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隐忍
明智光秀为足利义辉出谋划策,也有自己的考量。
从战报中的只言片语,她敏锐感觉到了。
之前为斯波义银谋划的伊贺十万石之外,北大和十万石似乎也会在战后落入斯波家手中。
那么,就值得做一些优化。
兴福寺法主为斯波义银作伥,指了三好长庆为佛敌,这是不要性命了。
而斯波义银入道真言宗,就是给她的买命钱。
可如果兴福寺法主不用死呢?是不是对斯波家在大和更有利?
毕竟双方配合默契,以后能继续合作。
如果高野山新派来的座主没有这么聪慧懂事,日后就会是个大麻烦。
干脆做生不如做熟,想办法留下这位法主的性命,这才有了明智光秀为将军谋划的佛敌一事。
足利家在近幾经营了这么多年,总有办法拿捏这些宗教人物。
要不是三好四姐妹实在太过厉害,百万石大名攒了几年家当,全力上京。
将军在近幾,几乎是无敌的。
没有人能够真正打倒足利将军,足利家的实力是一代代慢慢削弱的。
这也是无奈,再稳固的守护体系,到底是根据血缘划分尊卑。
如果血统高贵的那群后人疏远了呢?守护体系自然会发生不稳。
血缘三代之外,五代之外,七代之外,终于亲人成为了仇敌。自相残杀,势力衰败。
足利幕府历经十三代,终究是穷途末路。
足利义辉却是不肯认输的刚毅之人,逆流而上。
她冷冷看了眼座下的伊势贞教,看得她心里发寒。
斯波义银的大捷,彻底打翻了她的计划。
这次不同于上次在京都,那时评议是各抒己见,算不得背叛幕府。
而这次却是在大军之中,商讨的是战事。她的行为完全可以看作扰乱军心,其心可诛。
一个三好奸细的帽子扣得稳稳当当,她连挣扎得勇气都没有。
伊势家世代接任幕府政所执事,位高权重,足利家待她家不薄。
如今伊势家被将军仇视,暂时未必有事,长远来看怕是要败落了。
足利义辉只是看了伊势贞教一眼,因为斯波义银的骁勇善战,此时幕府军中气氛又是不同。
毕竟都是有皮有脸的人物,能在将军麾下当人,谁愿意去武家之敌手下作狗。
如果幕府还有胜利的希望,那么武家们必然愿意一搏。
作为客军的六角义治与浅井长政,也是如此。
武家不怕打仗,只怕毫无意义的牺牲,消耗了自家的实力。
一时间,幕府崩解的态势因为义银的战报重新凝聚起来,又有了一战的勇气。
足利义辉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精神一振。
暂时将伊势贞教的作为抛之脑后,对明智光秀说道。
“明智姬,你立即快马赶去大和,把军中状况与斯波御前说明,请他迅速带兵北上。
斯波军不论是选择前来河内助战,还是赶往京都防备三好义贤,皆由他自己做主。”
足利义辉这是大把放权,既然你斯波义银能打,那么就放手干吧。
只要能打赢,随你发挥。
明智光秀嗨了一声,便出了幕府。战事紧急,容不得耽搁。
足利义辉盼着义银早日北上,筒井顺庆一样希望他早点滚蛋。
筒井城。
松仓重信忧心忡忡,向筒井顺庆进言。
“殿下,斯波御前征召了多家尼姑武家随他前往兴福寺,看管赞岐战俘。
其中越智家、箸尾家、十市家都在列中。”
筒井顺庆明白她的意思。
兴福寺法主终于找到了一个强力外援,可以用来制衡几乎失控的尼姑武家,筒井家在大和一家独大的局面即将消失。
松仓家作为筒井家的谱代家臣,一损俱损,自然心急如焚。
但是,她还是要说。
“知道他想干什么,那又能如何?
武家武家,说到底还是武力为先,打不过人家说什么都没有用。”
筒井顺庆比松仓重信看得开。
尼姑武家就是打不得硬仗,人家斯波御前拿刀子候着,谁敢反抗,只能任人拿捏。
松仓重信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心里憋屈。
“那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
“眼睁睁看着不好吗?”
筒井顺庆看了一眼她,继续说到。
“斯波家接手北大和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为什么要去阻挠?找死吗?
兴福寺法主授权,斯波御前亲手带兵稳定了地方。
现在北大和人心都盼着斯波家入主,和我们这些尼姑武家分道扬镳。
这是大势所趋,我们怎么阻扰?让筒井家成为众矢之的吗?”
“这。。”
松仓重信无言以对,筒井顺庆笑了笑,说。
“其实这也不是坏事。
斯波御前以为给了法主机会,分化尼姑武家,哪有这么简单。
北大和十万石传统武家,一向受奈良法师压榨。如今被法主送了出去,哪家尼兵心里没有怨气。
北方传统武家崛起,尼姑武家就不怕她们秋后算账?不怕她们反过来欺负我们?
有了外敌,才会变得更团结。
兴福寺法主再如何做,也没法变出十万石领地来安抚她们。
等着吧,静静等待,会有机会的。
我筒井家用了百年才爬到了尼姑武家的首领,我不在乎再继续隐忍下去。
终有一日,筒井家会成为大和之主。”
我要忍耐,松平元康告诉自己。
西三河在一夜之间变了颜色,被今川家彻底接管了。
西三河军势被要求作为先锋,先向尾张进军。
今川家冈部元信的军势就在她的身后,说是援军,亦是监军。
明摆着要用尾张的武家,消耗掉她西三河的武家,为今川家入场三河减少阻力。
可即便知道了又如何?今川义元在乎吗?
自她手握二万多军势进了西三河,松平元康就没了选择。
只能与织田信长狠狠打上一场,死里求生。
如今,唯有盼望三河姬武士骁勇善战,战后今川义元不要做得太绝,给松平家留下一条活路。
松平元康想着心事,本多重次在旁低声提醒。
“殿下,前面就是丸根砦。”
“恩。”
松平元康看着丸根砦,想到即将用三河姬武士的鲜血染红了它,心里疼得咬牙切齿。
用松平家的实力,为她人做嫁衣。
但我还是要忍耐,忍耐下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倔强
今川义元稳坐冈崎城外。
她没有入住天守阁,而是选择在外扎营,本阵幕府处理军务。
加上三河军势,她麾下有来自各方总共二万五千人马。
这些人有些互不相干,有些互为仇寇,能捏在一起出兵,全靠她的威望压制。
外人常言她只善于内政,是个跛脚家督,简直可笑。
一个只专于内政不懂军略的家督,能在今川家站住脚?
北条家,武田家莫不是眼瞎,才会猛兽与家禽结盟,而不是选择攻伐。
前线来了使番进幕府,叩首说道。
“松平军势对丸根砦发动了攻势,三河姬武士数次发动突击,砦内反抗乏力。”
今川义元不禁拍案。
“好!三河姬武士不亏骁勇之名,元康姬果然识时务。”
今川义元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不是她怕西三河造反,而是此次上洛的目的在于尾张,而非三河。
只要松平元康懂事,战后她也不会吝啬恩赏,只是西三河是待不了了。
她如此着紧西三河,因为这里是进入尾张的通道。
她着紧对尾张的征伐,却是因为天下大势。
日本多山少田,自古因山势分割,有关西关东之别。
越前与近江边界的爱发关所,伊势的铃鹿关所,美浓的不破关所并称三关,亦是关东关西的分界线。
今川义元所谓上洛,图谋的是尾张。图谋尾张,是为了浓尾平原。
日本山多,平原大多支离破碎,能称得上大平原的寥寥无几。
例如西近幾的大阪平原,关东的关东平原,美浓尾张的浓尾平原。
今川家自东海道入近幾,必须拿下美浓的不破关所。而骏河遥远,难以供给军需。
那么就得拿下尾张,再图美浓。两国分润浓尾平原,石高百万石,正是王霸之资。
美浓的一色义龙,尾张的织田信长都是如此打算,所以才会针锋相对。
只有得了整个浓尾平原,才有足够的实力进入近幾,争霸天下。
“告诉冈部元信,一旦三河军势攻破丸根砦,她就进驻鸣海城,协助拨乱反正的山口教继守城。
另外派人告知松平元康,此次攻伐尾张成功。我记她首功,不吝恩赏,许她一门众身份。”
三河姬武士忠勇,松平家的招牌还是很有用的。
只要松平元康懂事,今川义元愿意抬举她。嫁给她一个今川家男子,享受一门众的名分。
这恩赏不算低廉,虽然比不上斯波名门,今川家也是足利一门,堂堂正正的武家贵胄。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今川义元站起身来。
“出发,进军尾张!”
尾张清洲城,天守阁。
织田信长百无聊赖看着座下家臣们争论,没有人敢于在她面前提起投降,皆是争论如何防守。
今川军攻入尾张,松平元康率领西三河军势,自伊势湾附近两国交界的大高城出发,攻击丸根砦。
而尾张一边伊势湾附近的重要据点,鸣海城的山口教继被寝反,形势危急。
织田信长忽然两手相合,啪了一声。所有人安静下来,等待她的决断。
“无聊,都回去睡觉。”
在家臣们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织田信长离开了议事厅,留下武家们面面相觑。
斯波家桶狭间领,前田利久愤怒地找到了前田利家。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给村里的农兵发放足轻的军备!”
前田利家冷静地回答。
“领内军势不足,我这是为了。。”
“放屁!”
前田利久指着她,生气地说。
“决死突击需要农兵吗!
我们调集了所有姬武士与斯波足轻,几处今川义元可能停歇的地点都已经列出,准备好了埋伏点。
你现在告诉我要调用农兵?你当我傻吗!”
前田利家看着大姐,眼神认真起来。
“你本可以假装不知道的,后果我会负责。”
前田利久怒道。
“你怎么负责!桶狭间领是利益的知行,你凭什么让前田家的村落覆灭!”
前田利久的愤怒在于前田利家太过狠毒,利家对农兵发放了超出她们军备的武器具足。
照着原计划,桶狭间领两村。一个在山腰,一个在山涧河边,都会向今川家表示亲善,送上酒饭。
如果今川义元本阵驻扎休息,为了保证家督安全,今川旗本必然搜查村落。
而这些足轻军备,就是假借亲善的伏兵证明!桶狭间领两村落一定会被残酷的屠灭!
她心中发冷。
前田利家为了打消今川义元入场的疑虑,准备用两村的人命减少她的怀疑,为之后的突袭增加胜算。
此等作为,简直丧心病狂。
“前田利家我告诉你,我不同意!”
利家冷冷看着利久。
“你凭什么不同意,我才是斯波家在尾张的代官,你想下克上吗?”
利久一滞,苦涩无语。
利家说的有理,高田姐妹离开前,移交了权利给予前田利家。
此时的她正是斯波尾张领代官,斯波家在尾张的最高长官。
如果她真要一意孤行,前田利久没有办法阻止,除非下克上。
而她绝对不可能下克上,就算桶狭间领人死绝了,也不行。
因为前田利益正跟随斯波义银在近幾征战,她不能拖后腿。
尾张斯波领远离近幾,双方沟通本就不便。
如果前田利久在此发动下克上,如何向斯波义银解释自己的行为?而前田利益又如何在斯波义银麾下自处?
武家上下级的信任关系极其糟糕,斯波义银与前田利益情投意合是少有的君臣相得。
作为母亲,前田利久不想破坏了这个关系,即便只是少许的可能,她也不会冒险。
于是,她只能说起软话。
“利家,鸣海城的山口教继造反了,丸根砦正受到攻击,随时会陷落。
三河入尾张的伊势湾一线已经被今川家打通,她们完全可以沿着伊势湾海岸入尾张,你又何必做此狠绝之事。”
前田利家摇头。
“伊势湾一线路径狭小,不可能在短时间通过二万五千人军势。
今川家如果想短时间突入浓尾平原,必然进入尾张东部山区。而桶狭间,是必经之地。”
见她固执,前田利久为之气结。
“你为什么一定要用尽尾张斯波领的元气?织田殿下已经不相信斯波家了,我们完全没必要如此!”
前田利家说道。
“因为尾张斯波领必须得到织田殿下的提携,才能跟随她扩张的脚步做大。
如果拿不到今川义元的人头,我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前田利久敏锐察觉到了一个字的区别。
“你?不是斯波领?”
