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7章主动降服的丹波国
蒲生氏乡之死就像是撕下了斯波阵营君臣和睦的那一层遮羞布,将斯波家十年高速发展期间所掩盖的内部矛盾,全部掀到了台面上。
圣人这次把明智光秀放出来,名义上是官复原职,继续承担外交役的职责,可暗中到底交代了些什么,外界也是议论纷纷。
而此时在万人瞩目的多闻山城中,圣人与明智光秀的见面却不似外人联想的那么和谐。
义银一把将明智光秀送上的文书砸在案牍上,冷声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明智光秀鞠躬道。
“这是丹波国波多野家,赤井家等地方豪族献上的效忠书。”
义银怒视之。
“我认识字!我当然知道这是效忠书!可你是否还记得我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明智光秀一脸淡然。
“圣人命我查清蒲生氏乡之死的真相。”
义银敲了敲案牍上的效忠书,冷声斥道。
“那这算什么?谁让你去和丹波武家谈判的?谁允许你做主接受她们效忠的?
明智光秀,不要做多余的事,我放你出来是查蒲生氏乡的事,不是让你肆意妄为!”
明智光秀委屈得看着圣人,说道。
“是您让我全权负责丹波国征伐之事的。”
义银一愣,忽然想了起来。
当初织田信长宰了前往安土城降服的波多野秀治,丹波国武家降而复叛。
负责外交谈判的明智光秀把亲爹抵押在那里当人质,立马被人砍了祭旗造反。
为了安抚明智光秀,义银的确允诺让她全权负责丹波国征伐。
可这家伙假道伐虢,名义上带兵征讨丹波国,路过京都的时候却把织田信长给干掉了。
本能寺之变后,明智光秀被勒令隐居,义银贵人事忙,一时忘了撤销明智光秀关于丹波国征伐的职权,这下就让她钻了空子。
义银没想到,明智光秀这次出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和丹波国武家谈判媾和,取回了效忠书。
这让义银又愤怒又无奈。
明智光秀你个王八蛋早就和丹波国武家眉来眼去了是不是?征伐丹波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障眼法,你特么的就是冲着织田信长去的!
明智光秀见义银面色难堪,却依旧保持着自己优雅的微笑,鞠躬说道。
“圣人,开春之后,暂时摆平了织田家各方势力的羽柴秀吉,她已经动员出兵,再度征伐四国。
西国的毛利家似乎和羽柴秀吉也达成了协议,对她的四国征伐予以方便。
羽柴秀吉的时间不多,她必须赶在织田旧臣失去耐心之前,尽快拿下四国,证明自己的实力。”
义银焦躁道。
“你说的这些我当然都知道!但这不需要你来操心!”
羽柴秀吉想做什么,义银心里门清。
随着斯波家改制革新的深化加速,斯波势力内部人心动荡,义银暂时没有余力去干涉织田家事务。
抓住机会的羽柴秀吉必然转头向西,去征服新的土地,证明自己的能力,更是收买自己的部下。
织田旧领是暂时臣服了,但羽柴秀吉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动织田旧臣们的领地,这是在逼人造反。
忠于羽柴秀吉的姬武士们需要恩赏需要知行,钱粮土地羽柴秀吉手里没有,就只能去别人那里抢。
向东都是斯波家的臣属,羽柴秀吉只能继续向西。
西国毛利家与斯波麾下尼子家已成解不开的血仇,羽柴秀吉为了避免四面受敌,必然利用毛利尼子两家的仇恨,拉拢毛利家为盟友。
所以,羽柴秀吉别无选择,只能去征服四国与九州,而且要快。
斯波家的改制革新不知道会动荡几年,羽柴秀吉只能是动作越快越好,机会难得,拖延不得。
对这一切,义银心里很明白。
攘外必先安内是义银自己定下的战略,先对内部改革,高抬贵手放一放羽柴秀吉,让她去征服。
等时机成熟,便可驱狼吞虎,逼着羽柴秀吉登陆半岛,变成自己讨好天朝,重开勘合贸易的筹码。
这个战略方针,明智光秀是知情的。
义银想不明白,这家伙又想搞什么花样,竟然不服从自己的命令去查蒲生氏乡的事,反而去丹波国搞外交,刺激羽柴秀吉的神经。
明智光秀见义银面色不善,叹了一声,说道。
“圣人可知道,在与德川家康的交锋中,池田恒兴死了。
明明只是一次试探,羽柴秀吉却意外折了池田恒兴这位织田家的重臣。而后,丹羽长秀病重,不久便与世长辞。”
义银问道。
“你觉得是羽柴秀吉做的?”
明智光秀摇头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随着织田家中的两位中立派大佬过世,能够制衡羽柴秀吉的人变得更少了。
丹波国外联西国,俯视京都盆地,大阪平原,乃是近畿门户,羽柴秀吉与毛利家媾和,意图对我斯波家不利。
不管圣人是否想要纵容羽柴秀吉,这一门户必须控制在斯波家手中,不可让羽柴秀吉染指。”
义银看了眼一脸正经的明智光秀,问道。
“你何时与丹波国武家勾搭上的?”
明智光秀捂嘴轻笑。
“圣人这话真够难听的,什么叫勾搭上,大家本来就是朋友。
波多野秀治惨死安土城,丹波国武家怒杀吾父,我们双方都是受害者。
当时是羽柴秀吉逼反东播磨的别所长治,故意把丹波国武家污蔑牵扯其中,她才是罪魁祸首。
如今误会解除,我与丹波国武家同病相怜,为她们指一条明路,为圣人效忠,又有何不可。
圣人也知道,丹波多山,确实易守难攻,可山沟沟里的日子也是难熬。
自从和三好家翻脸之后,波多野家先后与三好,织田,羽柴敌对,难以获取山外物资。
好日子谁不想过,这些年丹波国武家过得太苦,她们实在是不想继续熬下去。
圣人仁慈之名天下皆知,丹波国武家翘首企盼也不是一日两日。
这不,圣人改制革新之事传到了丹波国,波多野家,赤井家等地方豪族想求一个统战众的身份,我觉得她们的请求并不过分。”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1958章自有安排的毒士
义银哼了一声。
“所以你就替我答应下来了,不顾我交给你的任务,和丹波国那些人勾勾搭搭。
你可真会办差呀,明智光秀,是不是还要我谢谢你替我奔走!”
明智光秀恭谨道。
“此乃臣下本分。”
义银见她一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样子,也是被气笑了。
不等义银发飙,明智光秀又说道。
“圣人命我查清蒲生氏乡之死因,我也在仔细探寻真相。
可这件事只能是在暗中小心推进,一旦暴露,难免有人会惊恐擦拭痕迹,那就更难办了。”
义银眯了眯眼。
“你这话。。你也觉得蒲生氏乡是被人害死的?”
明智光秀诚恳的摇摇头。
“臣下不知道。
我去查的时候,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痕迹模糊,我需要时间去梳理,去刺探,不能急在一时。
再者,圣人要的是真相,也没有要求我立即给出答案,我自然要好好查清楚,再给您一个明确的结果,而不是抢时间敷衍了事。”
义银叹道。
“算你说的有理。”
义银给明智光秀挂个外交役只是掩人耳目,方便放她出来办事,没想到这家伙竟还当真了。
将君上的迫切需求抛之耳后,跑去丹波国搞外交,让义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可事情都做完了,义银总不能把到手的丹波国往外推吧?
