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入道
不管心里如何咆哮,长觉面容慈悲,恰到好处露出一丝苦涩。
“御前说的有理,可兴福寺到底只是一家寺院,即便传承多年有些积蓄,如今也快支撑不住了。”
义银摇头道。
“法主误会了,我没有让兴福寺继续扩大后勤补给的意思。我只是想请法主下一道法旨,令奈良中南部尼姑武家为我军南下提供支持。”
长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这斯波御前做人上道啊。
兴福寺虽然依旧保持着超然的地位,但对于世俗势力的统治已经失控。
可失控的只是中高层尼姑武家,筒井顺庆能够用利益收买她们。
而底层的姬武士与普通信众却是无法收买的,因为数量太多。
日本贫乏,人民生活困苦,而武家连年征战又加重了底层人民的痛苦。由此,才给了宗教大力发展的机会。
筒井顺庆能给予中高层尼姑武家利益,让她们无视法主,听命于筒井家。
可底层的信众却是一无所有,穷困潦倒的她们所能拥有的只有信仰。
除非筒井顺庆能让她们吃饱喝足,生活安康,不然根本无法打破底层的坚定信仰。而这事,连富庶的尾张都做不到。
一个成年女子要吃饱,一年要大概二石粮食。而富庶的尾张人均量产才三石,还要支撑军需,时刻准备打仗。
近幾不穷,粮产二石半的土地比比皆是。可常年战乱,饿死平民早就不是新闻了。
连姬武士也要挨饿,时有化身恶党抢夺口粮的事发生。
如此水深火热的地方,哪里还有老百姓的活路。因为绝望,所以信仰才会狂热。
法主的地位说到底,来自于信众。筒井顺庆可以篡夺权柄,却对信仰完全没有办法。
就像长觉立于不败之地,却无法影响被筒井顺庆收买的世俗势力。
双方相看两厌,统治大和却又离不开对方。
而义银的提议,让长觉有了一次机会。利用斯波联军的军势打压尼姑武家,重新树立法主的权威。
之前法主七次法旨都被筒井顺庆无视,那是因为她手上没兵,威胁不到筒井家。
可斯波义银有整整五千多人马,其中近半是姬武士。
如果中南部尼姑武家无视法旨,斯波义银完全可以明抢。
可一旦认了法旨,筒井顺庆无视法主的策略就会出现一丝裂缝。
她可以依靠联合尼姑武家架空法主,法主也可以依靠寻求外援来打压尼姑武家。
大和的尼姑武家就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怎么做都是遭罪。
那么她们对筒井顺庆的依附心理就会动摇,法主又有了一丝切入分化尼姑武家的可能。
而对于斯波义银来说,兴福寺是他在大和最稳固的盟友,因为双方完全没有利益冲突。
兴福寺要的是宗教特权,要的是尼姑武家的服从。这些义银完全不需要,要了也没用。
北方传统武家的统治权,上一次的见面就已经被法主暗示给予了义银,表象就是郡山城的易手。
得到郡山城就能控制大和北方,法主这一手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她对筒井顺庆的忌惮有多深。
既然如此,义银不碍借着这把梯子继续爬,让双方的关系更加融洽,因为他也担心筒井顺庆。
与十河一存展开合战,周边最大的不安定因素就是筒井顺庆。
义银不知道已经被法主排斥的她,会不会选择投入三好家的怀抱。
他不想赌,也不敢赌。
如今的义银已经得到伊贺国,尝到了权利的甘甜。就像是小狼第一次舔血,那种美妙的感觉如何能够轻易放手。
所以他的心态变了,与当初苟在京都的斯波义银不一样,他想保住这来之不易的权势。
他不想冒险。
那就必须确定筒井顺庆不会反水,而兴福寺法主,就是他用来加固的保险。
兴福寺的后勤补给完全足够斯波联军的用度,但他需要一个借口,告诉长觉法师,我们有共同的利益,有一样的目标。
长觉听懂了,说。
“斯波御前果然考虑周详。
我这就写下法旨,尼姑武家皆有义务为您筹措粮草军备。如若懈怠,收回教籍,赶出宗门。”
义银心里竖起了大拇指,这尼姑会玩。
没了教籍的尼姑武家就是踢出守护体系的传统武家,伊贺众的下场了解一下,大写的一个惨字。
借着斯波联军的军势,长觉终于有了一个机会发飙,显示法主的威严。
可是这还不够,筒井顺庆手上有三十万石的尼姑武家。
照着武家传统,一万石可动员一个备队,有五十姬武士,两百足轻。
三十万石,那就是一千五百姬武士,六千足轻的庞大军势。
如果这支军势在十河一存与斯波义银合战的关键时候,插入其中,那么被夹击的一方必然崩溃。
长觉法师的这道法旨,会让筒井顺庆有所顾忌,也可能让她狗急跳墙。义银需要的,是更狠一些的东西。
“法主,我有个不情之请。
三好家肆虐大和,茶毒佛国净土,兴福寺是否应该将三好长庆指为佛敌。”
长觉法师惊骇得看着斯波义。
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这少年的手段哪会如此平淡。原来他要的不是一道法旨,而是我的命。
佛敌,在佛教典故中指的是魔罗,又称第六天魔王,天魔之首。
而在现实中,是指那些屠杀尼姑与信众的灭佛之人。
说起来,十河一存这次杀入大和这个地上佛国,背后的指使者三好长庆,勉强算得上是佛敌。
一旦确实了佛敌的身份,那筒井顺庆除非彻底与佛教撇清关系,不然就没有了一丝与三好家联合的可能。
筒井顺庆可以不要脸,无视信仰。但是她手下的军势可是尼姑武家,兵卒都是佛信徒。
这就彻底断绝了筒井顺庆投靠三好家的可能。
可是这佛敌也不是那么好指认的。依着传统,需要佛教全体同仇敌忾。
什么叫同仇敌忾?在近幾当地,就是近幾三大佛教势力一起背书的指责。
真言宗,天台宗,以及被前两者痛斥为离经叛道的一向宗,可见其中难度。
大和国,兴福寺作为加贺一向一揆成功之前,唯一的地上佛国,佛家圣地,地位的确崇高。
可地位再崇高也只是一座寺院,代表不了全体佛教徒,没有资格发动佛敌的指认。
如果长觉强行发动,一旦事有不逮。回头就是肆意妄为,一意孤行的叛逆,下场比起佛敌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事,她如何肯去做。
“斯波御前勿怪,这事不是贫尼不肯帮忙。只是无能为力,还请见谅。”
义银需要她这么做。从上次的交锋来看,长觉肯为真言宗殉教受死,其对真言宗的佛心虔诚,可以利用。
现在需要的,无非是足够的利益,足够打动她的利益。
义银说道。
“我对佛法一向仰慕,如若法主肯指三好长庆为佛敌。我愿意信仰真言宗,入宗为居士。”
长觉法师为之动容。
第一百八十四章不败
斯波义银这份大礼,的确动摇了长觉的佛心。
上次义银入寺,指出三好家入侵大和后,宗教与武家两不相干的默契已经被打破。
这事一直让长觉忧心忡忡,如何在乱世保住真言宗的地位不失?
天台宗依附幕府,幕府不亡,天台宗不灭。
况且比叡山的山法师也不是吃素的,关键时刻,护寺护宗的决心能让任何入侵者好好喝一壶。
一向宗扎根底层信众,教中狂热信徒数量众多,谁会去招惹这群疯子。
真言宗新派选了和歌山为本山,远离近幾中枢,偏安一方。又有根来众保驾护航,寻常宵小不敢窥视。
而自家的真言宗。
高野山在和泉,河内,纪伊,大和交汇之处,近幾大战已经波及到了这里。
而护寺护宗依仗的兴福寺奈良法师,又被筒井顺庆带偏,不听招呼。
如若这般下去,宗派受外力打压,极有可能衰败,如何不让长觉法师忧心忡忡。
而斯波义银表示愿意皈依真言宗,是她难以拒绝的诱惑。
义银当然不会当和尚,真言宗也不需要他走到这一步。
只需要他信仰真言宗,入教当个居士,取个法名就好。
武家对于宗教一向不太虔诚。崇尚祖先崇拜,在意家族延续的姬武士只是把宗教当做一个精神寄托,狂热信徒不多。
但是武家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她们的信仰极大影响着宗教的发展。
例如义银,他现在实领伊贺国,另外对大和北方武家有可能实领辖制。
一旦他决心信仰真言宗,那么麾下武家在信仰佛教宗派时,多半会选择真言宗。
揣摩领导的喜好不只是前世的特产,也是人类的共性。
不论这些武家的信仰是否忠贞,她们的选择又会极大影响下属姬武士和领地平民的倾向。
这世界谁活着都不容易,怎么会有人和统治者唱反调呢。
如此,真言宗的势力就能向大和北部,伊贺国扩张。
借机进入山城国,南近江等天台宗的势力范围。
而那里,一直都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
除了信仰扩张,更重要的是,筒井顺庆的问题有可能被解决。
一旦真言宗有了强大的武家作为世俗外援,那么筒井顺庆身为奈良法师首领,她的地位实际是下降了。
因为她已经不是真言宗护教的唯一依靠,真言宗有了其他选择。
就像是当初筒井家与越智家共同掌管奈良法师,兴福寺可以从中平衡,保持权威。
现在无非是引入了斯波义银,换一个方法继续玩平衡的老手段。
这对真言宗而言,太有利了,由不得长觉法师不动心。
“御前,此话当真?”
义银严肃得点头。
“自然当真。
如果法主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在药师如来面前皈依真言宗,入教成为居士。
还请法主替我取个法名,方便称呼。”
长觉被义银最后的小俏皮惹得哈哈一笑。
“三好长庆入侵大和,毁了安宁的地上佛国,如此倒行逆施自然是佛敌无疑!
我今日就亲下法旨,明告天下,指三好长庆为佛敌!”
义银见长觉一脸坚毅,便知道她起了死志。
长觉法师作为圣地法主,地位不低。可她毕竟不是真言宗最高领袖,上人。
一个派遣的座主越俎代庖,擅自指认佛敌,怕是没个好下场,其他宗派也不会理会她的矫诏。
到时候追究责任,很可能被真言宗踢出来让众人泄愤,死了都是叛逆之身。
如此忠于宗派,也是个痴人。
不过,义银正需要她这样的痴人,才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不管是不是矫诏,至少在其他宗派有所反应之前,三好长庆就是佛敌!
如此,筒井顺庆哪里敢和十河一存勾勾搭搭,那么南下合战又多了一分把握。
而义银所付出的,不过是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的宗教信仰。多了一个法名让人称呼罢了,有什么关系。
义银见她上道,自己也不矫情,跪在大堂药师如来面前,看向长觉法师。
长觉点头,走上前来,抚顶说道。
“御前慧根深种,与我佛有缘。长觉斗胆,为御前入真言宗做个见证。”
义银回道。
“法主慈悲,义银感激不尽。”
长觉笑着点头,说道。
“如此,居士也该有个法名,您觉得谦信一词如何?”
