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曝光
义银当众打压松田丈夫,大御台所面色难看。
他的威望来自于众人敬畏,如果受他指派,却落不得好下场,以后谁还敢替他做事?
威严大损之下,怕是再难如以前一般,随便指使这些个小心谨慎惯了的武家贵男。
义银也是故意下狠手。
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敌人便会去占领。
武家太重武力,轻视这些男子的圈子,导致京都舆论圈被大御台所把持。
自古男人爱八卦,这些高阶武家的内宅后院枕头风,就是武家的舆论场。
京都乃幕府重地,动刀动枪不合适。
舆论圈又被大御台所抓得死死地,怎么和足利家拼公义?谈道理?
稍有风吹草动,就受到舆论谴责,处于下风,被动挨打。
义银的对抗方式很简单,另外开辟战场。
谁出头就打压她家女人,把兄弟会的恩怨和武家利益纠缠上。
这些男子一听到会牵扯自己妻子,直接就胆寒了,谁敢给家里女人添堵找不痛快,还活不活了。
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招惹义银。
现在的局面,大御台所想扳回来,挽回自己在舆论圈的掌控力,就得亲自出马。
可他会吗?
一旦自己入场,那可就没了回旋余地,如果事有不逮,难道真把斯波家逼成敌人?
足利家要的是联姻,不是对抗。
所以,大御台所必须留有余力,在事态失控的时候能拉住缰绳。
可如果不入场,白白让义银占了上风,以后就不好操控这些个丈夫了。
他也是左右为难。
沉思半晌,大御台所还是决定亲自下场,因为兄弟会的主导权,他丢不得。
武家男子卑微,即便贵如大御台所,也是依靠兄弟会这个抓手,才算能帮上足利义辉少许。
兄弟会,是大御台所可以配合将军唱红白脸,缓和幕府斗争烈度的工具。
足利义辉是强情公方,大御台所是慈祥老夫,一硬一软配合无间,拿捏幕臣,操纵幕府。
如此重要的工具,被义银几句话,弄得不好使了。
大御台所怎么能接受这个结果,必须有所表示,挽回影响。
大御台所刚要开口,座下的儿子足利辉君,忽然对义银说话。
“义银君,你就这么排斥和我姐姐在一起吗?
她真的很好很好。
努力,英明,果决,坚毅,会是一个好妻子,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一群人在这虚伪的世界,相互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忽然有个单纯的孩子说出了真心话。
尴尬,非常尴尬。
大御台所看了眼儿子,见他面色诚恳看着懵逼的义银,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这种纯粹不带利益的孩子话,才是最合适的。
总比他出面,和斯波家冒着撕破脸的危险对局,好得多。
义银已准备好与大御台所对弈,毕竟他揣着撒手锏,并不怕双方关系崩坏到无法挽回。
他没有想与大御台所争夺京中舆论圈主导权。
如果这么做,就是踩实了大御台所的痛脚,后果难以预料。
斯波家需要守护体系,需要足利家屹立不倒,至少在义银羽翼丰满之前,维护足利家就是维护斯波家自己。
他暂时卡住舆论的阵地,只是为了逼大御台所出头,可以在王炸打出来时,达到最好的效果。
男子对失节的反应远比姬武士强烈的多,处男之身对于婚配良恶影响很大,事关他们终身幸福。
一旦自我曝光,即便义银位高权重,背后的风言风语也不会少。
他因为失节之事在兄弟会圈子里沦为笑柄,大御台所也就无需担心他会篡夺主导权了。
足利辉君这插嘴,真是神来之笔。
早一些晚一些都不合适,只有这个局面僵持的节点,最适用纯真无邪破局。
没人会责怪一个半大的未出嫁郎君童言无忌,更何况,他身份还那么高贵。
义银转念一想,和大御台所是一样心思,亦是松了口气。
多了足利辉君这个余地,他接下来的话,即便大御台所促手不及。
也有缓冲的时间整理思绪,避免摊牌,对双方都是好事。
于是,义银惨然一笑,面色忽而变得有些苍白。
“辉君说的不对,是我配不上将军才是,是我没资格穿上白无垢。”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嗡嗡小声合在一起,把人的耳朵都给晃得生疼。
大御台所也是愣在当场,他万万没想到,义银竟会如此应对。
何至于此!
自古日本就崇尚白色,日本之名就是指着太阳。
太阳是白色,所以白色是神圣的颜色,寓意着纯洁无垢。
白无垢是和服的一种,室町幕府时,独指武家男子嫁衣。
意为纯白无垢的融入妻家,可以被妻子染成属于她的颜色。
虽然日本自古对性并不忌讳,某些行为的容忍度远高于天朝上国。
但妻所婚在武家中特别的联盟意义,也使得双方对出嫁男子的贞洁有所要求。
身着白无垢嫁人,意味着身心纯洁,以后将服从妻家利益,夫家不再是他心中第一位的存在。
男子是工具,是财产,在交易中多一些要求也是合情合理。
义银自称无法穿上白无垢,就是在公众场合点名了他丧身失节,无颜披上纯白的嫁衣。
这下王炸点爆了爱八卦的武家男子们,也把大御台所震惊得失了仪态。
正如所有知道义银策略的人说的那样,何至于此!
义银等同于一刀斩断了自己的人望,从此别人看他的眼光,都得带着异样。
如同前世xx门之后,看电视看到某些明星,兄弟间交换一个眼神。
哥们看过她的片不?我看过。
虽说不影响生活,不影响赚钱,但这辈子是走不出阴影了。
大御台所心情复杂,看着一脸淡然的义银,心头烦躁。
他第一次撕下慈祥的面具,以掌砸案,碰得一声,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各家丈夫公子看着面色不善的大御台所,伏地叩首。
他冷冷环视当场。
“聒噪。”
最后目光复杂看着义银,心头还是浮现那句。
何至于此。
足利家这棵梧桐树,难道还容不下你这只金凤凰吗?又或者,连你也不看好足利家?
霎那间,他是心灰意冷。
第三百三十三章借酒
话说到这份上,大御台所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经失败。
白无垢的隐喻不是问题,灭门亡族,遗留的男子会遭遇些什么,武家们心知肚明。
所以,京中早有诋毁,义银不是完璧之身。
但足利斯波合流,乃是武家最高层联姻的大事,只要没有明言失贞,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又有谁敢站在明处,向已经是御台所的斯波义银泼脏水?
这是严重挑衅足利家的威严,都有可能被指为武家之敌了。
所以,人人皆不敢说的事,那就是不存在的事。
可问题在于,义银的态度狠绝至极,他自己用白无垢说话,就是表明了绝无嫁入足利家的可能。
如果大御台所再度开口相逼,他必然会承认丧身失节,不可为御台所。
如此,就太过了。
最后一丝脸面都不给斯波义银留,除了得到一个拒绝的结果,对足利家又有什么好处?
强迫义银嫁入御所?然后被天下武家嘲笑足利家强娶失节男子?
斯波家是地方实力派中最强的一家,足利义辉还需要斯波义银的支持,才能稳坐京都。
两家联姻的好处还未看到,反目为仇的糟心事,怕是要被三好和六角两家笑死。
足利家不能冒着风险迎娶一位失贞的御台所,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继续与斯波家保持合作关系,共同维护守护体系的稳定。
大御台所想得清楚,便不再提义银婚配之事。
座下各家的丈夫公子,早被他之前的勃然大怒吓成鹌鹑,自然也不敢再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一场礼佛会就如此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大御台所心力憔悴,被足利辉君扶着先退了席,其他丈夫公子面色古怪,一一退场。
细川丈夫与三渊丈夫刚想与义银说几句话,一旁的天海法师却是一声佛号,致歉而来。
“两位丈夫可否行个方便,小尼有一壶比叡山陈酿,想请谦信公品鉴。”
两人知道,比叡山找上义银,必然有事要谈,他们便告辞了。
义银看了一眼天海,见她一双外露的眼睛满是笑意,还带着一丝讨好的意味。
心里疑惑,天台宗和他有什么好谈的?
环视当场,各家男子走得七七八八,义银问道。
“天海法师难道要拉我去比叡山喝酒?我可不愿跋山涉水。”
天海摇头道。
“岂敢劳烦谦信公远行,在这御台的佛堂即可。
我已命人摆下薄酒素斋,恭请谦信公移步。”
义银对这尼正不免高看一眼,心里确实他的背景不简单。
虽然只是吩咐一席酒菜,但在这女子禁地的御台,她能指使侍男,已经是骇人听闻的能耐。
这里可是将军内人后院之地,不是一句恩宠就可以随便进出的。
万一惹出私通的丑闻,即便是一个低微的侍男,也会打击到足利家的声望。
大御台所人老成精,怎么会没有防备,可他偏偏对这小小尼正信赖有加,岂不怪哉。
天海恭谨带路,一路前行,周遭的侍男渐渐稀疏。
佛堂之地本就不是御台中心所在,一偏僻安静之处而已。
如今大御台所礼佛完毕,又有天海刻意遣散仆役,制造私下密谈的空间,自然是没了人气。
佛堂之内,两席分坐,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一壶酒被天海拿起,为双方满上。
侧面供奉着药师佛,亦是在堂前相谈,气氛肃然。
义银一笑。
“尼姑在佛前饮酒醉言,不怕亵渎了神灵?”
天海跟着赔笑,活跃气氛道。
“酒肉穿肠,佛祖看心不看行。天海一心向佛,佛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
她看似豁达,却是带着些其他意思,义银一时没品出来。
他刚才说喝酒,其实隐隐讽刺天台宗私下联络他,有两面投机的嫌疑,狡猾得很。
这种肮脏的政治骑墙,在佛堂谈起,脸皮够厚。
可天海硬是不接茬,自顾自拉近双方的距离,让义银不明白天台宗到底想做什么。
他默默喝下这杯酒,且听天海如何巧言令色。
天海微微一笑,为义银满杯,开口道。
“近幾一战,三好长庆暴戾攻击地上佛国,比叡山也是义愤填膺,出面指责三好长庆为佛敌。
谦信公还大和国一片安宁,天台宗感激涕零,只是无缘面见殿下,当面致谢。
如今有缘相见,天海代上人敬谦信公一杯。”
说完,她潇洒饮尽杯中之酒,空杯向义银示意。
义银看了天海一眼,也是一口吞下酒水,暗道无耻。
兴福寺是真言宗旧派兼并法相宗所得,大和地上佛国关比叡山什么事?
之前两派内斗,还历历在目。
如今天台宗说起近幾之战,大把的功劳往自己身上贴。
比叡山认了三好长庆为佛敌,算是在战时为斯波家出过力。殿下您别把我宗当敌人,我们是朋友。
朋友个屁!义银心中冷笑。
兴福寺为了支持义银作战,拿出寺内积攒百余年的家底,可谓尽心尽力。
长觉座主践行盟约不折不扣,义银也要对得起真言宗旧派这宗盟友,在宗教信仰上给予支持。
由于他对真言宗旧派友善,兴福寺一直渗透不进的北大和,伊贺这些传统武家地盘,开始松动。
而这些地方以国人众为主,杂乱无章,信仰混乱,属于天台宗与真言宗两派之间的缓冲地带。
斯波家统御这些国人后,为了迎合主君,麾下武家纷纷转变立场,开始信仰真言宗。
真言宗旧派蚕食过来,下一步可就是山城京都。
天台宗这是急眼了,花言巧语就要来占功夺爱,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义银冷眼看着天海表演,看这些个尼姑为了权势,敢不敢比武家更下作无耻。
天海见义银不接话,心头也是苦涩。
这些年,比叡山尼姑团被幕府养得大肚肥肠,脑子都不好使了。
以为几句话,一点点讨好就能拉拢谦信公的好感,简直不可思议。
这等英杰做事,只看利益,翻脸比翻书还快。
天台宗又不可能为了他得罪大御台所,人家凭什么和你交好。
天海知道不妙,但使命所在,不得不为,低声细语说出一句话。
“今日,我天台宗也是为谦信公出了一把力。”
义银眼神一凝,看向天海,天台宗真够不要脸的。
大御台所对比叡山虔诚友善,平日里给了不少好处。
可这群尼姑竟然为了不得罪他,把大御台所卖了,难怪他几句话就喝退了天海法师。
善于清谈诡辩的尼姑怎么可能这么好对付,原来是天台宗故意卖个破绽,放他过关。
如今又用此事来讨好卖乖,简直无耻之极!