正如明智光秀所言,丹波国是近畿通往西国的门户,桥头堡,能攥住手里,当然是最好的。
明智光秀见义银不再发怒,口风一转,又说道。
“我在丹波国听到一些风声,似乎蜷川家内部对正在进行的改制革新颇有微词,似乎畠山高政殿下那边也。。”
义银打断道。
“这不需要你管,做好你的本分,把蒲生氏乡的事查清楚。”
明智光秀鞠躬道歉,心里不以为然。
蒲生氏乡之死的真相,那当然是被羽柴秀吉害死的。
明智光秀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只是为了不破坏圣人的战略,暂时装糊涂罢了。
而关于蜷川畠山之事,倒不是空穴来风。
蜷川亲世是政所代官,畠山高政是幕府管领,她们两个就是圣人放在京都幕府的两条看门狗。
蜷川家领地在丹波国,当初也是圣人全力保全,让蜷川亲世感激不尽。
畠山高政的南河内也是如此,一样是受圣人庇护所得。
如果日子就这么平淡得过下去,这两位大佬自然是太太平平紧跟斯波家步伐,好好过日子。
现在,问题就出在改制革新。
圣人要把京都幕府与关东侍所整合改组,搞一套属于斯波家的新游戏规则,旧的那一套幕府体系在未来不合用了。
这事就让蜷川与畠山两家惶恐起来,她们两家都是旧秩序的既得利益者,在新的游戏规则内,很难保证自家的利益。
就算圣人恩典给了统战众身份又如何?神裔是自己人,统治众是表面风光,背地里被打压的外人。
孰轻孰重,这些玩了两百年幕府政治的京都老武家会看不懂吗?
旧体系的既得利益者,必然会被新体系的新贵们取代。
??????55.??????
原本,义银维护幕府体系,是旧体系贵人们的保护者,她们自然拥护圣人。
但现在圣人要重开一桌,原本的贵人们不可能在新时代延续荣华富贵,心里当然会产生不满。
这件事,义银很清楚,但他不想让明智光秀插手。
真让明智光秀掺和进来,天晓得会死多少人,这家伙太可怕了,不只是近畿武家怕她,义银心里也发怵。
这十年来的近畿政治地震,哪次和明智光秀没关系?哪次不是血流成河?
明智光秀的毒士之名可谓沾满鲜血,红得发紫,义银当然要第一时间拒绝她,免得节外生枝。
可这次的明智光秀却意外的恭顺,只是鞠躬听命。
“嗨,圣人心里有数,我便不啰嗦了。”
义银瞅了一眼明智光秀,总觉得心里不安,但人家那么听话,也不好再说什么。
明智光秀从圣人居馆走出,回头看向金碧辉煌的天守阁。
那是尼子胜久督建之时,各地武家贡献的金子制作成金箔涂在瓦片上,在阳光下反射的弧光。
今日的会面,让明智光秀明白了一件事。
直至今日,圣人还搞不清楚天下武家对他的敬畏与恐惧有多大。
这次改制革新的政治大风暴,实质上是圣人自己吓自己所致。
蒲生氏乡之死让圣人害怕神裔集团会自相残杀的内斗,所以他不惜一切代价支持井伊直政这个强硬派,核心理念就是以改革促团结。
对野心勃勃的羽柴秀吉,圣人是不屑一顾。对内部未来可能发生的姐妹阋墙,圣人是忧心忡忡。
这件事就非常搞笑了。
一个尚未控制天下,只占半壁江山的统治者,他最在意的竟然是子嗣和睦,而不是一鼓作气拿下整个天下,再谈其他。
说一声夫人之仁,男人心性,真没冤枉了圣人。
圣人由始至终都没明白,他瞻前顾后的小心,其实是多余的。
自古以来,天朝大一统皇帝只分两种,能打的和不能打的。
能打的,百无禁忌,施政如行云流水,根本不需要顾忌太多,因为她们本身就是最强的统帅。
如李世民,如朱元璋,遇到不服气就抽死,怎么着?你还敢反抗不成?
她们的子嗣臣属还不是乖乖听话,在她们生前半个屁都不敢放。
最能打的皇帝本身就是威慑,是防止利益受损者铤而走险的镇定剂,让大家不冷静也冷静下来了。
只有那些不能打的,对自己军事能力不自信的皇帝,才需要用政治手段去平衡局面,防止局面往最坏的方向滑落。
所以,往往皇朝会在最能打的皇帝手中形成制度,在臣属子民心中刻下只有某某姓可以当皇帝的刻板印记,保证王朝一百年的稳定。
明智光秀发现,尽管圣人已经是天下无敌,拥有令所有武家战栗的最强武力与最高威信,让武家畏之如虎,根本不敢与他正面争锋。
但圣人骨子里却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说没有理解的那么透彻。
他施政的思路和十年前区别不大,依然是拉拢,分化,安抚那一套政治平衡。
第1959章初心不变的殉道者
只有弱者才需要顾及别人的感受,强者只在意该不该做,什么时候做,自己需要付出多少代价。
别人的抱怨对强者毫无意义,因为强者只会贯彻自己的意志。
而圣人。。也许真的是男人天性,过于仁厚了,不似杀伐决断的圣君。
明智光秀喜欢有情有义的英俊情郎,但她不喜欢坐在主位上发号施令的圣人感情太过丰富,这样的主君浑身都是弱点,容易被拿捏。
这也是明智光秀捏着蒲生氏乡之死的真相,却不愿意此刻让圣人知晓的原因。
现在的改制革新,其根本在于圣人恐惧子嗣残杀,一旦让他知道了蒲生氏乡之死的真相,一定会不顾一切干掉羽柴秀吉。
对冲动感性的男人来说,什么制度建设,什么战略大计,到那时候就变得没有意义了。
没有人能够阻止暴怒的圣人,天下武家只会在任性的圣人面前瑟瑟发抖。
圣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有多可怕,所有人都只敢利用他的心软仁厚,不敢真正忤逆他。
连羽柴秀吉这个挑战者都不敢正面硬刚圣人,名义上还是尊奇妙丸为主的织田家臣。
没有人敢触怒圣人,只有圣人自己在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自己精神内耗。
男人到底是男人,真不如女人杀伐决断,冷酷无情。
明智光秀好笑之余,不得不在暗中引导,将圣人的情绪引向最正确的道路。
斯波家内部需要改制革新,为未来的斯波天下打好基础。
斯波家外部需要羽柴秀吉这个对手,不单是为了圣人交好天朝的战略大计,更是为了眼前的改革。
国无外患而恒亡,越是在改革的要紧关头,越是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在对手来团结内部。
明智光秀有藤林椋这位保密组首领相助,她的情报信息很充分。
她知道关东三强藩在串联,她知道四大奉行在堺港与高田阳乃会面,所有人都在竭力尽能,想借用改制革新这股东风,更上一层楼。
斯波家以统战众大评议立法,以斯波神裔镇守地方,以奉行众施政管理,以新神道教控制信仰宣传的政治大方向已出现雏形。
在这个时候,明智光秀不能说也不敢说出蒲生氏乡死亡的真相。
圣人到现在都不明白,他就是这个时代的神,唯有他可以翻云覆雨,雷霆万钧。
他就如同关东平原的父亲河利根川,风平浪静时,河水灌溉沿途田地,滋养万民,洪水滔天时,河水肆虐周边,贻害无穷。
明智光秀不禁一叹。
神不知道自己的光辉与伟大,自己只能多担待着些,也是时候该把幕府那些旧时代腐朽的老家伙们扫进历史的垃圾桶了。
蜷川亲世,畠山高政,还有远在毛利家领地的足利义昭。
别说她们对圣人改制革新,踢开足利幕府旧体系的政治动作感到不满,就算她们真的唯唯诺诺,予取予夺,明智光秀也会弄死她们。
明智光秀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不分对错,她的原则非常简单。
??????????.??????