义银笑道。
“法主好才情,以后我便是斯波义银入道谦信。”
双方相视一笑,这买卖成了。
河内主战场。
东山城国,西摄津国,南河内国,北丹波国。
摄津与山城是有边界的,北面的丹波多山,很少来南面凑趣。
山城国为足利家经营十三代的根本,国内防守严密。铁了心死守,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推进到京都城下。
自摄津入山城的军势一旦和幕府打起了笼城战,身后的河内就会分外扎眼。
远在和泉的细川家,威胁的是堺港的后勤物资中心。河内的畠山家,威胁的就是后勤补给线。
上次三好长庆出于政治上的考虑,急行军想速战京都下城,结果被堵在山城国的城寨群前。后路被细川畠山两家骚扰,苦不堪言。
这次三好家倾囊而出,自然战略行稳,不会再露出任何破绽给人诟病。
连北面的丹波都派了一路偏师牵制,何况河内这眼前的钉子。
三好长庆的战略是和泉与丹波各派一路人马牵制,自己带主力杀入河内,不怕幕府军不来救援。
足利义辉势弱,又是多家联合组军。
政治上受不得畠山家被击溃的冲击,引发各家打起小算盘,所以必须来救。
而三好长庆进了河内,也不去攻击畠山家位于河内南部的居城高屋城,就卡着幕府军势到来,东西对峙。
这次三好家准备数年,粮草充足,军备人马众多。
而足利义辉仓促组建联军,人心不齐,后勤不稳。
正如三好义兴在大和想的那般,三好长庆就是要活活拖死幕府军。
日本贫瘠,禁不起大战消耗,国内作战往往十日战罢,出国作战也很少超过三十天。
这次三好家的后勤足足可以维持大军供给六七十天,而幕府军只有区区四十天左右。
打仗,打得就是后勤。
这一战关系三好家存亡,三好长庆根本没准备冒险。
最好的结果是她拖住幕府大军,等南线十河一存攻入京都。
最差的结果是南线僵持不进,幕府军后勤崩溃退军,她带兵掩杀冲入京都。
所以,只要足利义辉出兵进了河内,三好家的布局就完成了。
万无一失,怎么输。
第一百八十五章弑母
河内国,高屋城。
高屋城是畠山家居城。当初畠山家领河内,纪伊,能登,越中四国,权势滔天,高屋城也是兴旺不已。
现如今,畠山家已经是昨日黄花,辉煌不在。
自败家女畠山高政丢了纪伊国后,畠山家只剩下河内一国。
而国内的实权却被两家重臣把持,分别是北河内安见直政,南河内游佐长教。
安见家是北河内后起之秀,这些年以饭盛山城为据点,逐步做大。
游佐家是畠山家谱代家臣,跟随畠山家近两百年之久。世代继承河内守护代之职,深受信赖。
如今的三好长庆正与足利义辉对峙在河内北部,南面的高屋城顿时显得空空落落。
游佐长教随着畠山高政,带部分军势前往足利义辉军中汇集,南面高屋城由女儿游佐信教留守。
此时,本应该在北河内坚守饭盛山城的安见直政却忽然来访,与游佐信教会面。
两人寒暄片刻,屏蔽了左右,安见直政说。
“消息来了。”
游佐信教抬起眼睑,精光一闪而过。
“哦?”
安见直政看着这位游佐家少主,缓缓说道。
“我遣近臣亲信偷偷前往三好军中,三好长庆亲自接待了她。
她答应了我们的要求。”
游佐信教不动声色。
“她以什么为凭证。”
安见直政笑了。
“武家之敌,三好家的信誉早就碎了一地,给了凭证你敢信?”
游佐信教点点头,她们两家都不在乎三好家的承诺。
河内国太苦了,国内武家早已受够了畠山高政。
自打丢了纪伊国,畠山高政便穷兵黩武,想要杀回纪伊重整家业。
可心高气傲的她,却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人物。兼又沉迷众道,至今无后,畠山家臣无不是怨声载道。
畠山家不只是畠山高政的畠山家,更是全体家臣的畠山家。
守护体系内,一个血统高贵的家督,可以为手下姬武士团争取更多的好处。
这是以畠山家为主家的武家集团,所有人的共同利益。
有些贵族虽然绝嗣,可为了维持家业,家臣们会从外面选择养子继承家名。
这不是因为日本人不在乎自己的血脉,而是有更深层次的利益关系。
主家不只是主君的主家,也是维护大家利益的招牌,怎么能随意绝嗣,大家还怎么混饭吃。
畠山高政沉迷众道,不肯娶夫留后。又横征暴敛维持军势,意图打回纪伊。
如果她真的有这个能力,家臣们自然跟着分一杯羹。
可是她没有啊!
几次损兵折将,惹得国内叛乱四起。要不是游佐长教忠心耿耿,这畠山家可能继纪伊国后,又要被踢出河内国。
可游佐长教的忠心,消耗的是游佐家的实力,自然惹来了家中不满。
武家惯例,家督无道,先找少主。少主不管,拔刀造反。
游佐信教当然不会不管,游佐家的家业必须维持下去,那么就得让母亲抛弃畠山高政这个败家女。
至少不能再用游佐家的实力,去填补畠山家的窟窿。
武家奉公是为了恩赏,不是学谁做好事,不留名。
至于联络上安见直政,就是另一个事儿了。
这三好家两次入侵近幾,河内谁最倒霉?
安见直政也是畠山家重臣,却是新贵。以自家饭盛山城为根基,在北河内扩张势力,家业蒸蒸日上。
可这个良好的态势却在上次三好长庆入侵中,被打得稀烂。
上次三好入侵,直击京都。河内畠山家自后方骚扰她的后勤线。
那些负责攻击的小队人马,当然是办好了事回去得恩赏,可北河内当地的武家可倒了血霉了。
三好长庆几次聚集军势回身清理补给线的安全隐患,把北河内杀得血流成河,安见家损失惨重。
畠山高政呢?毫无顾忌,继续攻击着三好家的后勤线。这让三好长庆的报复持续了好几次,彻底打烂了北河内。
安见直政心里不免认为,畠山高政是担心安见家崛起,影响了畠山家的统治。
于是借着三好长庆的手,削弱安见家的实力。
这次,三好长庆再次侵袭近幾。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直接攻入了北河内,把安见直政吓得瑟瑟发抖。
这几年,我特么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元气,又来?!
于是,她开始与三好家眉来眼去。
游佐家是河内豪族,畠山重臣,国内的事很少有瞒得住她家的。
游佐信教得了消息,却隐瞒母亲,私自通知安见直政,形成了默契。
今日,便是安见直政来摊牌了。
三好长庆的承诺,两家都不在乎。谁会在乎武家之敌的信用,那根本就是没有信用好吗。
河内的统治权不需要三好家给予,两家分别在北河内与南河内根深蒂固,不怕畠山高政反扑。
之所以与三好家达成默契,是为了幕府的足利将军。
畠山家是足利亲族,幕府三管领之一的贵胄。如果她们随意发动叛乱,那么下场就是被踢出守护体系,与将军为敌。
河内国不是纪伊国,它就靠在山城国边上,是幕府的传统势力范围,影响很大。
国内武家虽然对畠山家极度不满,但是在幕府威势之下,敢于叛乱的却也不多。
而三好家与幕府军的对峙,却给了安见家与游佐家一个好机会。
三好家胜,则足利家势力更衰,无暇再顾及畠山家的家事。
幕府军胜,从现在看,至少也是惨胜。河内对于京都的屏障效用依旧存在。
幕府惨胜后,必然无力讨伐叛乱者,那就可以谈!
如果双方不分胜负更好,河内国可以左右逢源,讨要更多好处。
总之,不论哪个结局,都比现在跟着畠山高政一路走到黑好得多。
所以,三好家的承诺她们两家根本不在乎。她们需要的,只是三好家知道她们要叛乱了这件事本身。
为她们阻吓反应过来的幕府军,为清理河内亲幕府势力争取时间。
这对于三好家有利无害,三好长庆绝对会全力支持。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
安见直政看着游佐信教,说。
“游佐长教大人怎么办?”
游佐信教淡然道。
“母亲大人已经不是问题了。”
北河内战场,双方军势驻扎对峙。
游佐长教今日被侧近旗本提醒,对方貌似变阵了。于是率领五名旗本姬武士,骑马出营观望。
走出营地,选了一处山头侦查敌军,忽然听到一名旗本惊呼。
“敌军铁炮!主上小心!”
游佐长教警惕看着前方,却没有发现任何敌人,心里疑惑刚要发问。
身后传来铁炮齐射的炸响,她不可思议地回头,看着五名自家的侧近旗本,看着她们手上的铁炮,倒下马去。
第一百八十六章欺君
足利将军本阵幕府。
足利义辉一脸铁青看着连夜快马赶来的游佐信教,见她叩首痛哭,恳求道。
“还请公方大人为我游佐家做主,为我忠勇的母亲做主。”
游佐家跟随畠山家近两百年,在幕府中也算是有名望的武家。如今家督不明不白死在军中,让足利义辉心头恼火。
说来也是畠山高政太不会做人。游佐长教对她是忠心耿耿,为畠山家稳固河内国立下了汗马功劳。
她不但不以恩赏拉拢,反而起了忌惮之心,为众武家鄙夷。
武家社会的根基是奉公恩赏,游佐家用心奉公,畠山家就应该给予恩赏。
这不是实力此消彼长的问题,而是上下武家关系的契约。
如今游佐长教死了,她女儿来军中面见将军,哭诉畠山高政暗杀游佐长教,把足利义辉惊得脸色都变了。
幕府军在河内作战,当地的武家协助非常重要。不说其他,单是提供运输补给的农兵,就数量巨大。
三好长庆此次攻入河内,带来了三好家侵入近幾军势的一半。
足利义辉为了抗衡,幕府军中也汇聚了山城幕府,南近江六角家,北近江浅井家,河内畠山家的联军。
此战,三好长庆的补给在堺港聚拢,由商人的物流运输。足利义辉的补给在山城集中,依靠农兵输送。
其中河内畠山家是本地武家,提供了大量的农兵,为后勤运输提供保障。
如果畠山高政真的在此时刺杀了游佐长教,那么足利义辉只能说一句,我草泥爹!
游佐家这些年为畠山家稳固河内,换个角度看,也就是掌握了国内实权。
如今家督死得莫名其妙,一旦愤而叛乱,后勤崩坏,河内的幕府军心就会动摇。
足利义辉沉着脸问。
“你说畠山高政刺杀了游佐长教,可有证据?”
游佐信教摸了一把泪水,回答。
“我带来了母亲的遗体,敢请将军一观。”
足利义辉也是上阵杀敌的武家,自然不怕看死人,让侧近旗本将尸首送了进来。
“公方大人请看,我母亲是被五支铁炮近距离轰击致死,伤口都在背上!
母亲大人是出营观看敌阵,骑着快马,也没有走远。
敢问将军,我母亲难道是在快马奔驰的时候,被三好家的五名铁炮武士抵着背,打死的吗?”
足利义辉只觉得怒气冲天,畠山高政你个王八蛋!
你竟敢借着战乱暗杀游佐长教!难道真的自持血统高贵,我足利义辉不敢杀你?
“你母亲的侧近旗本呢?”
“皆被我拿下。她们已经招认,数年前就被畠山高政收买,以暗探潜伏在我母亲身边。
这次近幾大战,她们被指使趁乱将我母亲。。”
说着,游佐信教喉间哽咽,泣不成声。
“这是她们的供词,请公方大人细看。”
足利义辉接过供词,边看边问。
“她们人呢?”
“已被我枭首,尸体抛于荒野喂狗。”
“杀的好!背主之徒,就该如此!”
足利义辉左右踱了几步,说。
“你先下去,不可打草惊蛇,我自有主张。”
“谢公方大人。”
游佐信教感激得磕头,然后走了出去,一直忍到自家军中,才克制不住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自古作乱都需要有个由头,游佐家毕竟跟了畠山家近两百年。
如果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背叛主家会遭到所有武家鄙夷。
多年在畠山家手下耕耘是游佐家壮大的本钱,也是脱离主家独走的镣铐。
畠山高政无道,游佐长教无奈地给她擦屁股真的只是因为愚忠?