他几杯水酒下肚,一股子野火在下身横冲直撞。
看着天海露在外面的一双媚眼弯弯,忍不住把她的裹头掀开,看得一张俏脸。
嘴角露出一丝暴戾的笑意,狠狠将桌上酒菜扫在地上,把她按在案台之上。
你们天台宗不是很想讨好我吗?好,我给你们机会。
草尼爹的!
第三百三十四章乱心
天海被义银压倒在酒桌上,惊慌之余,奋力反抗。
可她又不是姬武士,即便义银只有足轻的体魄,也不是她这个精于佛法和诡辩的尼正可以反抗的。
而且,她听得义银自牙缝喉间挤出的一句话,吓得心思大乱,更无心抵抗义银的肆虐。
“比,叡,山,无,耻。”
天海听的呆若木鸡。
谦信公一向高洁,没有道理自污身躯,来与她苟合。
唯一可以解释眼前局面的可能,就是被下了药。
难道比叡山那群混蛋,让自己带来了一壶药酒?
太过分了,那些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谦信公是用这种相互泼污,抓住把柄,就可以同流合污的无耻武家吗!
她完全能想明白,那些傻子是如何思考的。
义银为了自己的名声,不会公开此事。比叡山因为此事,可以名正言顺送一个把柄给他,继续示弱。
只是这事实在说不出口,变成了谦信公与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比叡山装作不知道,又能借自己搭上斯波家,简直完美。
这些混蛋!就没想过事后谦信公暴怒,会一刀砍下我的脑袋吗?
也许,她们根本不在乎我的安危,义银如果真的在御台杀了主持礼佛的尼姑,倒霉的就是他。
御台杀人,如何与大御台所交代?又如何启齿此事?
以谦信公为斯波家牺牲一切的信念,他必然在事后装作不知,把这事忍过去,有苦说不出。
好计算!真是一手好计算!
在生涯不犯的特效之下,慌乱的天海在潜意识中排除了义银犯罪的可能性。
脑海中爆出一个个猜测,最后组成一条充满漏洞的逻辑线,还深信不疑,恨得是咬牙切齿。
最后,她只有一丝疑惑,这酒我也喝了,为什么我没有反应?
此时,手艺高超的义银已经把这常年诵经理佛,不通男女之事的尼正,渐渐撩拨起来。
天海感觉自己变得好奇怪,从来没体会过的春潮,向自己袭来。
果然!那酒有问题!
我只是喝得晚,慢了半拍,比叡山那群混蛋,无耻!
既然想清楚了前因后果,知道这不是义银的错,她便不再反抗,默默承受着比叡山自找的罪孽。
义银见她没了反应,顿时觉得无趣。
老子是在强迫你,你倒是说话呀,反抗呀。闭着眼睛不挣扎是几个意思?看不起我咯?
他恶从胆边生,将天海翻转过来,对着药师像,压在桌上。
天海惊慌得看着药师,想要挣扎却被义银抵着背,在身后做事。
无奈低声诵读佛经,止不住的泪在向下流。
她不怨义银,他也是受害者。要恨,就恨自己的命苦。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久到天海都忘记了它的流逝,脸色泛红,感受到了一些她本不应该愉悦的快乐。
我有罪,她低声自语。
义银喘着气,啥虫上脑的冲动在某个瞬间爆发过后,渐渐平息下来。
等回到现实之中,局面有些扎手,这事怎么解释?我的圣男人设崩了?
还好天海为了密谈,早已清空了佛堂周遭,只需要让她闭嘴,就能蒙混过去。
义银神色不定,把弄着自己的打刀。
这天海虽然是个讨厌的尼姑,可吃起来却爽口得可爱。
因为自己多日的压抑用她发泄,就要杀人灭口?
实在是做不出来,他还有人性啊。
天海在缓过气来之后,回头望向义银,见他低头看刀犹豫,吓得肝胆俱裂。
她不想死!
扑通一声跪在义银面前,天海流泪满面道。
“这是比叡山那些人做的烂事,我是无辜的,求谦信公放我一条生路。”
义银一脸懵逼。
我借着酒劲,把这些天的憋屈发泄在你身上,关比叡山的尼姑们什么事?
天海见义银还没明白过来,恨恨骂道。
“那些混蛋给我的酒有问题,我才会对殿下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
还请殿下看在我也是受害之人的份上,留我一条性命。”
义银还是想不通。
如果是生涯不犯特效发作,那么应该是天海痛哭流涕。
说自己头脑发热做下错事才对,怎么带上比叡山的尼姑了?
是她在推卸责任?还是真有那么回事?
义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酒,沉默不语。
这时候多说多错,少说少错,反正我斯波义银没错,不是你错,就是比叡山错。
不错不错,挺好的。
天海见义银不语,恐惧到了极点,说道。
“谦信公,这里可是御台,您杀了我,如何向大御台所解释。
况且我的体内,还有您的。。敷衍不过去的,您的名声要紧呀!”
天海已经口不择言,为了活下去,什么都敢说,连威胁义银的话也脱口而出。
义银笑了笑,他已经想清楚了。
反正污水不是泼自己身上,有天海或者比叡山的尼姑背黑锅,心情大好。
他甚至有兴致装装样子,逗逗她。
“白无垢之言后,我还有名声需要顾忌?”
天海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反作用,反让义银这位刚烈武家起了杀心。
为了保住性命,她咬牙说出了一个辛秘。
“您不能杀我,我是先代将军的血脉。
我如果死了,大御台所不会让您轻易过关。”
义银面色一变。
自己随便逗个乐,竟然探出了足利家的私密事。难怪大御台所对天海另眼相看,原来如此。
天海可不会给他机会反悔,一番话倾泻而出。
“当初先代被迫逃离京都,曾有一段时间与大御台所分开出京。
那时局势危急,公方大人终日惶惶不安,情绪不稳。
我父亲是侍候在队伍中的一名侍男,因身高背影与大御台所有几分相似,被先代用作发泄之物。
谁知道,先代竟然怀上了子嗣。
大御台所与先代伉俪情深,也未埋怨。
只是赐死了我父亲,然后在先代生产之后,把我送往比叡山,出家为尼。”
生死存亡之间,天海急吼吼说出这段秘事。
言语之中,她因为惊恐,忘记了遮掩对大御台所的憎恨。
义银忽而一句。
“你恨大御台所?”
天海一愣,察觉到自己的疏忽,这时也只有坦然承认。
“我恨他,也恨足利家。
虽然大御台所因为我有先代血脉,对我照顾看重。
可他赐死我无辜的父亲,还让人监视于我,禁止我婚配,以维护足利家的血脉纯粹。
他冷血无情,关心我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的血。
我恨他,我恨不得他去死!”
天海脸上充满了戾气和怨毒,之前作为尼正的圆润慈悲皆无影无踪。
这些话她从不敢跟任何人提起,今天终于能说出来。
压抑的恨意冲天而起,再也遮挡不住。
第三百三十五章秘闻
义银不禁哑然,道理是没错。
大御台所对天海不错,只是为了维护先代将军的颜面。
从赐死天海父亲这件事来看,他对于天海的性命并不在乎,他尊重的是足利血脉。
这小小尼正,来路竟然如此复杂,义银叹道。
“没想到,你是公方大人的姐妹。”
天海冷笑一声,说道。
“什么姐妹,我不配,我只是不该出生的孽种罢了。
将军尊贵,她的姐妹就算没有大白于天下的机会,也不会如我这般苟延残喘。”
义银从她的话中,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他想着,今天是不是知道了太多,天海已经脱口而出。
她怕死,今天的所作所为,死十次都是轻的。
玷污斯波家督,多么可怕的事。即便是被下了药,迫不得已,自己也是难逃死罪。
天海聪慧,本该发现此事诸多疑点,难以自圆其说。
但她的思维被某个系统用生涯不犯特效影响,一点都没有怀疑到斯波义银身上。
她将此事的元凶,归咎于比叡山上的尼姑团,更责备自己多年修行竟然难以自抑,造下孽障。
此时,看着义银沉默的侧脸,还是忍不住被他吸引。
如此俊俏的小郎,我与他有了一段露水情缘。心头百般滋味,泛出酸甜苦辣是感慨万千。
但现在还不是回味的时候,她需要做的是自救。
义银会不会杀她,不在于她做过什么,而是在于后果的严重程度是否超出了斯波家督的承受能力。
这里是御台,将军后宫,大御台所驻地。
如果义银贸然动手杀人,就是对将军不敬,无视足利家威严。这后果,斯波义银愿意承受吗?
谦信公刚烈武勇,天下皆之。只是他牵挂斯波家业,才给了天海一线生机。
只要不断加码,让他的心理阀值触及底线,谦信公就会犹豫。
因为联姻一事交锋,足利家与斯波家产生了裂痕。
如果再杀了天海,让足利家怀疑斯波义银知道了某些事,所以才杀人灭口,那对于斯波家就太不利了。
天海能想到的办法,就是把自己知道的骇人秘闻全部抖搂出来,加重义银的心理负担。
这样才能压制他的杀意,把自己的性命从他的刀下抢回来。
不管义银愿不愿意听,她都必须说。
“谦信公可知,将军是双生女。”
双生女,义银眯着眼睛,心中警铃大作。
双生女不祥,出生便要遗弃一女于荒野,丧身野兽之口,名为天收。
不是谁都如藤林正保那般头铁,留着藤林姐妹长大。
如果足利义辉是双生女,那么她的姐妹。。
义银不自觉看向天海,她嘲笑道。
“大御台所对自己的孩子可不像对我这般狠辣,让我未出生便没了父亲。
父女天性亲近,他如何忍心自己的孩子死于荒郊野岭。
那孩子自幼便送去了大和国兴福寺,据说天赋异禀,甚得青睐,说不准还能继承高野山的传承。”
她的语气中带着讽刺,不知道是嘲笑比叡山天台宗愚蠢,还是真言宗旧派为这孩子铺路。
总之,她注定光彩一生。
义银心中凛然,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某些人生来就比常人幸运,只因为血脉高贵。
大和乃是地上佛国,在此次三好侵袭之前,武家宗教两不相干,不用担心卷入武家纷争。
大御台所将孩子送去兴福寺,那么她就能平安一生。
又因为她是足利血脉,大御台所亲女。
真言宗旧派只需好好待她,便可让大御台所,乃至足利家欠下一份大人情,真是做了一桩好买卖。
如果孩子聪慧,继承兴福寺乃至高野山本山也未尝不可。
高野山与足利家有了这层血浓于水的关系,未来可期。
只是不知道天台宗知晓此事后,不知作何感想。
天海仔细观察着义银的神情,见他略带疑惑,便说道。
“天台宗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我能猜到此事,也是因为大御台所时常挂念那人,派人去兴福寺探查近况,这才露出蛛丝马迹。
我借着去兴福寺交流的机会,见了此人一面。
她与公方大人长得太像,我这才明白过来,必是双生女无疑。
她法号觉庆,乃是兴福寺一乘院门下,据说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主持。”
义银沉默不语。
他本就没有杀天海的意思,只是少了个下台的台阶。
谁知道她为了活命,死命加码,竟说了这么多足利家的私密,让他大为头疼。
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义银对足利家这些破事没兴趣。
可如今不知道也被强逼着知道了,还能怎么办?