凡是对圣人有利的事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凡是对圣人不利的人都要想尽办法干掉。
明智光秀憧憬着圣人,愿燃烧自己的所有为之奋斗,即便留下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十年波澜壮阔的斯波崛起过程中,唯有明智光秀才是那个始终如一,没有忘了初心的人。
所有人都在变,唯有明智光秀从来没有变,她还是那个她,那个愿意牺牲自己一切换取斯波天下大治的殉道者。
在摸清了圣人的底牌之后,明智光秀转身离开多闻山城,开始了新一轮的谋划,剑指旧幕府那些曾经的朋友。
义银望着明智光秀笑眯眯离开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不安。
在他的这些女人之中,明智光秀是他最把握不住的那个,这些年他从没有真正掌控过明智光秀的思想与行动。
这女人就像是一只猫,外貌甜美,恭顺体贴,可当她露出利爪利齿之时才让人恍然发现,这可是纯以肉食为生的自然界最强狩猎者。
义银让明智光秀去查蒲生氏乡之死,她偏偏要去搞定丹波武家,现在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动什么坏主意。
此刻,义银甚至有了一丝后悔的念头。
也许自己就不该把明智光秀放出来,就应该让她在那个与世无争的村子里带孩子,慢慢消磨掉她过多的阴谋与戾气。
可很快,义银便没有了惆怅纠结的心思,因为上杉谦信带着上杉深雪来到了多闻山城,让他再度焦头烂额。
五岁的小孩子难以承受长途奔波,好在北陆道商路海运路线早已成熟,在春天港口化冻之后,上杉谦信便亲自带着女儿上洛。
北陆道沿线十年商业大发展,以直江津,七尾港,三国凑,敦贺港这四个圣人指定贸易港为核心,扩展到周遭小港分支无数。
只要避开夏季风云变幻,春秋沿海岸线航行,事故概率非常低。
可即便如此,上杉谦信还是不放心,亲自准备船只人手,带着女儿上洛,直至多闻山城。
义银亲自出门迎接,却在上杉谦信面前碰了个冷钉子。
上杉谦信带着女儿恭恭敬敬对圣人行礼,俨然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让义银哭笑不得。
明明是父女见面的温馨时刻,却活活被上杉谦信演出君臣之别,实在是太生分了。
直至进入居馆内院,义银坐到内室的主位上,上杉谦信还拉着孩子小心跪坐,让义银忍不住摸起鼻子。
义银叹了口气,说道。
“行了,这里就我们三个自家人,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上杉谦信鞠躬恭谨道。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下岂敢装模作样,实在是诚惶诚恐。”
义银捂着额头无话可说,连在一旁小心翼翼观察父亲的上杉深雪也吃不消母亲的任性。
看看义银一脸光洁的俊脸,上杉深雪也是内心震撼。
按道理说,父亲应该是二十六七的成年人,为什么这些年一点不见老呢?
第1960章以柔情对付柔情
上杉深雪望着义银。
那皮肤光洁,满是胶原蛋白,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年,真的是自己的父亲吗?
回头再看看闹性子的母亲,真是个年过三十的妇女,长得矮,性子爆,除了一张脸蛋还算俏,真不如父亲俊美不凡。
天下皆传,父亲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已经五岁的上杉深雪深以为然,更坚定了父亲也是一个穿越者的信念。
绝美的外形,不老的容颜,还有那些不似古人的政治手段,在上杉深雪看来,父亲肯定是穿越者。
斯波联储就是美联储,控制了货币就等于控制了岛国所有资源。
有了资源输血,斯波神裔各家就可以控制土地和人口,就有兵。
财政和军权归属斯波,再建神道教把信仰和宣传纳入神裔掌控。
再搞个天下武家代表大会负责鼓掌和授权,将行政事务丢给奉行众,出了事就推给这些背锅侠。
斯波神裔只负责控制国家的根本,不参与具体施政,不得罪土豪民众,将永远正确。
这套路深的要说自己这亲爹不是穿越者,上杉深雪就把自己塞回老娘的肚子里,拿脐带勒死自己。
自己又不瞎!怎么可能搞错!
曾经,上杉深雪也想向父亲表明自己穿越者的身份,然后父女联手天下无敌。
可她又迟疑,如果父亲是岛国人穿越而来,他绝不可能支持自己心中的蓝图,让岛国人永远当天朝狗的美好愿景。
为了自己心中宏伟的图卷,上杉深雪只能是深深隐藏自己的真面目,继续充当一个童稚懵懂的小孩子,坐看老娘的任性。
无奈,正是在上杉深雪心中转了无数次的滋味,自己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个毫无政治觉悟的老娘?
诚然,上杉谦信很爱自己这个女儿,也很能打,地位很高,地盘很大,但这些优势都被政治弱智这一个缺点给填平了!
从上杉深雪这几年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老娘可是一步步走错,直至把自己所有的优势全部断送,从关东二把手,沦为斯波神裔之一。
这让小小的深雪已然胸闷,飞龙骑脸,特么的怎么输成这样的?
而此刻,义银与上杉谦信都没有注意到小女儿纠结的表情,他们自然不知道孩子小小的身体中藏着一个来自未来天朝的成熟灵魂。
两个大人正在进行成人之间的沟通,并不在意孩子复杂的目光。
义银叹道。
“你这脾气真是。。给我一点面子嘛。
不是我想拆散你们母女,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有些制度必须现在就定下来,这也是为了孩子们的未来考虑。
再说了,女儿在寒暑有假,可以回去看你,春秋你有闲也可以来看女儿,我没想断了你们的母女亲情,更不是把孩子当做质女。
这个世界是我们的,也是她们的,但归根结底是她们的。
我只是想让孩子们一起长大,多接触些,加深些感情,未来才好团结并进,共享富贵。”
听到这里,上杉深雪的双眼瞪得滚圆,总觉得这话在哪里听过,下意识低头掩饰自己惊骇的表情。
老爹能说出这句话,一定看过那个人的语录,只是不知道他是看土宫版本的,还是日宫版本的。
而上杉谦信此刻却盯着义银真挚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上杉深雪从义银脸上看到的是容颜不老的惊奇,可上杉谦信看到的却是岁月流逝的惆怅。
他依然是那张青春洋溢的少年面孔,而自己却已然人老珠黄。
曾经的上杉谦信意气风发,上洛求取幕府支持,妄图称霸关东,却在那个冬天遇见了改变自己一生的少年。
今时今日,少年依旧是那个少年,曾经叱咤风云的少女却已然老去,再无曾经的意气,只剩下遗憾与无奈。
遗憾不能与他结为夫妻,无奈成为神裔一员,为女儿的未来奔波撒泼。
看着义银真诚的表情,上杉谦信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半晌,她才吐出一句。
“我已年老色驰,圣人一定很烦我这个老妇唠叨吧?”