不是,是因为游佐家跟得时间太久,与畠山家纠缠太深。
不说其他,河内守护代之职,幕府武家中的家格地位,哪个和畠山家没有关系。
离开了畠山家的游佐家,是无根之木,是无依无靠的武家孤儿。
这才是游佐长教忠心耿耿的真相。
游佐家跟着畠山家拿了太多好处,想要把握住这些好处,就得继续效忠。这是契约,是交易。
而她的女儿游佐信教却是另外一种看法。
对外,足利幕府衰败得越来越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幕府迟早要垮。
乱世已至,最重要的是跳下幕府这艘注定要沉的破船,并且在跳船之前多拿走一些东西,好在上新船的时候用来稳固地位。
如今的畠山家只剩下河内一国,国内实权又被游佐家与安见家分别把持。游佐家有信心控制住南河内半国,待价而沽。
对内,游佐长教用自家实力镇压国内,帮助畠山家统治的做法,已经伤及了游佐家家臣团的根本利益。
如果不能及时脱离畠山家止损,那么今天的畠山家就是明天的游佐家。
手下家臣越过家督向少主表示不满,就是征兆。
游佐信教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抛弃思想固执的老母亲,要么打压游佐家家臣团,强迫她们接受利益受损的现实。
足利义辉本阵幕府内。
等游佐信教走后,幕后闪出一人,跪叩行礼。
足利义辉皱着眉头问道。
“到底是这么回事?”
那人抬头,正是大目付柳生宗严。
此次出战的主力是各家联军,足利义辉需要知道各家动向,不能当一个瞎子聋子。
那么足利家监控大名的大目付,自然要出动探查。
柳生宗严恭敬地回答。
“游佐长教出营观阵,身边带了游佐家五名侧近旗本,六人快马出营没有走远,就在附近一座山头观望。
随后有铁炮轰鸣声传来,游佐长教的旗本带回了她的尸体。”
足利义辉不满地说。
“就这些?没有其他的了?”
柳生宗严也是无奈。
幕府势力大不如前,连带着当初让各家大名瑟瑟发抖的大目付也衰败了。
如今以她为首的大目付已经无法监察各家内幕,做的事和忍者众差不多,还未必有人家做得好。
毕竟专业不对口,秘密警察到底不是情报人员,搜捕叛逆和搜集情报还是有区别的。
但这时候将军问起,当然不能一问三不知。不然她的地位不保,有的是人在后面盯着她的位置。
她需要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不只是剑术高强而已。
“之后发生了一件怪事,游佐信教到了游佐军中,那五名旗本就死了。
虽然游佐信教对外宣称她们是被收买,死于枭首。
可另有隐秘的消息传来,五人的腹部有伤口,貌似。。切腹自害。”
足利义辉猛地看她,眼神一凝。
“那就不是枭首,是介错?”
“将军英明。”
枭首与介错区别可就大了。
武家枭首乃是一种残忍的杀戮方式,为的是震慑敌人,而介错是切腹自害的补刀。
简单来说,切腹就是自己在肚子上下刀的一种仪式,极其痛苦。
这时候就需要找一个刀法凌厉的人为切腹者介错,名为介错人。
介错是为了减少切腹者的痛苦,在她切腹后迅速斩首,少受煎熬。
如果那五名旗本真的是死于切腹,游佐信教就是欺君!
切腹是姬武士的一种仪式,用于有尊严的死亡,用于体面的承担责任。
如果那些旗本是切腹自害,就是说,她们用错误的方法做了正确的事。
换而言之,杀死游佐长教这件事她们没有做错,她们不是畠山高政的暗子!游佐家要造反!
足利义辉脸色巨变。
第一百八十七章断粮
还未等足利义辉反应过来,已经演好戏,有了借口的游佐信教带着南河内大军连夜撤退。
汇合留守高屋城的军势,宣布畠山高政暗杀游佐长教的“真相”,游佐家反出畠山家。
接着,在北方驻守饭盛山城的安见直政义愤填膺,也宣布脱离畠山家自立门户。
一时间,幕府军心大动。
还好两家都派信使表示继续恭顺幕府,反畠山不反幕府。
这才勉强继续维持了幕府军的后勤不乱,足利义辉就算知道了真正的真相也无可奈何。
难道为了一个已经在幕府军中风中凌乱的畠山高政,去开罪两家会影响幕府军胜败的河内豪族?
这时候再愤怒也只能忍下去,足利义辉这将军,做得太憋屈了。
如若在平时,此等脱离主家自立的行为,幕府必然大加抨击。
可正是鏖战的关键时刻,刚烈如足利义辉,也知道不能因小失大,忍耐了事。
将军这一默认,安见家与游佐家的一面之词就暂时过了关。
也是畠山高政有纪伊国前车之鉴,太不得人心。众武家大半是信了,如此便让两家得了实惠,狠狠冤枉了畠山高政一把。
游佐家盘踞高屋城也就罢了,生驹山脉西侧的饭盛山城却是卡在幕府军后勤线的重要节点,让足利义辉进退两难。
两家起事,必然与三好家勾勾搭搭。如果三好家出了大价钱,她们会不会选择放弃现在的立场,倒向三好家?
别说什么恭顺幕府的屁话,主家都反了的逆臣,没有信誉可言,有的只是待价而沽。
正当足利义辉苦恼的时候,更坏的消息来了。
和泉细川家督元常死守和泉北线,安宅冬康屡攻不下。
松永久秀带根来众自南线偷偷入境,偷袭岸和田城。
和泉兵力集中在北部细川元常手中,女儿细川藤孝死守城池勉强不失,派出使番到前线求援。
细川元常大惊失色,派兵回援。被安宅冬康抓住机会一鼓作气击溃了北方防线。
如今细川母女被南北两军围困在岸和田城,和泉国对堺港的威胁彻底消除。
足利义辉得到消息,叹了一声。不再犹豫,将军势后撤至山城河内边界。
以北面淀川,南面生驹山脉为依托,重新构筑防线。
可幕府联军颓势已显,不单南北近江的六角家与浅井家起了退意,幕府内伊势贞教为首的投降派声音又开始出现。
幕府联军内部分歧扩大,斯波联军却是万众一心,士气高昂。
在兴福寺长觉法师发出两道明发法旨后,义银已经在道义上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前一道要求所有大和尼姑武家协助斯波联军的法旨还算一般,后一道将三好长庆指为佛敌的法旨却是一颗炸弹,引爆在大和。
这炸弹的余波还未轰出大和国,义银借着这股东风便顺势南下了。
不管佛敌一事,长觉事后怎么被各家宗派大卸八块。
至少现在,义银已经取得了幕府与宗教两个层面的绝对授权,在道德层面彻底干死了十河一存。
三好长庆也荣获了武家之敌与佛敌双层身份,名声臭出了水平,臭出了新高度。
自古以来从没有一个武家被幕府与佛教同时指责为公敌,这对三好家的打击极大。
可惜这佛敌只是兴福寺法主一家之言,如果真的取得了全部宗派的认同,三好家再厉害也只能灰溜溜滚回四国。
不说本愿寺,根来寺,延历寺这些近幾宗派势力,光是自家领地佛教徒的一揆就够三好家喝一壶。
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现在的态势,大和国内已经彻底孤立了十河一存,再没有势力敢于与她合作。
这样,义银终于可以安心南下,抢在其他宗派反应之前,干掉十河一存。
筒井城地势低洼,附近皆是平原,视野广阔。
筒井家以筒井城为核心,构建了一连串的城寨群,依靠这些小城山寨抵挡南面的十河一存大军。
筒井城东面不远,便是丰川。丰川时而泛滥,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川流。
丰川自北向南,经过筒井城东部后绕向西南,形成一个反L型。
义银便是沿着丰川南下,联军行动极快,一天半就抵达了目的地,在河东与河西的筒井城遥相呼应。
十河一存在丰川以南扎营,三方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倒品字型。
等扎下营地,围上幕府,义银召集众姬议事。
“松仓姬,你现在就赶回筒井城。告诉筒井大人,法主的法旨明告天下,让她自己考虑清楚。”
“是,御前。”
松仓重信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她是筒井家重臣,筒井顺庆的死忠,很多事大家心里都明白,何必装傻引人反感。
如今最重要的是把北方发生的事告诉筒井顺庆,让她明白前因后果,不要误判了形势,做出错误的选择。
义银冷冷看着松仓重信离开。
有兴福寺指认的佛敌法旨在,此战筒井顺庆绝不可能再站在三好长庆一边。
他也不指望筒井顺庆会帮忙,只要别添乱就行。
“铃木重秀,你将剩下可用的铁炮集中到杂贺党手中,其他杂贺众六百余人回纪伊掐断十河一存的补给线。
只要她们能断了十河一存的后勤,我算你大功一件。”
铃木重秀嗨了一声,下去做事。
杂贺众的黑火药被系统一场暴雨废掉了大半,如今只有将剩余铁炮集中给精锐的杂贺党,在合战之中发挥最大的作用。
而其他杂贺众,义银将她们丢回纪伊国,就是要断了十河一存的后勤,强迫她主动进攻。
要知道,此次出兵十河一存是从纪伊进入的大和。
粮草物资由堺港上船,纪伊西海岸下船,由纪伊国人众的农兵运输。
过了西面根来众的地盘,再经过东面杂贺众的地盘,最后进入大和。
如今杂贺众弃暗投明,加入了斯波联军。那么只要派人回去干扰,十河一存的粮道自然就断了。
地盘和农兵都是杂贺众的,还谈什么物流运输。
计毒无过断粮。
第一百八十八章发狂
打仗,打得就是后勤。
十河一存这次出兵,带来了她南征北战的赞岐国中精锐。
整整十二支备队,姬武士七百,足轻二千五。
这些人可不是义银手下的伊贺众,杂贺众,大和国人众,她们是正规武家的常备精锐。
姬武士最少也是拿着三十贯职禄出仕的战场精英,足轻是经历过多次历练的沙场老兵。
义银一方,去除回纪伊的杂贺众六百,还有二千姬武士,二千八百足轻。
手下老弱病残幼全家出战的国人众,虽然看起来姬武士数量多了许多,但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人家,足轻更不是一个档次。
军势上勉强势均力敌,但义银自知还是弱势,所以必须引出十河一存主动进攻。
防守,总比进攻容易一些。
十河一存全军三千二百人,十人一月消耗粮食二石,那就是六百四十石。
这是日常口粮,战时惯例加倍。不然气力不足,容易猝死。那就是一个月一千二百八十石。
粮草要经过海运,陆运,还要过山进入奈良盆地。一路上的沉船,受潮,发霉,掉落,贪污,至少要加上二倍耗损。
就是三倍的粮食到前线,才是一倍的数量,那就是三千八百四十石。
这是大军支持在外作战,一个月的口粮,还不算其他军备,马料等等物资。
就这,还是与纪伊国人联手的结果,动员了纪伊农兵。不然粮食耗损至少要五倍到十倍。
孙子兵法说,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真不是开玩笑。
赞岐国石高十二万石,按日常四公六民的粮税惯例,一年不过得粮四万八千石。
还需要负担各级领主递进上交的耗损,各家的自留,出仕姬武士的职禄,一年能省下来的粮草不会超过一成,也就是四千八百石。
所以,赞岐国一年省吃俭用的积累,不过能让十河一存走出国门一个多月,这还是后勤不出问题的理想状态。
要不是三好家控制了濑户内海的海上贸易和堺港商税,抽干她家也支撑不起这场大战。
后勤线漫长,义银判断十河一存军中存储的军粮不会超过十天。
数量多了,封建社会脆弱的补给线绝对会供给不上。
所以,只要杂贺众回了纪伊国。十河一存就必须在三天之内击溃斯波联军,不然她将不战自溃。
不是十天,而是三天。因为军队需要时间撤回纪伊国,抵达根来众的势力范围。
人不吃饭是会死的。
再纪律严明的军队也抵不过饥饿的摧残,除非有组织赋予她们比生命更重要的信念和理想。
十河一存做不到,那她只有孤注一掷。而斯波义银就准备在这里等着,以守待攻。
十河一存等待着北方的消息,等待着筒井顺庆无奈出战,结果,等来了三好长庆近乎炫耀的战报。
她瘪瘪嘴,不以为然。
三好长庆的胜利就是打呆仗,砸物资。
这次能够顺利将足利义辉逼回山城边界,依靠的是自己与三姐安宅冬康的默契合作。
也是畠山高政太过不得人心,控制不住家臣,关大姐什么事。
可家督要炫耀自己的功绩,做妹妹的负责鼓掌就好了。
脑子里还在想怎么说几句好听的让大姐高兴高兴,再反手攻进京都让她囧一个瞧瞧。
打脸的噩耗传来了。
幕府之中,整整齐齐放着三十个首级,还有一个被十河一存搂在怀里,丝毫不在意上面的血污。
十河一存眼中没有泪水,只是越来越赤红的双瞳让属下姬武士不寒而栗。
“北方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向负责军情的姬武士,杀气外露。
那人身子忍不住颤抖,跪下叩首,说道。
“大约十天前,幕府斯波宗家嫡子斯波义银率伊贺众进入大和。
先驱逐了肆虐奈良盆地的杂贺众,后与兴福寺法主会面。
随后在北方击溃杂贺党所部,铃木重秀抓了。。抓了三好大人。。投降。。
然后。。然后。。”
十河一存面无表情,上去一脚把她踢翻。
“拉下去,枭首示众。伊贺众进了大和十天!整整十天我都不知道!你该死!”