只能沉默。
天海见义银面上阴阳不定,手离刀柄,心中忐忑渐渐平息。
今天算是过关了。
谦信公就算有心杀她,也不会选在此时此地,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杀她,会引起大御台所怀疑,可能斩断足利斯波两家已经脆弱不堪的关系。
义银最后看了天海一眼。
明明只是借酒发泄,谁想听了一脑门子足利辛秘,也是懊悔,转身离开佛堂。
天海松了口气,浑身像是抽去骨头,瘫倒在地。心里念叨好险,总算是留下一条性命。
今日之事,她也不敢回山追查陈酿的来历,唯恐哪里露出破绽,让人发现这件骇人听闻的丑事。
不如装作谦信公未饮一杯,蒙混过去,对谁都好。
只是这近幾,是不能待了。
今天侥幸过关,是因为时间地点不合适,谦信公心头惦记此事,自己日后必死无疑。
还是得尽快离开近幾。
记得前些日子,甲斐国武田家督派人来拉拢天台宗,有意入道。
天海仔细盘算,可去甲斐国避难。虽然关东苦寒,但总比在近幾丢了性命强。
斯波家再强,斯波义银再刚烈,还能追杀去关东不成?
这头,天海考虑出路。另一头,义银一路回府,也是头脑炸裂。
是装作不知道足利家的隐秘,还是找机会为自家所用?
直到府邸门外,看到翘首以盼的明智光秀,心里还是没个定数。
明智光秀问安,他安抚一句,脱口问道。
“查一下,兴福寺是否有个叫觉庆。。不,算了,无事。”
话到一半,事情过脑,他才警觉。
不能说。
明智光秀此人,无风都能掀起三层浪。如果知道了觉庆身世,她会如何想?如何利用?
让这腹黑女知道,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他敷衍过去,借口礼佛太累,先去休息一阵。
明智光秀恭敬低头,待他离开,直起身子,眯眼思索。
兴福寺,觉庆。
第三百三十六章疯狂
大御台所回到自己住处,余怒未消。
这次礼佛丢尽了脸面,各家丈夫嘴上不敢说,心里可是好好看了一出足利家的笑话。
足利辉君以稚子之心,真诚之语,换来义银一句不配白无垢。
今夜过后,全京都都会知道,谦信公宁可承认丧身失节,都不肯嫁入足利家。
奇耻大辱!
他左思右想,还是想不明白,斯波义银脑子里到底琢磨什么呢。
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两家就算没有缘分,也不至于如此自污。
虽然自己的手段有些过线,那也是为了把握义银嫁入足利家后的主动权而已。
对于联姻本身,斯波家不算吃亏,地位和实力都能得到上升。
斯波义银的做法,他就算再想上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
何至于此!
此时,殿外侍男前来通报,将军求见,大御台所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自己的傻女儿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看,礼佛刚才结束,就忙不迭过来打探结果。
丢人!
他面色冰冷,让人把将军传了进来。
足利义辉本是满心期待,进来看得大御台所面上没有往日挂着的慈祥,只有冷峻,心中预感不妙。
大御台所也不废话,直言道。
“足利斯波合流之事,就此作罢。”
足利义辉虽然心里有些准备,还是没想到他如此坚决,失声道。
“父亲大人,为何?”
大御台所瞪了他一眼,冷笑道。
“还不是你那位心上人好手段,今天让我好生难堪。
厉害,真是个厉害小郎。”
足利义辉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询问。
大御台所不想为难她,说道。
“他用穿不上白无垢,回绝了我。
我能怎么办?再逼一步,他就得自曝丧身失节。
到了那一步,足利家与斯波家还有回旋余地吗?”
足利义辉面色大变,她没有想到,义银既然如此刚烈,为了不嫁给她,连失贞都能说得出口。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御台所的确不能再逼了。
可她呢?
她和他注定没有缘分吗?
想到此处,足利义辉心如刀割,这种感觉她从未体会过。
我不要失去他,我要他!
他喃喃道。
“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他为什么不愿意呢,为什么,我又不会嫌弃他不是完璧。”
她茫然失措的样子,看得大御台所又是嫌弃,又是心疼,真是恨铁不成钢。
“足利义辉,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是足利家督,是天下之主,怎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昏了头!
那斯波义银是好相与的人吗?你当他是爱慕之人,他当你却是对手!
堺港的斯波新选组向幕府通报消息,她们竟然在三好家眼皮子底下屠灭了一家不小的商屋。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三好家在纵容斯波家!
斯波家成了三好家之外,唯一可以在堺港作威作福的武家!”
足利义辉心一沉,大御台所继续骂道。
“他图谋堺港商利,又传出消息愿意与幕臣分享,拉拢她们。
他为和泉细川家保住和泉国,还给予三渊家北河内。谁不知道,三渊家就是和泉细川家!
细川元常被细川藤孝赶下了台,细川三渊一系铁了心跟他结盟。
他为畠山高政追回家中直领,让仇敌感激涕零,三管领家从没有如此和睦,齐看一人心思。
你说说,整个幕府,除了伊势家是结怨太深没法子,哪家还愿意和他为敌。
我足利家伸手示好,他宁可自污失节,都不愿意嫁入御所。
这般野心勃勃,你怎么还不醒悟!
他若是个女人,我就是拼着幕府崩坏的危险,也要将他斩杀当场,以绝后患!”
说到此时,大御台所是面目狰狞,厉声呵斥将军。
足利兴衰全在你肩上担着呢,你怎么能为美色所惑而舍弃家业!
足利义辉一脸痛苦,看着父亲疾声厉色,终于忍耐不住,咆哮当场。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忍不住想他,念他,要他!
自幼起,您就教育我事事以家业,以幕府,以天下为重。
可那些个武家呢,她们呢,个个嘴上忠君报国,面上道貌岸然,心里可曾有一丝一毫为我考虑!
足利家衰败了,她们打心底里这么想。
她们阿谀奉承,就是为了在足利幕府的残躯上再扣一点好处,占一点便宜,全都是混蛋!
您说斯波义银万般不好,可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自尊自强,喜欢他强项犯颜。
我就是喜欢他忤逆我!因为他说的都是实话,他对我,不假!
我,堂堂足利将军。
每日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做着自己都恶心的决断,维持着这个就快完蛋的幕府,我算什么东西!
足利将军就是个笑话!”
她声嘶力竭,引得大御台所面色苍白,食指遥指着他,嘴唇颤抖。
“逆女,你个逆女,为了个男人,你竟然胡言乱语到如此地步。
真是疯了,疯了!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足利义辉向大御台所伏地,重重一个叩首,转身就走。
大御台所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然,心态崩坏,不禁喊道。
“你别做梦了!斯波义银,绝不准进我足利家的门!
我决不会允许这个狐狸精坏了我足利天下!坏了你母亲的基业!
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这对父女自先代将军过世后,相互扶持,默契配合,维护着幕府的运转。
大御台所心中悲愤,父慈女孝多年抵不过一个斯波义银,那个祸国殃民的男人就不该出现!
而足利义辉咬着牙,低着头,紧紧握住双拳。
她一直忍耐,要做一个好女儿,好将军,想做到最好,为父亲,为弟弟遮风挡雨。
但她真的累了,想要任性一回。
我乃天下之主,难道还不能把一个喜欢的男人抓在手心里吗?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这将军当得还有什么意思!
她直接回到自己的剑室,盘坐冥想,却是迟迟静不下心来。
心思交织之下,呼唤侍从进来。
“传我命令,冬日评议暂缓举行,时间再定。”
挥挥手,让人出去,心跳快了许多。她真的魔障了,竟然想用这个来威胁义银。
足利家与斯波家最大的共同利益是什么?自然是维护幕府,维护守护体系。
那幕府的核心,将军,不干了,又会如何?
上杉辉虎的关东管领怎么办?三好家的后续什么反应?六角家的近江变化如何防范?
整个幕府的运转会因为将军的沉默而停滞,守护体系有崩解的危险。
足利义辉,疯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混乱
之后两天,京都内暗潮汹涌。
义银在大御台所面前,自认穿不得白无垢,被各家丈夫公子添油加醋,不知道加工成了多少本子。
有纯爱的,有被迫的,有几个人的,甚至不是人的,反正谦信公是男儿本色,大家乐意加点料。
义银是男儿家的偶像不错,可他出道以来,杀伐决断,为人刚直,不知道得罪了几人。
还有那么些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嫉妒男在背后使劲,这会儿一齐翻炒八卦,把他黑了个底朝天。
而陆陆续续进京的幕臣们发现将军怠政,忽然就不理事了。
不说近幾战后幕臣各家的恩赏,冬日评议还有许多大事需要足利家开口,各家才好把握方向,拿捏尺寸。
这下全部停了,武家们在各自府邸不知所措。
冬天快过去了,春耕就要开始,待在京都不是个事啊。
没几家是斯波义银这种大贵族,家督指个方向就能无所事事。
日本穷苦,许多幕臣还要回去落实春耕事宜,甚至下田耕作,怎么能耽搁太久。
渐渐,人心浮躁。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利益交换的把戏,纯理性的活动。
可政治又是人与人之间的互动,人一旦陷入感性高于理性的思维中,就会变得难以琢磨。
因为,无法再用纯理性的角度去判断她的行为,增加了不确定的因素。
如今的将军,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她到底要干嘛?她怎么能这么做呢?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做了,让整个幕府停摆,无所适从。
漩涡中心的斯波义银这几天也是烦躁,以他的智谋,闹不清足利家那些丑闻对自己到底有没有用。
至于明智光秀,他不敢说,真的是怕了那人的自作主张。
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参谋,只能自己瞎琢磨,也是做不出决断。
几天功夫,他召集的四人前后来到京都,在今日觐见于他。
茶室内,义银坐首座,左右依次坐下明智光秀,山中幸盛,前田利益,大谷吉继,藤堂虎高母女。
鹤千代在义银身边侍候,众人一齐欣赏着眼前茶人展示茶道。
义银看了几眼,已经觉得无聊了,这时代的生活实在是平乏无味。
吃不过咸鱼腌萝卜,穿也就是麻织粗布。
底层勤于劳作才能不被饿死,高阶贵族搞搞茶道,赏赏鲜花就算是有质量的生活。
照义银的意思,还不如多搞几个妞,十五岁正是年少火力壮的时候。
可惜人设限制,系统推波助澜,搞一次,闹大一次。
第一次忍不住办了山中幸盛,差点害山中尼子两姬切腹。
第二次忍不住办了天海,知道了一肚子不该知道的足利秘史。
这算什么事嘛,害得他只好严于律己,实在是无奈。
他在上头无聊,底下诸姬的心思却是潮涌。
将军怠政,多有人猜测到斯波义银身上。
外面私下责骂他是狐狸精,迷惑君上的人可不少,斯波家正在承受极大的压力。
要不是细川三渊一系帮忙协调,幕臣那边的弹劾都要摆在明面上了。
足利斯波两家合不合流,幕臣们暂时看不到好坏。
可足利义辉不理政事,却有让幕府崩坏的危险。
将军也是免不了背后遭人埋怨,可大多数的压力却是针对斯波家。
一方面武家讲究尊卑,天下之主就算做事再混蛋,那也是君上,不可指责。
那么这事是谁的错呢?就是不识抬举的斯波义银!
另一方面武家女尊男卑,男女之事,姬武士下意识就会责怪男人放荡,回避女人的责任。
男人就该相妻教女,好好嫁人,如果都像斯波义银这般雌雄颠倒,武家社会还有太平可言?
这男子就是丧门星,先是害死全家,现在又来近幾招惹将军。
据说早就被人用了许多次,破鞋一双,这种男人最是给脸不要脸。
总而言之,各方面的诋毁,侮辱,指责,接踵而来。
见义银不为所动,还有兴趣举办茶会招待麾下武家,在坐诸姬心里无不佩服主君胸襟气度。
只有明智光秀隐隐明白,这是义银刻意为之,为鸠占鹊巢之策打个先手。
佩服之余,也是欣喜。
这说明到现在为止,主上还未屈服于足利家的压力,依然是愿意走自己谋划的鸠占鹊巢。
前田利益与山中幸盛紧皱眉头,她们是真心爱慕义银,有心入赘,自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
但义银独自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让她们心疼不已,只恨自己无能,不能代其受罪。
藤堂高虎偷偷看了母亲一眼,被虎高瞪得缩了缩头颈。
她觉得自己说的没错,主上的窘境只需要与足利家联姻,一切都会迎刃而解,何必如此刚烈。
藤堂虎高看了一会儿,就确定自己没有多虑,斯波家这潭水,深的很。
明明与足利家合流更有利,家中诸多有力武家或沉默以待,或支持主君,完全不符合正常家臣团唯利是图的模样。
谦信公的男儿之身,足利家垂涎,其他人就无动于衷了?