前田利家没有否认。
“对,我。
义银君去了近幾不到一年。前些日子在近江作战,得了一万石领地。
如今又参与到了幕府三好之战,你说,他此战能得到多少知行?
二万石?五万石?十万石?还是更多?
我不能再被他拉得更远了,我要努力,我要上进,我要把尾张斯波领发展成为一方强领!
只有这样,他才会回头看我,想我,念我。
如果我只是守着区区三千石,我永远不配再与他对视!永远都不配!”
前田利家一脸倔强,双瞳泪若泉涌,似刚毅似柔弱,一时间让前田利久手足无措。
妹妹,你是不是有病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酝酿
一日之战,西三河军势拿下了丸根砦。
天色渐晚,望着砦中不灭的残火,松平元康默默无语。
身后老臣本多重次,低声说道。
“冈部元信带着军势走了,前方的鸣海城反正,她要去协防。”
松平元康点点头。
“鸣海城是尾张伊势湾一线的防御要点,没想到城主早就被今川殿下寝反了,真是厉害的手段。
我军伤亡如何?”
本多重次黯然道。
“足轻伤亡一成,姬武士死二十,残十七,轻伤数十。”
松平元康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才打了尾张边界一座小砦,松平家就损失了一成战力。
西三河军势,到底还禁得起几次消耗。
本多重次见她心情不好,宽慰道。
“今川殿下派人来了,夸赞了主上您。说是战后准备让您迎娶今川家的公子为夫,正式成为今川一门众。”
松平元康冷笑不语。
乱世之中,实力比什么都重要。
用一丈夫笼络我?还是准备继西三河之后,下一代连松平家也给吞了?今川义元打得一手好算盘。
眼角余光瞄到本多重次身边的少女,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你是那个。。叫平八娘的懒散姬武士。”
那少女姬武士不服了,说道。
“主上,谁是懒散姬武士,我这次可是斩首两级,有功的。
您不能瞧不起人!”
松平元康惊讶得看着少女,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厉害。
初阵斩首两级,算得上是姬武士中的佼佼者。
“你叫什么名字?”
“本多忠胜。”
“本多忠胜是吗,我记住你了。
你刚才一脸不屑,是觉得本多大人的话说错了?”
少女被松平元康吓了一跳,看向自家长辈,果然一脸愠怒,赶忙解释。
“主上您可别瞎说,我哪敢,我只是觉得今川殿下看不起人。”
本多重次见她编排今川义元,脸色都白了,刚想痛斥,被松平元康拦住。
“为什么?”
“我们三河姬武士是狼,又不是狗,打一下撸一下给谁看呢。”
松平元康诧异得望着本多忠胜,这妮子看似憨直,说话倒是一针见血。
她淡淡回道。
“也许,养着养着就成狗了。”
本多忠胜摇头。
“狼就是狼,永远不会变成狗。”
松平元康眼中带着笑意,看向远方。
是呀,狼终究是狼,即便忍耐一时,终究是要吃人的。
织田信长在卧室躺了一阵,又坐了起来。
她本应该招来自己的丈夫浓君,一起载歌载舞一番。
可一想起正事,就想起前田利家,一想起前田利家,就想起斯波义银。
心里焦躁,连一向相敬如宾的浓君也懒得理会了。
外面天色才稀稀亮起,他直接出了天守阁。不顾身后母衣众的恳求,骑马出城。
身边只有勉强跟上她脚步的五个侧近旗本,这才不算孤身一人。
一路跑到热田神宫,直接闯了进去。
看守神宫的守门人手中拿着酒壶不知所措,她正在偷懒。
酒壶被信长一把夺过去,咕噜咕噜喝个干净,还打了个舒服的饱嗝。
“老太婆,你说今天有没有神风来?”
老婆子战战兢兢看着凶神恶煞的尾张之主,点点头。
织田信长不信了,抓住她的衣襟又问。
“嘿,你别骗我哦?会死的。”
老婆子苦笑着回答。
“殿下,你自小来这里玩耍,我哪次算错过。只要我的老腿一疼,神风必到。”
信长眯着眼,点点头,看向神宫之外的伊势湾。
神风,来自海洋的神风。每个夏天,总有几次神风来到尾张。
它带来了大自然的威严,让人簌簌发抖的龙吸水,还有。。随之而来的暴雨。。
信长还在沉思,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她的母衣众到了,马迴众到了。池田恒兴作为她的亲信统领这些旗本,当然也到了。
“我的殿下,您下次能不能说一声再出门?可把我给吓死了。”
懒得听奶姐妹的埋怨,信长说道。
“恒兴姬,你带了多少人来?”
“马迴众我都带来了,二百多人。”
“其他人呢?”
“我不清楚,我听说殿下您出了城,吓得我直接跑了过来,没注意其他人。”
织田信长点点头,看向马迴众中的两个熟人,都是跟她混大的野孩子团成员。
“佐佐隼人,千秋四娘。”
“殿下。”
两人出列叩首。
“你们带我的命令去前方,取善照寺砦三百军势,前往斯波桶狭间领。”
“是,殿下。到了桶狭间,我们该如何行事?”
信长面无表情地说。
“突袭今川义元本阵,为我去死吧。”
佐佐隼人与千秋四娘对视一眼,她们都是信长的死忠,家中老小早已被信长安排周全。
“愿为殿下尽忠!”
桶狭间领,今川义元看着四周的风景,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身后,桶狭间领山腰,山涧两村正被她的本阵军势屠戮一空。
旗本低头回报。
“殿下,两村都已经清理干净,附近也搜索过了,没有伏兵的影子。”
今川义元点点头。
早些时候到了这里,竟然遇到村民献酒献食。
日本贫瘠,还有这等主动献出粮食的好村落?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于是,她下令搜查村落,其中村民果然都是足轻假扮,家里全是精良的武器具足。
结果,自然是斩草除根。
虽然威胁已经解除,但她还有些不安,直觉不对劲。
眺望一圈,四周山头林立,看不到远处,自家军势又因为山涧河流分割,无法聚拢。
她指着桶狭间山的顶端,说道。
“上去,布阵警惕。”
桶狭间山旁的一处山沟里,前田利家与前田利久抬头看着今川义元本阵的行动。
见到马印运动,向着山顶行军,前田利久泄气道。
“你赌对了,她真的上山布阵了。”
前田利家沉稳地说。
“当然。解决掉村里足轻的过程太容易了,没有一点埋伏的味道。
今川义元不是好糊弄的庸才,她必然感觉不对劲,上山据守是最好的选择。
今川军势众多,等陆续进了山区,人马稠密,她也就安全了。”
前田利久愤愤道。
“既然村里这一出反而会让她警惕起来,你为什么还要牺牲整个桶狭间领的平民设局?
不是做白用工吗!她这么警觉,我们如何突袭!”
前田利家看了看大姐,说。
“山顶地方小,她只能带旗本上去,大军势必留在山下被山丘河流分割开,联系不便。
两村人没有白死,她分兵了,身边只剩下本阵旗本。
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织田殿下的反应。”
前田利久疑惑道。
“织田殿下远在清洲城,又能有什么办法帮我们干掉今川义元?
我粗估了一下,跟她上山的大概有三百旗本姬武士。
我们怎么突袭?今川家可不会让家督遭遇半点危险。”
前田利家摇摇头,说。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织田殿下一定会有动作。
我从小跟着她,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她。
她从来不肯认输,每次下棋我都赢不了她。
因为棋局一旦让她觉得无法获胜,她就会掀翻了棋盘。”
前田利家一脸认真地说着,听得利久嘴角抽抽。
夏日炎炎的天空,忽然起了一丝阴暗,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第二百章佯攻
清洲城内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织田信长忽然出城,不知去向,刚才派人回来要各家前往热田神宫汇合。
别说今川家的探子来不及传递消息,连织田家自己的臣子都是措手不及。
柴田胜家府邸,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侧近正对她回报。
“池田恒兴大人在殿下出城之时,就带着马迴众跟出去了。
森可成,河尻秀隆两位大人去城外整军,准备出发。
丹羽长秀大人接手了城防。”
柴田胜家默默点头。
自效忠以后,她对织田信长再无偏见。
定下心来观察,仔细揣摩,才发现以前看不起的尾张大傻瓜,真是深藏不露。
织田信长性格放浪,为人又睚眦必报,每每给人不靠谱的感觉。
可正相反,她其实是个极度冷酷无情,攻于心计的人物。
粗放的性子也许是天性使然,也许是后天伪装。
但只要遇到利益相关的事,这位织田家督就会迅速冷静下来。
错就认,认就改,只要为了利益,她不在乎颜面。
一切以利益为先,做事充满了攻击性,征服欲,永不放弃。
很多人认为织田信长在今川大军的压迫下行为失常,是穷途末路,自暴自弃。
但柴田胜家一直冷冷看着,看信长表演。
直到今天,今川义元进了东南山区,信长就出城了?
这是神经错乱吗?这是把握时机,攻敌不备。
今川家势大,清洲城内几人可信?与其依靠这些蛇鼠两端的家伙,不如自己突发出击,打一个奇袭。
丹羽长秀稳住清洲城的各武家,其他直臣紧随信长出战。
虽然人数不多,却是军心可用,如何不能赌一把!
想到这里,柴田胜家拍案而起。
“出城整军!我要随家督与今川义元一战!”
柴田胜家决定跟着织田信长赌一把。
她的前半生追随先代织田信秀,结果一无所获。
虽说感恩先代给予提拔,但多次受挫,被限制在下尾张四郡不得伸展才华。
难道真的没有一丝埋怨?
织田信长当初劝降的每句话她都记得,多年淤积在心头的愤恨被她晾得清清楚楚。
柴田胜家已入中年。
她不愿意在今川家当个外样众,下半辈子作个今川家督连名字都记不出的门下走狗。
那么就借着心中最后一股热血,随织田信长拼一拼吧!
热田神宫。
织田信长看着远处天空,天边渐渐染成了灰暗,心里计算着军队抵达的时间。
最近她几乎天天来热田神宫玩耍,就是要抓着此处的看门人问天气。
这看门人是个老婆子,也不知道岁数多大。
自信长年幼时就已经在热田神宫混吃等死,靠得就是一手预测天气的本事。
热田神宫本是神道教的产业。
自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灭了朝廷,顺带弄死了神道教,神宫就败落了。
依靠藏书众多,成了尾张武家一处观书的场所。
神宫以书为生,书籍又最怕水难。
所以需要看门人预测雨雪,神风,好收拢书籍妥善保存。
老婆子人老成精,别的本事没有,每有风雨就会腿疼。
特别是神风来前,攒心刺骨,最是准确。
织田信长盼着有一场神风。因为神风到来,必是狂风暴雨!
如今神风来了,今川义元也进了东南山区,简直是天赐良机!
她兴奋得手在发抖,人在打颤,只等后续直臣抵达,便杀入山区。
只是不知道,柴田胜家会不会来。
柴田胜家手上有下尾张最精锐的三支备队,上次家中内战,她没有剥夺柴田备队的指挥权。
一是为了稳住家臣团的心,以免影响北伐上尾张的计划。
二是惜才,柴田胜家勇猛睿智,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如果能得到她的忠心,那是最好不过。
所以她一直厚待柴田胜家,就是为了看个结果。
如果柴田胜家辜负了她的期待,那么战后。。
织田信长眼中闪着冷光,织田家的军权,必须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可信任,就去死。
今川义元登上了桶狭间山顶,环视四周。不但没有安心,反而更加不安。
这一带都是小山头,起起落落遍布在山野。
虽然登高望远,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山头。
山后藏着什么?山际之中的森林中又有什么?
仿佛到处是看不见的敌人。
今川义元思索了一下,下了命令。
“朝北布阵防御!”