义银尴尬看了眼一旁低头杵地板的上杉深雪,不知道上杉谦信忽然发什么癫。
女儿还在这里呢,你这个当妈的说什么怪话,虽然孩子还小听不懂,但让孩子听见总归不好。
义银咳嗽一声,对外喊道。
“来人。”
拉门打开,立华奏鞠躬行礼。
义银指着上杉深雪,说道。
“带深雪去见见义信,她们姐妹以后要一起生活,先熟悉熟悉。”
等立华奏带走了孩子,义银才叹了口气,说道。
“谁嫌弃你老了,别瞎说。”
上杉谦信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她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隐隐透出鱼尾纹,法令纹。
十年了,曾经二十岁的少女成了三十岁的熟妇,可她深爱的男人却依旧少年感十足。
打仗比不过他,政治玩不过他,连曾经自傲的美貌都被他死死压制,真是一辈子翻不了身。
上杉谦信苦笑着摇摇头。
“我老了,丑了,越发配不上圣人了。”
义银捂着额头叹了口气,又来了,又是这招。
当年,义银前往春日山城看望上杉母女,就是被上杉谦信这招楚楚可怜打得不知所措,节节败退,坏了自己的战略计算。
事后想来,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一贯强硬到底的上杉谦信只要露出软弱的样子,就足以让义银心中不忍。
曾经,上杉谦信分他地盘,帮他打仗,在他最孱弱的时候为他遮风挡雨,助他拿下了关东大地。
这份情义,义银怎么能忘。
可义银却是为了系统任务利用她,一次次借助眼泪和感情忽悠着她,心中无比愧疚。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明知道上杉谦信的软弱多半是装的,但义银这心却是始终硬不起来,他就是一个当不成冷血帝王的普通男人,被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叹了口气,义银上前用拇指食指捏住上杉谦信的下巴,与她眼对眼,直面她的双眸。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呼吸都能打在对方的脸上。
慢慢的,上杉谦信脸红起来,转开头,撇开眼。
“干嘛呢。。”
义银微微一笑,上前轻吻她的唇,然后在她耳边吹气道。
“看你哪里老了丑了,这不还是美人一个?”
上杉谦信心绪大乱,苦情戏装不下去了,忍不住是喜笑颜开,憋都憋不住。
她没有上杉深雪想得那么政治白痴,这次来就是故技重施,要以柔克刚,为关东三强藩争取利益。
可偏偏义银上次吃了亏,学精了,硬是不给上杉谦信机会发挥。
你柔,我更柔,玩柔情似水这种把戏,你算老几,还得看我这个绿茶男表来飙演技。
第1961章敏感的武田义信
这些年,义银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高,曾经的绿茶手段已然没有机会再现江湖。
今天算是上杉谦信给机会,义银自然是重拾技艺,驾轻就熟。
且不说内室中这对各怀鬼胎的狗男女怎么个撇清操,在院外的另一处宅院中,已经有人坐立不安。
井伊直政坐在主位上,低头查看案牍上的文书,手握改制革新大权的她,最近被许多人酸溜溜的称呼为副将军。
连圣人都还没有否定足利幕府的体制,就已经有人忙不迭帮着井伊直政招摇扬名,这就是包藏祸心的捧杀。
但井伊直政却不以为然。
她的心里是一腔热血,一团火热,只惦记着圣人的信任,蒲生氏乡的遗志,其他全都顾不得了。
此刻,在她下首的坐席上,武田义信临危正坐,只是眼角时不时往外瞄,暴露了她心中的忐忑。
七岁的武田义信如今已是小大人模样,合身的武士服穿在身上,腰间挂着肋差,俨然就是一名缩小版的姬武士。
她的相貌继承了圣人的俊美,体魄结合了男尊女尊组合的基因优势,气质很是不凡。
只是年少离家,眼中少了些甲斐武田家的暴戾狡诈,多了些高贵典雅的从容。
毕竟,她不是时刻感受到四面强敌威胁的武田武家,而是在圣人庇护下同心众集团认同的小殿下。
可今日,武田义信却有些坐立不安。
年满五岁的上杉深雪已经跟随关东管领上杉谦信殿下进城,随时可能来到她的面前。
随着妹妹们一个个的诞生,武田义信不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殿下,而是出生不谐的私生女。
小孩子敏感的内心,不知道该如何排解自己的不安,只能是默默忍耐,默默等待。
井伊直政放下看完的文书,顺势取了印信盖章,头也不抬说道。
“小殿下好似很担心。”
武田义信一愣,赶紧摇头道。
“我没有,我不担心,怎么可能呢。”
井伊直政看着孩子慌忙掩饰的表情,笑了笑。
“神裔五岁进入蓝衣众接受武家教育,这是圣人的旨意。
算起来,武田小殿下七岁,上杉小殿下五岁,由比滨小殿下也是五岁,都在其列中。
可比起由比滨小殿下,您似乎对上杉小殿下的反应更大一些。”
武田义信抿了抿嘴,一副心事重重的小大人模样。
“那能一样吗。。”
由比滨家的小团子就在多闻山城长大,武田义信与她交往不少。
这女娃子从小不认生,性子活泼,鬼精鬼精,是多闻山城一带出了名的孩子王。
天晓得由比滨结衣这个怂货怎么能生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娃来,真是兔子窝里蹦出头猛虎,让人着实看不懂。
可等到圣人点名了由比滨家为神裔一脉,众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团子是圣人的神种,难怪了。
原本就是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这下又多了一层神裔光环,更是谁都不敢责备她,唯有武田义信还能约束一下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
一来二去,两人算是混熟了。
由比滨团子进蓝衣众学习,武田义信心中自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要来了,蓝衣众那些正经家伙要倒霉了。
可这次来的上杉深雪。。
武田义信现已七岁,姬武士本就早熟,到她这年纪,已经不能算是无知稚女,许多事都有了自己的看法。
武田信玄取种不义,外界的轻视让武田义信这心里是非常敏感,父亲待她很好,但也无法改变她出身难堪的事实。
由比滨结衣不过是廉政众的笔头,一个糊里糊涂的低阶武家,她的孩子再尊贵,武田义信也感受不到什么压迫感。
可上杉深雪。。她的母亲是关东管领,她是圣人第一个恩赐神种的收获,可称嫡长。
武家社会等级严苛,武田义信这个私生女遇到名门出身嫡长女,心里岂能不发怵。
这个妹妹会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又该如何与她相处?
虽然母亲武田信玄已经来信,说明武田上杉两家关系尽释前嫌,让她不用担心。
可武田义信这心里,怎么可能不在意不担心。
井伊直政看着眼前七岁的孩子表情变换,心里暗叹一声。
这个孩子打小就敏感,心里事重,一点不像是七岁的孩子,早熟得厉害,要是她能像由比滨家的小团子那么没心没肺就好了。
武田义信是圣人托付给蒲生氏乡与井伊直政带大的,双方之间的关系犹如母女师徒一般亲密。
如今蒲生氏乡已死,井伊直政自己也陷在改制革新的政治漩涡之中,谁知道最终下场会是如何。
越是这般,井伊直政就越希望武田义信与她的妹妹们搞好关系。
神裔集团是未来斯波天下最核心的统治集团,只要武田义信与这些未来的统治阶级搞好了关系,那她的一生自当无忧。
这是圣人的期予,也是井伊直政所希望的。
井伊直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福气为圣人诞下一女,但她现在就是把武田义信当闺女养,自然处处为她考虑仔细。
今日是武田义信与上杉深雪初见,井伊直政连高坂昌信都没放进门,就是要让这对姐妹的初遇过程不要沾染了成人世界的复杂。
她们是圣人的长女次女,是这个岛国最尊贵的姐妹花,只要她们相互关爱,相互扶持,在这个岛国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门廊上已经传来了脚步声,她们一起抬头看向拉门。
只见立华奏在前引路,手上牵着一个好似精雕玉琢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
小女孩脸上充满了童稚天真,正用好奇的大眼睛四处浏览,最终将目光投向井伊直政,武田义信。
立华奏无奈看着自己的手,她可没有资格牵起上杉家小公主,那是上杉深雪自己卖乖主送的结果。
此刻,上杉深雪怯生生看了眼堂上的井伊直政,然后松开手,几步跑到武田义信面前,用无邪的目光盯着她。
“你就是武田姐姐吗?”