那可是三管领之一的斯波家分家,二十万石领地,值得任何人赌一把的巨大利益。
藤堂家这种小胳膊小腿,只配跟在后面唯唯诺诺,敢说句有立场的话,迟早得害死全家。
见藤堂高虎面带不甘,虎高眼中闪着凶光。只要自己还在一日,决不允许这个傻女儿乱来。
大谷吉继看似在欣赏茶艺,其实心思早已不在此处。
她这些天可谓衣锦还乡,扬眉吐气。
以她在斯波家的地位,在南伊贺的领地,南伊贺国人纷纷向她靠拢,不少家族迁徙部分族人前来投靠效忠。
只要斯波家屹立不倒,她不站错了队,两代之后,大谷家必然兴旺发达。
可这是乱世,机会与危险并存,哪家敢说自己无忧?
连足利将军都是如履薄冰,更何况她这从小就一路艰难的国人。
要不是遇上斯波义银,如今的大谷吉继,还不知道在何处流浪,挣扎求生。
就是因为如此,她更害怕失去这一切。
前几天,六角家暗中向她伸出手,希望她狡兔三窟,给自己也给六角家留个机会。
她本应该严词拒绝,但是却犹豫了。
六角家毕竟是千年名门,而斯波家已经衰败了一次,况且男子为家督,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谁知道,斯波家还能昌盛多久,也许足利家与斯波家的裂痕便是衰弱之始。
她是不是应该给自己,给大谷家留条后路呢?
第三百三十八章借势
大谷吉继想着心事,头上冷汗不断渗出。
斯波义银待她有再造之恩,她不想当无耻之徒。
但大谷家只余她一人,她有责任繁衍生息,再兴家族。
心思纷乱之时,茶人已经完成了流程,奉茶而上。
自下首依次上传,先敬于主君,再各自分茶。
推杯接取之时,大谷吉继一滴汗水竟从蒙面裹布里掉入茶中,一时间众姬皆愣在当场。
大谷吉继身患怪病,皮肤糜烂,常年以布裹面,遮挡溃烂的面容。
如今一点汗水入茶,谁知道是不是她皮肤上的化脓之水,怎么可以敬献主君。
大谷吉继本人也是手臂僵直,不知该怎么办。
义银看她尴尬,心存怜悯,暗自叹息。
在他麾下,大谷吉继一向沉默寡言,只是用心做事。
不如前田利益亲近,也不像藤堂高虎那般跳脱。
她为人孤僻,自卑于怪病,又因为家族变故,难以轻信他人,性子才显得古怪。
义银咳嗽一声,对他说道。
“我渴了,赶紧给我拿来。”
他语气带着责备催促,听在大谷吉继耳边,却如天籁之音,引得双目湿润。
犹豫了一下,她双手奉上茶杯,义银一手取过。
心想着,这抹茶道的粉末喝得我恶心,多你一滴汗水算什么。
人类口腔细菌多,肠胃腐蚀性强,就算有点溃烂的浓水,还能强过胃酸不成。
你们这些人,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他一番安慰话在心里灌输给自己,硬着头皮把这杯茶吞了下去。
喝得急了,还有些自嘴角流淌出来,吧啦几下嘴巴,笑道。
“这抹茶道,我真是喝不惯,茶粉涩得很。”
明智光秀捂着嘴,凑趣道。
“主上早些说起,可以换煎茶道,大师对煎茶一样见解独到。”
说完,指指座下茶人,茶人一个鞠躬,连声不敢,略有心得。
义银苦笑一声。
“喝茶汤吗?算了,晚上起夜多。”
众姬哈哈大笑,之前的尴尬便散得无影无踪。
只有大谷吉继低头垂目,裹头之下,已经是流泪满面。
她是何等狼心狗肺,才会想着背弃主上。
回想一路走来,主上处处怜悯,关怀,死生之余还不忘嘱咐她要留得性命,不可逞强。
这等恩德,天高地厚。
偷偷擦拭泪痕,她已经下定决心,回去便斩了六角说客。
大谷吉继此生无悔追随谦信公,至死方休。
义银不知道大谷吉继心思反转,他现在面对的局面,比刚才进京还要麻烦。
他用失节一招顺利解决了大御台所,可没想到将军发了癫狂,直接罢工了。
在武家看来,足利将军发了失心疯,失了体面。
这件事到最后,一定是足利义辉灰头土脸,不得不放弃。
因为足利家比斯波家更需要幕府,她家才是守护体系的建立者,最大的受益人。
不论大御台所代表的足利家,靠幕府得利的幕臣,还是借助守护体系的地方实力派,都不会允许将军胡来。
现在,大家指责义银孟浪,导致幕府停摆。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将军的压力会越来越大,春耕之前幕府评议必须展开,不然事情就闹大了。
虚弱的足利家经受不起将军的任性,胡闹导致的威望大损,会让风雨飘摇的幕府更加为地方武家所轻视。
足利义辉撑不了太久。
虽然义银的名声完了,但他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这才是明智光秀能安享茶艺的原因。
联姻黄了,这把稳了。
可只有义银自己才清楚,他是心急如焚。
将军怠政,幕府停摆,管他屁事。但幕府评议停了,却是他的大麻烦。
因为足利义辉还未正是给予上杉辉虎关东管领役职,这需要在评议上提出,授予。
也许将军是看出了义银对上杉辉虎的上心,也许她只是单纯任性了一把。
但对于义银来说,都是一样的,麻烦大了。
在入京之前,虽然局面难看,众姬皆以为他可能屈服,但他其实胸有成竹。
只要足够不要脸,丢出丧身失节这张王牌,足利家就得乖乖败退。
可三渊晴员提点了他一下,让他明白大御台所与足利义辉的区别,才多了几分变数。
大御台所年老成精,只看重足利家的利益,有风险的事他绝对会规避掉。
可将军是年轻人,性子又刚烈,一旦冲动,后果难料。
果然,事情向着最糟糕的方向滑去,被三渊晴员说中了。
众人皆知,将军撑不过春耕,可义银清楚,自己连开春化雪都等不到。
上杉辉虎需要关东管领役职,没有了这名分,她连越后都稳不住,更何况关东平原。
她没了名分,不需要幕府使臣先,义银也没有借口随她去关东。
总不能无名无分跟着去吧,那还不得被看成私奔,斯波家姬武士团不造反才怪。
真到了这步,系统任务就彻底歇菜了,完蛋!
上杉辉虎要尽快回到越后,就必须赶在开春之前抵达越前出关,沿着北陆道一路化雪返回领地。
就算从濑田川一路坐船,都需要好几天才能抵达琵琶湖北岸,再上岸进入越前。
算算时间,化雪比春耕还早上数十天,斯波义银耗不起。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别人不知道他的窘迫,迫于系统任务不得不帮助上杉辉虎,以为他稳操胜券。
这就给了他机会翻盘。
既然联姻无望,将军就不一定能扛到最后,发泄几天中途放弃的可能也有,得看压力够不够大。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加大外部压力,让各方施压逼迫将军尽快放弃,召开幕府评议。
那么,幕府最害怕的是什么?
什么事发生,才能让大御台所,幕臣,地方实力派一齐发力,向将军施压呢?
答案很简单,三好家,六角家。
茶艺也看了,茶水也喝了。让鹤千代带着茶人退席,众人说起正事。
义银看向明智光秀,问道。
“三好家近况如何?”
明智光秀虽然不明白主君要干什么,但情报在手的她并不慌乱,说道。
“三好长庆借着冬耕的间隙,以直辖的脱产姬武士团,压迫四国正忙于生产的各国武家。
各家猝不及防,皆降伏于三好家,献上效忠书,四国已平。”
义银点头。
武家看重冬耕,春耕,夏收,秋收这四件事,远比开疆拓土更要紧。
因为无粮不稳,会真正动摇自家的根基。
三好家控制着濑户内海与堺港商路,有足够实力豢养大规模的脱产姬武士团。
凭着逆时节的优势,一举平定四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对于四国武家来说,降伏可以再叛,但冬耕错过了,来年是要饿死人的,那才是引发家业崩坏的可怕事。
摇尾乞怜是正确的选择,极力反抗才是怪事。
三好家后院平定,又可以将目光投向近幾了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施压
明智光秀看了眼若有所思的主上,心里有了些判断。
主上貌似想要给将军制造麻烦,让她趁早死心。
虽然眼看足利义辉抗不了多久,但夜长梦多,义银此举也是深得明智光秀之心。
早点断了足利家联姻的妄想,对她而言是好事,自然要支持。
可三好家那边的形势并不如义银想得那般好,甚至出了点麻烦,她说道。
“主上,三好家虽然平定了四国后院,可是家中纠纷才刚刚开始。”
义银诧异问道。
“怎么会?西面哪家崛起了?还能威胁到三好家?”
明智光秀带着深意看着义银,说道。
“西面倒是无事,问题其实出在主上您的身上。”
“我?”
“主上,您可是在大和斩了三好义兴和十河一存。”
义银有些明白了。
“三好家要起内乱?”
明智光秀摇头。
“三好长庆还在,哪能乱起来。
只是有了先兆,让她疲于家事,难以再觊觎近幾。”
她娓娓道来。
三好义兴和十河一存战没大和,赞岐众虽然被放回,可三好家的根基还是不可避免的动摇了。
三好家以阿波,赞岐,淡路三国为基础。
三好长庆,三好义贤,安宅冬康,十河一存四姐妹血脉相连,共同开拓家业。
如今三好家无可争议的正统继承人三好义兴战死,年岁已大的三好长庆面临后继无人的窘境。
而此战失利,很大的原因是赞岐众战败,大河之战成为三好侵袭失败的转折点。
所以,被放回的赞岐众承受着很大压力。
但她们不服气,因为挨过斯波义银毒打的,并不只是赞岐众,后续的河内战事,摄津众也是吃足了苦头。
可问题就在于,吃苦头的是摄津众。
三好家的核心武力,是阿波众,赞岐众,淡路众,以及三好本家的三好众。
摄津众不过是后续征服的外围武家,她们在家内核心对话中没有发言权。
赞岐众被过分指责,导致三好家的核心利益集团开始不稳。
三好长庆一方面怀念十河一存这个忠心耿耿的妹妹,另一方面为了安抚赞岐众。
于是,她过继了十河一存的嫡女十河义继为养女,改名三好义继,立为继承人。
虽然她极力团结家中各派,但这一专断并没有得到家中各利益集团的支持,反而加大了分歧。
在摄津国主持近幾事务的三好义贤就非常不满,因为一直统帅着阿波众与三好众,她的情绪也影响了这两支势力的态度。
阿波众与三好众现在最大的内部势力是三好三人众,她们抱团做事,本就是家里后起势力中最强的一支。
如今三好三人众对三好义继不满,对于三好家传承家业是非常不利的。
三好长庆很头疼,但也不能拿她们怎么办,她不可能下狠手整治三好众与阿波众。
家臣团与主君的分歧,一旦使用暴力解决,后果难以预料,可能会导致三好家霸业崩溃。
她只能不断写信说服远在摄津国的三好义贤,但三好义贤怕是没什么精力回应她了。
近幾之战,三好义贤在丹波国受了伤,当时战况紧急,她不得不咬牙带伤作战。
如今伤势加重,已是奄奄一息,还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一旦三好义贤过世,三好长庆赖以扩张的三国四姐妹体系,便会彻底瓦解。
她自己都焦头烂额,哪还有空管足利斯波两家的闲事。
义银听得呆若木鸡,三好家竟然如此不扛事,关键时刻靠不住呀。
可转念一想,那也是自己害的,有什么资格埋汰人家。
明智光秀见义银苦笑,献上一策。
“主上不必多虑,其实三好家还是可用的。
您可以示意在堺港的高田姬,通过新选组渠道沟通幕府,说明三好家已经平定四国。
以幕府对三好家的关注,在未确定三好家内乱之前,杯弓蛇影总是免不了的,这段时间足够为我家利用。”
义银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不需要三好家缓过劲来,只要能吓唬几天幕府,让各方忍不住施压将军就足够了。
点头道。
“不错,你通知阳乃,让她去办此事。”
“嗨!”