她还是选择了防御北面。
虽然她身边只有三百旗本,却是军中精锐。
山下军势支离破碎,通讯不畅,也是人手密集。
最重要的是,身后还有源源不断开来的今川军势。
时间越长,越让她感到安心。
矢作川连接了三河冈崎平原与尾张浓尾平原,是进入尾张最好走的路线。
跟着矢作川支流前行,在桶狭间山区一带分成两支大流。
一支是大高川。往西面伊势湾走,抵达伊势湾时,南面是三河控制的大高城。
北面是尾张的丸根砦,就是已经被松平元康攻破占据的丸根砦。
再往北,便是反正投降了的鸣海城。
这一路是三河入尾张的伊势湾一线,已经被今川家完全控制。
只是路途遥远,不适合大军通行。
于是,今川义元选择大军进入桶狭间山区,继续前进。
沿着另一支手越川。向北,在前方又遭遇分叉处,再次分成两支。
而分叉口的突出部,便是织田信长让佐佐隼人和千秋四娘带走三百军势的善照寺砦。
这一路是三河入尾张的山区线路,山头众多,支流横行,将军势分割成一个个小团队,首尾不能相顾。
可一旦突破山区,就直接进入了浓尾平原。一马平川,方便大军行军。
今川义元如今便等在桶狭间山顶,等待大军陆续通过,自己防御警惕,策略安若泰山。
不知何时起,天色渐渐变了,风雨慢慢大起来。
佐佐隼人和千秋四娘都是尾张本地人,熟悉山区小道。
她们带着三百军势沿着山际行军,刚到尾张桶狭间领,便看到了山顶上的今川义元本阵马印。
两人相视而笑,视死如归,带军势发动了决死突击。
今川义元早有准备,敌人果然从北方杀了出来。
她得意地对左右笑道。
“我就知道她们埋伏在北面,等我踏进去。”
“殿下英明!”
三百军势自下向上突击,连今川义元的本阵都没接触到,就被山脚山腰多支备队阻击,全部战死在突击的路上。
今川义元收到消息,终于松了一口气。
织田家的伏兵已经消灭,命令部队尽快出发,不必再等候她。
她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雨,哼着家乡的小曲,决定等待雨过天晴再走。
一切尽在掌握,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第二百零一章时机
风雨渐大,织田信长也等来了她的军势。
整整三千军势,都是不带农兵的常备兵。
她满意地点点头,特别是柴田胜家没有让她失望,带来了三支柴田备队。
“权六,你很好。”
柴田胜家鞠躬。
“为殿下效死。”
“出发,去桶狭间领。”
军势顶着风雨,向东南进发,避开了西面的鸣海城。
可她一路行进的大军,却是让城里看得清楚。
城内山口教继刚才背叛了织田信长,心里惴惴,对前来协防的冈部元信说道。
“织田信长去了东南,肯定是想突袭今川殿下的本队,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冈部元信却是不以为然,回道。
“鸣海城刚刚投诚,城里城外都是织田家的人,清理内部,守住城池才是我们最需要做的事。
今川殿下与大军同行,不需要我们做什么。派个使番去报信,让殿下有了警惕就好。”
山口教继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今川家足足有二万五千人马。一旦有了准备,织田信长的军势打光了也别想靠近今川义元,便同意了。
使番向南行进,准备走丸根砦旁的大高川转向东,入桶狭间山区寻找今川义元报信。
冈部元信让她知会一声,鸣海城身后占据丸根砦的松平元康。
松平元康接到使番的报信,嗯了一声。
在使番行礼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被松平元康一刀砍死在幕府之内,左右只有本多重次这个老臣。
“殿下,您这是??”
“使番可怜,路上遇到织田家的散兵,遭了不测。”
松平元康淡淡说完,看了一眼本多重次,见她点头。
“的确可怜,只是耽误了冈部大人的传讯,有些不妥当。”
松平元康擦刀还鞘,命幕府外侧近旗本进来,将尸体抬了下去。
“是呀,所以等我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会再度派出使番。
只是浪费了少许时间,不知道织田信长是不是已经发动了突袭。”
两人达成了默契。
此战今川义元获胜,松平家就会从附属沦为臣下,丢了自己的根基西三河。
即便今川义元做出补偿,还能比世代居住的西三河更贵重?
武家最重家业,把土地看得极重。
松平家深耕西三河三代,如今今川义元要撅了松平家的根。松平元康外表淡然,心中早已恨得牙痒痒。
这哪里是一个今川一门众身份可以交换的?只是今川义元拳头太大,无力反抗罢了。
如今织田信长有心一搏,三河军势又不在桶狭间山区。她动了心,准备看看风色。
期盼那多年未见的吉法师姐姐,能一展雌风干翻今川义元,给西三河松平家得以喘息的机会。
当然,斩杀使番的风险也需要考虑。
战场混乱,死个使番是常有之事。迟些再派出人去通报,最多是个耽误军情的罪名。
这等罪过虽然严重,也比恶意延误,导致今川家督本阵被袭的大罪,好背一些。
“本多大人,您说,我做错了吗?”
本多重次摇摇头。
“殿下无论怎么做,都是为了西三河,为了松平家。”
松平元康迷茫地叹了口气,将心中忐忑收敛,静静等待着风雨过去。
织田信长军势顶着风雨行进至善照寺砦,此地的守将是佐久间家督信盛。
佐久间信盛是最早偏向织田信长的家臣之一,很受信长信任。
“信盛姬,情况如何?”
“殿下,情况很不好。”
战事紧急,佐久间信盛也懒得客套,直言不讳。
“手越川以南已经发现今川家的先锋军,善照寺砦本有七百军势,又被殿下的两位侧近旗本带走了三百人。
如今砦内只有四百人,而河对面的中嶋砦几乎无人看守。”
今川义元选择了从桶狭间一侧的手越川河岸沿线,走大部分军势。
那么自山区入平原的手越川两岸防砦,就成了最重要的阻敌据点。
佐久间信盛不明白,织田信长为什么要让侧近旗本带走三百军势。
可作为忠心家臣,她还是执行了信长的命令。
但此时,信长亲至。她必须点明厉害,让主君心里有数。
织田信长很满意佐久间信盛的做法。即忠诚于主君,也提点了战略,这才是有力家臣该有的样子。
“你放心。我留下柴田姬与她手下的三支备队配合你防守,善照寺砦与中嶋砦你们必须牢牢守住。”
两姬一起鞠躬。
“嗨。”
“其他人,随我继续前进。我们走佐佐隼人和千秋四娘的决死突击之路。
她们为我们打开了通向胜利的大门!我们去把胜利带回来!”
此时,桶狭间山顶的风雨越来越大,今川义元本阵阵型几乎无法维持。
军势朝北布阵,风雨又是自西北的海上朝东南吹,军士的眼睛都睁不开。
今川义元看看天色,雨一时半会儿还小不了,这样下去军势会被冲垮。
“命令全军下山避雨,恩,就去那边。”
她指了指之前织田家三百军势突击的一侧,既然那边的伏兵已经死光,去那边修整最为安全。
此时风雨飘摇,桶狭间山区又是联络不便,正是她脱离军势的危险时候。
所以,她需要选择最安全的地方避过风雨,再与各军联系。
而已经伏兵尽出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今川义元得意洋洋地想着。
她不知道,自她上山以来,山下一处隐秘山涧,前田姐妹就一直在盯着她。
虽然天色昏暗,风雨渐大,但隐约还是能看见本阵下山的行动。
前田利久低声对利家说道。
“她下山了,我们动不动手?”
利家摇摇头,说。
“不行。
刚才织田军的突击只是让她放松了紧惕,但本阵的旗本没有折损。
我们就八名姬武士,五十名斯波足轻,不是对手。”
利久急了。
“还要等?如果她走远了,我们的布置不就白费了吗?
况且这风雨天正是好机会,此时不出,等待何时!”
利家冷静地看着姐姐,坚定地说。
“等!等下去!
织田殿下不会只派一支军势来送死,肯定还有后手。
今川义元也不会走远,风雨之中在山野乱窜,岂不是要迷路。
她是万乘之主,今川家督,必须在雨后尽快与各军取得联系。
绝不可能走远!”
她说的有理,利久无奈点头。
“等等等,就特么等吧!”
利家眺望远处移动的今川义元本阵,说道。
“再等等,快了,快了。”
第二百零二章奇袭
打仗,打的是后勤,打的是国力,更是人与人之间意志的较量。
后勤很重要,国力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人。
自古战争多是以强凌弱,所以那些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战役才分外耀眼。
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
战斗不到最后一刻,不知道谁才是胜利者。
今川义元认为自己已经是胜利者,织田信长用尽全部力气去争取胜利。
这才有了二万五千军势对四千军势的实力悬殊之战,桶狭间奇袭。
离开善照寺砦,信长手上只剩下一千五百军势。
她早年是无人看管的野孩子,下尾张四郡哪里都疯玩过一把。
如今在东南山区故地重游,自然知道该怎么走小道,躲过今川军的大队人马。
不但她知道,手下的野孩子团也是跟着走南闯北,一齐野外求生。
她选的这条路,是当初孩子们一齐走的山涧小道。山道狭窄,堪堪能行走一人。
借着风大雨大,天色昏暗,大军成一字长蛇阵向前行军,亦是艰难。
忽然她一个踉跄,踩着一块碎石差点摔倒,前面的池田恒兴回身拦住她下沉的身子。
“殿下,这么走不行,道路太窄了。
如果遇上一支敌军,我们会被活活堵死在山涧里,一点胜算都没有。”
信长甩开她的搀扶,狠狠地说。
“不行也得行,这条路是通往斯波桶狭间领的近道。
不但我知道,佐佐隼人和千秋四娘出击,也必然走的是这条路,才能最快抵达桶狭间山。”
她看着池田恒兴,昏暗的山涧里眼睛亮得如同繁星点点。
“是我让她们去死的。
你听到了吗?前面有她们的呼喊声,叫我上前,叫我奋勇,叫我踏着她们的尸体,去夺取胜利。
走!去杀了今川义元,去杀了她!”
池田恒兴这才发现,点点繁星不过是泪水的反光。
风雨中,谁都没有发现,织田信长在哭泣。
她不敢想,更不敢提。野孩子团是陪着织田信长一起长大的死忠,为了利益,信长能毫不犹豫让她们去死。
人都有感情。
即便在乱世,即便是无血无泪的织田大傻瓜,她到底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世间冷酷,只是学会了冷酷才活下去的人。
咬着牙不再言语,池田恒兴向前走,让我们去杀了今川义元吧!
风雨越来越大,今川义元本阵下山躲雨,藏在山涧小路之中。
面对异样的天气,她越来越焦躁。为什么雨不但不小,反而越来越大。
本阵已经连续派出十名使番联络军势。
她是今川家督,军势总大将。军势脱离了她的掌控越长时间,越是让她感到不安。
已经没有了哼歌的心情,她皱着眉头等待大雨过去。
告诉自己,没事的。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厮杀声。风雨中火把都点不燃几支,昏暗间,只能借着余光辩识状况。
“怎么回事!”
一名旗本上前鞠躬,回话。
“从山涧杀出一支织田军势,不知有多少人马。
在那边躲雨的姬武士猝不及防,败退了少许,正在与敌军缠斗。”
今川义元脸色一白,终于明白自己弄错了什么。
之前那支找死的织田军势不是伏兵,她们是从山涧小道走过来的!
现在应该是后续的人马到了,所以才会从之前的小路杀出来。
她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办?敌军有多少人?自己手上只有本阵的三百旗本姬武士,虽然精锐,但是数量不多。
附近的军势因为地形和天气关系,一时都联络不上。
在她脱离大军最脆弱的时候,竟然撞上了织田家的军势。
真是太倒霉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了命令。
“山涧小道不宽,最多不过三二人并肩作战。
命令前面的旗本顶住敌军,只要熬到雨停,附近的备队必然会发现,前来救援。
稳住,就是胜利!”
刚有些慌乱的队列,因为家督笃定的言语平静下来。
毕竟是军中精锐,很快有各级姬武士调度人员,到前面依次阻敌。
今川义元低声对身边侧近说道。
“你们与我回避,向后退却。”
她的想法是,即便这里的旗本死绝了,只要自己无事,就是胜利。
带着三十名侧近姬武士,向着远离厮杀声的桶狭间山另一端走去。
风雨之中骑马不便,一群人只得匆匆步行。
另一边的山涧之中,前田利久正在闭眼休息,保持力气。
忽然,她感觉身边的利家站了起来。
“怎么了,利家?”
“有厮杀声。”
利久闭上眼睛,侧头倾听,真的有!
