何,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击溃目加田,不然其他都是妄想。
要让目加田纲清出战,很简单,这就烦劳主上了。”
“我?”
义银眨眨眼,不明白。
“我想请主上写一封信,再斗胆借一件东西。”
“写信可以,你想借什么?”
“主上的兜裆布。”
义银一窒,心虚得看着明智光秀。
兜裆布是这世界男人专属的内裤,可是他觉得难受,从来都不穿的。和这世界的姬武士一样,他喜欢真空。
第九十二章专断
“咳,那东西呀,让人去佐和山城买一件。”
义银心虚得转开头,明智光秀笑眯眯地看着主上。
一旁,前田利益愤怒地看着她。
“明智大人,你这是轻薄主上!其罪当诛!”
说着,她就想拔刀。
大谷吉继赶紧拉住她,按着刀。
“明智大人不是这个意思,前田大人冷静,冷静。”
义银头开始疼了,这腹黑女报复起来都等不到战后,这一下就把利益撩拨起来,顺便让自己出糗。偏偏还需要她出谋划策,自己也不合适发火。
社会,社会,惹不起,惹不起。
“要兜裆布做什么?”
义银只好正经的询问,利益的暴跳如雷假装看不到。
明智光秀也知道这时候不适合再挑衅,配合着说下去。
“自然是送给目加田纲清。藤堂虎高大人,这里可有纸笔?”
“有的。高虎,去取。”
藤堂虎高不知道几人的关系,也不敢深究。
看了一段不该看的事件,只能默念,我看不到,肃然命令女儿去拿纸笔。
待纸笔拿来,义银配合得准备好,看向明智光秀。
“你说我写?”
“谢主上。您写,目加田御前,那日溪谷无缘相见,甚是遗憾。今得知您在对面军势,深感喜悦。
溪谷之前,您不顾侧近旗本受难,毅然逃窜。干脆果断,我追之不及。
明晨邀您会猎谷外山野,恳请成全。附上衣物一件,望一睹目加田风采。”
明智光秀缓缓说完,义银手上写完的毛笔赶紧移开,就怕手抖掉落了墨迹。
心慌,手就会抖。这妮子羞辱人太狠,以后不能得罪她。
“好了,现在可以谈谈,明天怎么击溃她。”
明智光秀看着众人,淡定地说。
“如果要赶上合战,那么上午必须彻底击溃目加田备队。因此,藤堂大人,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藤堂虎高身体一震,咬着牙伏地。
“藤堂众死不旋踵!”
要快速击溃目加田备队,就需要藤堂众不记伤亡的进攻。
虽然目加田纲清不知道藤堂虎高集结了大量的优势兵力,但一开打,就会暴露。
藤堂众要出谷作战,谷外山野空旷,没有遮掩。目加田纲清就算一时愤怒出战,看敌众我寡,也会坚持防守,并不容易溃败。
想在上午锁定胜局,藤堂众要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但是藤堂虎高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她就必须走下去,咬碎了牙也要干。
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一时间场面悲壮,母亲身后的高虎,这时才猛然发现,上进之路血海汹涌。
每一步都是用亲朋好友的命堆砌上去,忍不住感到窒息。世间没有两全事,人生就是做选择。
这时候,义银实在是看不下去,他开口说。
“藤堂众都是忠贞之士,不应如此滥用。”
他看向明智光秀,后者皱着眉头说。
“主上,此战胜负关系重大,不可丈夫之仁。”
义银摇头道。
“人命不是草芥,割完了一茬还有一茬。那是十几年的成长,父母的喂养才有了一个人。”
义银看着明智光秀,一字一顿再说了一遍。
“藤堂众都是忠贞之士,不应如此滥用。”
明智光秀一时被他的气魄压制,不能反驳。
这里除了明智光秀都是战场上的杀才,对义银如此作为自然感动。
谁不想跟个爱惜下属的主君,如果这主君能征善战,更是从者无数。
藤堂母女最为感动,可惜打仗就是打仗,不是靠几句嘴炮就可以杀死敌人的。
藤堂虎高朝义银鞠躬,说道。
“大人恩德,藤堂众铭记在心。可征战无情,我等姬武士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只求大人记得我们这些苦命的国人,不要吝啬名分。我等即便死了,也不忘感恩大人。”
她说得凄凉,身后的高虎也是热泪盈眶。
义银有些火了。他承认自己战略战术不如明智等人,就是个靠着外挂砍人的废柴。
可人活一世,怎么也要争口气。死别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死在自己麾下,如何能无动于衷。
你替我卖命,我保你获利,哭哭啼啼这是骂我无能咯。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既然到了我的麾下,御家人的身份我给你们。但命,能多留一些就是一些。”
转头看向明智光秀,语气不容置疑。
“此战,听我的。”
明智光秀虽然被义银夺了布阵之权,可心里却没什么不满,甚至有些欢喜。
她就是喜欢义银这副专断独行的模样。仁义礼信的主君道路坎坷,可是跟着的人就觉得提心气。
为了义理献身,有自己的底线,不会为了自己随便牺牲别人。这才是她理想中的主君。
死,也值了。
义银哪知道明智光秀快脑补到高那啥了,他只是单纯看不惯。
两个世界的差异大到爆炸,看不惯的地方多了去了。没能力管的时候,他装聋作哑。眼皮子底下能做的,他绝不妥协。
人生如果看什么都这样,习惯了,算了吧,也忒没劲了。
说来不害臊,义银依仗的就是外挂。在他看来,这世界的战争就是在浪费生命。
自备粮草的农兵与只管给口饭的足轻能有多少战力,上战场就是为了消耗一些敌方的气力。
武家社会资源匮乏,姬武士数量不多。为了弥补战力,各家出战大量使用农兵足轻这些平民阶级。
有人用了,其他人就不得不跟着用,不然自家的姬武士被农兵足轻消耗了精力,如何对抗敌方姬武士。
可劣币淘汰良币,越来越多的杂兵将军队变得臃肿,使得作战呆板。
不是正面硬刚的野外合战,就是攻守城池,战争完全变成了对耗。
可说归说,谁家的姬武士都是金贵的战力,怎么舍得随便浪费。说到底,穷。
如果有当初足利义满的财力物力,三千铁骑可定天下。
但这种情况也抵不住义银有外挂呀。洞察模式观察敌军状态,寻找薄弱处。杀戮模式带头冲锋,打两死一就问你怕不怕。
有了外挂,他才敢在这些世代打仗的姬武士面前,挺直了腰杆子做人。
“明日之战,集中所有战马与驽马,召集武艺高强的姬武士组成骑军与我同行。
藤堂虎高,指挥备队向敌军进攻,不求急功近利,稳住阵线。
明智光秀,接手所有弓足轻,铁炮武士。我要你集中火力,给我打出一条接近目加田纲清阵旗的路来。
前田利益,大谷吉继,随我出战。我将带头冲锋,击溃这条断脊之犬!”
义银语气坚定,不容反驳。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钉在了藤堂虎高脸上。
“自此刻起,你犬上郡藤堂众十二村姬武士,全体抬格为,源氏御家人。”
“谢斯波大人!谢斯波大人!”
藤堂虎高泪流满面,身后高虎朝义银伏地请命。
“高虎愿追随大人冲锋陷阵,死不旋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