瓷娃娃般小女孩懵懂无知的表现,瞬间融化了武田义信的心,让她一脸的不安化为温柔。
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呢,上杉深雪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她是自己可爱的小妹妹。
主动凑上前,对上杉深雪露出微笑,武田义信说道。
“我就是你的姐姐。”
上杉深雪深深鞠躬,小心翼翼如幼猫观察饲主,且露出可爱的表情,说道。
“请多多关照,奥奈江。”
看着武田义信手忙脚乱的还礼,座上的井伊直政也露出微笑。
看来,这是个好孩子呀。
一脸天真拉着武田义信问东问西的上杉深雪,此刻心里却是呵呵一笑。
斯波神裔幼儿园,我来了。
第1962章不够单纯的来意
比起成年人,孩子的世界更简单,也更看脸,爱美之心是天性使然,孩子天生就喜欢美丽的东西。
义银与诸多美女姬武士诞下的女儿,全都是美人胚子。
此刻武田义信与上杉深雪相看两不厌,再加上血脉相连的亲近,自然很快熟络起来,甚至超乎井伊直政的意料。
上杉深雪可是野心勃勃的穿越者,妄图把岛国变成天朝后花园的精神天朝人。
上杉武田两家有意靠拢,上杉深雪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两世为人的她拿捏一个七岁的孩子,那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嘛。
这头,两孩子初次见面。那头,老情人干柴烈火。
久旷妇女没有道理好讲,唯有一汪春水填涸泉,孩子才刚走,义银就动手,硬是不给上杉谦信说话的机会。
上杉谦信别看个子小,最是脾气大,性子烈,需求盛,这两年她与义银各忙各的,少有见面,可不是火气越来越大嘛。
哭哭啼啼说什么我老人珠黄,不配侍奉圣人,心里想得却是如狼似虎的念头。
义银两世为人,这点分寸自然把握得妥妥,绝不会犯那种处男直男才会信以为真的傻。
这次上杉谦信带女儿前来多闻山城,虽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但其实是给斯波神裔各家开了个好头。
神裔各家中以武田上杉两女最年长,由比滨家实力孱弱,当不了风向标。
当年战事不谐,武田信玄干脆利落送女上洛,保住了甲斐武田家的家业,底气不足。
而上杉谦信却不一样,以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对圣人事业的贡献,如果她真硬顶着不肯让女儿来多闻山城,义银还真不好办。
严办伤感情,不是质女制度这下也真成了质女制度了。
宽办更麻烦,大家有样学样,改制革新的威信扫地。
所以上杉谦信亲自带着女儿过来,其实是帮了义银大忙,所以就算她满腹牢骚,义银也是腆着脸该干麻干麻。
等两人重新正经坐好,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上杉谦信一脸事后春意荡漾,往外看去,皱眉道。
“深雪去了许久,怎么人还没回来?”
义银扶着腰苦笑,爽够了才想起女儿,你可真是个好娘呀。
他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刺激上杉谦信。
也不知道这小小的身体里哪来那么多爆炸的能量,各方面都猛得让义银头疼。
只希望深雪未来别随她娘的身高性子,不到一米五的火爆脾气,真是要命。
半天没听到义银的回答,上杉谦信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他,问道。
“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义银赶紧摇头道。
“你千里迢迢送女儿上洛,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你不满。
深雪是去井伊直政那边报道,办理蓝衣众入学的手续,熟悉熟悉未来的环境,哪有这么快回来。”
上杉谦信撇撇嘴。
“算你还有良心。”
这次上洛并非上杉谦信一时起意,而是三强藩凑在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
关东三强藩之中,武田家的长女义信在蓝衣众早就站稳脚跟。
上杉家的二女深雪前来,正好搭个伴,让孩子们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一起长大。
去掉那个没什么实力的由比滨三女,之后排名老四的就是北条。
从这个角度来看,蓝衣众设置的五岁入学制度,对关东三强藩是非常有利的。
武田上杉北条三女先后入学,占据了先手,不管是熟悉环境,还是培养感情都先人一步。
就算之后其他各家神裔入学,那也得跟在姐姐们身后接受照顾。
在看重小圈子抱团文化,讲究论资排辈的岛国社会中,这对三强藩力推上杉谋取二代将军之位的规划,极其有理。
所以上杉谦信亲自带女儿来多闻山城,不只是为了得到圣人的好感,顺便草一草久别的圣人,这更是有利于上杉家夺嫡的政治布局。
义银心里多少有点感觉,但他并不在意三强藩的鸡贼。
因为未来的斯波天下,神裔集团在他的规划中,并不是首领一家独大。
镰仓幕府初代将军残害同族,导致一门式微,大权旁落,不到三代就绝嗣被别人摘了桃子。
足利幕府初代将军吸取教训,以一门总领的武家制度建立起足利一门御屋形,重用亲族保卫政权。
可惜,世事总是不如人意,在三代足利义满成就真正的天下人之后,足利将军的权威便随之跌落。
亲族不但能保卫政权,也能挖政权的墙角。
幕府内斗导致势力大衰,让各地诸侯轮流上洛,骑在将军头上撒尿,活成现在的僵而不死的局面。
义银自己就是依靠足利亲族的招牌,借用京都幕府的名义糊弄过来的,他自然清楚其中利弊。
在了解两代幕府的兴衰之后,义银结合实际与超时代的现代人视角,准备创造自己的一套新制度。
一个政权的核心永远是财政,没有钱就不能维持军队,没有钱就不能收买人心,没有钱谈个几把。
所以,义银将高田阳乃创造的斯波粮票体系收为己用,建立起斯波联合储蓄系统,斯波联储,成为斯波家的核心财政系统。
岛国封闭,对外渠道就那么几条。
九州博多港联系半岛,琉球,垄断了对外贸易。
堺港接受来自濑户内海的贸易网络,将商品物流从关西扩展到关东。
古代,天皇朝廷学习唐朝的均田,创造了属于岛国的班田制。
成人授田,人死归公,班田制可以说是天皇朝廷的财政基础,但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崩溃了。
因为公卿死命挖天皇朝廷的墙脚,让公田迅速减少,班田制难以为继,继而财政崩溃。
在班田制崩溃后,岛国进入了庄园制经济,以庄园自给自足,天皇公卿享用供奉。
但因为班田制的崩溃,随之建立的军团制度也崩溃了。
简单来说,天皇公卿有私人庄园供奉享受,朝廷却没钱养兵了,而政权又必须建立由军队这一暴力机构来维持。
结果,就是武家的诞生。
第1963章少年样貌苍老心
武家前身是为天皇公卿看护庄园的侍,随后不断介入天皇朝廷的政治斗争中,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初代将军源赖朝建立了镰仓幕府,从此武家政权走上历史舞台。
足利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屠灭天皇朝廷,从此武家政权摆脱了对僭主政治的依赖,真正走上了独立的统治体系。