利家指着今川义元的躲雨点,肯定地说。
“织田殿下来了,我能感觉到,她来了!”
利久心想。
废话,如此重要的突袭,是我也会亲自带队。
躲在清洲城是死局,织田信长的果决两人都心知肚明,一定会亲自带军杀来。
之前还有些急躁,可真的到了时候,利久反而冷静下来,问道。
“现在怎么办?”
“出去,找到今川义元,杀了她!
她不会涉险待在那里,就算她的本阵旗本都死光了,只要没杀死她,织田家就是输。”
利久点头,招呼军势集合。
利家双目带着杀气,向今川义元的本阵驻地望去。
今川义元朝着后方退却,迎面撞上了出动的斯波军势。
手下三十名姬武士与斯波家八名姬武士,五十名斯波足轻杀成一团。
她惊吓之余,恨得咬牙切齿。
这才是伏兵!真正的伏兵!
从进入桶狭间山,她就一直在被敌人迷惑。
先是送给她两村平民屠戮,然后送上三百敢死队,接着山涧杀出的织田军势。
这一切都在这里看得明明白白,就是为了这一支负责斩首行动的伏兵!
织田信长怎么敢用如此复杂的策略?只要中间一环出了问题,就会功亏一篑!
这该死的天气也在帮她,不然附近的军势不会没有发现,她们的总大将正在被围攻!
她哪里知道,织田信长与前田利家都是在赌博。
因为太弱,没有选择,只能放手一搏,死里求生。
此时转身已经来不及了。今川义元不再回头,拔出打刀,准备应战。
前田利家在人群中挺枪厮杀,寻找着今川义元。
看到一名姬武士穿着华丽的兜胴,手持打刀。
她眼神一凝,找到了。
上阵作战,最忌讳兜胴华丽。因为华丽就是靶子,所以战将都是穿着精良又低调的军备。
只有今川义元无需出战,又要维持家督威严震慑军势,才会穿得如此花俏。
也是同样的道理,她才会使用随身携带的打刀,而不是战场上更好用的长兵器。
所以,前田利家确信,自己找对了人。
今川义元看着一名姬武士向自己杀来,瞳孔微张,大喝一声,提刀向前突击。
她兵器太短,与长枪姬武士对搏必然吃亏,只有先发制人才行。
前田利家不敢耽搁,周围的今川侧近已经发现家督涉险,都在靠拢过来,她只有一击的机会。
用自己的左肩硬是接了今川义元一刀。
是把好刀,一刀直接打在了她的肩胛骨上,刀身入甲,卡在了骨头上。
今川义元武艺不低,但缺少厮杀在一线的经验,不懂以伤换伤的狠人。
前田利家忍着剧痛,左手抓住肩上的刀身。右手一枪刺出,刺穿了今川义元的咽喉。
“今川义元被我前田利家讨取了!”
第二百零三章暴露
武家社会最令人诟病的问题,就是传承的稳定性,几乎没有稳定过渡权利的可能。
一家大名主,家督是核心,团结在家督身边的姬武士是她的直臣。
再向外,有谱代家臣,有国人众,有外样众。
这些人也不是单独的姬武士,又是有自己团队的小名主。太多小团体存在,代表着太多不同的利益冲突。
一旦家督过世,少主继位,家中平衡就会打破。
然后在一次次相互角力中达成新的平衡,才算稳定下来。
有些家族可能直到灭亡,都稳定不下来了。
今川义元雌图大略,家中各方都是心悦诚服,上下一心。
如果她死了呢?
随着前田利家的一句讨取,今川的旗本姬武士瞬间绝望。
按照惯例,家督战死,本阵旗本全部要追随殉死。这是害怕旗本在战场上反叛,立下的死规矩。
如今今川义元死了,她的本阵马迴众都没了活路。顿时凶性大发,要杀几个垫背。
好在她们精神崩溃,一心求死。再无团结协作的精神,各自为战反而不如之前的战斗力强。
而织田家的军势听闻今川义元已死,军心大振。
一时间,竟然隐隐将今川义元的精锐旗本分割打散。
这些旗本本就在数量上处于劣势,又被分割包围,很快落入了下风。
织田信长听到今川义元死去的消息,兴奋地不断前突,把守在她身侧的池田恒兴吓得不轻。
连忙招呼马迴众跟上,前后簇拥着她向前厮杀,将今川旗本的阵型搅得更是一团糟。
到了此时,今川旗本的一股子心气终于泄了,很多人都懒得反抗,被砍翻在地,乱枪捅死。
没有怜悯,没有受降。突袭本阵是大功,每个旗本的脑袋都老值钱的,自然要屠戮殆尽。
“犬千代!你在哪里!”
山涧泥泞,又是暴雨之中厮杀成一团,织田信长根本找不到人,只能扯着嗓子嘶吼。
“织田殿下!我在这里!”
斯波军势只有八个姬武士,五十个足轻。
今川义元死后,她的侧近旗本一样绝望狂怒,将实力处于弱势的斯波人马打得连连后退。
好在她们陷入狂乱,毫无章法,斯波军才在前田两姐妹的带领下勉强结阵挡住了攻击。
直到此时,织田信长杀到,才算脱离了危险。
刚才虽然危急,但前田利家没有放弃今川义元的尸体。
将首级割下,用撕开的布料兜住绑在身上,身躯由足轻拉扯进结阵的斯波阵中。
等坚持到织田信长过来,前田利家取出今川义元的首级,跪地高举过顶,向信长呈现。
“犬千代不辱使命,殿下请看,我讨取了今川义元。”
神风之下,雨势至少要持续半天以上,甚至几天。昏天黑地,织田信长哪里看得清楚。
只是从旗本们崩溃的表现看来,这一定是今川义元。
信长哈哈大笑,把前田利家拉了起来。
“犬千代,这次首功是你的!”
片刻之后,织田军势陆续杀到,借着人数和组织上的优势,将今川旗本杀了个精光。
几名直臣与织田信长躲在一处山崖下,以山沿躲避雨水,听候命令。
“森可成,你带本队回去鸣海城外。
山口教继应该清除完了城内异己,你去告诉她,今川义元已死。
然后看住城池,如果她们向北图进尾张腹地,给我死守不退。”
“是,殿下。”
“河尻秀隆,你带本队回善照寺砦,告诉权六,今川义元死了。
你协助她们防守两砦,遇到敌军逼近,就高喊今川义元已死。”
“是,殿下。”
“池田恒兴,你带几个人迅速回去清洲城,告诉丹羽长秀,今川义元授首。
让她聚拢各家军势,向东南挺进。
先分一部分军势,协助森可成看住鸣海城。其余南下善照寺砦,与我汇合。”
“是,殿下。”
三人受命离开,织田信长这才松了口气。
说来可笑。
今川义元死了,但因为天气的关系,她的麾下都不知道,竟然还需要织田信长去告诉她们。
这段时间才是最要紧的时候,严防死堵,不让今川家有机会打入浓尾平原。
她们内部少了核心人物,一定会军心混乱,各家纷纷泛起小心思。
只要有一家放弃为今川义元报仇,回军骏河国。
其他人必然害怕被人占了先手,在之后的少主继任之时,陷于被动,让人占了便宜。
那么在领头羊的效应下,今川军势必争相回国,织田信长才算是过了这一关。
所以,现在才是要紧的关头,不能松懈。
之前她不敢调动家臣团,只有直臣随她来了桶狭间,再加上防砦的佐久间家,军势不过四千。
除了主动站队的柴田胜家,林秀贞又一次错失了机会,被信长记在心里。
如今今川义元已死,今川军势颓势已成。家臣团不再是不安定因素,可以入场参战了。
等命令都下完了,她才看了眼默默呆在一边的前田利家。
忽然说道。
“为什么斯波家的足轻不崩溃?
我仔细看过,她们的战损超过五成,士气斗志都快赶上马迴众了。”
前田利家眯了眯眼睛,斯波足轻法度暴露了。
到底该不该告诉织田信长?
丸根砦。
松平元康望着越来越大的风雨,心中的期待和不安也是越来越强烈。
幕府外,本多重次冲了进来。
松平元康站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她。
“延迟派去通知今川殿下的使番回来了,她没找到人。”
松平元康失望地点点头,本多重次下一句话,让她心头一跳。
“她听见了欢呼声。”
欢呼声。。
今川义元御下很严,以今川假名目录治理领地与武家,马迴侧近皆不敢懈怠。
这些旗本姬武士绝不会在家督面前喧哗,特别是在这个讨厌的天气里。
如果有人敢欢呼,指不定要掉脑袋。
那到底是谁在欢呼?是谁!
她的心越跳越快,越跳越有力。
“本多大人,派使番再去。
不,让精干的三河姬武士去查探!我要知道切实的消息,就算死几个人,也一定要弄清楚!
要弄清楚,那个人,她到底死,没,死!”
松平元康一改往日的忍耐亲和,神情肃然,冷若冰霜。
第二百零四章邪念
桶狭间奇袭,东海道巨人陨落,如此大事在近幾却是无人问津。
不知道是近幾人看不起东海道的乡巴佬,还是幕府三好之战,牵动了太多人的目光。
即便是大和之战,斯波义银干翻了十河一存,也是灯下黑。
除了幕府军与三好军,少有武家注意到大和方向的变化,正在改变整个近幾之战的走势。
河内主战场形势微妙,义银也不敢耽搁。
自筒井城北上,在兴福寺再会了长觉法师。
将手中的赞岐战俘,与带来的尼姑武家一股脑丢给了法主。
法主被砸得晕眩之余,不得不赞叹义银做人上道,是个合格的盟友。
至此,兴福寺法主终于找到了一把合适的翘棍,可以掀动筒井顺庆稳如泰山的世俗统治。
让兴福寺再次凭借超然的地位,制衡世俗势力,展现自己在大和的存在感与价值。
义银不管这些,他一力支持长觉法师,是为了利益交换。
日本贫瘠,而打仗又是最烧钱的买卖。
这次他带兵出大和,参与主战场的战斗,后勤是重中之重。
他麾下的军势有伊贺众,北大和众,另外五百杂贺党。
筒井城外一战,耗损了一成半战力,剩下姬武士一千六百余,足轻二千四百余。
这一战耗损不轻。虽然战斗的时间不长,但全线对攻,短时间造成了大量伤亡。
好在胜得干净利落,尚未磋磨掉军心斗志。
四千多人出国作战,要消耗大量的物资军备。
河内,山城与大和相邻,可以动用北大和的农兵参与运输物资辎重。
可一出国,消耗至少要涨上三倍。
况且幕府军的情况不明,只知道三好家准备充足,后勤比幕府军能多支撑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那义银是否需要为幕府筹措部分军需?
大和国不是个穷地方,国内有四十五万石的石高,又是地上佛国,常年与战争无缘。
可谁的钱粮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取得支持,就要付出代价。
义银的方法是与兴福寺法主深化结盟,以打压筒井顺庆为一致目标,取得长觉法师的物资支持。
然后用兴福寺与筒井城的老底子,为义银出战烧粮草,撒铜钱。
空手套白狼的事不好做。
所以义银才需要继续激化兴福寺与筒井城的矛盾,从中取利,得到自己想要的物资。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
兴福寺法主从他交接俘虏与尼姑武家之事,看出了他的诚意。
筒井顺庆因为他动手狠辣,强行分化麾下尼姑武家,也盼着他早点滚蛋。
双方对支撑后勤都没有异议,于是义银开开心心带着人马北上,在郡山城暂住两天。
不是他不知道兵贵神速,只是后勤需要时间运输,他也要盯着具体的数量,以免被南面两个狐狸用口头承诺给忽悠了。
只有见到了足够的粮草物资抵达郡山城,他才会动身。
至于走哪条路,怎么支援幕府军?还需要斟酌。
正好趁着这两天仔细整理伊贺众的情报,与麾下武家商议出兵策略。
义银本阵到了郡山城外,此次与上次又是不同。
在义银授权下,以岛胜猛为首的北大和武家,已经完全控制了郡山城。
在被奈良法师压制了百年之后,北大和传统武家终于看到了脱离尼姑武家掌控,重新进入幕府守护体系的机会。
说起来,她们都是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当初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覆灭朝廷与神道教,在大和伊势两国留下大片权利真空。
后来兴福寺崛起,成就地上佛国。
不知道寺院与幕府达成了何种交易,成为了默认的大和守护。
而靠近山城国,仰慕幕府的北大和传统武家就尴尬了。
她们被默许踢出了守护体系,成为了地上佛国的一员。
又因为与尼姑武家格格不入的传统,比奈良法师强大的武力,而受到了佛国内部的忌惮与打压。
一眼百年。
北大和武家要么学岛家,穷困潦倒。要么学柳生家,忍辱媚尼。
这一次大和之战,是她们的浩劫,也是浴火重生的机会。
斯波家是足利一门中家格最高的一阶,斯波义银又把持足利白旗,有替将军征伐不臣的特权。
这正是北大和武家梦寐以求的依附对象,所以她们才会在此战中尽心竭力,以为战后打算。
是当斯波家的狗,还是当筒井家的狗?