他看向座下诸姬,皆是屏息正坐,等待他的召对。
不禁自嘲一笑,我也到了麾下畏之如虎的地步。
一开始还觉得有些意思,见多了反而索然无味,这种距离感真是让人孤独。
“藤堂虎高。”
“嗨!”
“回去后办一件事,北上浅井郡,替我告诉浅井长政。
六角家与美浓一色家联手了,让她向幕府示警。
消息来源不要涉及我,就说我与足利家最近不太方便,不便提及。”
“嗨!”
义银仔细考虑过,捅出南近江与美浓联手之事,最好的人选就是浅井家,因为她家将是被攻击的对象。
由她家向幕府求援最合适,幕府没道理不信。只要隐藏了自己的存在,也就保护了蒲生家。
自己的承诺没有失效,对人对己都算有个交代。
六角家是幕府百余年来的心腹大患,历代将军打压还是打不死她家,可想而知,忌惮该有多深。
经过六角定赖时期的短暂合作,如今的幕府六角关系,又回到了从前。
六角家的异动必然会引起幕府警惕,那么足利义辉又该受到更多的压力。
我看你有多能扛,三好六角两面冲击,幕府各方定会极力施压。
义银心中得意,面上却是肃然。
“还有,替我问问浅井长政,她对于尾张织田家如何看待?”
“嗨!”
义银转向前田利益。
“利益姬,你母亲到了没有?”
利益恭敬鞠躬,回道。
“已经在路上,此刻应该快到伊贺了。”
义银点点头,说道。
“回去让你母亲写一封信给前田利家,让她去见织田信长,问如何看待浅井家。”
“嗨!”
义银对两人说道。
“你们要将六角家与美浓一色家联手之事说清道明,我愿意为浅井织田两家牵线作保,探明她们的意思。”
两人伏地叩首,嗨了一声。
义银思索前后,感觉该做的都做了。
如此,就看足利义辉这强情公方,到底有多刚烈。
你要是这么多压力都熬得住,我嫁给你又何妨。
义银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胜券在握。
第三百四十章方略
给将军设置了足够多的压力,义银只需等待结果即可。
三好六角两家,乃是幕府在近幾东西两面的心腹大患,任何一家有异动,都足以引起幕府的应激反应。
何况,现在两面同时发动,不怕幕府不震动,将军不妥协。
三好家的状况是假,六角家这边却是真的。
六角家与斯波家并不和睦,野良田合战,义银打灭了六角家一统近江国的野心,她家恨他入骨。
如今的六角家已经没有了六角定赖时代的气焰,被浅井斯波两家南北包夹,难以施展。
斯波家是三管领分家,在守护体系中的地位极高,六角家没有底气主动出击。
攻击斯波家,是对将军,对幕府的严重挑衅,引发的后果不是如今的六角家可以承受。
所以,六角义贤母女想要破局,依然会选择浅井家。
浅井家自野良田合战后,名义上拿回了被六角家侵吞的北近江三郡。
又参与近幾之战,被足利义辉恩赏相伴众身份,获得北近江守护代之职。
由此洗清驱逐守护京极家,以下克上的恶名,得到了统治北近江的名分。
可是北近江三郡只是名义上臣服,兵粮役一概不认。
先后参与野良田,近幾两战,浅井家收获不小,家中损耗亦是很大。
武家畏威不畏德。
北近江三郡的武家以被六角家盘剥多年,无力奉公为由,拒绝了浅井家的兵粮役。
浅井长政虽然心中恼怒,但自家一时无力再动刀兵,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六角义贤义治母女,就是看准了浅井家势力青黄不接的这个节点,联络美浓一色家一齐动手。
她们想要一举打垮浅井家,打破被浅井斯波两家南北包夹,幕府在西侧虎视眈眈的糟糕局面。
美浓一色家从不破关直插山科盆地。
上可攻击浅井家起家的浅井郡,下能侵入浅井家掌握的坂田郡,直接撕裂北近江三郡与浅井家的联系。
而六角家从琵琶湖东西两岸同时发力。
东岸爱智郡,犬上郡,西岸高岛郡是对浅井家表面臣服的北近江三郡,皆一盘散沙,完全可以一鼓而下。
浅井家还未消化北三郡,又因连番战事,军势疲惫。
看似家业壮大,其实虚弱不堪,难以抵挡两面合击。
如果没有外援相助,这次多半要吃大亏。
义银既然知道南近江与美浓要联手攻击北近江,就没有束手旁观的道理。
幕府腐朽,足利家做事又爱玩平衡,实在是靠不住。
面对实力强大的六角家,斯波家与浅井家是唇亡齿寒,互为援手。
不管幕府与织田家会不会有所行动,斯波家必须助浅井家一臂之力。
帮她家,就是帮自己。
关于如何援手浅井家,这些天义银与明智光秀已经几番讨论,有了大概的方略。
他看向麾下诸姬,开始下令。
“前田利益,你回去之后暗中准备。不出所料的话,六角家会在春耕后动手。
你要在春耕后动员军势,向甲贺施加压力,让六角家不敢全力北侵。”
“嗨!”
“大谷吉继,你也是一样,春耕后动员军势进入余野,作为后备队支持前田利益行动。
另外,利用你手下南近江出身的武家,影响六角家领地村落,争取让地方武家消极应对六角家的征召。”
“嗨!”
“藤堂家联络犬上郡各武家,表明一损俱损的态度,让犬上郡乃至三郡武家动员起来,帮助浅井家度过此关。
我想,她们也不希望六角家重新回来吧?她家的兵粮役可是敲骨吸髓。”
“嗨!”
“嗨!”
义银看向明智光秀。
“你联络大和的尼子胜久,让她保证前田利益的后勤不缺。
另外,浅井家向幕府上报军情后,你负责沟通幕府,借助濑田川琵琶湖水路,给藤堂家运输军需。
你要保证幕府对我家动员的支持,我家帮助浅井家,亦是替幕府做事。
绝不容许出现前方作战,后方被自己人捅刀的恶劣事件。
另外也要知会细川三渊两家,寻求她们的理解和支持,帮你疏通关节。
记住,必须在浅井家上报六角家异动后再开始行动,不要让我失信于人。”
义银相信明智光秀对自己的忠诚,但是此姬做事太过阴狠,你给她留条口子,她能撕出个窟窿来。
不把话说死了,她借机卖了蒲生家,引发六角家内乱也是难说。
必须严防死堵,把话说到她没有自作主张的余地。
明智光秀自然知道义银的意思,优雅点头,笑得天真无邪。
义银懒得理会她的伪装做作,低头思索自己的命令是否有所遗漏。
此次支援以伊贺领为首,主力是前田利益余野众所部。
伊贺盆地沟通山城,近江,大和,伊势四国,群山环绕之中四国各有一处出入口。
明智光秀领地所在的北伊贺应对山城信乐口,沟通山城,经水路转运物资支援藤堂家。
前田利益负责的余野与南近江六角家接壤,自甲贺口出去就是南近江甲贺郡。
通往伊势的加太口也在余野境内,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必须小心来自伊势的干扰。
前田利益的压力很大,余野众难以顾全大局。
所以需要大谷吉继出兵相助,以南伊贺众守住加太口,并担任她的后手预备队。
南伊贺大和口通往斯波家大和领,由尼子胜久从这条后勤线向前方输送物资,提供给养。
大谷吉继在南近江招揽了不少被压榨多年的国人众,她们对六角家充满厌恶。
用这些姬武士传讯,影响六角家领地的国人众,不知道能不能打乱六角家的征召和领地稳定,值得一试。
藤堂家所在的犬上郡在琵琶湖东岸,利于接收水运物资。
犬上郡被坂田郡与爱智郡包围,不论六角家还是美浓一色家都无法直接攻击到这里。
一旦当地武家被藤堂家说服,动员成为浅井家的后备队。
南北两面哪个方向出现问题,都可以及时出兵支援,防止战线全面崩溃。
况且,犬上郡的态度会影响到北近江三郡武家,触动她们一齐动员支援浅井家。
长远来说,这对于浅井长政整合三郡,其实是坏消息。
三郡武家支持浅井家,雪中送炭。浅井长政以后就更没有道理对她们使用强硬手段,进行领国化。
斯波义银也希望事情如此发展,不管是六角家还是浅井家强盛,对于斯波家都不是好事。
斯波家对浅井家的态度,既用也防。
第三百四十一章算计
近江国是近幾东部门户,农业发达,商业兴旺。
又是连接关西关东的交通枢纽,乃兵家必争之地。
不论谁在这里坐大,都会威胁到斯波家的伊贺领,威胁到幕府。
伊贺与南近江交界的另一边是甲贺郡,甲贺众与伊贺众交锋多年,熟悉地形,近乎本土作战。
前田利益对于山林作战是行家里手,不会吃亏。
斯波家不图谋南近江领地,况且甲贺郡山区贫瘠,也没有占领的必要。
他的目的只是阻挠六角家的北侵攻势,进可以袭扰甲贺郡,退能够固守甲贺口,将出兵风险降到最低。
沉思半晌,觉得没什么问题。即便开春后前往越后国,自己的离开也不会影响大局。
只是他离开以后,近幾斯波领应该交给谁负责呢?
他看看前田利益,又看看明智光秀,犹豫了。
论信任,麾下武家还是有些可以相信的姬武士。
不说系统初始好感度max这一外挂,造就山中幸盛与岛胜猛对他忠心耿耿。
她们负责掌控同心众,必然要去关东助战。
义银想过,此去千里转战,备队之流的姬武士足轻混编军势,不合适用了。
只有像足利家学习,集中物资打造精锐的脱产姬武士团,才方便带去关东作战。
而剩下诸姬,适合看守近幾斯波领的不多,其中前田利益与明智光秀最为合适,因为她们最忠诚。
本来高田姐妹也该算入,可惜她们上不得战场,搞不来阴谋。才智武勇不足,不能替他坐镇近幾。
而明智光秀与前田利益又能舔又能用,还愿意为他去死,那么就只能在她们之中选择其一。
可这两人也是各有缺陷。
前田利益武勇,威望,实力皆能压服家中各派。
但出身不过是尾张地方豪族,看不懂幕府那些手段,怕是要在连横合纵中吃亏。
而明智光秀这只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最适合陪近幾这些高阶武家玩耍。
但她长于阴谋,做事太过阴毒,少了人望,家中难以安宁。
不说他人,尼子胜久就不会服气,到时候斗起来,近幾斯波领内部怕是要乱。
义银摇摇头,他一时也难以决断,再想想吧。
———
御台,大目付柳生宗严跪在大御台所座前,汗流浃背。
大御台所面色冰冷,问道。
“将军这几天都没有理事?”
“嗨!回大御台所,将军这几日都在剑室冥想练剑,衣食睡眠都很正常。。”
大御台所怒喝一声。
“够了!身为将军,不理幕府大事,沉迷小道,简直不可思议。
都是你等平日蛊惑,该杀,都该杀!”
柳生宗严以头抢地,不敢还嘴。
大御台所平日里礼佛吃斋,常以慈眉善目示人。这会儿杀气毕露,是怒到了极点。
柳生宗严如果乱讲话,不小心戳到痛点,拉出去斩首示众都有可能。
她这大目付当得憋屈,两边不是人。
将军刚烈,那脾气上来谁拉的住?
至于剑道。
当初母慈女孝时候,乐呵呵说一句挺好,让将军练练身体。这会儿,成蛊惑君王的歪门邪道了。
她和谁说理去。
说斯波义银魅惑君王?说大御台所镇不住将军?还是说将军置气不理政务昏庸无道?
这三人,哪个是她敢得罪的?