那人叫着冤枉被左右拉扯下去。
她的确够冤枉的,伊贺众做的就是情报买卖,十河一存大军又没有防范的意识,可不是被瞒得严严实实,等来了家督独女的人头。
十河一存心中充满了悔恨。
三好家对外是武家之敌,声誉全毁。对内是独女夭折,如果家中起了夺嫡之争,她就是三好家衰败的罪人。
更何况,兴福寺法主明发法旨,将三好长庆指为佛敌。。
不对劲,不对劲!十河一存察觉到了违和感。
“把她给我拉回来。”
被拉回来的姬武士心有余悸,叩首等候十河一存问话。
“兴福寺法主的法旨是明发天下?两道旨意都是?”
“回殿下,皆是。”
十河一存陷入了沉思,挥手让她到一边去。
她不是滥杀之人,只是心口怒气难消。三好义兴的存在对于三好家的稳定太重要了。
三好四姐妹各有地盘,团结在三好宗家身边。如果这个结构不出问题,可持续两代。
因为二代之内各家亲善,关系紧密,血脉浓郁,三代后就要看主家与分家的手段了。
可三好义兴这一死,却出了大麻烦。
三好长庆年纪不小,很难再有后裔。而且这时代人寿命不长,就算有新生后裔,继位时候年纪幼小,会不会有人起了异心。
本来三好义兴的才智和年纪都足够承上启下,也让各家安心侍奉三好宗家,团结在一起。
如今她一死,家中必起祸端。而且她的死是因为自己改了三好长庆的方略,让她孤军前往大和北方,这如何解释得清楚。
家中和睦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崩溃,怎能不让十河一存心急如焚,暴跳如雷。
这些她暂时也顾不上了,现在的问题是接下来怎么走。
兴福寺法主为何要明发法旨?第二道佛敌之事也就罢了,第一道没有理由呀。
除非,筒井顺庆不听招呼,所以法主无奈明发,跳过她直接传达给下层尼姑武家知晓!
十河一存顿时泪流满面。
侄女,是我的错。我看错了筒井顺庆,看错了伊贺众,是我害了你。
“将铃木重秀的信使叫进来。”
杂贺众信使进来跪在地上,双手过顶捧着一封斯波义银送给十河一存的檄文。
十河一存走到她身后,反手闪电般拔出佩刀,自背上插入她的心脏,力量之大将她当场钉在地上,书信在血泊中染红浸透。
十河一存发泄过后,眼神清明,说。
“派人给筒井顺庆送信,将这份大姐送来的战报一齐给她拿去。
告诉她,我要杀了斯波义银。如若她敢出兵打我,我就放弃斯波联军,回师把她一起拉进地狱。
她要是还有一丝雌心壮志,让她自己看着办。
只要杀了斯波义银我就退兵,这大和还是她的天下。”
十河一存在铃木重秀背叛后就知道,后勤完了。
现在的她只想杀了斯波义银泄愤,再回去切腹自害,恳求三好长庆的原谅。
第一百八十九章公平
筒井城内,松仓重信与十河一存的信使几乎同时抵达。
筒井顺庆一副素色裹头布,一身尼兵打扮。
她先看完了十河一存的信件,不动声色递给了松仓重信。
“你以为,十河一存的战报可信?”
松仓重信接过信件,一目十行,看完说道。
“应该是真的,河内众早就对畠山高政不满,只是游佐长教一力压制才扛到了今天。
只要游佐长教一死,不论是谁下的手,畠山高政再也弹压不住河内国。
和泉的事应该也是真的,根来众受三好家雇佣之事,人尽皆知。如今去想不明,原来是沿着和泉山脉偷袭细川家去了。”
筒井顺庆点点头,麾下头号大将的分析,让她对战场态势有了估量。
“那你觉得十河一存的话,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要和斯波义银大战一场?”
松仓重信说道。
“我认为是真的。三好义兴死了,三好长庆只有这一个独女。
十河一存无论如何都没法和她交代,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斯波义银。
杂贺众背叛以后,十河一存已经无法维持纪伊国到大和的后勤线。
她如果不想全军覆没,必然要选择退兵。”
筒井顺庆站了起来,看着松仓重信说道。
“所以她的话可以相信?”
松仓重信犹豫了一下,回答。
“可以相信。
但是殿下,法主已经明发法旨,指三好长庆为佛敌,我们不可能再做什么。”
筒井顺庆看着她,一字一顿的说。
“谁说我要和十河一存联手。
十河一存入侵大和,斯波义银何尝不是。
她们打她们的,我打我的。”
松仓重信皱着眉头说。
“可法主已经明发法旨,让尼姑武家全力支持斯波义银。”
筒井顺庆冷笑一声。
“大和是我等尼姑武家的大和。
法主糊涂,将郡山城给了斯波义银,就是给了他北地十万石的传统武家领地。
那可是十万石,北方武家在大和地位底下,尼姑武家谁没从她们身上割过好处。
如今法主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要让我等尼姑武家损失十万石,你说,她们会不会装糊涂?”
松仓重信点点头,又说。
“那佛敌?”
筒井顺庆哈哈大笑。
“要不是法主指了三好长庆为佛敌,我也不敢明着反她。
她是僭越!
高野山的上人知道吗?石山本愿寺的上人同意了吗?和歌山的上人同意了吗?比叡山的上人同意了吗?
没有这些上人的允许,她竟敢私指佛敌,这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这种矫诏不用理会,自有人会收拾她。”
松仓重信还是担心。
“可底层信众她们不懂这些,一定会把佛敌之事当真。”
筒井顺庆瞅了他一眼,冷冷说道。
“我又不和佛敌联手,她们打她们的。等她们打得焦灼之时,我背后入场向斯波义银开战便是。
信众愚笨,我们这是为她们好。
斯波义银意图幕府化大和,这是让地上佛国毁于一旦。我筒井顺庆身为虔诚的教徒,当然要出手阻止。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松仓重信无言以对。如此做太无耻了,不过的确无懈可击。
幕府军在主战场颓势已显,法主的结局也是不妙。
只要筒井家可以撑过这次忤逆法旨的风波,那么筒井家百年来的野望就实现了。
大和国,将由筒井家支配。
即便高野山再派座主前来,筒井家也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自兴福寺兴起后的尼兵四家,筒井家、越智家、箸尾家、十市家,终于在百年后决出了大和之主。
斯波联军营地。
既然已经想好了固守杀敌,那么军中开始动员起来。
筒井城附近是一片低洼的平原,几乎没有山丘,峡谷等利于防守的地形。
那么只能依靠军中自制土垒,拒马,木栏,挖掘壕沟,人为的制造障碍。
筒井城在丰川的东面,因为丰川的反L型流向,十河大军就在斯波联军的西南部,不用过河便可以杀过来。
斯波义银坐镇幕府,手下一干姬武士侍立在旁。
他说道。
“十河一存应该已经收到了三好义兴的首级,不出所料的话,明日她就会来攻。”
当知道杂贺众背叛的消息以后,十河一存的大和攻略便已经失败了。
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选,直接撤退还是杀了义银再撤退。
三好义兴死得太过凄凉,如果十河一存不杀了斯波义银,回去根本没脸面见三好长庆。
她们姐妹情深,十河一存必然会杀过来,而对于军粮不足的她来说,合战当然是越早越好。
尼子胜久说道。
“此战我军只需要严防死守就可获胜,还望御前保守一些。”
尼子胜久真是怕了,自己这位总大将每每作战都是幺蛾子百出。
这次明摆着是十河一存拖不起,您好好守着本阵就行了,别再闹出点事来。
义银点点头。
他也不想冒险呀,之前是没办法,人穷势弱只能行险。
如今军心稳固,将士用命,他何必再搞什么花样。
最重要的是,国人众的战斗力的确比不过十河一存的百战精锐,出去被人打爆,不如好好防守吧。
他扫了一眼当场,说道。
“诸姬,我喜欢战争。很喜欢,非常喜欢。
我喜欢用刀剑说话。
我喜欢骑马冲锋。
我喜欢碾压敌人,看着她们恐惧又无力抗衡的表情。
我喜欢奉公恩赏,一切都用战功说话。
战争毁灭一切,战争让我们得到一切!
只要还有战争,我们武家就有出路。
随我一起去拥抱战争吧!
你们想要的钱粮,知行,地位,荣耀,都在那里,等着你们去取!”
义银的话说得在场诸姬热血沸腾,说到了她们的心坎里。
武家社会说到底,还是依靠战功开启上升通道。
没有战争就没有奉公,没有奉公就没有恩赏,没有恩赏就没有一切。
百地三太夫出列,跪下叩首,问道。
“敢问殿下,战争能洗脱我百地三太夫的忤逆之罪吗?”
她最害怕的就是此战之后,义银秋后算账,毕竟她是当众造反,无从抵赖。
义银看着她,认真地说。
“只要你奋勇作战,我免了你的罪孽。如若另有战功,你百地家的恩赏我不会忘。”
百地三太夫感恩叩首回列,铃木重秀又出来跪了。
义银看着她,说。
“你也是一样。只要作战有功,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义银环视一周诸姬武士,说道。
“我自入军出阵,只办了三件事。公平,公平,特么的还是公平。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斯波家不是那些腐朽的老贵族,没有那么多家臣需要安置。
我以斯波历代先祖之名起誓,在我麾下奉公者,恩赏必公!”
诸姬一齐鞠躬。
“嗨!”
第一百九十章意图
翌日清晨。
待用过早饭,十河一存召集备队大将军中议事。
她把玩着手中的肋差,目无旁人地说着话。
“我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
我知道,后勤中断,军中存粮不足十天之用。
我也知道,斯波联军自昨日刚到便伐木挖地,驻防造械。
我更知道,斯波义银在等我去打他,撞上他的防线,碰得一头是血,头碎骨折。”
她抬起眼睛杀气腾腾,看着低头不语的众姬武士。
“你们觉得我疯了,一定要去撞个头破血流。
没错,我是疯了。我害死了三好义兴,我的亲侄女。
我对不起我的大姐,对不起她的信任。
回去之后,我自会切腹谢罪。
可你们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三好家的继承人死了!百万石大名的继承人死了!我大姐她只有这一个女儿!”
她发出嘎嘎瘆人的笑声。
“你们竟然还想着就这么回去?脑子被狗吃了吗?