当然是朝斯波义银摇尾巴!筒井顺庆算个屁啊!
一个光头尼姑,也配和足利一门斯波家相提并论?
当武家们傻啊!况且,斯波义银是真能打呀!
武家最重武力与血统,义银两者都是武家社会中的佼佼者,自然广受拥护。
至于男子身的劣势?
北大和武家都快被尼姑武家欺负死了,谁还在乎那个。
郡山城下驻扎,尼子胜久向义银提议。
“御前,此战将士奋勇,是否要开宴庆功,鼓舞士气。
出了大和,还需各家同心协力,征讨武家之敌。
将士们,亦是需要发泄一番。”
尼子胜久考虑的是军心。
虽然斯波联军军功收录公正,可除了陪义银冲阵的百名姬武士,其他军功战后才会恩赏。
而义银又性子刚烈,义理为先。几次斩杀趁乱荼毒地方的国人众,整肃军纪。
虽然这不是错事,可行军打仗本就是极其压抑的生死之事,总需要给国人众一个渠道发泄压力。
国人众不敢反抗义银,但也不宜太过严苛,而且义银军中的物资都来自于兴福寺与筒井城。
免费的东西吃起来特别香,又不是自己出钱粮,当然是可劲得花。
义银觉得有理,于是抵达郡山城的当晚,犒赏三军。
除了警备部队,城外各营加酒加餐,城内本丸与天守阁摆开宴席。
因为义银还未转化手中领国,现在各村依旧是国人地侍首领为主,需要犒赏的带头人有些多。
天守阁内。
前田利益,藤堂高虎,大谷吉继,尼子胜久,山中幸盛,藤林双生女,百地三太夫,岛胜猛,柳生宗距这些人,才配与义银饮酒共乐。
其他国人不过是在阁外本丸吃些酒菜,地位也就高那一点。
国人的生活不容易,乱世之中常年吃不饱饭。
更不提捡些烂果子丢在地窖发酵,就算是果酒了。
今天,酒是兴福寺的上好素酒,菜里不但有白米萝卜野菜梅干,还有咸鱼,比以往过年还丰盛。
君臣同欢,庆祝战后余生,许多人都是放浪形骸。
义银也乐呵呵看着,这时候没有必要维护主君的威严,正是展现仁慈一面的时候。
烛光美酒之间,看着一旁护旗的山中幸盛喝得双颊飞霞,义银心中一股野火骚动。
他上辈子是结过婚的社畜,这辈子活到十五岁,也是天天练武的棒小伙,正是睡冷炕也暖和的热燥岁数。
如今看着靓丽的山中幸盛,醉意的心头起了邪念。
他大权在手,战后妥妥的二十万石大名身份。比起之前,这世界能让他顾忌的人和事越发少了。
山中幸盛又是此生仅见的最美少女,酒为淫媒,如何做不得坏事?
“山中姬,我有点头晕,扶我回去休息。”
山中幸盛正喝得带劲,听闻义银说话。回头看到他火辣辣的眼神,不禁红了脸。
她爱慕义银,可身份在那里放着,平日里哪敢有半分僭越。
只是此时酒喝得多了,又是义银自己的要求,便大着胆子扶住他,返回寝室。
见义银一走,其他人也就识相得渐渐停了下来。
毕竟战事还未结束,都得回去做事。巡查营地的,探查情报的,做战略构思的,打了招呼就走,各忙各的。
义银被山中幸盛扶着,手上触感是丝滑的皮肤,鼻中呼吸是清新的体香。
等入了寝室,再也忍耐不住,借着倒下的顺势,将山中幸盛压在了身下。
“啊?御前?”
山中幸盛不知所措,不敢动弹。
她才刚刚元服,还是个青涩的姬武士,哪懂这些。身体僵着,任义银摆布。
风吹烛灭,满室春芳。
第二百零五章代价
义银做完了坏事,舒舒服服呼呼大睡,山中幸盛却是心中大惧。
在系统生涯不犯的特效之下,山中幸盛意识之中是自己做了不可原谅的恶事。
亵渎了御前,玷污了他冰清玉洁的身子。
她惶恐不安,匆匆离开义银的房间,向尼子胜久的卧室踉跄而去。
尼子胜久这时还未休息,一边小酌,一边思考大军接下来的战略。
斯波御前的确是无双名将,此番入伊贺,战大和,真是一场波澜壮阔的好戏。
如今借着醉意细细品味,她亦是赞叹不已。
忽然,房间的拉门被猛地打开,衣衫不整的山中幸盛出现在她面前。
“幸盛姬,你怎么了?”
尼子胜久皱眉。
山中幸盛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说不清话,只是反复强调着。
“我喝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想的,我不是人,我怎么会做出这等事。。”
尼子胜久越听越觉得不安,想起之前山中幸盛将喝醉的义银扶回了房间,大惊失色。
她站起来,匆忙向外张望。
正宴刚结束不久,各家姬武士还在狂欢。
义银之前冲阵,身边的马迴旗本死伤惨重,很多人在养伤,尚未回岗。
所以此时的天守阁内,几乎没有旗本巡逻。
她见外面无人,稍稍心安。拉上门回头,严肃地看着山中幸盛,低声问道。
“幸盛姬,怎么了?”
山中幸盛稍稍从之前的状态中冷静少许,可脑子清楚了,却更是难以置信。
语气带着哽咽,说道。
“我喝醉了。
之前把御前扶回去休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
尼子胜久浑身发抖,忍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强自克制,听了下去。
“我把御前给玷污了。”
说完,山中幸盛如同一摊烂泥跌落在地上,面上失魂落魄。
尼子胜久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天旋地转,咬着舌尖强迫自己不要昏倒。
看着山中幸盛,就是一个狠狠地耳光抽了上去。
“无耻!畜牲!你怎么能做出这等丑恶的事来!”
尼子胜久真的是气急了。
她知道山中幸盛爱慕斯波御前很深,但幸盛姬一向义理为本,她还是很相信幸盛姬的品行。
可万万没想到,这义理姬武士竟然会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借着醉意做出如此不堪的丑事!
斯波御前对她们两人有大恩!
不提之前在京都,斥退了骚扰山中幸盛的畠山高政,就说这次出战。
对尼子胜久依为臂膀,言听计从。
对山中幸盛信赖有加,委以护旗重任。
这次,两人的战功足以在近幾立足。
尼子家即便回不去西国,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不再是乱世浮萍。
山中幸盛竟然对斯波御前做下这等亵渎之事,简直是恩将仇报!
要不是认可了山中幸盛的为人,斯波义银岂会毫无防备,给了她酒后玷污的机会。
山中幸盛辜负了斯波御前的信任!武家社会中,比金子还珍贵的信任!
尼子胜久所想,山中幸盛也是明白,所以她无话可说。
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忽然鬼迷心窍,但做错就是做错,她山中幸盛不会逃避。
只是一想到辜负了斯波御前的善意,亦是心如刀割,哽咽难言。
她咬牙说道。
“尼子大人,我明日就向斯波御前请罪,切腹自害,还请您为我介错。”
尼子胜久听了,又忍不住打了她一个耳光。
“就知道死!死能解决问题吗!
此时正是战局关键时刻,斯波御前的威望不得有半点损伤。
不然麾下的武家心里起了轻视,该如何是好!
御前是男人,抛头露面本就比女人为难。
我敢断言,即便他发现了事实,也会忍辱负重,不会为了身子的清白坏了大事!
山中幸盛,你无耻!你这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还让他不得不笑着当做没事发生!
你说你爱慕他,你这是爱吗?你伤害了他!”
山中幸盛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连连摇头。
“我知道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我会在他面前切腹,以生命洗涤自己的罪孽。
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我会去死,但我绝不会说出去一个字。”
尼子胜久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疼得不行。
跪在瘫坐着的山中幸盛面前,紧紧抱住她。
“我不准你死,你说过的,七难八苦也要复兴我尼子家。
幸盛姬,这一切,让我们一起来扛吧!”
山中幸盛摇头哭道。
“对不起,主上,对不起。
可是,我们真的还不起,还不起,您还是让我去死吧。”
尼子胜久摇摇头,咬着下唇说道。
“不。
斯波御前不是普通男人,他可以为了斯波家的复兴付出一切。
只要筹码足够,我们就还得起。
只要能留住你山中幸盛的性命,我尼子胜久,什么都舍得。”
尼子胜久温柔捧起山中幸盛的脸庞,说道。
“幸盛姬,你是个好孩子,只是因为爱慕之情才犯下了大错。
这一次的错误就让我们用一生来偿还吧。请不要死,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尼子家已经没人了,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个无情的乱世之中。
求你了,活下去。”
尼子胜久准备给斯波义银的补偿,就是她和山中幸盛的忠诚。
尼子家是京极家分家,后叛出主家,成为西国霸主。
最强势时,也曾是拥有西国十一国的大大名。
虽然幕府因为京极家的缘故,对尼子家一向不感冒。
但毕竟是曾经的西国霸主,破船还有三分钉。
斯波家虽然家格高贵,但也不至于让尼子胜久低头称臣。
尼子家本不会成为斯波家的家臣,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只是客将而不是部下。
这就是尼子家,曾经的西国十一国制霸大大名,骨子里的骄傲。
如今,为了弥补山中幸盛犯下的大错,为了山中幸盛不会因为愧疚而切腹自害,尼子胜久决定臣服。
只要尼子家向斯波家效忠,成为家臣。
那么这个利益就足够让心怀大志的斯波义银,遗忘肉体被玷污的痛苦。
因为尼子家即便是败落了,在西国也是拥有强大号召力的家族,其声望地位,亦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第二百零六章效忠
清晨,义银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嘴角还带着一丝某邪的笑意。
幸盛姬,真是稚嫩可口。。
脑袋渐渐清晰,酒后的快乐散去,他忽然一个哆嗦,跳了起来。
“卧槽,我的人设崩了?”
被酒精挑起的某火平息,他开始考虑事后的状况。
这才发现,自己浪出事了。
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是客将。明面上,此次出战是为幕府效力,奉公恩赏。
她们与义银的关系是平行的,并非义银的下属武家。
如果是义银的下属武家,那么威逼利诱保住自己清纯高洁的人设,还有希望。
但尼子家是客,来去自由,不受限制。
自己昨天猥琐的嘴脸都被山中幸盛看得清清楚楚,以后还怎么愉快地装白莲花,怎么忽悠她们为自己卖命。
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小嘴巴,让你骚,这下完了。
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谁?”
“属下尼子胜久,携山中幸盛前来向斯波御前请罪。”
完蛋了!家长带孩子杀上门来了!
义银心里一慌,回答。
“我不在,回去!”
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脑子有坑,这不是露怯了嘛。
门外的尼子胜久,也没想到义银会说出如此失智的话。想来斯波御前是气急失言,心中更是惭愧。
“还请御前给我一个说话的机会,就这么回去,我怕幸盛姬会在中庭切腹。”
里面的义银快吓尿了。
切腹自害?至于这么严重吗?我不过是酒后乱了分寸,又不是故意的。
说好的这世界是男女反转,按理说,应该是我吃亏啊!
等等,义银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睡醒,慌乱了手脚。仔细想来,这事山中幸盛不吃亏啊,吃亏的不就是我吗?
最多把我看成荡夫,自此以后看不起我就是了,至于切腹自害吗?