得得得,还是剑术小道,害主君无心政事吧,这么说至少能保住命。
大御台所心乱如麻,前两天还在与将军怄气。
足利家是你们女人的家业,我一男人累心累力还要被你埋怨,不管了!
可足利义辉真的魔障起来,铁了心不理事,他却是慌了。
他与先代伉俪情深,对子女也是疼爱有加,如何能看着幕府倒塌,足利家业崩坏。
足利义辉犯傻,他能让心爱的女儿一路走到死?
心里恨得是咬牙切齿。
都怪那狐媚子斯波义银,难怪有人说他是玉藻前转世,的确不错。
这人就是来败坏我足利天下的狐狸精!
她算是气得没了气度,失了理智,因为这事实在是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春耕之前如果不能展开幕府评议,整个幕府的运转都会出现问题。
现在还能用将军怠政,修养几天,敷衍幕臣和各方武家。
可开春再不召开评议,幕臣们将不得不回领地进行春耕。
春耕之事影响一年的收成,幕府再重要也没有肚子要紧。在武家心中,粮食重于一切。
一旦幕府评议取消,幕臣各自为政,那人心算是彻底散了。
足利家早就失去对幕臣领地的控制,如果再失去名义上的控制权,就真的无法支撑下去了。
这已经不是撕下遮羞布的问题,而是在天下武家面前裸奔,幕府颜面无存。
幕臣们也不想失去这块遮羞布,作为足利家臣操纵幕府,还是有很多利益的。
地方实力派靠着守护体系的高位震慑地方,更需要足利家高高在上,才好混饭吃。
谁都不希望看到的事,足利义辉偏偏就去做了。
这个逆女,大御台所恨得牙痒痒,又急得心似火燎。
可她无法再影响将军,因为之前把话说绝了。
斯波义银绝不容许嫁入御所,这句话让足利义辉与大御台所都没法下台,必须有一人让步。
大御台所气得就是这点,当父亲的就得让着倔强的女儿。
柳生宗严憋屈,他更憋屈,还不得借机发泄一番,找点心理平衡嘛。
大御台所面色渐沉,抬眼阴冷得看着柳生宗严,问道。
“据说最近剑室那边管得很严,都不许人说话了。”
柳生宗严拿捏不准大御台所想说什么,小心翼翼回话。
“外间谣言大多有失体统,剑室乃御所重地,将军常驻之所。
剑客们说话自然要谨慎一些,以免引起将军不快。”
京都八卦圈私下早就把义银的节操黑得发紫,段子黄暴乱。
她作为剑术师范,新阴流带头大姐,定要压住剑客们的八卦之心。
剑室多是新阴流剑客,不论公私都得给她几分面子,所以才安静了许多。
不然以这些剑客自由放浪的习性,怕是言语放纵,要惹出麻烦。
大御台所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有什么好压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御所又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
只要避着点将军就是了,毕竟尊卑有序,不好僭越。”
柳生宗严心想,御所每年杖毙的多嘴侍男,苟且男女,不知几何。
您这句话说给那些冤魂听听?怎么就给剑客们开了个口子?
京都现在最火的八卦就是谦信公非完璧之事,这些剑客嘴贱,就算避开将军,也难免得罪人。
她忽然一愣,额角汗渍渗出。
高田雪乃?
第三百四十二章挖坑
兹事体大,柳生宗严惊恐之余,也是为难。
这事该不该照大御台所的意思去办?万一出了大御台所都兜不住的事,会不会被踢出来背锅?
虽然大目付是足利家的忠犬走狗,背黑锅是常有之事,但也不是什么锅都背得动的。
她麾下,还有柳生家随她出来混饭吃的族人。
如果为了大御台所与将军之间的斗气,背了背不动的大黑锅,这一支柳生家系就得死干净。
她一头大汗,低头不语。
大御台所皱着眉头,冷声厉喝道。
“怎么着,我连你都使唤不动了?”
柳生宗严咬牙伏地,回道。
“罪臣万死,只是害怕之后不可收拾。
斯波家在剑室也有家臣,主辱臣死,万一出了血光之灾,不知如何收场,还请大御台所明鉴。”
大御台所沉着脸看她,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这条走狗不敢做事。
他倒是不怕点出自己的用意,只是手段有些卑劣,不愿详说。
至于柳生宗严担心的事情闹大,她会被踢出来背锅,这倒不至于。
不论足利家还是斯波家,其实都想维持幕府的守护体系,这对于双方来说是根本大利。
可问题不在于两家,而在于两个人,足利义辉和斯波义银。
她们脑子有病!
一个死活要娶,一个死活不肯嫁,结果闹成现在这样。
说起来多大事?政治联姻而已。
不喜欢,大不了做面上夫妻,两家不过是各取所需。
足利家希望合流能稳住脚跟,增加把控幕府,压制幕臣的底气。
为足利家续命就是维护以足利家为首亲族们的高等家格,对斯波家也有利。
而对于斯波家来说,与足利家联姻可以提高斯波义银的家格。
让斯波家这一支只有男家督存在的尴尬武家,能顺利繁衍生息,甚至借助足利血脉,更上一层楼。
就算为了足利家的稳固一时利益受损,但家格上升的利好,家业延续的隐患解决,亦是值得的。
甚至还为开疆拓土解了套,少了来自足利家的猜忌。
至于其他利益分配的纠结,大不了婚后再争就是。
政治嘛,无非就是你争我夺,相互妥协,不掀桌都可以谈啊。
大御台所承认自己手段的确是强势了一些。
但那也是为了争夺联姻成功后的主动权,并不是真的要打压斯波家,羞辱斯波义银。
可斯波义银决然的态度,激烈的反应,让他束手无策。
更没想到,自己的傻女儿犟脾气上来了,非君不娶。
这下倒好,幕府被这两个倔强的年轻人快玩崩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大御台所自己都快急疯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嘛。
军国大事成了两个年轻人的爱情剧,还有没有一点将军的自觉,家督的责任感了。
现在联姻之事陷入僵局,将军定要娶斯波义银,斯波义银死活不嫁,两人性子皆刚烈,都不肯让步。
大御台所已经不指望自己能压倒一方,逼其让步。她只希望有一个契机,松动僵局。
只要一方的态度稍许软化,他可以舍了自己的老脸,为两人说和,各退半步也好。
总不能真看着幕府崩溃,大家一起玩完吧?
而这个契机,就是他吩咐柳生宗严所为,给高田雪乃下套。
大御台所冷言道。
“你听命行事即可,后续我自有主张。”
柳生宗严伏地不起,不敢接令,哀求道。
“主上慈悲,剑客们都是粗鄙之人,万一血溅御所失了体统,该如何是好。
况且高田雪乃再得宠,和足利斯波两家的大业比起,也是微不足道,谦信公如何肯为她让步低头?”
大御台所不免气结,骂道。
“你个憨货,平日里自作聪明得很,今天怎么犯了痴?
你怕出事,难道我就不怕吗?足利家我不比你上心?
混账!”
柳生宗严连连叩首,不敢抬头。
大御台所骂了几句发泄情绪,随后叹息一声,说道。
“你不懂男人,义辉那傻孩子也是一样。
你们这些女人就知道打打杀杀,争权夺利,哪里明白男孩子家的心思。
义辉以为自己不理事,能吓住斯波义银?
这孩子就是傻到了极点,用伤害自己的方法能让男人心疼?
她就是个傻瓜,以为男人会感动,会理解,会感同身受。
她懂什么!
男人是感性的,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人,不在意的人管她去死。
斯波义银看似乖张强势更甚女人,可骨子里还是个男人。
你给我看的情报,自己也该看看清楚。高田雪乃一直粘着他,他可曾厌烦?还亲自送到御所入职。
在你们这些姬武士看,是有失体统。在我这男人看来,却是情有可原。
斯波义银自尾张沦落,身边只有高田姐妹相随。
特别是这高田雪乃,心思纯粹,敢爱敢恨,早就成了他的一丝牵挂所在。
他把自己作为男人的一面全部丢了,只剩下刚烈的外表去抗争奋斗。
但还是留了一丝温情给高田雪乃,这才容忍她不分尊卑,粘在身侧。
这是君臣关系?
这是自己养大的孩子,没法子强硬,还喜欢被粘得紧呢!”
柳生宗严听得入神,隐隐觉得有理。
不论是她还是将军,都是女人,看事务多以利益和理性为主。
即便此时将军发飙,也是理性的选择怠政,意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展现给斯波义银看。
自己有多在乎他。
这是女人用自己的思维去想象男人的反应,太过幼稚,就是个没谈过恋爱的雏。
而大御台所的办法虽然有些龌蹉,却是切实有效。
斯波义银在乎谁,我就挖个坑把他在乎的人给埋了。
你急不急?救不救?
想通了这些,柳生宗严还是难以置信,问道。
“谦信公真的会为了一个家臣妥协?
即便再宠爱的臣子,到底只是臣子罢了,太不可思议了。”
大御台所冷笑一声。
“不可思议?
还能比足利将军与斯波家督为了联姻相互斗气,快把幕府搞垮了不可思议?
真是气煞我也!
你也别想太多,斯波义银乃武家奇男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家臣妥协?
那以后谁想拿捏他,直接抓着高田雪乃不就好了,还要刀枪何用?
我如此做,只为撬动他强硬的态度,有个商量的余地。
嫁不嫁,都该给将军留些颜面。
不然足利家如何镇得住局面,他斯波家难道真希望看到足利家倒台?”
柳生宗严明白过来。
大御台所设局坑一把高田雪乃,只是为了乱斯波义银之心,在他强硬的态度中撕开一丝缝隙。
方便大御台所行动,在足利义辉与斯波义银两人之间搭线,说服,以免局面不可收拾。
如此,这件事倒是可做。
只要足利斯波两家不撕破脸,她这些小动作不至于死光全家。
顶多之后背个锅,更受谦信公憎恶也就是了。
柳生宗严叹了口气,她这大目付太难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会盟
之后几日,将军依旧不愿理事,而御所剑室却开始谣言四起。
大御台所在柳生宗严的协助下,精准杖毙了几个跟风传话的侧近,侍男。
于是,流言蜚语只在剑客之中传播。
上面将军不知,下面侍候人等不敢参与,微妙得在一个小圈子里流转。
这些剑客放浪惯了,不当值时候,常年留恋鲸屋与流莺之流纠缠,听得都是最低俗的传闻。
说出来不堪入耳,听起来面红耳赤。
暗中观察的柳生宗严,看见高田雪乃几日都还是冷冰冰独自习剑,无视她人,暗自心惊。
冥冥之中,总觉得要出大事。
———
京都暗潮汹涌,远在尾张的织田信长却是心情大好。
今川义元战没之后,今川家陷入内乱,无力再侵袭尾张。
她终于可以集中精力消化上尾张四郡,实力大增,一跃成为手握五十余万石的有力大名。
更可喜的是,在前田利家的斡旋之下,松平元康终于决心向她靠拢,今日就要到清洲城与她会盟。
松平元康本没这么容易改换立场,今川家内乱未定,她又有袭扰尾张自保的策略。
还没被逼到绝路上的她,怎么愿意与刚在桶狭间死战数场的织田家联盟。
谁知道,织田家到底靠不靠得住呢?
可是她的袭扰之策遇到了麻烦,织田信长狡猾得将尾张南部山区封给了斯波领。
要想攻击织田家,就得先杀入斯波家领地。
斯波家乃是幕府高门,之前衰败不提,斯波义银将其复兴再起,松平元康实在是不想得罪那位战阵无双的谦信公。
于是乎,她的战略陷入了尴尬境地。
不攻击尾张,怕今川氏真稍有喘息就会杀入西三河弄死她,以西三河土地收买家臣团,平息内乱。
攻击尾张,还未打到织田家,就得先与斯波家战上一场。
尾张斯波领实力不足,多半挡不住她的攻势,可就算是打赢了又如何?
继续深入尾张,攻击浓尾平原,与织田信长开战?