赞岐区区十几万石的小国,怎么顶得住三好家督的怒火。
我死了,自然洗清了十河家的麻烦。你们呢?准备付出什么来熄灭她的怒火?
父母?丈夫?孩子?也许全家死光是个好选择。”
众姬武士一阵骚动,相视大惧。
十河一存大手一挥,骂道。
“聒噪!办法只有一个。
杀了斯波义银,用他的首级回去向家督请罪,这才能够过关。
现在,你们明白了吧?”
十河一存一个个姬武士看了过去,面无表情。
一个姬武士喊出了声,就像一个引子点爆了火药,众姬狂呼。
“诛杀斯波义银!诛杀斯波义银!”
十河一存满意地点点头,她说的话半真半假。
三好义兴死了,总要有一批倒霉鬼陪葬。可把整个赞岐国的武家都弄死泄愤,也是不可能的。
但她至少吓住了这些备队大将,她们怕了,听话了,这就够了。
接着说道。
“全军总动员,十二支备队一齐出战。今天,我要那个男人的脑袋。”
另一边,义银正在巡视防线,一旁的尼子胜久为他解说。
“御前,时间太仓促了。虽然将士用命,可一天一夜只能勉强建起一道防线。
如果能有三道防线层层阻敌,把握会更大一些。”
义银摇摇头。
“十河一存没有时间了,她的后勤已断,要么不打,要打便是孤注一掷,不留余力。”
尼子胜久点头认同,继续说道。
“防线前方是陷马沟,然后是拒马。这两道是防御战马突袭,武士冲锋。
然后是木栏,栏后是土垒。
杂贺党手中还有铁炮一百七十支,她们会集中在土垒上射击,形成弹幕打击木栏外面的敌人。
还有各军中的弓武士,弓足轻将与杂贺党铁炮手混编,以弓矢铁炮一齐压制。”
义银左右看了看,说。
“不错,就是感觉短了些。”
尼子胜久遗憾道。
“时间太少了,防线的正面能护住中军本阵却招呼不到两翼。
如果敌人的军势自两翼攻击,怕是这条防线用处不大。”
义银说。
“有总比没有好,且看十河一存如何来攻吧。”
十河一存带着军势很快来到了斯波联军防线之前,观望阵势。
已有死志的十河一存看似疯狂,比起往日却更为冷静,对斯波防线连连点头。
“斯波军中有知兵的行家里手,这防线做的不错。可惜了,一天一夜到底还是太短。”
看着身后诸姬,她果断下令。
“香川,把你备队的姬武士集中起来作为督战队靠后,命令足轻负土填渠,清理拒马,胆敢退后者杀无赦。
你身后我再放上一个备队作为预备队,不把两个备队的足轻打完了不准停下。”
“是,殿下。”
“寒川,左阵由你先手,她们防线不长,你从防线外发起攻击。
后续我再放一个备队作为二先手,我不指望你们打穿敌阵,但给我持续制造压力,别让她们有胆子分兵支援外路。”
“是,殿下。”
“其他人随我本阵西移。香西,你打先手。”
“是,殿下。”
义银本阵,前方观察的使番将敌军动向一一回报。
义银与尼子胜久商议道。
“开始进攻了。”
尼子胜久点头道。
“请御前稍安勿躁,十河一存的军略我大概看出一些。
她自南向北攻来。
防线左面是丰川,河流湍急,不适合展开阵型,大概率是牵制我军备队。
我们的防线虽然单薄,但该有的都有,一时肯定拿不下来。她用足轻清理障碍,虽然残忍,也是在消耗我军铁炮弓矢,让中路的远程无暇他顾。
本阵西移,是准备从西面包抄,躲开防线向我本阵发起攻击。”
义银点点头,说。
“你说的不错。”
十河一存的战术很对路,但是太容易看清楚了,义银也是兵来将挡的对弈。
对上她左阵的是岛胜猛带领的北大和武家,虽然战力稀疏,可毁家之恨痛彻心扉,如果只是牵制战术,是打不垮她们的。
中路杂贺党虽然是雇佣兵,但多年征战,都是精锐。
佣兵一向看风色行事,大概率靠不住。只是这次铃木重秀没了退路,自然要死战到底,也没有问题。
但铁炮弓矢都集中给了中路防线,西面就只能靠双方的军势硬碰硬了。
伊贺众到底是国人的底子,对上十河一存的百战精锐,义银还是有些担心。
好在伊贺众自他演了一场天兆之后归心,士气高昂,数量上也占了优势。
伊贺众有姬武士一千余,足轻一千七百余。
十河一存西移的八个备队,姬武士五百余,足轻一千七百余。
防守总被进攻占便宜,这场仗能打!
尼子胜久不比义银的乐观,皱着眉头。
“御前,十河一存也是百战老将,为何如此不智?
她完全可以更绕后一些,躲开我们的防线再开战。
那我们的防线就只能用于保护侧翼,不会像现在这样折损了她两支备队。”
义银听了一愣,也感觉奇怪,皱眉不语。
尼子胜久忽然抬头说。
“如果她绕西而战,我们便是背靠丰川,就无法被前后夹击。”
义银听了摇头。
“伊贺众早就把附近摸了个底朝天,十河一存不可能有伏兵藏在我们身后。”
尼子胜久点头,还是疑惑。
“但我总觉得,她让我们的身后放出空间,是刻意而为。”
这时,百地三太夫得了使番报信,走上前来。
“殿下,筒井城有动静,筒井顺庆出兵了。”
“哦?她南下了?”
百地三太夫脸色凝重,摇头说道。
“她的军势向东北移动。”
义银与尼子胜久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大骇。
丰川的反L流向导致筒井顺庆必须过河才能与这边的两家军势接触。
向南过河,就是断十河一存后路。向东北过河,那就是到了斯波联军的身后。
她意欲何为!
第一百九十一章决然
义银咬牙切齿说道。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与佛敌联手!”
一时间方寸大乱。
这筒井顺庆太过阴狠,如果不是伊贺众情报有力,等她过河才被察觉的时候,正是斯波与十河双方鏖战的关口。
想到这个时候后面被一支生力军突袭,义银就不寒而栗。
这筒井顺庆真不为人女!无耻之极!
尼子胜久懊恼得摇头。
“是我的错,把筒井顺庆想得太过胆小了。尼姑武家也有雌心壮志,不可小觑。”
照着尼子胜久为斯波义银的谋划,有了法主的两道法旨,筒井顺庆就不敢再有动作。
第一道法旨让尼姑武家协助斯波义银,断了筒井顺庆攻击斯波联军的可能。
第二道法旨将三好长庆指为佛敌,筒井顺庆顾忌麾下信众,与十河一存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了。
可如今看来,筒井顺庆狡诈,且对尼姑武家的掌控力远远超出了尼子胜久的想象。
她竟然可以无视法主的两道法旨擅自行动,尼姑武家与信众都愿意跟随。
大和国到底还有没有尊卑?真不知道是筒井顺庆太过厉害,还是兴福寺的长觉是个傻x。
义银心绪不宁,不知该如何是好。
从入伊贺到现在,短短二十天虽然惊险刺激,但处处有生机,从未遇到过今天这般绝境。
十河一存明摆了知道筒井顺庆会出击,才宁可牺牲两个备队也要空出斯波联军身后的空间,让筒井顺庆顺利背刺。
这两个王八蛋!该怎么办?
义银急得满头大汗,尼子胜久也没了主意。
在幕府中听令的伊贺三军大将,大谷吉继,藤堂高虎沉默不语。
只有前田利益第一次看见义银如此着急失态,心里一疼,上前说话。
“主上,我带余野一支备队北上,在河边堵住筒井顺庆。”
义银摇头。
“不行,筒井顺庆控制了三十余万石的尼姑武家,这次出兵不会少于二十支备队,你挡不住的。
余野三支备队,你全部带过去。”
前田利益亦是摇头。
“不,我只带一支备队。”
说完,她看向斯波义银,眼神决然。
“主上放心,只要我前田利益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一个敌人出现在您的身后。”
尼姑武家再废那也是全副武装的尼兵,用一支备队顶住二十倍的敌人根本不可能。
而十河一存绕行的八个备队与伊贺众九个备队的数量相当,质量更胜一筹,抽走一支备队已经是极限了。
前田利益这是起了死志,要用命去给义银争取时间。
义银见她目光纯粹,带着一丝爱慕,心中哪还不明白她的用意。
两人虽然只有一夜之缘,可利益陪着义银南征北战,每每看到她,他就知道,自己并不孤单。
义银慌乱的心思在利益爱慕的眼神中渐渐沉淀下来,他深呼一口气,说道。
“好,你带一支备队去守着北面河道,我这里尽快解决了十河一存,再去帮你。”
前田利益点点头,也不矫情,转身走出幕府。
在她即将离开的那刻,义银忍不住叫了一声。
“利益姬!”
前田利益回头看他。
“你不要死,绝对不要死!”
利益愣了一下,笑了。拍拍身上义银赐予的斯波兜胴,毅然走了出去。
义银只觉得一团火在心头蹭蹭往上涌,愤怒的情绪难以自抑。
十河一存,筒井顺庆,我斯波义银可不是这么好收拾的。
“大谷吉继,藤堂高虎,余野剩下的两支备队你们各领其一。藤堂高虎,你打先手。
大谷吉继,你给我向北延伸展开阵型。十河一存不是喜欢绕吗?我让她绕个够!
把八只备队全部拉开了一线打,不留预备队,全线对攻。”
两姬嗨了一声,就要出去,义银把她们又叫住。
“出战之前,先收拢军中战马,凑满百匹。
伊贺众除了利益姬带走的一支备队,还有53家国人吧?我要每家都出一名武艺高强的姬武士。
告诉她们,此战随我出阵者,军功三倍,登记在册,如若战死,家人代领。
这次的军功全部以知行恩赏。”
此言一出,众姬哗然。
冲击本阵,杀将夺旗,本就是军中大功。
如若以安堵状计算,参与者至少是十石的知行。
一个旗本首级,可再加二十石。两人合力,均分也有十石。
十河一存身为总大将,本阵幕府至少有六十到一百名旗本武士驻守。
三倍恩赏,每个参与者至少有知行三十石!冲击本阵的各项收益加起来能超万石知行!
斯波义银这是拿出了一万石的知行,把麾下姬武士们给活活砸晕了。
一名姬武士即便出仕有力大名,一生不过百来石知行。
运气差点可能就数十石知行,再差一点,战死沙场一无所有。
如今斯波义银开出重赏,不论生死,都会得到恩赏。
顿时点燃了军心士气,将筒井顺庆偷袭的压抑气氛彻底掀飞。
义银也是急了,他要迅速干掉十河一存,才好回军救援前田利益。
知行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斯波家说到底就他一个独苗,手里抓着四万石直领有屁用。
他也没想过子孙后代,只希望自己和身边重视的人不要在这乱世之中遭罪受苦。
如今前田利益带着死志出战,他还在乎什么知行?
分了!全特么的分了!
只有跟着老子去砍人,知行都给你们!
大谷吉继与藤堂高虎拉开八支备队出战,心里都有些羡慕。
各家听了斯波义银的重赏,近乎疯狂,抵不住想去死的人太多,最后留下了姬武士八十人。
这还是为了不影响各支备队的战力,强迫各家回去,惹得死不成的姬武士都在埋怨。
义银手下马迴二十人,加上这八十名姬武士,正好百人。
他看了一眼尼子胜久,尼子胜久叹了口气,摇摇头。
之前还劝斯波御前不要冒险,此战求稳。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自己算错了筒井顺庆的志气,使得御前不得不上阵杀敌,实在惭愧。
“尼子姬,你替我居中指挥,我伺机而动。”
义银知道自己的水平,就是个半吊子,便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尼子胜久却是意外,自己算错一招害得全局有崩溃之危,御前还如此信任自己,感动得无以复加。
“尼子胜久必不负御前厚恩!”