心里想着,别把事情闹大,让她们先进来。
“进来说话。”
两姬嗨了一声,拉门进来。
人一进来,山中幸盛正跪着一个土下座,头也不抬,就那么老实待着。
尼子胜久一脸羞愤惭愧,伏地叩首。
“山中幸盛酒后无德,玷污了御前的清白,罪无可恕!
我,尼子胜久。管教不严,请御前一并发落。”
说完,亦是一个土下座。
义银懵了。
怎么变成山中幸盛对我下手了?明明是我先的。。不对啊,她从头到尾都是被动,都是我在动。
义银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系统的那个特效,生涯不犯。
因为系统强迫别人认定自己圣洁无邪,所以啪啪啪别人的时候,别人会以为是她在啪啪啪我?
义银捂着脑袋,不知道该不该夸系统牛x,真心蛋疼。
不过至少保住了人设,可喜可贺。。个屁啊。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处理山中幸盛,这美少女明明是被我给。。结果自己觉得是她把我给。。
这不是害人嘛!
如果山中幸盛因此切腹自害,他会愧疚一辈子。
义银张着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两姬,该死的啥虫上脑,害人呀。
尼子胜久见他不语,以为他顾忌大战在前,不想节外生枝,心里松了口气。
又觉得自己借势躲避了罪责,太过无耻,脸上无光。
“我明白,御前心怀广大,不愿为这等龌龊事,坏了军心士气。
但我尼子家也是有名望的武家,受了御前恩德,奉公恩赏皆公正严明,岂能不知廉耻。
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
义银听得一脸尴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口。
只是他越不语,两姬越觉得他心中悲苦,分外惭愧。
不得已,他只好说。
“算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吧。”
尼子胜久却不肯。
“岂能当做没发生过!我尼子家也是知耻的!”
义银快哭了。
“那你到底要怎么样!”
尼子胜久正色道。
“我尼子家,愿奉斯波家为主家。奉公恩赏,忠君效死。”
说完,她再次伏地。
义银心里纠结,天下的便宜事不能都让我占光了。
明明是我管不住下半身,结果反而是山中幸盛甚至尼子家献上忠诚,甘为臣下。
做人不可以这么无耻的!
“不用,一切照旧即可。
尼子胜久你还是军奉行,山中幸盛依旧是我的护旗官。。”
他还未说完,尼子胜久就怒气冲冲打断了他。
“御前!您不能总是这样!”
义银一脸闷逼,疑惑地想,我咋了?
尼子胜久怒道。
“您总是这般宽厚,自己的委屈自己承受,这样是不行的!
武家尊卑不可废,早在初见岛胜猛大人那时候,我就想说了。
御前,您太过看重义理了!
现在是乱世,心口不一,表里比兴才是武家们的常态。
像您这般信赖属下,迟早会被人卖个干净!
请收起您的仁慈之心!请多为您自己考虑!
不然,斯波家的复兴大业,会毁在您的仁义之下!”
义银用右手手指,指着自己,一脸迷茫。
这说的是我?我的形象有这么高大上?
尼子胜久憋了好久,这次干脆说了个痛快。
“此次是山中幸盛做错了事,那就应该付出代价。
您不顾自己的哀伤,执意不惩罚她与我。
还要继续交与我军略大事,给予她持旗重任,继续让我们侍卫在您身边。
我很感动,但这不是为君之道啊,御前。
我尼子家是真心臣服于您,您如此宽宏便是轻视我尼子家的价值!
如果今天您不收下我和她,我就与她一起去中庭切腹。
我们宁死!也不能再继续,不知廉耻地接受您的恩惠了!”
义银风中凌乱。
不知道是自己平时演得太好,还是尼子胜久入戏太深。
这会儿,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一旁的山中幸盛抬起了头,一脸坚毅。
只要他敢开口说个不字,两姬绝对会掉头就走,在中庭切腹自害。
“好了,我知道了,我收下你们的忠诚。”
无力地说完,义银便去扶尼子胜久。
尼子胜久无奈被他扶起,还在唉声叹气。
这时候也不叫御前了,入了斯波家,要改叫殿下才是。
殿下太宽厚,刚才的话都白说了,真是仁慈得让人心疼。
屋里还在纠结,门外有旗本前来传讯。
“殿下,有一个叫明智光秀的姬武士前来求见,说是斯波家的臣子。”
“明智姬来了?带她去议事厅,我随后就到。”
义银兴奋地回头看向尼子胜久,说。
“明智姬来了,她在幕府军中日久,对河内事宜肯定一清二楚。
出兵之事,正好听听她的建议。”
尼子胜久点头。
义银又看向一旁的山中幸盛,叹了口气,将她也扶了起来。
这次自己图一时爽快,可是害苦了这漂亮的小妮子。心中羞愧之余,更多的是疼惜。
“山中姬,你还是我的护旗官。不要胡思乱想,我信你。”
义银一句我信你,让山中幸盛红了眼圈。
咬牙低头,忍着眼泪,点点头。
爱慕之情,更甚往昔。
孽缘,孽缘。
第二百零七章钱粮
郡山城天守阁内,义银在议事厅见到了明智光秀。
“明智姬,你辛苦了。”
“主上安好。”
明智光秀一路快马而来,兼又四处查探,寻找斯波义银驻军点,可是受了不少苦。
如今在义银面前的她是舟车劳顿,一身疲惫。
义银见她狼狈,心里不忍。
“你先下去擦把脸,吃个饭。
我已让麾下各姬前来评议,到时候你来说说河内的情况,也好为我出谋划策。”
明智光秀的确觉得精神不济,于是俯首致谢,跟着旗本下去稍作休息。
不多时,众姬齐聚。
义银向后进的伊贺,北大和,杂贺诸头领介绍了明智光秀,然后急匆匆问她前线战事。
明智光秀心中感叹。
这才不足一个月,斯波义银已经从空有名头的幕府客将,成为了手持伊贺,北大和二十万石的实权大名主。
自己这位主上,真是须眉不让巾帼,端是厉害。
她收拢心神,开始叙述这些天河内的种种事宜。
众姬用心听着,这一听就是大半个上午。
等她说完,义银不禁呼出一口气。足利义辉这将军,做得真心憋屈。
三好长庆沉稳持重,远不是十河一存这样的杀才可以比拟。
对付后者,就是明刀明枪的打,至多有一些谋划策略。
而三好家督却是在出兵之前,就已经算死了幕府内部不稳,后勤不畅。
只要她进入河内,足利义辉为了维持联军团结,也必须跟进河内。
之后,一切就由不得她了。
三好长庆准备了几年后勤物资,幕府联军物资筹措有没有一个月?
要不是三好家自四国远道而来,消耗巨大,足利义辉一点机会都不会有。
即便如此,在畠山家内乱之后,幕府一方也是败局已定。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这才有幕府军中伊势贞教兴风作浪一事。
可以说,要不是斯波义银在大和国异兵突起,三好长庆入主京都之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义银想了想,问明智光秀。
“幕府军中暂时稳定住了?”
明智光秀点头。
“的确。
主上军报到的正是时候,伊势贞教被吓住,其他人没有出头的意愿,都在观望。
所以,幕府军暂时是稳住了,可也稳不了多久。
三好义贤智谋过人,偏师降伏了有丹波国地利的波多野家。
以她的智谋,定会选择最小的代价,为三好家谋取胜利。
所以,她必然不会南下幕府军身后,前后夹击。
而是直袭京都,断了幕府军的后勤。如此,公方大人也只有战败屈服了。”
义银看向尼子胜久。
尼子胜久对于河内主战场知晓太少,自认不如明智光秀想得通透,说道。
“明智大人久在幕府军中,思略日久,是否有成熟的方略?”
明智光秀也不客气,点头道。
“的确有些想法。”
义银对她一贯信任,直说道。
“你说,我们听着。”
“如今幕府军看似安稳,其实危若累卵。
一旦三好义贤料理好丹波事宜,挥师南下,必然崩溃战败。
所以,我的想法是,分兵两路。
请主上分一路北上京都。
足利家经营京都百余年,山城国内城寨林立,防守严密。
只需要一支生力军,严防死堵,死守不出。
任她三好义贤才智过人,短时间内也是无计可施。”
这时,岛胜猛忽然出列,伏地叩首。
明智光秀被打断,也不气恼,笑眯眯看着。
义银问道。
“岛姬,你想去?”
“是,御前。我北大和武家仰慕将军日久,愿为幕府流尽最后一滴血!”
这种套话听听就算了,真要死伤一半姬武士,伤了北大和元气,这些国人才不会叫嚣出战。
只是听明智光秀说起山城国防守设施齐全,岛胜猛与柳生宗距对了一眼,达成了默契。
两家虽然私交完蛋,但都是北大和武家,有共同的利益,脸面上的团结还需维持。
对于出兵山城救援京都,她们是心头火热,当仁不让。
北大和武家当初被幕府丢给了兴福寺,任奈良法师糟蹋,那是她们没有价值。
武家社会极度冷酷无情。
足利幕府如日中天之时,用不上北大和武家,自然可以拿出去交易。
现如今,形势又是不同。
幕府衰弱,连山城京都,将军脚下都难保平安。
于是,与山城国只隔着笠置山的北大和武家,终于有机会向幕府献媚,展现自己的价值。
虽然在战后,斯波家统治北大和,几乎是确定无疑的事,但禁不住当事人心中惴惴不安。
万一战后这事黄了,怎么办?
北大和武家现在占了郡山城,拿着尼姑武家的钱粮为幕府打仗,着实威风了一把。
回头有个万一,又重归兴福寺麾下。尼姑武家报复起来,日子还过不过?
所以,她们渴望展现自己的价值,以免被用完丢弃。
而军功之中,有什么比得上从龙救驾!
援救京都,为将军作怅。这等好事,平日里哪里轮得到低贱的国人地侍。
看到这个机会,岛胜猛与柳生宗距立即达成了一致。连礼仪也顾不上,出列就是叩首求战。
她们的急切,在场的人稍微想一想,都明白了。
义银看看明智光秀和尼子胜久,两人都是微微点头。
国人不顾损失,主动求战的事,可不常有。
武家骨子里都是吝啬鬼,能保存实力就保存实力,没有足够的好处,装糊涂才是常态。
难得有人连好处都不谈,嗷嗷得求着去死,不答应?
傻啊!当然是送她们去死啊!求仁得仁!
“好,北大和军势独立成军。
以你岛胜猛为总大将,柳生宗距为副将,北上救援京都。”
“臣下死不旋踵!”
岛胜猛双目发光,叩首谢恩。
说完此事,义银又继续问明智光秀。
“这一路妥当了,然后呢?”
明智光秀问。
“敢问御前,军中粮草充裕?”
义银回问。
“幕府军中的后勤出了问题?”
明智光秀叹道。
“暂时没有,不过也快了。
河内对峙近三十天,我猜测幕府后勤支撑不过四十五天。
除去回军的时日,可能再过个五六天,军心就要动荡。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维持住军心的钱粮哪里来。”
义银想起自家后勤,想起长觉法师与筒井顺庆两个冤大头,骄傲地说。
“你主上我,现在穷得就剩钱粮了,你要多少,有多少。”
第二百零八章补缺
明智光秀不知道大和之战的具体情况,听了一愣。
只觉得主上说这句话时神采飞扬,好帅。
这才发现义银脸上竟然有刀伤结疤的淡淡痕迹。
系统加回到魅力9后,义银的颜值又重回当初,见他的人会不自觉忽略他脸上的刀痕。
要不是明智光秀对他心怀不轨,也不会盯着主上的脸看,自然会忽略过去。
“主上,你这脸?”
义银无所谓地摆摆手。
“没事,过阵子就看不到了。”
他对系统充满了信心,这厮就爱帅哥。
明智光秀不再提这茬,义银也向她解释了斯波联军的后勤来源。
听完了义银的解释,明智光秀满意地看了看尼子胜久。
不枉我当初低头认错,这尼子家末裔嫡女的确有一手。
尼子胜久为义银规划的兴福寺攻略,彻底抓住了法主的需求,达成了坚实的联盟。
一个石高四十五万石的大和国就在河内国边上,又有北大和武家的农兵运输。
以地上佛国百年家底,充实后勤军需,怎么折腾都够了。
供给幕府十几天的后勤,完全没有问题,难怪义银满口答应。
三好家虽然准备了几年,但四国遥远,还需海运。
说是七十多天的粮草军备,但其实五十多天就差不多到极限了,比起幕府军不过是多了十几天而已。
可这十几天的军需,就是幕府军的死穴。
一天没饭吃,军队就能哗变,何况半个月之久。
如今幕府军的最后一块短板被义银补齐,幕府一方将不再是劣势。
明智光秀说道。
“如果大和真能供应上军需,此战看来要草草了事。”
义银不明白了。
“幕府与三好家已经撕破了脸,你说她们会罢兵休战?”