在这个过程中,庄园制经济也随着时间流逝走向崩溃。
岛国虽然在海上,但却是彻头彻尾的农耕民族,与英吉利那种海洋民族完全不同。
庄园制经济的兴起与岛国的农耕本质相符,因为岛民打渔与造船的技术太差。
渔网做不好,大一点的海鱼根本网不住,直接一扯一个洞。
造船只能造在风平浪静的濑户内海航行的平底船,到了外海,大点的风浪就给你掀翻。
没法指望海上,就只能往地里刨食。
外部交流因为航海技术落后而节奏缓慢,内部庄园制经济封闭的内循环就成了主流经济发展方向。
直至足利义满打开勘合贸易大门,再到南蛮人来到岛国进一步大开贸易路线,岛国内循环为主的庄园制经济才走向崩溃。
首先是对外贸易频繁的关西,庄园制经济可以说是已经崩溃了。
而随着斯波家不断开拓北陆道商路体系,关东的庄园制经济也正在走向分解。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在这个时间点,结束岛国乱世的新天下人有两条路可以选。
其一,拥抱新兴的海洋贸易,从海上赚取钱财,以强大的经济实力收买人心,镇压异己。
其二,闭关锁国,断绝对外贸易,走回内循环的老路。
如果未来的天下人是一位来自关东平原的土财主,那她必然会选择第二条路。
因为拿到海洋贸易最大好处的是关西,不管是九州,下关,还是堺港,都在新兴的贸易网络中分了一大杯羹。
而关东平原的土财主不但要被关西人以商品经济剥削,还要受到关西富裕财政养兵的军事威胁。
但义银不是关东土财主,所以他选择了第一条路,并加强了第一条路的收益。
如果只是利用海洋贸易得到大量财政收入,义银也就是给天守阁贴贴金箔,搞搞黄金茶室,向天下人彰显自己的富足,恐吓野心家。
这办法有用,但不长久。
义银要的是长治久安,那就不只是要海洋贸易的钱财,更要用货币垄断岛国内部的一切资源。
正如前面所言,岛国是一个封闭的经济体,对外就那么几条贸易渠道,再加上古代生产力的不足,其实各地需要交换的物资并不多。
岛国别名金银岛,最多的就是贵金属,反倒是粮食,布匹,食盐,书籍,铜钱等商品缺乏,需要大量进口。
既然交换的物资来源集中,数量又不多,那么使用岛国充沛的金银去交易就很不划算了,很容易造成贵金属贬值。
只要斯波土仓建立起足够大的贵金属储备,并提供足够的商品维持岛内贸易需要,粮票就有可能全面取代其他货币,成为唯一货币。
因为市场上金银贱商品贵的情况,会使得粮票的性价比凸显,再加上垄断商品渠道,只允许使用粮票购买,进一步驱逐了其他货币。
直到最后,岛国内部只使用粮票交易,而金银铜大多数存在斯波土仓,用于对外贸易的结汇清算。
这正是义银心中的加强版第一条路,而斯波联储就是控制这一路线的货币工具。
斯波神裔各家是地方上的大藩强藩,她们原本就有地有人,再加上斯波联储控制货币,能调动整个岛国的资源,神权从此坚不可摧。
斯波二代将军的权力,注定不会很大。
因为大评议负责立法,奉行众负责施政,最为要紧的财政权其实在斯波联储手里。
义银心目中的斯波联储一旦成型,斯波幕府将军的位置就没什么值得争的,最多剩下几分人事权。
没有一言九鼎,大权在握的体验感,谁愿意舍尽一切,无底线的去争那个位子?
只要没有不顾一切的念头,那么政治环境的底线就会抬高,大家都是斯波神裔,不至于像狗一样撕咬撒泼抢饭吃。
所以,上杉谦信与她身后关东三强藩的那点小心思,义银并不是太在乎。
斯波联储的建立,本身就是对传统武家统治思维的降维打击。
斯波神裔集团通过控制货币,控制了整个岛国,连斯波将军也只能望而生叹。
权力导致腐败,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败。
相互需要,共同富裕,而不是创造一个权力无限大的独裁体系,这才能防止所有人无底线跪舔独裁者的长治久安之法。
在义银的构思中,斯波联储将设置主席,但也不是五年十年十五年永远做下去的无限期管理者,而是举行定期选举的联席会议主席。
上杉谦信其实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如果没有义银的出现,她所追求的不过是以旧关东体系的关东管领身份号令群雌。
还不只是上杉谦信,连同武田信玄,北条氏政,她们三个其实都不能理解义银的政治思维和财政体系。
此刻,生理心理皆得到满足的上杉谦信自以为战略意图得逞,整个人的状态都松弛了下来。
她看着义银的不老容颜,感受到他心中的雄心韬略,感叹道。
“圣人,你还是那么年轻,我却是老了。”
义银也看着上杉谦信,她的眼角隐隐有了皱纹,脸蛋也不似当初娇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自己身怀永远的十六岁系统外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陪伴自己的女人一一老去。
在武家看来,这是神灵降世的证据,而对义银来说,却是一种别样的折磨。
两世为人的他虽然外表青春依旧,但内心早已老朽不堪,与上杉谦信一样没有了当年的意气风发。
他苦笑道。
“是人都会老,都会死,我也不会例外,但你可曾听闻三次死亡。
第一次死亡在于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第二次死亡在葬礼告别,第三次死亡在于被世人遗忘。
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你我,只要斯波神裔延绵不绝,我们就不是真正的死去。
所以,不要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们的子孙永远统治这个岛国,让我们的子孙延绵万代,斯波神权既寿永昌。
好吗?”
上杉谦信少有的沉静,默默听着义银的话,恍惚间回到当年两人初见,在京都城下町酒屋的时候。
那时候也是这样,他在说,她在听,然后一起走到了今天。
上杉谦信心中感慨万千,微微一笑,语气坚定。
“这是自然,我从来都是站在您的一边,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永不变心。”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1964章实力强多吃亏
义银微微一笑。
他相信上杉谦信这话是出于真心,但就算心再真又有何用?
上杉家臣团那些孙子怎么想?关东三强藩的其他两家怎么想?双方对孩子未来的分歧如何弥合?
矛盾无处不在,舌头和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呢?
谈感情,有个屁用。
时间会不断冲淡情感的冲动,现实会不断撕扯原本和谐的关系。
政治无情,靠彼此感情维系的局面难以长久,想要长治久安,还是得依靠制度建设。
这是义银用蒲生氏乡之死换来的觉悟,想要让自己的子孙太太平平安享富贵,必须坚决改制革新。
谈完感情,安抚好上杉谦信的情绪,义银的神情严肃起来。
“我有意改革粮票体系,将粮票铺开天下六十六国,最终目标是成为岛国内部唯一的合法流动货币。
金银金银铜钱藏于斯波土仓,市场交易只允许使用粮票,金银铜钱只作为货币储备,仅限用于对外贸易。”
上杉谦信对商务并不精通,但越后商业发达,她的春日山城之下就是人声鼎沸的直江津,自然明白其中利益之大。
对圣人坦露的经济野心,上杉谦信微微皱眉道。
“圣人,您觉得做得到吗?