她叩首回话,面色坚毅。
义银点点头,走出幕府,看着在场牵马侍立的姬武士们,说。
“废话不说了,我将带头冲锋,把赐予你们的恩赏拿回来!”
“天命在斯波!天命在斯波!”
第一百九十二章讨取
十河一存笑了。
当发现斯波联军西侧的人马一字排开,展开对攻。
她就知道自己赌赢了,筒井顺庆这个尼姑真的出动了。
其实她心中也没有把握。无非是输干净了的赌徒把赊账来的最后筹码推上了赌桌,狠狠干了一把。
从斯波联军的反应看来,她赌赢了,筒井顺庆的确野心勃勃,没有错失这次机会。
“传令下去,全军展开,一字对攻!
我的本阵前移,竖起我的马印跟上!
我要斯波义银看个清楚,我到底在哪里!”
如今的斯波义银与十河一存都将对方恨得牙痒痒,欲除之而后快。
也都对自己的武力充满了信心,自然会选择武家最简单直接的办法解决问题。
十河一存研究过斯波义银。
这足利亲族新崛起的麒麟儿极爱冲锋陷阵,每每战事不顺,必定夺旗争先。
所以,十河一存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诛杀冲阵的斯波义银。
总大将是军中最重要的存在,数千军势之中杀死总大将谈何容易。
不论是十河大军正面强攻,还是用策略引诱筒井顺庆背刺斯波联军,十河一存的意图都只有一个。
引诱斯波义银突袭她的本阵马印。
猛将在遭遇困境的时候,绝不会被动承受压力,一定会选择出击来抓住战场的主动权。
斯波义银刚烈勇猛,当然不会居中死守,乃至军势溃败退走。
他一定会出阵,冲着自己来一次突袭。
十河一存心里笃定,因为她也是如此,自古猛将难免死于战场,马革裹尸。
只因为太过自信,而战场上充满了意外。
“调集二十名铁炮武士回我本阵,准备拒马枪,大薙刀。
马迴旗本皆严阵以待,结阵反冲锋。”
“嗨!”
十河一存目光幽幽,看着眼前厮杀成一团的战场。
又仿佛不是在看这些,而是借着意念看到某处,厉兵秣马的斯波义银。
双方各八支备队同时杀出,战场顿时混乱不堪。
这根本就是瞎几把打。没有预备队,没有先后手,完全依靠备队大将的临阵指挥,打成一团。
刻意拉长的接触面越来越广,战场也变得越来越稀疏单薄。
此时,十河一存的本阵距离前线不足二百米,马印高举,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义银本阵幕府中,尼子胜久仿佛醒悟了什么,走出幕府劝阻义银。
“御前,这是陷阱!我明白了,这是陷阱呀!”
义银回头看她,一脸疑惑。
“什么?”
“十河一存是要杀你!她所有的布局都是为了引你出战!”
尼子胜久急得一头大汗,甚至顾不得礼仪拉住了义银的手臂。
“您想,怎么在大军之中狙杀一名总大将?
如果您只是居中指挥,她就算击溃了斯波联军,也无法回去跟三好长庆交代嫡女之死的罪过。
唯有您的首级,才够份量!所以她一心谋划,处处计算。
就是为了让您冲击她的本阵马印,阵斩了您!”
义银恍然大悟。
原来今日种种变化其中藏着这个目的,十河一存不愧是名将,会玩。
可真的知晓了她的意图,义银免不了哈哈大笑。
要杀死他,只有趁他不备没开杀戮模式。
又或者在战场上用铁炮弓矢集中狙击,不给他杀人回点数的机会。
以他现在的身份,这两种情况几乎都不可能。而战场厮杀,有杀戮模式的他怕过谁,自然笑得畅快。
尼子胜久可不知道这些,急得满头大汗,嗔道。
“御前!您还笑得出来,此去必有陷阱,不可呀!”
义银收敛了笑容,询问左右。
“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
“怕不怕陷阱!”
“杀!杀!杀!”
义银问完,看向尼子胜久似笑非笑。
“武家奉公恩赏,自是死里求生。忘了告诉你,我早已天下无敌!”
义银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砍死这个叫十河一存的王八蛋,再回身砍死那个叫筒井顺庆的王八蛋。
前田利益不能死,不准死!
尼子胜久看他眼神渐渐冷厉,知道劝说无用,叹了口气,退后一步,俯首鞠躬。
“御前,武运昌隆。”
义银点了点头,持枪上马。
“诸姬,随我出阵。”
“嗨!”
双方的备队此时已经打得阵型散乱,义银一眼就看到了十河一存的马印。
打开洞察模式,查看出一条气喘吁吁,斗志涣散的敌军路线,便带头冲了下去。
他的身后是护旗官山中幸盛,左右藤林双生女,再后是咬牙赌一把的百地三太夫。
其余百名姬武士骑着战马跟随,一行气势如虹,朝着十河一存的马印杀去。
义银的路线选得好,敌军几乎都是一触即溃,骑军突入敌阵二百米速度不减,眼看就要冲击到马印之下。
这时前方侧翼闪出两行铁炮武士,一行半蹲一行直立,瞄准射击。
一阵弹幕,马队一侧被削去了一层。
“藤林椋!藤林杏!带人过去砍了她们!”
义银大吼,不能放任铁炮众从容填装,不然大家迟早死光。
“嗨!”
藤林双生女带着一支骑军转身杀向铁炮众。
各备队也看见了义银入场,纷纷上前与敌军纠缠,不让她们反身围剿总大将。
一时间战场更乱,到处是厮杀声,铁炮声,马嘶声。
义银吼完便不管那边的铁炮众,继续带队前冲。
前面敌军姬武士从容打开了拒马枪,那是三只长枪组成类似拒马的可折叠障碍物,身后旗本手持两三米长的大薙刀已经准备接敌。
“十河一存!我草拟八辈足总!”
义银知道有陷阱,只是没想到十河一存这么专业!
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反正开着杀戮模式,去特么的撞!
木曾马堪堪跳过了拒马枪,身后跟着的几骑被活活穿在了枪上,姬武士顺势跳起想要落地杀人。
早已准备好的薙刀武士,直接在半空中挥刀砍落,惨不忍睹。
她们的牺牲也没有白费。死马的冲势撞开了拒马枪,给后续骑军入场打开了道路。
十河一存的旗本姬武士都是百战精锐,面对骑军冲阵面不改色,结阵持枪上前。
被拒马枪强迫降低的马速提不起来,姬武士纷纷下马对抗,双方杀成一团。
义银此次出厚赏聚拢的姬武士都是各家武艺高强的人物,虽比不上十河家的姬武士战阵娴熟,也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义银不顾身后,继续打马前冲。他有杀戮模式护身,根本不在乎阻拦的旗本。
往往以刀换刀,靠着系统的保护连斩三人,杀到了马印之下。
马印之下站着一名中年姬武士,神色冷峻。持枪看他,杀气毕露。
义银打马上前,大呼一声。
“足利一门斯波宗家嫡子义银,向你讨教!”
那中年妇人听了眼神中绽出一丝精光,脸上满是兴奋的杀意。
“十河一存在此!”
义银借着马速想要刺她一枪,却是眼前一花,胸口一疼,重重摔下了马背。
十河一存有点疑惑。
“就这点本事?”
义银一向靠着系统阴人,自身的素质也就是个足轻。还是敏捷只有4的垃圾足轻。
刚才一枪直刺他的胸口,要不是系统帮忙,他已经挂了。
这是第一次遇到枪法如此犀利迅速的敌人,他竟然连触碰对方的机会都没有,顿时骇然。
咬牙起身,还要再打,又是被一枪撂倒。
十河一存摇摇头。
“浪得虚名,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人物。去死吧!”
义银在地上滚了几圈,依然没有躲过长枪,右腿又被扎了一把,腿脚更不利索。
顿时凶性大发,长枪也顾不得拿起,就朝十河一存扑了过去。
十河一存一枪捅向他的心脏,不知怎的,从来不会失误的手腕抖了一下,扎穿了他的左肩。
义银忍着疼,就要用手触碰十河一存触发致死效果,却被十河一存反剪双手摁倒在地,动弹不得。
致死效果没有出现,概率没中。
义银急了,时间在流逝,杀戮模式的点数越来越少。
十河一存失望得看他着急的模样,低下头在他脸侧说道。
“你也配叫猛将,近幾的姬武士真是瞎了眼。”
义银抬眼看她,忽然伸头,咬住了她的左脸。
十河一存眼神一黯,瘫软在地,死了。
义银顾不得一身伤痛,抽出肋差砍下她的首级。
“十河一存被我斯波义银讨取!”
第一百九十三章战后
丰川稍北处西岸,筒井顺庆本阵。
松仓重信神色凝重,进言。
“殿下,我军行动暴露了。东岸发现一支备队,正在沿河布防。”
筒井顺庆一愣,旋而笑道。
“不愧是伊贺众,这侦查军情的本事的确难得。只可惜,发现了也没用。
两军交锋才多久,现在正是焦灼的时候,斯波义银就算发现了我的意图,也没有办法。
你看,堪堪只能抽出一支备队布防东岸,这不正说明他此时的虚弱吗。”
松仓重信点头认同。
“殿下英明,那么我们还是照计划过河?”
“不,派出五支备队同时渡河,我看他一支备队能守住几段河岸。”
松仓重信点头嗨了一声,下去布置。
筒井顺庆冷着脸招招手,一旁的目付靠近低头。
“注意对内监察。
此战是为驱逐一切侵入大和的武家,还我地上佛教一个清明。
如若有人私下诋毁,立即斩首,但凡有同情者一律以同罪处决。”
“嗨!”
前田利益看着前方正在渡河的尼姑武家,一行五支备队,长长的涉水兵线远远不是她一支备队可以布防的。
但她也是不惧,只是死守一处河岸。
只要她还钉在此处,筒井顺庆就没胆子无视她继续进军。
尼姑武家只会玩些小手段,暗自出兵,背后偷袭。与佛敌有实无名的联手。
毫无底线,无耻之极。
想到幕府之中义银着急的模样,前田利益的眼神越来越冷。
拍拍身上义银穿过的兜胴,握紧手中的长枪。
就让我战死在这里吧。
“让人上前喊话。前方是斯波联军战场,无关人等不许靠近。
肆意妄为者,格杀勿论!”
筒井顺庆收到了前方通传的喊话,嘲笑道。
“区区一支备队也敢如此嚣张,我得替斯波义银好好管管。”
此刻,一骑使番策马狂奔入她本阵,下马之时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勉强忍疼冲到筒井顺庆面前,叩首。
筒井顺庆皱着眉头斥道。
“慌什么!”
使番喘着粗气急道。
“十河一存被斯波义银阵斩!十河军势崩溃!”
筒井顺庆瞳孔收缩,抬头望天,还不到正午时分。
特么的十河一存!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慌忙说道。
“快!让前面停止渡河!回军!回岸上来!
派人向对面备队大将传话。筒井家出兵是为助斯波御前拨乱反正,同伐佛敌!
既然御前不需要我等相助,我这就转回筒井城,恭候御前捷报。
快!快点去!”
筒井顺庆急得一头大汗,好在之前专门派人盯着西岸鏖战,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鬼斯波果然名不虚传,不到一个上午就打崩了三好第一猛将,阵斩了十河一存,堪称军神附体。
既如此,事不可为,回去再做打算。
她忽然想起一事,说道。
“把十河一存给我的河内战报,给斯波御前送去。
河内战事紧急,请他勿要再在大和耽搁延误。”
尼子胜久一脸兴奋,难以自抑。这仗打得实在痛快!