今川家在身后虎视眈眈,她只求自保,袭扰尾张边境即可。根本不想深入尾张,继续消耗自家的实力。
正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少女时有些交情的尾张斯波领代官前田利家来信,让她有了一个新的选择。
由斯波家出面作保,与织田家联盟,这个提议松平元康心动了。
今川家不可能去攻打武田北条两家盟友,那么今川氏真要想扩张,必然选择三河尾张一线。
在这点上,织田信长与松平元康是有着共同利益的。
只是双方远有祖父辈的恩怨,近有桶狭间鏖战数场,死伤无数,难以取信对方。
如果由斯波家牵线搭桥,那么联盟的稳定性就有了保证。
织田信长想要的是美浓,求得是整个浓尾平原。
松平元康渴求的是保住家业,何况在织田家的支持下,还有吞并东三河,反攻今川家的可能。
一统三河国是松平家几代人的梦想,松平元康怎么能不动心。
数次使臣交往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亲来清洲城与织田信长会面。
织田信长在城外迎接松平元康,两人见面之时,皆泪眼婆娑,双手紧握。
“吉法师姐姐。”
“竹千代妹妹。”
周遭两家家臣,都在抹着眼泪,为这对异姓姐妹感天动地的友情添砖加瓦,浓重气氛。
她们怎么能不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呢?
织田家臣团终于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的攻略美浓,收获更多的土地与利益。
松平家臣团背靠织田家,不但放下了被今川家吞并的担忧,还起了侵袭东三河,扩张家业的野心。
双方情深义重,那些死去的先人,姬武士算个屁!
两家肝胆相见,可照日月!
作为保人,护送松平元康一行前来的前田利家冷眼旁观,凑趣微笑点头。
清洲同盟,成了。
是夜,与松平元康交换誓书,完成联盟的织田信长,在天守阁内召见了前田利家。
坐在主位上,织田信长意气风发,穿着一袭亮色和服,盘腿半躺在靠枕上,态度相当嚣张。
有了松平家在东海道一线的阻拦,她终于没有了后顾之忧,可以全力攻略美浓,战略态势前所未有的好。
此时的她有些得意忘形,忘了面前行礼的人是斯波家在尾张的代官,需要给予尊重。
又或者,她就是故意如此,暗示前田利家,你对我的价值下降了,要更谨慎一点哦。
前田利家面色恭敬,低头行礼。不论织田信长如何作怪,她都礼节不亏。
尾张斯波领的存在非常奇怪。
说起来,属于织田家下属的外样众,以战功获取恩赏,是最正统的武家领地。
可这片领地的主人又是幕府高门,在近幾奋勇复兴家业,实际上已经脱离了织田家自立。
名分上,织田信长都不敢称斯波义银为下属,他是足利亲族,复兴再起的斯波家督,位高权重。
如果织田信长硬要高他一头,幕府的颜面,将军的威严还要不要了?
所以,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斯波领这个织田家的国中之国。
狂妄如织田信长,也不敢随便打尾张斯波领的主意。
军功恩赏还得公平,不然会恶化与斯波家的关系。
这叫什么事嘛。
所以,她干脆把斯波领丢在南部山区和松平家对耗,自己专心消化上尾张四郡,准备美浓攻略。
谁想,被边缘化的斯波领竟然给了她一个天大的惊喜,前田利家说服了松平元康,背弃今川家向她靠拢。
织田信长攻略美浓,窥视近幾,意图染指天下的总战略,最重要的根基就是尾张。
不论尾张五十余万石的领地,还是跟随织田家多年的谱代武家们,都是她征服天下的助力。
所以,尾张不容有失。
西三河松平家与她结盟,织田家身后的威胁终于解除了。
织田信长有了足够的底气专注向西,吞美浓,入近幾,怎么能不欣喜万分。
而眼前的斯波尾张领代官前田利家,对她来说,没什么用了。
“你做的不错,想要什么赏赐?”
织田信长淡淡一句话,就把功劳摁在了前田利家一人身上,别想为斯波家再多拿我的好处。
前田利家恭敬回话。
“能为殿下效力,是我的荣幸。
前田利家别无所求,只求在殿下攻略美浓之时,能再立新功,为殿下分忧。”
织田信长抬了抬眉毛,心够黑嘛,觉得尾张斯波领不够大?还想要更多?
她冷冷一笑,虚伪道。
“我会考虑的。”
别做梦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大比
前田利家从天守阁出来,心情有些沉重。
织田信长虽然面上宽容,但心中应该是有了计较,绝不会让尾张斯波领继续扩张。
容忍尾张斯波领的存在,是织田信长出于政治上的考虑,向斯波义银释放善意。
但这并不代表她会任凭尾张斯波领肆意扩张,借助她的美浓攻略,获取更多领地。
如果她真的那么做,就不是想要获取斯波家的好感,而是为斯波家打天下了。
织田信长没那么傻。
要是没有新的契机,前田利家将被困在尾张南部山区,再无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是当初她投效斯波义银,织田信长对她的报复,武勇智谋无处施展。
其实,她不在乎织田信长如何为难她,那位的行事作风,多年跟随早就看得清楚。
最是睚呲必报。
她难受的是,如果不能继续扩大领地,如何加重自己在义银君心中的份量。
远在尾张的她,在这场入赘之战中本就吃亏,如果不能用近幾斯波家无法忽视的大利交易。
斯波家臣团如何肯让她入赘,心高气傲的义银君又如何能看得上她。
还是得想想办法呀。
———
这几日,足利义辉快活得很。
她这前半生皆是循规蹈矩,虽然衣食无缺,地位尊贵,却也背负着超过常人许多的压力和期待。
活着累呀。
借着斯波义银之事与大御台所顶牛,亦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徬徨之余,还有些叛逆的快感。
不理政事,沉迷剑室,也是趁着势头发泄自己的情绪。
她太压抑了。
说是天下之主,可天下谁真的把她当回事?
嘴上都是忠君报国,心里装的全是自家利益,天下武家没一个好东西。
特别是那个斯波义银,竟然拒绝了联姻,让她都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今日,又到了剑术大比的日子。
足利义辉甩开那些烦心事,笑眯眯看着专心冥想,一心要在她面前露脸的剑客们。
只有在这里,她才能放下所有心事,好好享受一会儿清净。
此时的剑客大比,还是以真刀为主。
虽然上泉信纲的新阴流提倡以竹剑替代真刀,减少比试的危险性,可一时半会儿难以被剑客们接受。
虽然明面上大家都以剑客应当将生死置之度外,用真剑才是猛士来搪塞。
可她们真不怕死?未必吧。
新阴流推崇竹剑,自家子弟比试也是多用竹剑对决。
这竹剑的手感和份量,与真刀相去甚远。
其他流派的剑客不熟悉竹剑,使用起来,必然不是新阴流剑客的对手。
天下往来,皆为利益驱使。大家指望着剑术为生,怎么肯放弃用惯的真刀,改用你新阴流的竹剑。
新阴流两代,上泉信纲与柳生宗严先后为剑术师范,深受足利义辉看重。
但也难改这剑室之内,大比所使用的刀具。
这就是人性,唯利是图,不惧生死。
今日的大比,柳生宗严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她看了一眼默默坐在角落的高田雪乃。
在她刻意放纵下,这些天剑客们的言语放肆了许多。
剑室内以新阴流剑客为首,但其他流派剑客也是不少。有几人是轻浮性子,嘴上本就没个把门的。
她环视当场。
将军位于座上,面带微笑,四周剑客们环坐一圈,皆是跃跃欲试。
“大比开始!”
随着柳生宗严一声喝下,一名剑客起身走到场中,向将军鞠躬。
此时的大比还没有那么多规矩,无非就是你行你上。
只是御所剑室到底是将军居所,一般都点到为止,没有地方武家那种血溅当场的凶狠。
剑客要想在地方立足,必须在当地领主的剑术大比中获胜,才能获取好感,开设道场。
所以,所有大比参与者都是竞争对手。
出手毒辣,抢得是饭碗,也是流派的存亡,最为残酷。
而剑室内的大比双方,都拿着将军的职禄,赢了有饭吃,输了也饿不死,少了狭路相逢的决然。
柳生宗严瞳孔一紧,因为她看到高田雪乃站了起来,走入场中。
将军饶有兴致得看着她,受了她鞠躬一礼。
对于她来说,这高田雪乃也是个有意思的剑客。
能入幕府的剑客都是剑道佼佼者,可剑术再好,也是小道。
武家正道是战阵,经营剑道的剑客们,她们只是高阶武家豢养的剑术指导或目付暗探。
换而言之,没什么地位,取悦主任的鹰犬罢了。
在剑室之中,练剑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讨好将军,得到将军的好感,才是剑客们立足的根本。
而高田雪乃永远是冷冰冰的,不与人交往,对将军恭敬又保持着距离。
每日里,都是挥剑。
这种纯粹的剑客,反倒让将军看着顺眼,时常拉着她一同挥剑练习。
这引起了不少剑客的反感。
大家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你装什么沉迷剑道,另辟蹊径引起将军的注意,心机真重。
又因为她不参与人际交往,被排斥在剑客们的圈子之外,背后诋毁的人可是不少。
只是斯波家势大,大伙儿得罪不起,面上还是不招惹她。
有些背景的姬武士,谁肯专职为剑客。上阵奉公恩赏,不比以剑娱人强吗?
这一行,大多还是出生低微的浪人,得罪不起高门贵胄。
哐嘡一声。
两人刚才面对面鞠躬行礼,对面剑客拔出剑,就已经被雪乃一剑刺中手背,吃痛弃剑。
那人也是坦然,施礼下场。
雪乃此剑快如闪电,只看见白光一闪,对方就已经落败,将军忍不住鼓起掌来。
剑客们纷纷凑趣,跟着鼓掌。柳生宗严一面鼓掌,一面暗中松了口气,高田雪乃还算知道分寸。
之后,场面稍冷,无人再敢上场比剑。
将军皱起眉头。
这些剑客什么意思,打不打得过是能力问题,连上场的勇气都没有才是真的丢人。
柳生宗严见将军面色不悦,心里盘算着雪乃刚才那一剑,自己能否安然接住。
这时,雪乃朝将军鞠躬,众人都以为她要回坐。
谁知,她说道。
“公方大人,剑室之中皆不是我对手,不如我点十人一齐上阵,也好公平一战。”
足利义辉面色僵硬,这里的剑客都是她精挑细选,随侍身边的好手。
如今被雪乃暗指废物,她这将军不要面子?
周遭剑客们更是愤怒,高田雪乃是要砸她们的饭碗,没法忍了。
将军也想给她一个教训,冷冷笑道。
“你既然这么自信,那就自己挑吧。”
雪乃对将军一个鞠躬,指着剑客们一一点出对手。
柳生宗严脸色沉了下去。
那十人,正是这些天言辞侮辱谦信公,最肆无忌惮的那些放浪剑客。
她惊恐看了眼将军,又不敢道出真相,紧握的手心生汗。
高田雪乃,你要适合而止。
这里是御所!
第三百四十五章杀戮
十名剑客进入场中,将雪乃围在中间,相互之间眼神交流。
都是高手,就算不懂合击之术,也不会拖了后腿。
最重要的是,这小矮子太过嚣张,必须给她个教训。
雪乃虽然有斯波家谱代高田家身份,但她其实是斯波家仆役出身。
身份可以冒充,可平民的体质却是难以改变。她身高比姬武士矮小一些,身架子也纤细窄小。
如今被十人包围,更像个小豆丁。
足利义辉心中其实有些不满,高田雪乃夸下海口要打十个。
你们这些人就真的不知廉耻围了上去,还有没有一点自尊心?
在她看来,即便这些人胜了这场,之后也要逐出幕府。
她足利将军丢不起这个人!