自古以来,天下万民就习惯于使用金银铜钱布匹这些东西来交易有无。
让民众放弃其他货币,只能使用一张薄薄的粮票交易,她们能安心吗?仅凭那么一张印着数字的花纸,真的可行吗?”
义银点头道。
“金银铜钱捏在手里沉甸甸,自然是让人安心,所以我们要想办法驱逐其他货币,改变民众的习惯。
首先,我们要把粮票和粮食挂钩,斯波粮票必须可以在天下各地的斯波粮仓都能换取等额的粮食。
其次,我们要控制更多的商业渠道,让某些生活必需品只能用粮票获得,例如粮食,食盐,布匹。
最后,我们要引导其他武家把金银铜钱等贵金属存在斯波土仓,换成斯波粮票便于携带与使用。
只要斯波家足够强大,就可以在天下各地建立粮仓兑换,通过物流体系控制各地的市场需求。
怀柔让利也好,武力胁迫也罢,要让武家习惯于使用粮票,不再持有金银铜钱。
从现在开始,斯波家将建立起新的斯波联合储蓄体系,仅限斯波神裔参与联合会议,决定斯波粮票的利率。
斯波神裔各家都要联合起来,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而奋斗,将天下六十六国纳入斯波粮票体系的掌控之中。”
上杉谦信点点头。
关东三强藩家大业大,三家麾下都有给力的奉行众支撑家业,早就对斯波粮票体系以及斯波联储制度研读透彻。
义银说的这些,其中蕴含了巨大的利益,足以把斯波神裔拧成一根绳,而关键在于,关东三强藩能从中得到多少。
上杉谦信沉默半晌,问道。
“敢问圣人,这斯波联合储蓄制度的章程该如何定?”
义银说道。
“我也不是全知全能,只能说是摸着石头过河。
此事是为斯波神裔千秋万代所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急于求取全功,不断用修正案填补即可。
井伊直政已经根据我的想法,设计了最初一版草案,很快就要对外发布公文。
我这里简单说几句吧。
凡斯波神裔家系,皆可派遣一名代表参与联合储蓄会议,每季度商讨最新的斯波粮票逆回购利率一次。
武田,上杉,由比滨,北条,岛,细川,明智,两前田,尼子,真田,高田,和已怀孕的伊达,共计十三家。
主持会议的主席人选,将由十三家斯波神裔代表推举。
至于推举原则,主席人选得票数不能低于总人数的九成。
而会议中提出的议案想要通过执行,必须得到七成以上的票数。”
上杉谦信喃喃重复道。
“比票数吗。。”
义银这一投票决定的方案,是最公平也是最不公平的办法。
公平在于人人有票,不公平在于强者弱者票数一致,体现不出关东三强藩的优势。
还没等上杉谦信露出不满,义银又慎重说道。
“另外,斯波神裔各家领地,皆被视为神领,既为神领,自要接受我的管束。
我已经下令柳生宗矩改制柳生组,称为暗行御史,监督神领。”
上杉谦信神色一凝,呼吸一紧,看向圣人的表情更是不自然。
柳生宗矩是斯波家复兴时的从龙功臣,参加过最初的大和之战,资历很深。
她是北大和的老武家,在近畿斯波领建立时被封一千石知行,成为柳生组笔头。
而柳生组,其实就是斯波家对内镇压的目付,一群柳生家出身的剑客。
圣人建立斯波联储,给予了斯波神裔各家一个天大的蛋糕,如果做得好,日后就可以通过斯波联储控制斯波粮票,控制天下财富。
但另一方面,圣人也是给斯波神裔各家画下了红线。
承认自己是斯波神裔,那么领地就是神领,就要被斯波家掌控,允许斯波家的目付刺探镇压异己。
暗行御史?说的好听,那就是一群活阎王。
曾经,斯波神裔是一个只赚不赔的名头,生出神裔的武家可以凭借此名义,获得诸多政治好处。
但现在,圣人显然是要和斯波神裔各家摊牌。
承认自己是斯波神裔,就得低头被管。不承认自己是斯波神裔,就没好处了。
虽然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了,上杉谦信还是有些迷茫。
上杉谦信看向严肃的圣人,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蒲生氏乡之死,真正推动了圣人改制革新的决心,他要把斯波神裔集团变成一个整体,而不是现在的松散联盟状态。
上杉谦信很清楚,如果开了这个口子,那之后就不只是暗行御史这群目付会在自己地盘行动。
直属于斯波中央的保密组,廉政众,甚至还有新神道教正在搞的那个神卫,都会跑来渗透。
上杉家治理地方的权力会被中央分薄,也不只是上杉家,所有神裔都一样。
谁家实力强,谁就吃亏多。
而关东三强藩恰恰就是斯波神裔中实力最强,独立性最大的,所以她们注定最倒霉。
第1965章
上杉谦信皱起眉头,不管是斯波联储的投票制度,还是神领管理的新政策,都让她感到不舒服。
义银淡淡说道。
“斯波联储的投票制度,神领管理的具体条款,还要与神裔各家商讨再确定,现在还只是个草案。”
上杉谦信听了心思稍定,微微点头。
义银这是打一棒子给个枣,他要的是把神裔各家整合成为利益一致的神裔集团,就不能压着牛头强迫牛喝水。
先把话放出去,各家自然会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考虑,去磨合。
主要是斯波粮票的利益太大,斯波联储一旦搞成功了,等于是由神裔集团控制整个岛国的资源。
比起一方诸侯的小打小闹,还是收尽天下之财的诱惑更大。
这时候,义银提出投票制度和管辖神领,像上杉谦信这样的关东强藩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至于掀桌不干。
而义银也从没有真正想要侵犯关东神裔的权力,他只是遵循想开窗先做出要捅破屋顶姿态的政治原则,进两步退一步。
平等投票肯定是不行的,近畿神裔都是小藩,最大不过是细川藤孝的二三十万石。
而关东的上杉,武田,北条,真田,岛,伊达诸藩,全都超过了五十万石。
这要是人人平等一票,关东必然不想玩,太欺负人了。
所以,义银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五十万石以上强藩两票,其余各家一票。
强藩票数多,但总数却无法超过七成,而联储主席的选举票需要超过九成,日常决议也要超过七成才能通过。
这就意味着关东强藩全部联合起来也无法控制斯波联储,更何况关东各家本身就各有私心,所以她们必然要与近畿各家妥协合作。
保证强者的强势,维护弱者的底线,这就是斯波联储制度的根本原则,一切为了团结。
至于神裔各家领地转换成神领一事,神裔各家家督其实未必利益受损,真正倒霉的是各家家臣团。
借着斯波神裔的名头,这些年各家家臣团是好处吃尽。
斯波中央派遣地方的暗行御史,廉政众,神卫等中枢机构人员,其实是去限制各家家臣团的权力,规范她们应尽的家臣义务。
上杉谦信这会儿想不通,等她回去沟通武田北条,武田信玄那个狐狸精必然明白其中关键。
义银微微一叹。
关东是他的根基,三强藩的存在既是他最大的助力,也是最大的隐患。
上杉武田北条三家的动员力各自都有百万石,麾下家臣团的独立性也是极强,不似真田,岛这两家是依附斯波起家。
其实上杉谦信,武田信玄,北条氏政自己也时常受制于家臣团。
只是这些年斯波崛起,三家督凭借女儿的神裔身份,让家臣团尝到了甜头,心甘情愿服从。
毕竟斯波神裔的利益太丰厚,各家家臣团这才愿意低头,听从家督的吩咐。
但如果听之任之,等日后圣人与三家督过世,斯波神裔的强势不似现在这么如日中天,下面这些家臣团可就未必这么好说话了。
大家都是乱世中挣扎出来的武家,下克上就像是魔咒一般盘旋在头顶,谁敢相信家臣团的忠诚。
义银吃过太多亏,上杉武田北条三女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所以义银相信她们会明白,甚至借助中央力量进一步去打压家臣团,成就自己与女儿的无上地位。
斯波中央与斯波神裔的利益是一致的,合则两利。
圣人与上杉谦信缠绵几日,上杉谦信便回返关东,匆匆找武田北条两家去沟通神领管理
与斯波联储两件大事。
而上杉谦信服从蓝衣众改制,亲自将女儿送到多闻山城这件事,也让井伊直政为首的同心秘书处为之一振。
连关东名义上的二把手都低头服从调剂,其他人还有什么资格对同心秘书处的新政策说三道四。
眼看圣人对改制革新的意志坚定,斯波麾下武家大多偃旗息鼓,即便心中有所排斥,至少表面上都不敢再说什么闲话。
而以多闻山城为漩涡中心的近畿政坛,只是表面恢复了平静,暗中波涛汹涌,其实更甚之前。
京都幕府与关东侍所重组,关东侍所的大评议制度即将淘汰京都幕府延续两百年的政治体系。
不管是世袭的幕臣,有身份的评定众,还是占据高位的三管四职等名门,此刻都是惶惶不安。
虽说圣人慷慨,中上层的名门大多都能拿到统战众身份,继续在大评议发挥余热。
而中下层的幕臣也被予以妥善安置,能够得到斯波义士头衔给福利粮保底,有能耐的还能去参加斯波遴选,在新体系内继续进步。
但对旧武家而言,这都是一次巨大的政治震动,让习惯在足利幕府旧体系内混吃等死的她们,等同于下岗再就业。
有能力上?笑话!老娘要是有能力岂会在幕府这个泥潭里摆烂!