双方势均力敌,皆是八支备队对攻,己方还略输一筹。
可斯波御前入场之后,形势瞬间突变。
尼子胜久在西国长大,幼年时也不是没见过号称无双猛将的人物。
如御前这般风华绝代的豪杰,真是闻所未闻,可谓一骑当千。
冲破铁炮,拒马枪,单枪策马阵斩敌总大将。枭首夺旗,敢问天下何人能敌!
战场的拉锯,在义银举起十河一存的首级那刻起,就已经结束了。
没了后勤补给的十河大军,完全是在十河一存的压制下发动合战。
如今总大将的脑袋被义银挂上长枪,军中马印砍落不见,士气顿时崩溃。
再精锐的部队也无法承受粮道阻断,总大将战死的局面。
不单足轻纷纷转身逃跑,连姬武士都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跟着一起逃走,还是死战不退,又或者跪地投降。
等义银回到本阵,已有军医上前为他敷药裹伤。
尼子胜久见男女有别,还想避嫌一番,被义银叫住。
“战场哪有男女之分,尼子姬勿要扭捏,有事说事。”
尼子胜久嗨了一声,看了一眼义银肌肉线条分明的身体,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
强自凝神,说道。
“十河大军已经溃败,御前予我坐镇指挥之权。
我便让岛大人与铃木大人率领麾下军势前扑,力求多抓俘虏。
足轻也就罢了,姬武士越多越好。”
义银点点头,说道。
“你要这些俘虏有用?”
尼子胜久摇头。
“还未有具体想法,但是个好筹码。
三好家号称占据六国,其实她家根基为阿波国三好家,赞岐国十河家,淡路国安宅家。
三好四姐妹中十河一存与安宅冬康分别过继给了十河家,安宅家。
这才有了三好家的三国根基,得以称霸四国以及濑户内海,而后取下摄津国。
如今十河一存战死,赞岐国武家精华皆在此地。这些俘虏,三好长庆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如果她还想赞岐国安稳呆在三好家中,那就有得谈。”
义银点点头,他暂时顾不上这个,看着军医包裹好伤口,甩动一下,疼得咬牙切齿。
十河一存狠呀,几处洞穿的枪伤可真够疼的。
“这些事你且看着办,伊贺众回军修整,准备对付筒井顺庆。
利益姬那边怎么样了?还撑得住吗?”
他早就不耐烦听尼子胜久说这些个善后事宜,搞得仗已经打完了似的。
利益还等着他带兵去救命呢!
尼子胜久一脸古怪,说道。
“御前,那边没事。”
“没事?”
义银一脸懵逼,尼子胜久忍不住笑起来。
“御前您打得太快,把筒井顺庆吓到了。
她还没来得及过河,您就阵斩了十河一存。
吓得她赶紧派人来通报,说是误会,她是来帮我们打十河一存的。”
义银冷笑一声。
“好一个误会。真要帮忙,怎么不去十河一存身后过河。
两面夹击,我至于上阵挨几个枪窟窿吗?
这个王八蛋,我非宰了她不可。”
尼子胜久摇摇头。
“御前不可。筒井城城高墙厚,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打下来。
而且,筒井顺庆送来了一份河内军报,幕府军形势不妙。”
义银眯眼道。
“战况如何?”
尼子胜久说道。
“河内游佐长教被杀。游佐家,安见家自立,畠山高政失势了。”
义银脸上笑开了花。
“真的吗?那还真是不容乐观的坏消息。”
尼子胜久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嗔道。
“御前,凝神!不要以私怨代入国事!”
义银瘪瘪嘴。
“我才没有,你说。”
“和泉细川家被安宅冬康,根来众两面夹击,困守岸和田城。”
“啊!”
义银忍不住站起来。
“的确不该与筒井顺庆继续纠缠在此,迅速结束大和之事,我们北上救援幕府军去。”
细川姬,你可得坚持住呀。
尼子胜久几欲发狂,刚才御前您可不是这个态度!
况且,我还没说到幕府军呢!
请注意,前方上架
我忘了写感言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重赏
尼子胜久难得作娇嗔姿态,看得义银哈哈一笑。
“你说你说,我不打断就是了。”
尼子胜久气结。
斯波御前作战英勇,赏罚分明,用人至诚,怎么看都是个完美的好主君。
只是有时候真不知道在想什么呢,唉,男人的心思真让人看不懂。
她也不多想,正色道。
“御前,幕府战事虽然要紧,但大和形势大好,我们更应该小心谨慎,不可坏了将士们用鲜血打下的好局面呀。”
义银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不由肃然道。
“你说得对,是我孟浪了。你说,我听着。”
尼子胜久说道。
“幕府军退守山城河内两国边界。
我军还需北上协助将军作战,此战的赞岐战俘必然要找个地方看守起来。
我的想法是,带着她们回兴福寺,交由法主代为看管。”
义银摇头。
“法主手上没兵,难道我们还要留下部分军势看守俘虏?
河内三好家军势庞大,不带够人马前往,我心里不安稳。”
尼子胜久说。
“御前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越过筒井顺庆,命令部分尼姑武家随军北上,交由法主管辖,看守战俘。
法主早有法旨,让各家尼姑武家协助我军。是筒井顺庆暗中阻挠,这才无人敢于响应。
十河一存战死,筒井顺庆对御前起了畏惧之心。
如今只要开口征召,她必然不敢再做小动作。
大和境内没了外敌,以尼姑武家的稀疏战力,她怎么敢与御前正面对抗。”
义银点头,尼子胜久继续说道。
“这也是为了与法主交好,为战后的大和布局。”
大和如今是三家鼎力。
筒井顺庆势力最大,手下握有三十多万石尼姑武家。
兴福寺法主势力最小,除了法理上的统治权,宗教上的领袖地位,只有少许寺庙田产。
斯波家刚刚入场,军势最盛。得了法主给予的郡山城,足以统治北大和传统武家。
北方武家这次糟了兵灾,对南方见死不救的尼姑武家心怀不满,已经有了分离之心。
又有法主推波助澜,给予斯波家郡山城方便统御大和北方,战后北方武家必然加入斯波家寻求庇护。
法主是宗教领袖,不在乎北方武家的十万石。
可尼姑武家也是武家呀,筒井顺庆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十万石领地就这么送给了斯波家。
大和国石高四十五万石,北大和十万石占了近三分之一,损失足够筒井家与斯波家结下死仇。
这就是法主的谋划所在。
兴福寺已经无法制衡筒井顺庆的崛起。为了维护真言宗在大和国的存在,她抛出一个郡山城,将北方武家送给斯波家。
如此,斯波家与筒井家对立,形成了新的制衡。
让兴福寺可以利用法理上宗教上的优势,居中调和,再次有了存在感。
而尼子胜久就算看破了法主的策略,也会尽力配合。
因为法主送出了实打实的十万石,一个伊贺国的石高!
别说是制衡筒井顺庆,这出价杀光筒井全族都够了。
只是法主肯定不会同意。
因为那就意味着斯波家一家独大,制衡失败,兴福寺将再次被边缘化。
所以,尼子胜久准备配合法主行事。削弱筒井顺庆,帮助分化尼姑武家。
筒井顺庆麾下三十多万石尼姑武家,削弱一分,对斯波家就少了一分威胁。
法主除了宗教上法理上的优势,只有少许田产。即便加上部分尼姑武家的投靠,依然只够自保。
如此,斯波家才能坐稳郡山城,握紧北大和十万石领地。
尼子胜久将前后交代清楚,解释给义银听完,他拍案叫好。
“好,尼子姬,就照你说的办。
可是,我们应该分化哪些尼姑武家?”
尼子胜久回道。
“兴福寺崛起之时,曾有四大尼兵的说法,分别是筒井家、越智家、箸尾家、十市家。
其中筒井家与越智家在数十年前还是两家并立。
我们将除了筒井家的其他三家都带去兴福寺,至于如何拉拢分化,就是法主的事了。
如果她硬是找不到办法撬动,那也是她长觉法师无能,怪不得我们不帮忙了。”
义银点头。
削弱筒井家,交好兴福寺将成为斯波家在大和的战略。
但如果兴福寺真在是烂泥扶不上墙,那么也只好丢在一边。
反正以斯波义银的凶名,筒井顺庆一时半会儿还没胆子来北方找茬。
两人说着事,除了负责追击抓俘的岛胜猛与铃木重秀外,其他人陆陆续续回到了中军幕府。
此时的气氛不比之前,大家虽然不敢吵了斯波御前与军奉行商讨战略,神情却都是轻松愉快。
这一战打得畅快淋漓,战功足够多。除了随义银冲阵的姬武士,其他备队伤亡不到一成半,真是名副其实的大胜。
最后,等到前田利益回来,义银不再与尼子胜久探讨细节,亲自走了上去。
握住利益的手说道。
“辛苦利益姬了。”
前田利益心里小鹿撞撞,不知该缩手,还是如何,只觉得心头一暖。
“主上谬赞了,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干看着而已。”
义银摇头,说。
“不,此战首功是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可是在场的大多是人精,心里明白。
这一场看似简单,却是伊贺出战以来最凶险的一场战事。
如果十河一存坚持到午后,筒井顺庆必然已经渡过丰川。
斯波联军在前后夹击之下,下场未知。
谁能想到斯波义银如此狠厉,一个冲阵就斩了十河一存,那可是被称为鬼十河的女人。
带鬼字称号的姬武士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只能说,斯波御前牛x。
从当时看,以一个备队去阻击筒井顺庆的前田利益,就是在找死。
由此可见,斯波联军中,私心最少,最忠于义银的就是她。
军中做事看军功,主君做事却是论心迹。
当时谁都不开口,前田利益抢着去死。
如今一枪没刺就拿下首功,也是谁都别开口。
开了口,义银能记恨她一辈子。
乱世里,这种傻x早就死绝了,在场的一个没有。
义银还没说完。
“还有,随我冲阵的百名姬武士伤亡如何?”
百地三太夫出列回话。
“战死三成,伤残两成,剩下五成皆带伤。”
除了山中幸盛,武艺高强,遂平安归来。
百地三太夫与藤林双生女也都活着回来了。到底是上忍世家,保命一流。
在这种百分百伤亡率的战斗中,还是很占便宜的。
义银对尼子胜久说。
“其他人等军功记账,近幾战后恩赏。随我冲阵勇士的知行,马上兑现。
三倍军功,自我伊贺直领出,不能让英雌流血又流泪。”
此言一出,全场伏地叩首,山呼万岁。
这一战敌军旗本近百,照规矩敌军一旗本二十石战功,生死不论。
冲阵本身就有十石战功,加上零碎其他,一战大概有三千五百石知行。
义银大手一挥,就是三倍,把整整一万多石安堵状给砸了下去。
伊贺直领他也就四万石,一战送出去四分之一。
如此慷慨能战的主君,哪个武家不是真心爱戴。
这次又是每家都出了至少一名姬武士,利益均沾,伊贺众感恩涕零。
最惨不过是随前田利益出战的伊贺备队,只是她们本就得了首功,战后恩赏也不会少。
于是,伊贺众欢呼不已,对斯波家是死心塌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绝望
伊贺众得到的知行其实来自于她们献出的领地,所以看似义银转手,无足轻重。
其实不然。
其中的区别,在于领国与野村的不同。
国人众的土地是自己开拓的野村,不在守护体系之内。只有兵粮役的义务,却少有体制内的权利。
而义银给的是领国知行,有安堵状,是幕府承认的正规武家。
不论身份地位,还是传家留后,在武家社会中都是受到承认和保障的。
虽然其他武家可以武力抢夺土地,但是有了安堵状,那她永远都是非法占有。
哪天势力此消彼长,说不准下场如何。
下克上不是不行,问题在于没有安全感。
足利将军的军力都会衰败,谁家敢保证自己永远强大。
制度的好处在于安全感。
只要大家守着规矩做事,即便遭遇不公,至少有底线,总比丛林法则好些。
社会维系的根本,是稳定,是给予在其中生活的人安全感。
所以伊贺众才会兴奋,她们终于从野人变成了正规武家,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做人做事。
这也是斯波义银此生最大的财富,他的出身太好了。
斯波家虽然衰败,但家格血统却是守护体系中顶级的存在。如今又只剩下斯波义银一人。
我即是斯波家。
有时候是压力,有时候是优势,且看如何操作罢了。
义银举手示意,全场姬武士禁声。他对尼子胜久说道。
“列出你想好的,随我们北上的尼姑武家名单,让使番去传令。
筒井顺庆不用理会,就晾着她,看她敢怎么样。”
回头又对众姬武士说话。
“打扫战场,聚拢军势。如果遇到不识相的,让这些尼姑武家尝尝我们的厉害。”
“嗨!”