明智光秀点头。
“幕府军组成复杂,难以众人一心。
公方大人维持住军势都很困难,只能死守,不敢出战。
而三好长庆手上,是三好家此次出战的五成兵力。
如今赞岐精锐覆灭,三好家的兵力已经少了三成。再消耗掉一些,她怕是控制不住身后的领地了。
况且将军已经沟通高野山与比叡山的上人,要做实三好长庆佛敌之名。
一旦成功,三好长庆后院必然起火,国一揆,佛一揆,此起彼伏,她哪里还敢在前线耽搁时间。”
义银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足利义辉这个苦逼,手中只有五百足利马迴众是亲军,其他人马都来自各武家。
武家是什么德行?不保存实力的傻子早死绝了,现在跟着幕府混的哪个不是人精。
六角家与浅井家在近江还有积怨要斗,也不会为了将军,把家中实力消耗在三好家身上。
如此,足利义辉真的没法调动她们进攻,只能死守。
而三好长庆更惨。
十河一存死了,三好家的根基三国之一,赞岐国还不知道稳不稳得住。
土佐的长宗我部家正趁着近幾之战,借机向伊予国扩张。
她身上又钉死了武家之敌,佛敌的名头看样子也逃不脱了。
两敌相加,世俗与宗教势力都会借机一揆,家中必然动荡。
她手上有三好家的五成战力,但她敢损耗吗?敢不敢用这些人马去强攻幕府军的防线?
实力削弱了,拿什么镇压家中的一揆,震慑土佐的长宗我部家。
所以三好长庆一直想要用后勤压垮幕府军,让幕府军不战自溃。
如今大和国站在幕府身后,兴福寺百年积蓄供应军需。这十几天的后勤差距,被补齐了。
三好长庆与足利义辉,两人现在是麻杆打狼两头怕,谁都不敢动手,妥协苟合的可能性就变大了。
这就是政治。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在最有利的时候结束战争。
如果做不到,那就果断止损。
双方既然都有意愿止损,事情就好谈了。
义银想明白了,问明智光秀。
“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向幕府军供给军需,才能支撑到双方妥协。”
明智光秀说道。
“从山城国绕路,后勤遥远,北大和农兵难以自给自足。
最好的选择,是直穿生驹山脉,走山道抵达河内。
幕府军以淀川为北,生驹山脉为南,构筑防线。
穿过生驹山脉,就能直接供给军需,路线短,这段山路也不太难走。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盘踞饭盛山城的安见直政。
饭盛山城立足生驹山脉,是后勤线上最大的破绽。
如果她被三好长庆说服,就能断了我们的补给线。”
义银冷笑一声。
“那就干掉她。”
明智光秀一愣,不习惯义银现在的霸气。
转而一笑。
如今的义银,已不是在京都时候的落魄公子。手持雌兵数千,的确有底气说这种话。
“主上英明,干掉她!”
两人相视而笑,心灵相通,一旁的尼子胜久却在考虑其他。
“河内国是山城国西面屏障,特别是北河内,关系重大。
我军攻击饭盛山城,是否应该先取得将军的谅解,以免造成误会,引起忌惮。”
明智光秀回答。
“的确,北河内太过敏感,战后必须交还幕府管辖。
但战事紧急,我军先斩后奏,公方大人不会见怪的。
河内畠山家内乱,游佐信教还算聪明。
以母亲之死,先面见将军,哭诉冤屈。虽然真假难辨,至少有了理由。
游佐家侍奉畠山家二百年,在幕府中不是没有跟脚的浮萍。
如今在南河内独立观望,一时半会儿,将军也难以决断。
可安见直政不同。
安见家是新进的豪族,势力在北河内虽大,幕府中却是无人帮衬。
上次三好家侵袭近幾,北河内被打成废墟。
此次大战又起,安见直政心中恐惧。暗中与三好家联系,将军也有所耳闻。
如今借着游佐长教被杀的由头,跟着独立,这是在找死。”
尼子胜久点头,明白了明智光秀的意思,说道。
“北河内是京都西部最重要的屏障,将军绝不会把它交给一个蛇鼠两端的墙头草。
况且安见直政根基浅薄,在幕府中无名无分,更加不得公方大人信任。
对她下手,百利无一害。只可惜我家扩张太快。。”
尼子胜久没说下去,但大家都听懂了。
斯波家崛起太快,转眼就占了伊贺,北大和。
如果再拿下北河内,就是把京都西南,正南,东南占全了。如此扩张,必然引起幕府的惊慌。
所以,北河内在战后必须交给幕府,才能让足利义辉安心。
当然,具体交给幕府的谁,就得看如何操作,才符合斯波家的利益。
明智光秀敏锐的在尼子胜久的话语中,听到了我家这个词,不免疑惑地看着义银。
当初出京都之时,尼子家是客将,何时变成了斯波家臣下?
义银被她询问的眼神看得尴尬,自己做得那事实在是寡廉鲜耻,说不出口。
只能回避她的目光,心虚不已。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二百零九章图谋
想着转移话题,义银说道。
“明智姬,你不用再回去幕府,留在我的本阵为执笔,出谋划策。”
明智光秀叩首,嗨了一声。
义银继续说道。
“北大和军势与我本阵分兵,后勤分配都需要再做整理。尼子姬,辛苦你了。”
尼子胜久低头说道。
“不敢,这是我的本分。”
“现在的情况如何?”
“兴福寺与筒井城都有农兵协助北上运输轴重,郡山城已有粮草足够十天之用,后续补给还在收入。
既然明智大人留在殿下身边谋划策略,恳请殿下,留我在郡山城。
军势分为两路出发,郡山城调度军需不能出了错漏。”
义银点头。
尼子胜久说的不错,斯波联军兵分两路,粮草的后续分配是一个问题。
另外,也要有人在他离开大和后,盯着南面的后续物资。
这世道谁都不能相信,干什么都要多留个心眼。
依着明智光秀的说法,之后战局最重要的就是拼后勤。
如果南面的物资中断,对于此战影响太大,所以尼子胜久才会主动要求留下。
一方面优化物资分配,更重要的是留意南大和是否起了其他变化,影响到前线军需。
既然军需到位,各位大将都被义银放回去整顿军势。
昨晚的庆功宴让苦闷的国人众发泄了一番,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
事不宜迟,尼子胜久忙碌一夜,两军再度出发。
义银的使番昨天就已经出发,向将军通报斯波联军下一步的方略。
义银亲领的本队还好,走生驹山脉,准备奇袭饭盛山城。
而进入山城国的岛胜猛军势就有些犯忌讳了。毕竟没有将军发话,任何武家都不能调兵进入山城国。
所以,岛胜猛军势会在山城边界等候将军的首肯,才能入国作战。
离开了郡山城,义银与明智光秀并肩骑行,听她说话。
“主上,如若我估计不错,这次近幾之战将会虎头蛇尾。
公方大人与三好长庆都输不起这一战,谁也不敢轻启战端。
主上入河内之时,便是双方谈判起始。”
义银同意。
“这事你昨天已经说了,我也认可。”
明智光秀笑道。
“此战,我斯波家出力极大,说是力挽狂澜也不为过。
既然如此,我家就应该得到该有的好处。
将军已经控制不住幕府,恩赏多是虚荣。如果想要实利,还得早做谋划。”
义银明白明智光秀的意思。
足利家的衰败肉眼可见,地方武家都看着呢。
幕府中的幕臣经过此次合战,更是人心离散。
不说她人,光是伊势贞教就因为亲三好的出位表现,心中惶恐,必然另寻出路。
所以,幕府将军越发是个空头牌位,已经拿不出实利恩赏斯波家了。
虚名虽好,但在乱世一钱不值,最重要的还是实力。
看这次畠山家的遭遇就知道,畠山高政完了。畠山家以后的命运坎坷,不出所料的话,这一代就会覆灭。
明智光秀见义银沉思,也不打断,直等到他眼神清明看向自己,才继续说道。
“斯波家复兴太快。内部根基不稳,外部没有坚实盟友。
尼子姬做得好,为主上在大和找到了兴福寺法主为盟友。
以入道联系真言宗,斯波大和领暂时无事。”
义银摇头。
”长觉法师支撑不了多久,她私指佛敌,日后怕是要不得好死。
可惜了。
如此睿智的人物,还是逃不脱对宗派的忠诚,死于非命。”
明智光秀一笑。
“法主殉教之心,也许不能如愿。
将军在河内运筹帷幄,分别与高野山,比叡山沟通。
要是坐实了三好长庆佛敌之名,长觉法师不但不是矫诏,反而是发起佛敌的第一人,有功无过。”
义银目瞪口呆,还有这种操作?
到底是深耕近幾百余年的足利家,即便实力衰退,其影响力依然可怕。
“如果法主过关,斯波大和领的确能安稳住。
想来筒井顺庆还在期盼法主矫诏的后续,如今看来她要失望了。”
“筒井顺庆在尼姑武家中也算是个人才,有些雌心壮志,我倒是想和她交个朋友。”
义银看她嘴角带笑,心中一抖。你的朋友可不好做,不免为筒井顺庆默哀了一下。
“你身为幕府相伴众,身份不低,以后有的是机会交流各方武家。
现在,先过了此战再说。”
明智光秀收拢心思,继续说到。
“大和领有兴福寺盟友相助,可以稳定,伊贺领就需要主上的威望压制了。
大和一战,主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伊贺众心中有敬畏无反心,已经彻底被降伏。
只要将军解除封国,伊贺领稳妥无疑。”
伊贺众最渴望的就是开国,重新回到守护体系内。封国折磨了她们太久,几乎成了执念魔障。
如若义银能做到这点,伊贺领就实实在在被斯波家掌控,谁都无法再撼动。
如此,伊贺,北大和二十万石就牢牢掌握在义银手中。
只要完成国人众向家臣团的转化,完成野村的领国化,斯波家就算是复兴崛起了。
斯波家的谱代家臣死绝,义银缺乏管制下层武家的世袭家臣团。
之后如何调理领地中的各方势力,又是战后的一大难题。
两人都明白,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二十万领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个问题战后再提,暂时搁置。
明智光秀继续说下去。
“此次主上奇袭饭盛山城,一旦成功,北河内便在主上掌握之中。
如此,斯波家势力包围山城南部,必然引起将军的警觉。
所以,为了维系与幕府的关系,我希望您在战后退出北河内,将北河内献与幕府。”
这事,明智光秀昨天就提过,问题在于,给谁?
足利将军没有山城以外的直领,北河内献与幕府,必然分封给幕臣。
那么封给谁,就值得权衡了。
斯波家献领,自然有极大的发言权。
畠山高政是别想了。
虽然畠山家在河内百年经营,影响力依旧有一些。但此人心胸狭窄,连帮衬自己的游佐长教都要打压。
更不提她与斯波义银关系恶劣,绝对是第一个被剔除的人选。
河内分裂已是大势所趋,游佐家在南河内根深蒂固,将军也不好动她家。
战后河内的大致形势,预估就是仿近江旧事,分为南北双守护。
不论谁想坐上北河内守护的位子,都离不开斯波家的扶持。
因为控制北河内的重要据点,饭盛山城在斯波家手中。斯波义银不给,谁都坐不稳位子。
这事,足利义辉都不好说话。
毕竟斯波义银力挽狂澜于大和,之后又献粮又献领,如此奉公,还想如何?
惹急了。
三好家反得,斯波家反不得?
第二百一十章规划
义银问道。
“你心目中的人选是谁?”
明智光秀回答。
“三渊藤英。”
“三渊藤英?三渊晴员的女儿,细川藤孝的长姐?”