这十名剑客还不知道,将军心中对她们起了恶感,还在相互使着眼色。
将军座前不方便出人命,可失手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总是可以的。
乱战之中,难免出错嘛。
她们还在得意,只有场边的柳生宗严面色越来越难看。
高田雪乃永远冷冰冰的表情之上,双目中迸发出无穷的杀意。
她矮身向前突进,撞入一名剑客怀中。
双方还未行礼,对方猝不及防,没想到雪乃会展开突袭,疾步后退。
其他剑客也反应过来,拔刀向高田雪乃砍去。
两声凄凉的哀叫声响起。
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名被袭击的剑客身上,谁知道高田雪乃踏步后,改冲为蹬。
一个反冲,低头回身,斩向身后跟进两名剑客的右手腕。
剑光扫过,两只右手掉落在地,还紧紧握着打刀。
手是剑客吃饭的家伙,这两人没想到一场大比,自己会落得如此下场。
顿时战意全消,失神间,跪下哀嚎不止。
她们挡住了身后三人的前进道路,而另一面五人后退太快,此时刚刚停步,赶不及回来。
雪乃冲天而起,跃过两名跪下的失手剑客,自空中向她们身后三人跳斩。
三人没想到她会如此选择,空中无法借力,就是个明晃晃的靶子,高田雪乃此举冒失了。
三人一齐出剑,情急间头脑还是冷静的,知道对方乃是高田家嫡女,斯波家谱代,不能下死手,避开要害。
雪乃仿佛算到她们所想,以左肩为盾,硬是在左臂,左肩,左肋受了三剑。
随后右手一甩,连点三咽喉,伤口喷出三道血线。
三名剑客捂着喉咙呃呃发不出声,在无法呼吸的窒息痛苦中缓缓倒地,慢慢走向死亡。
身后五人此时已经冲了回来,雪乃回身一刀,斩下了跪地两剑客的头颅。
在心脏的泵压之下,血光冲天,化作血雨血雾。
五人吓得一愣,没想到高田雪乃如此狠辣,在将军座前肆无忌惮的杀人。
只见她双目赤红,杀意冷冽看向她们,把五人吓得一个激灵。
两人还在犹豫是否结束大比,回身求救。三人咬咬牙,凶狠得逼了上来。
双方之间的两具尸体喷出的血已经打污地板,她们小心碎步挪动,以免打滑。
雪乃忍着左臂的疼痛,用左手反拉出剑鞘,勾起身前一具尸体砸向前面两人。
那两人转身躲开尸体,与另外前进一人拉开了距离。
就这一步之遥,那人便被一刀斩下了右臂,在地上疼得打滚。
高田雪乃脸色不改,手起刀落,斩下她的首级。
两人胆寒,想要回身求救,刚才转头,天地倒悬,原来是头颅离开了身体。
因为犹豫没跟上的两人,见雪乃心狠手辣,吓得肝胆俱裂,转身要跑。
雪乃一个箭步上前,自身后把一人砍翻在地。另一人已经跑出数步,追赶不及。
她目光冰冷看着她连滚带爬冲向场边,算准角度,掷出手中打刀,正中后背心窝处。
那人被撞击力砸向前方,又挣扎着爬出方寸,这才断气。
从雪乃偷袭到十人毙命,全场还未反应过来入场阻止,已经是横尸当场。
到了此时,雪乃也是强弩之末。单膝半跪在地,面色发白,忽而泛红,喷出一口鲜血。
她含恨出手,几个呼吸间,斩杀十名剑客好手,连柳生宗严这等剑豪都没机会救援几人。
自己身受三创,还是小事。强行突破极限,将身体压榨狠了。
浑身像是被碾碎一般,巨疼难忍,气血上涌,吐血之后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混乱,剑客们都站了起来,喧闹声几乎掀翻剑室的屋顶。
足利义辉拔刀削下主座扶手一角,大喝一声。
“聒噪!”
杀气腾腾的将军震慑住了在场的剑客们,她们纷纷伏地叩首,向公方大人请罪。
“来人!”
“嗨!”
剑室拉门打开,外面的侧近旗本涌了进来,刀剑出鞘待命。
足利义辉面色难看,指着昏倒的高田雪乃,说道。
“把她关起来!”
停顿了一下,又说。
“让伤医给她诊治,必须给我救回来!”
“嗨!”
两人架着雪乃出去,其他人等还在侍立,待将军示下。
“都给我滚出去!”
足利义辉指着柳生宗严,说道。
“你留下。”
片刻,剑室内只剩下足利义辉与柳生宗严两个活人,和一地尸体。
足利义辉面色阴沉,看着伏地不起的柳生宗严,将手中利刃丢到她的面前。
冷笑道。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就切腹吧。”
———
同时,在京都城下町,上杉家驻地室内,直江兼续忧心忡忡向主君进言。
“殿下,足利斯波两家还未有和解的迹象。
这僵局怕是要延续到开春化雪之后,幕臣返回领地春耕之前,我家还得早做打算。”
上杉辉虎微微点头。
将军撑不过春耕,一旦幕臣无视将军,回家务农,幕府核心就彻底崩散了。
所以,她必然会妥协。
即便她不肯,在幕府中获利的各方也会用尽手段让她妥协。
可是,上杉辉虎已经没有时间了。
正如直江兼续所言,将军能撑过开春化雪,但上杉辉虎却必须赶在这个时间点前,抵达越前。
准备出关,回转关东。
幕府给予的关东管领役职很重要,但越后是上杉家根基,更不容有失,她离开的太久了。
上杉辉虎决然道。
“再等十天,如若事有不逮,我们直接回越后。”
直江兼续犹豫道。
“谦信公那边?”
上杉辉虎之前给她,也给越后武家画了个大饼,那就是上衫斯波合流的可能。
只要获得幕府支持,斯波家援手,上杉家攻略关东事成之日,便是上衫斯波合流之时。
如今上杉辉虎的第一步,获取幕府支持便铩羽而归,斯波家还会继续支持她吗?
上衫辉虎微微一笑,淡然道。
“真到了那一步,我会亲自去斯波府邸,与谦信公坦诚相见。
只要他肯随我回关东,我愿以半个越后国相赠,上衫与斯波共越后。
之后攻略关东,一半归于斯波家。”
直江兼续倒吸一口冷气,主君真是自信到了极点。
真觉得自己能打下关东十国?还是觉得谦信公会与你一般想法?
放手近幾家业,随你回关东发疯。
第三百四十六章武田
近幾斯波领二十一万石,越后国石高约四十万石。
上杉辉虎以近半领地为代价,邀请斯波义银闯关东,亦是自信到了极点。
武家领地是外人不可触碰的禁脔,不单单是主君的私有物,也是整个家臣团的财产。
上杉辉虎敢这么做。
一是自信自己足够能打,家臣团反对也没用。
反正越后国的武家们造反都造习惯了,反对就镇压呗。
二是自信自己能攻略关东,开疆拓土,不在乎越后一地得失。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收买,即便一时出现裂痕,家臣团在得到足够利益后,也会再次团结在她身边。
三是自信斯波义银与自己一样踌躇满志,会选择放手近幾领地,去关东赌一把大的。
最后还提出一个对半分的分配方案,这已经不是自信,而是神经病。
不说越后国几面受敌,关东攻略难以成真。
就算真的成功了,斯波家与上杉家领地怎么分?各一半?各国犬牙交错?
如果斯波义银拒绝与主君联姻,那么两家必然要为领地分配,兵戎相见。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主君带着这么个奇葩的提议上门,斯波义银不把她乱棍打出,算我直江兼续瞎了眼。
以后上衫斯波合流,你们啪啪啪,我脱光衣服在后面帮忙推屁屁。
用行动忏悔我有眼无珠,没看清楚您二位英明神武!
主君太过自大,都魔障了。斯波义银当代奇男子,怎么可能和你一样犯病呢?
见上杉辉虎又乐呵呵举起酒杯,直江兼续看得直摇头。
今天不谈也罢,主君喝多了,都是醉话。
———
甲斐国踯躅崎馆。
武田家亦是源氏血脉,与足利家那一支在历史上嫌隙甚重,被丢在甲府山区自生自灭。
她家不甘寂寞,自称甲斐武家栋梁,听起来没什么问题,的确是甲斐国之主。
细细品味之,其心可诛。
其现任家督为武田晴信,称作甲斐之虎,居城踯躅崎馆。
甲斐多山,踯躅崎馆建于山脉之中,山丘之上,依踯躅之崎,遂称为踯躅崎馆。
武田晴信喜好温泉,在山中建温泉馆,作为修养之地。
关东苦寒,冬日里山风凛冽更是难熬,这甲斐之虎泡在温泉馆中已有多日未出。
此时,一行骑马姬武士匆匆入馆,乃是她的妹妹武田信繁来见。
她是武田晴信最信任的人,直入温泉,沿途侧近旗本皆视而不见。
拉开最后一道推门,庭院烟雾缭绕,中庭山石堆砌,围绕着一处泡池。
山风吹不动山石围作的屏障,隐隐有硫磺味飘散出来。
雾气中,一道背影坐在池边,腰背直挺,双腿泡在池中。
听得身后拉门声,那人抬腿转身,露出半截前身,看向身后。
偌大的玉兔抖擞几下,仿佛受不住地心引力想向下走,又被某种不科学的力量支撑着挺拔。
纤细的腰杆,丰满翘立的臀瓣,半遮掩在水雾中,显得背部极美。
她撩起自己的头发,随手用扎绳立起高马尾。
“信繁来啦,一起泡泡?”
武田信繁一阵胸闷。
“我的好姐姐,你还有心在此玩乐。越后传来消息,长尾景虎整个冬天都不见人影!”
武田晴信自池边站起,用浴巾裹住自己。
她身材高挑,比例也好,胸部以下皆是长腿。
刚才泡汤热得一脸娇红,二十余岁的成熟俏容上,散发着睿智的神采。
“不就是借着大雪封山的机会上洛了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武田信繁亦是气结,她急得如无头苍蝇,这位倒是稳若泰山。
“上杉宪政就在越后,如果她将上衫家名与关东管领役职一齐转给长尾景虎,就必须去京都由将军承认。
北条家控制下的镰仓公方,是不会认可上杉家收养长尾景虎,的她只有这条路可走。
一旦让她成功上洛,那对于我家攻略信浓可是大为不利。”
不理妹妹的急切,武田晴信走到一旁矮桌,举壶朝两小杯倒出酒来。
一杯自饮,一杯递给妹妹。
“急什么,急就有用了?
还未解决北信浓之前,我们与越后到底没有接壤,许多事只能干看着。
幕府反感我武田家,我家出甲斐,战信浓,迟早是要被公方大人知晓,派人来阻挠的。
北条家不也是一样嘛,得陇望蜀,拿下镰仓公方,又觊觎关东平原,免不了幕府干预。
长尾景虎愿意上幕府的战车与我们为敌,那就试试她的成色。
这关东大地可不在乎京都的幕府将军,想要干涉我武田家,就用铁与血来说话吧。”
武田信繁看着智珠在握的姐姐,扫了眼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心头火热。
姐姐永远是如此自信,如此智慧,她就像是一座高山,不可撼动,让人只有仰望的份。
武田家在这对姐妹的母亲,武田信虎当政时期,穷兵黩武,差点毁于内乱。
当时,为了征伐南信浓,武田信虎极力压榨领地,税收甚至到了让人瞠目结舌的八公二民。
不但领民难以忍受,连家臣团都受不了了。
武家规矩,不满家督先找少主,少主不管拔刀造反。
家臣团在对武田信虎强烈不满后,选择向少主武田晴信靠拢。
武田信虎想要改立信繁为少主,打压被家臣团拥护的晴信。
谁知道信繁辜负了她的期望,两姐妹联手驱逐母亲,由晴信继位武田家督。
之后,晴信内修水利安抚家臣领民,外交今川北条两家,组成三家联盟,解决了后顾之忧。
在两次击溃来自南信浓的攻势后,她的威望越来越高。
通过离间,联姻,交易,拉拢等各种手段分化南信浓武家。
最终驱逐小笠原家,吞下南信浓,完成了她母亲信虎横征暴敛都没有达成的目标。
看了一眼平静下来的妹妹,武田晴信继续说道。
“孙子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我家自然不能看着长尾景虎舒舒服服回到越后,也该有些动作。
关东大雪封山,动用刀兵是不可能。但调拨三两信使,给她下点绊子还是很容易的。”
武田信繁精神一振,洗耳倾听姐姐的谋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