尼子胜久补充道。
“御前,幕府军形势不利,我怕会军心不稳。”
义银想想也是,幕府军组成比他的斯波联军还杂。
将军的马迴众,山城的幕臣军势,六角家军势,浅井家军势,还有已经完蛋的河内畠山家军势。
如今战况不利,军中必然暗潮汹涌。会不会我还没到,幕府军势就崩溃了?
义银皱眉道。
“怎么办?”
尼子胜久说。
“我想替御前写一封军情战报送往幕府军中。夸耀御前武勇,展现我军强悍,鼓舞将军与众武家打下去。”
义银点头。
“可。”
河内与山城边界。
足利义辉已经撤到此地几日,依着淀川与生驹山脉之间的平原构筑防线,展开军势。
三好长庆也担心守着生驹山脉要害,饭盛山城的安见直政不可靠。
放弃了南线走生驹山脉,选择回摄津,沿着淀川北岸前行,与足利义辉隔岸对峙。
足利义辉还未喘上一口气,又一个坏消息传了过来。
“什么!波多野家降了?三好义贤平了丹波?”
足利义辉不敢相信。丹波多山,波多野家又有坚城八上城。
三好义贤手上的军力不到三好家总军势的一成,波多野家什么都不做,死守都不会输。
问题在于,波多野家督晴通做得太多了。
波多野植通是波多野家英主,修建了八上城,可她女儿波多野晴通却是个平庸自大的家督。
八上城靠近丹波西部,三好义贤无视波多野家而东进,做出直接进入山城国的姿态。
波多野晴通多次在身后夺取三好义贤的后勤物资,收获很大。
时间长了,贪心多了,终于掉入陷阱。
三好义贤当然不可能无视身后的威胁直接上京,每次军需运输,她都将农兵留下,换了军中精锐回去,以麻痹波多野家眼线。
数次之后,终于在波多野晴通抢夺后勤物资之时,伏兵四起,活捉了她。
波多野家丢了家督,家中不稳,不得不妥协臣服。于是,丹波国竟然被三好家打下了???
足利义辉恼怒,更是恐惧。
一旦三好义贤协调好波多野家诸事,再次进军。
幕府军的身后,可是一片空白。自北方丹波南下的三好义贤不论是断足利义辉的补给线,还是夹击幕府军。
这仗,都没法打下去了。
甚至消息传来的此时,就已经要分崩离析。
幕府军中议事,足利义辉按头不语,下面吵成一团。
在一次次坏消息的打击下,幕臣中的伊势贞教一派的妥协言论,再次占了上风。
除了少数将军直臣,与足利义辉一损俱损,其他幕府武家都不愿意继续打这场必输的战事。
和泉细川家被困死岸和田城,河内畠山家家臣造反,如今丹波国逆转。
幕府军的盟军战友崩了一半,这还怎么打?
三好长庆又不是要灭了足利幕府,所求只是管领代,幕府体系的实权而已。
既然打不过,不如暂时雌伏再寻机会,何必鱼死网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幕府内部自己吵成一团,客军的态度就更暧昧不明了。
浅井家与六角家刚经过一场恶斗,两败俱伤。
此次出兵也都不敢全力出兵,皆留了大半军势在国内防备对方。
幕府议事时。
坐在堂下的浅井长政留了赤尾清纲看守北近江,带了矶野员昌前来参战。
坐于另一边的六角义治刚才继位,母亲六角义贤虽然被迫退位,但是隐于幕后依旧把握着六角家的实权。
母亲坐镇家中,警惕已经不安稳的后藤贤丰,由重臣蒲生贤秀陪着六角义治来了幕府军中。
矶野员昌眼中带着仇恨,看向蒲生贤秀。
她的好友百百内藏助就是在野良田合战中,被蒲生贤秀指挥的铁炮众打死。
在场的浅井家臣与六角家臣大多有仇,近有野良田合战,远的更是数不胜数。
南北近江武家打了百年战争,其中恩怨哪里是几句话说得清的。
能勉强坐在一起为将军作战,就已经是极限了。
如今幕府内部混乱,她们自是冷眼旁观,随时准备抽身而去。
三好长庆打完足利义辉,就已经花完了几年积蓄的物资,无力再征讨近江。
她们失去的,无非是战败衰弱的足利家的好感。比起自家实力受损,微不足道。
足利义辉冷眼旁观各方,心中满是凄凉,足利家在她手中竟然衰弱至此。
她两次指为武家之敌的三好长庆,即将成为幕府的管领代,有实无名的将军。
伊势贞教已经在争论中占了上风,浅井家与六角家也起了退意,幕府军的崩溃就在眼前。
也许,下一个消息传来,传来三好义贤大军南下的消息。
她,十三代足利将军义辉,就会沦为傀儡。
正想得出神,幕府外快步走进一个使番,跪地叩首。
全场气氛顿时绷到了极点,也许幕府军的崩散就在此刻。
足利义辉故作镇定,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
使番叩首回道。
“大和快马传讯,斯波宗家嫡子义银两战两捷,阵斩三好义兴,十河一存。”
足利义辉猛地站起,头晕目眩,宛如梦幻。
第一百九十六章佛敌
幕府之中,一片寂静。
足利义辉咽了一口唾沫,说道。
“具体的战报呢?”
使番将信件托给一旁侧近,转交将军。
足利义辉几乎是夺过了信件,一目十行。看完抬头望天,忍不住开怀大笑。
“好一个斯波义银,好一个斯波御前!”
笑着,将信件传阅下去。
幕府军众姬传阅的信件,是由尼子胜久润色的炫耀版战报。
所谓炫耀,就是吹。
斯波义银此行平伊贺,降铃木,斩十河,本就是惊心动魄的一路走来。
经过她一番润色,更是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堪称足利一门的在世军神。
也亏得义银争气。出京都身边不过五名姬武士,如今麾下军势数千,战功赫赫。
怎么不能吹,为什么不能吹,反正我尼子胜久吹爆!
跟着信件一起到的,是十河一存的首级。
这时代的贵胄首级依然是重大战功的证明,自然有的是好法子保存防腐。
在场都是高阶武家,有人见过十河。验明了首级,足利义辉终于相信了这梦幻般的战果。
斯波义银的消息,拯救了她的幕府军,让她不用妥协去做三好家的傀儡将军,真是爱煞了这个少年。
她忽然想起,跟随出战的相伴众中有义银部下。
“明智光秀。”
“臣在。”
明智光秀荣辱不惊,淡雅地出列跪叩。
足利义辉看了她一眼,说。
“你的主上很好,非常好。”
明智光秀回道。
“谢公方大人夸赞。明智光秀有一言,不知当说否。”
“你说。”
明智光秀自入幕府以来,一直低调做事,从来是能不言则不言。
此时,斯波义银争气,也给了她露出獠牙的机会。
“主上信中提及,她为争取真言宗支持,在兴福寺入道。”
足利义辉点头,也有了心情开玩笑。
“是呀,做了居士,还取了法名叫谦信。
以后,我可得叫他谦信公了。”
公者,公正公平,德高望重也,是对贵胄的一种褒奖称呼。
足利义辉当众如此赞叹,义银以后便多了一个众所周知的称呼,谦信公。
明智光秀鞠躬致谢,又说。
“公方大人,也许这是个机会。
兴福寺法主指了三好长庆为佛敌,如果此事能够得到近幾各宗派的支持,那。。”
明智光秀没有说下去,因为足利义辉已经陷入了沉思。
的确,三好长庆被自己指为了武家之敌。
如果她被近幾各派佛教徒再指为佛敌,那么就是近幾的宗教世俗一起排斥她。
她的军心,必然混乱。
军队,到底是人组成的。
特别是封建时代,军队的组织度完全比不上近代以后的缜密严苛。
既然是人,那就有自己的想法。
武家诟病她的武家之敌身份,佛教徒诟病她的佛敌身份,那她还能如此稳坐钓鱼台,对峙消耗?
足利义辉脸上一肃,说道。
“明智姬,你很好,我记着你了。”
转身对军奉行说道。
“替我写一封感谢状送去高野山交于上人,感谢她不畏强暴,秉真直言。
三好家侵袭大和,肆意屠杀佛教信徒,天理不容。三好长庆当为佛敌!
我足利义辉对兴福寺法主作为深感钦佩支持,愿地上佛国一如既往的安定宁和。”
她首先写信去威胁真言宗上人,兴福寺法主说得对,你觉得呢?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只要幕府将军还没有沦为傀儡,她就是武家之首,天下之主。
高野山有任何对兴福寺法主的意见,都得考虑清楚再说话。
她又说。
“再写一封信回京都,交于大御台所。
告诉他兴福寺法主指了三好长庆为佛敌,请他老人家询问一下比叡山众大师的意见。”
足利义辉父亲大御台所在京最常做的事,就是组织兄弟会活动。
而兄弟会活动最多的一部分,就是礼佛。
大御台所的兄弟会,是武家门第家格最高的兄弟会。
比叡山天台宗走上层传播信仰,这些男子的丈夫路线,她们可是没少走,关系非同一般。
大御台所人老成精,自然明白女儿的意思。
如果不能让天台宗支持兴福寺的佛敌之说,此战女儿输了,足利家之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以他的手段,肯定会让天台宗老老实实,认下三好长庆这个佛敌。
近幾主流宗派中,高野山真言宗,比叡山天台宗如果都认了兴福寺的说法,那这事基本就成了。
石山本愿寺的一向宗,前些年在加贺国闹出了大事。
一向一揆成就了加贺地上佛国,为众武家忌惮。
一向宗在北陆道逞凶,在近幾却是安分,不愿意多处树敌,竭力减少幕府的仇视。
所以,如果真言宗与天台宗联手为幕府作伥,一向宗绝对会闷声不语,默认了事。
而真言宗叛出的新派,本山选中了和歌山,远离近幾中心。
即便三好长庆通过根来众联系根来寺想要反制,新派的力量也不足以影响大局。
那么,足利义辉的手段只要起了效果,兴福寺长觉法师不但不会有事,还有可能成为登高一呼的佛教圣人。
幕府军还未溃败,三好长庆没拿到幕府实权,各家宗派就不敢反水。
因为足利家统治了近幾一百多年,与各宗门关系错综复杂。
例如兴福寺一事。当初没有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点头,法相宗能以兴福寺一家寺院彻底铲除神道教影响?
其中肮脏的交易,神道教徒的鲜血,只是被掩盖在两家的默契之中。
而后,宗教与武家互不干涉的默契,又是如何博弈达成的?尚未可知。
所以,只要足利家还支撑得住台面,佛教各派就得为她家站台,因为大家都指着这台面吃饭呢!
整理完思绪,足利义辉自认没有问题。
于是轻松坐下,说道。
“将大和战报与十河一存的首级,一齐送去给三好长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她的脸上带出残酷的笑意。
“让各家密探,目付全部出动,全力宣传佛敌一事。
我要几天之内,三好麾下军势,占据的领国都知道。
她们的主君,是一个被武家排斥,被佛教排斥,为世间一切秩序所不能容忍的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