“是,主上。”
明智光秀的建议有些道理。
在幕府之中,说起与斯波家的关系,三渊家是世交。
当初义银初入京都,三渊晴员为他无私付出,取得足利白旗。
利用御旗的巨大感召力,他才能度过近江危机,成就斯波御前的威名。
三渊晴员这份人情,义银很是感激。
虽然因为御家人制度,幕臣转向,三渊家亦是为难。
但之后三渊家迅速表明立场,坚持了对斯波义银的支持。
所谓患难见真情,三渊晴员对故人之子施以援手,老好人的人品靠得住。
听闻明智光秀举荐她的女儿,义银当然同意,但还是有些疑问。
“我听三渊叔母说起过她的女儿,据说是个本分的人。”
北河内是个烂摊子,三渊藤英能不能压得住?如果压不住,义银就不是报恩,是害人。
明智光秀说道。
“三渊晴员大人虽然是三渊家督,却是和泉细川家的嫡系血脉。
以细川藤孝的性格,不会不看顾她的姐姐。
现在的问题是,和泉细川家此战后,能否继续在近幾立足。”
义银明白了明智光秀的打算,她是要拉和泉细川家一把。
“你想让我在之后,幕府三好两方谈判中,为和泉细川家争取利益?”
“是,主上。”
“看来细川藤孝没交错你这个朋友呀。”
义银调笑了一句。
他当然不会以为,明智光秀是看在与细川藤孝的私交,才会如此慷慨。
他也不知道,这对好朋友已经因为他的缘故,割席分坐了。
明智光秀知道他在开玩笑,摇头说道。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斯波家需要细川家。
因为御家人制度与揭穿伊贺封国两件事,幕臣中对我家心怀不满的人不在少数。
三管四职衰落后,只有和泉细川家与河内畠山家勉强算得上地方实力派。
这些年,将军借助地方实力派与幕府幕臣两方面的力量,才得以维持住幕府的威严。
河内畠山家败落,如果和泉细川家再折损于这次合战。
异军突起的斯波家,就成了幕府硕果仅存的地方实力派。”
义银缓缓点头,消化着明智光秀的说辞。
地方实力派与幕臣是现在幕府的两根支柱,相互合作又相互制衡。
地方实力派在此战中实力大损。畠山家内乱,和泉细川家被困岸和田城,只剩下斯波义银一人光彩夺目。
这不是好事,斯波家需要有人分担幕臣的注意与恶念。
义银认可了明智光秀的想法,问道。
“我们要帮到什么程度?”
“北河内给三渊家,和泉国必须完整的还给细川家。”
义银眯着眼,觉得有些难度。
和泉国被根来众与安宅冬康南北夹击,细川家只剩下岸和田城孤城死守。
三好长庆不会同意将几乎吞下的和泉国,再给吐出来。
因为和泉位置太过重要,威胁着堺港,这个三好家出兵的物资集结点,中转站。
终于可以拔掉这根讨厌的钉子,三好长庆如何肯放手。
除非,她不得不放手。
“你是要我用赞岐战俘与三好长庆交易?”
“主上英明,正是如此。
畠山家衰败后,和泉细川家必须更加强大,至少拥有二十万石的体量,才能在幕府中有底气说话。
和泉与北河内相加,足有二十五万石领地,细川家与三渊家的家臣团也足够控制住北河内的新领。
只要主上肯出手相助,和泉细川家与三渊家将成为斯波家在幕府中,不可动摇的坚实盟友。”
义银被说服了。
赞岐战俘对他来说,其实是个鸡肋。
他的领地位于山城南部,与三好家并不接壤,也讨要不到足够的好处来交易这些战俘。
如果把这些战俘转手用在细川家身上,斯波家与细川家就会变成地方实力派的两支力量,在幕府中与幕臣分庭抗衡。
细川家在近幾西,斯波家在近幾南,没有利益冲突。
这种有利无害的盟友关系,才是最为稳固。
而义银需要付出的,只是在之后的谈判中交易出鸡肋的赞岐战俘。
以及把肯定要献出的北河内,交给幕府中的三渊家。
这些东西本来就留不住,却能给斯波家带来两家有共同利益的坚定盟友。
这买卖,做得!
明智光秀口风一转,又说道。
“况且,赞岐国干系三好家在四国的统治根本,只用和泉国交换,太便宜三好长庆了。”
三好家统治四国的根本在于阿波三好家,赞岐十河家,和四国之外的淡路安宅家。
现在十河一存战死,赞岐众大半被斯波义银俘虏,国内必定惶惶不安。
三好长庆又背负着武家之敌,即将背起佛敌的称号,如何能控制得住局面。
所以,为了安抚自己的根基不动摇。她必须救回赞岐众,刻不容缓。
义银问。
“你还准备再要点什么?”
“斯波家要在堺港驻军,收税。
不论谈出来二成,一成,还是半成,甚至少许都行。
必须在堺港留下斯波家的军势存在。”
明智光秀说得斩钉截铁,让斯波义银很是意外。
“你很在意堺港?”
“堺港与京都是近幾两大商业中心。
幕府的京都我们不能去碰,斯波家复兴太快,得罪的幕臣太多。
需要缓和与幕臣的关系,而不是去争夺她们碗里的吃食。
而三好家这次元气大伤,暂时没了本钱再向幕府龇牙,正是我家图谋堺港影响力的机会。
战前,高田姐妹就已经去了堺港。
不论她们发展的如何,只要斯波家此战威名传播过去,就大有益处。
商人重利轻义,最会骑墙望风。
如果斯波家能派兵去堺港,即便只有几个人,也足够给商人们提个醒,要分润好处予斯波家。”
义银明白,明智光秀是在为战后的斯波家势力范围做规划。
武家杀商人是小事,即便三好家控制着堺港。
只要斯波家有驻军权,那杀几个小商人,三好家也不会在意。
这是武家社会,武家地位比商家高出太多。
只要有权利驻军堺港,即便只是蝇头小税,只是几名姬武士。
也足够让堺港商人在与高田阳乃做生意的时候,掂量掂量,要不要带斯波家发财。
这就是驻军官方下场捞钱的好处。
我赚不赚得到钱,不重要。你敢不敢让我赚不到钱,很重要。
带刀行商,不会亏本。
第二百一十一章垂涎
此战过后,将军怕是要对斯波义银起垂涎之心。
这是明智光秀极力主张,扶持细川家与三渊家的另一个理由,却不好对义银直说。
因为斯波家暂时还需要做足利家的忠臣良将,明智光秀的老毛病又犯了,说一半藏一半。
妄图自己布局,在义银看不到的角落使坏。
当初义银初见大御台所,他老人家就动了结缘的心思。
只是战事紧急,将军无心私事,这才耽搁了。
如今斯波家复兴,占了山城以南的伊贺,北大和两地,石高二十万。
位置要紧,实力不弱,足利义辉必然动心。
可明智光秀绝不愿意斯波义银嫁人,这是她的底线。
为了斯波家的复兴,她可以为义银谋划一切,不顾自身,但其中不包括让喜欢的男人嫁给别人!
义银可以为了复兴出卖肉体,她明智光秀甚至已经有所图谋。
但在她的心中,宁可义银成为荡夫,也不希望他嫁为人夫。
也许,这就是心底的最后一丝偏执吧。
况且,义银嫁与足利义辉,对足利家有利,对斯波家却是不利。
足利斯波一体化,必然以足利家为主,吞噬斯波家实力为足利幕府续命。
这就是说,足利义辉得到了斯波义银的人,还要钱粮和领地。
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即便之后两人的孩子,选取一人继承斯波家,那时候的斯波家还能剩下几分实力?
不说扩张家业,连现在的二十万石领地都难以保住。
站在斯波家的立场,斯波义银是家中唯一的主家血脉。
为家族延续后世子嗣,必须慎重对待婚配之事。
现在二十万石的斯波姬武士团已经有了雏形,她们的利益与主家的利益交汇在一起。
如果足利义辉插入一脚,消耗斯波家的实力,为足利家作怅。
斯波姬武士团会不会起反心?即便义银在世压得住,后世家督如何有他的威望?
斯波家业二代而终,乃是可见的未来。
所以,不论私心还是公心,明智光秀都必须阻止足利斯波结缘。
斯波家衰落太久,在幕府之中只有家格血统的地位,却没有共同利益的坚实盟友相助。
如此,才有了明智光秀力主扶持细川家与三渊家一事。
细川家在外,三渊家在内,本就是幕府中的老泥鳅。
一个地方实力派,一个幕府老幕臣,这两家血缘合流,只是巧合?没有猫腻?
这次大战伤了和泉细川家的根基,如果没有外力相助,细川家和三渊家都逃不脱衰弱的命运。
如今斯波家雪中送炭,就可以与她们结为一党,也是内外勾结,在幕府一起站稳脚跟。
这种世交与利益交织,一荣俱荣的关系,才是最稳定的联盟。
况且,还有一事。
“主上,此次合战后,公方大人无力恩赏我家实利。
那么,您必须向将军求得斯波宗家的正名,才不枉我家为幕府力挽狂澜。”
义银眉头一紧,此事很难。
斯波宗家已经覆灭。虽然义银复兴了斯波家,可他的斯波家与三管领的斯波家还是有区别的。
武家的家格管理非常严苛,血脉稍有变化,就得不到上层幕府,下层武家的承认。
例如美浓的一色义龙。
她弑母夺国,以父亲的姓氏一色,替代被弑杀的母亲斋藤道三。摇身一变,斋藤义龙成了一色义龙。
甚至还上表幕府,得到了将军的承认,可是并没有实质上的家格提升。
斋藤家是美浓守护代的地位,之前斋藤道三谋夺美浓,选择入赘斋藤家方才成功。
一色义龙夺取美浓后,想故技重施,得到一色家的名号,但失败了。
她的母亲是入赘,斋藤是被承认的真斋藤。
她的父亲却是斋藤道三的小夫,连正室都不算,传下来的血统自是假一色。
一色家是幕府四职之一,虽然早已衰败,但她家的家格,也不是谁都配得上的。
一色义龙被将军承认为一色家,却是此一色非彼一色,家格不动,没有半点用处。
甚至在失去了斋藤家的家格后,美浓反而少许动荡。
真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就是低阶武家不懂游戏规则,瞎玩玩出来的后果。
义银从小在斯波家长大,这种家格血统的玩法都懂,自是知道自己得到斯波宗家家格的难度。
现在的斯波家,只有他一人,遂出门称斯波宗家嫡子。
可整个家族却算是斯波分家,其实家格也不低了。
将军在京都评议之时,将他安排在畠山,细川一排就坐,已经是分外恩宠。
要不是他是男儿身,复兴家业不易,很受武家同情与宽容。将军此等举措,说不准会引发各家不满。
因为,武家社会极其看重血统家格的排序,特别是近幾,将军座下绝不允许有僭越的行为。
近幾外的武家不懂事,还可以瞎玩。在近幾,难,很难。
所以,义银觉得不好办。
“我如果提起,公方大人应该会同意。但幕府内部,可能难以统一意见。
如果得不到大多数武家的赞同,结果只会贻笑大方,让各家笑话我不懂规矩。”
家格最麻烦的问题,在于广泛认同,这不是将军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
如果起了反作用,现在斯波分家的地位都可能动摇下降。
明智光秀不这么想,说道。
“三渊家就是细川家。细川家得我斯波家相助,不但保住了和泉十二万石,还另外得到了北河内。
这世界上哪有只收好处不出力的道理,如果我们不提出要求,她家也不敢接受我们的帮助。
那么就让她家去向将军提议,恢复我斯波家三管领的家格地位。
细川家是足利第一亲族,虽然这些年经历坎坷磨砺,但她家在幕府的影响力,依旧根深蒂固。
如果这点事都没法办好,那么也不值得我们耗费大力,助她扩张势力。”
义银想想有理。
只要我不出头,别人提议斯波家劳苦功高,要恢复本就属于我家的三管领家格,完全没有问题。
成不成都无损斯波家现在的地位,稳赚不赔。
明智光秀心里却是冷笑。
足利义辉想要娶斯波义银,就得猛献殷勤,博美人一笑。
又不用你点烽火,戏诸侯,一个家格都搞不定,还想泡白富美?
岂不是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