除了祖上的风光,这些乱世中的失败者之中大部分就没有能力改变什么,家格门第的身份就是她们混饭吃的资本。
现在,圣人要掀翻她们吃饭的餐桌,另开一席,自然引来无数人的不忿。
这些人虽然成事不足,但败事却是绰绰有余。
义银以前养着她们,护着她们,就是她们歌颂追随的圣人。
至于现在?谁知道谁心里埋着什么念头。
而掌控近畿斯波阵营内部维稳的柳生宗矩,已然渐渐感觉到压力巨大,处处有问题。
就在此时,同心秘书处又有了新的改制方向。
目付柳生组改为暗行御史,明确刺探弹压维稳的对内镇压职权,而职责范围扩大到了所有神领。
原本只是给尼子胜久打打下手,镇压近畿斯波领内部的柳生宗矩,一下子被提到了一个新高度。
什么是神领?就是三大斯波领与所有斯波神裔领地,暗行御史的职权范围大了至少三四十倍。
从二十万近畿斯波领,一下子扩大到神领六七百万石,柳生宗矩没有半点升官发财的喜悦,得到消息的一瞬间,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免费阅读
第1966章糊涂的老官迷
北大和,柳生村。
柳生宗严师承上泉信纲,继任足幕府剑术师范,将新阴流发扬光大,称之为柳生新阴流。
但风光的她却不曾想到,自己的晚年是要依靠幼女柳生宗矩的庇护苟活。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上洛扶持足利义昭成为将军,足利义昭却恩将仇报,结果闹得近畿不宁。
高田雪乃在京都天诛彻底搞大了事情,斯波义银归领韜光养晦,足利义昭只能直面织田信长胁迫,被剪除羽翼,收拾得狼狈不堪。
柳生宗严先后侍奉两代足利将军,名为剑术师范,其实是担当幕府的情报头子大目付。
织田信长收拾足利义昭,柳生宗严自然被足利义昭连累,差点没了活路。
好在柳生家两头下注,柳生宗矩自大和之战就追隨斯波义银,侍奉斯波家,执掌斯波目付柳生组。
柳生宗严即便政坛失意,总算还能有个退路,回家养老。
如今足利义昭西狩,织田信长归天,京都幕府早就是斯波家的傀儡,借著斯波家的虎皮,柳生家这些年混得还不错。
柳生宗严也安心在柳生村开设剑道馆,继续教授柳生新阴流,为柳生家稳固剑道上的威望与成就。
这老嫗看似不理世事,清心寡欲,但其实心中並不平静,毕竟曾经见识过幕府的风光,怎么能耐得住寂寞。
她听闻圣人改组暗行御史,顿时心思大动,柳生宗矩若办的好,就是未来斯波天下的大目付呀!
柳生一系的剑客鸡犬升天,她柳生宗严再次起復,坐镇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此时春色真浓,奈良盆地的农忙已经忙得七七八八,眼看就要进入夏日。
柳生村内,柳生宗严与柳生宗矩对峙在剑道馆中,面对面皆佩戴竹剑护具。
周遭的剑客早已被驱逐一空,这是一场母女之间的私下交流。
凝滯的空气让人紧张得不敢眨眼,直到忍不住抖动眼皮的那一剎那,两人的竹剑如毒蛇出洞,迅捷交叉而过。
取下面罩,柳生宗严回头看向女儿,说道。
"你的心很乱。"
柳生宗矩解下面罩,深深鞠躬说道。
"我输了。"
隨后两人对坐,柳生宗严一副严母形象,肃然道。
"你退步得很厉害,是最近缺乏练习吗?"
柳生宗矩看了眼母亲,很清楚她一代宗师形象后面藏著的心思。
"嗨,非常抱歉,最近很忙,的確是缺少了练习。"
柳生宗严点点头。
"记住,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能忘了练习剑道,这是我们的立身之资,是我们效忠主君的根本。"
"嗨!"
柳生宗严说完冠冕堂皇的话,见柳生宗矩始终是不接茬的状態,终於忍不住挑起话题。
"你最近在忙什么?"
柳生宗矩冷静看著母亲,反问道。
"母亲不是很清楚我的近况吗?否则也不会招我回来。"
柳生宗严生气道。
"八格牙路!你这是什么態度!这就是我教出来的女儿吗!"
柳生宗矩嘆了口气,说道。
"母亲,我真的很忙,你如果有什么想法请直说吧,我最多在这里再待两个时辰就要赶往多闻山城。"
柳生宗严神色一动。
"圣人要召见你?"
柳生宗矩一脸无奈得点点头,嘆道。
"同心秘书处要正式将柳生组改为暗行御史,圣人总要当面问问我的意思,走个过场。"
柳生宗严哼哼道。
"难怪脾气大了不少,原来是马上要高升了,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柳生宗矩苦笑不语。
柳生宗严年纪越大越功利,做事急於求成,当年在足利麾下与和田惟政,仁木义政结党,被织田信长整得很惨。
和田惟政改投织田,被荒木村重弄死。
仁木义政战败嚇得逃回本领,依靠当年的人情受圣人庇护苟活。
柳生宗严也是靠著幼女柳生宗矩在斯波家的地位,这才侥倖留下这条老命。
说实话,柳生宗矩真希望老娘修身养性,就在老家带带新人,给自己多培养几个得力剑客。
可偏偏柳生宗严人老心不老,竟然还想著风光再起。
柳生宗矩想了想,乾脆和这个官迷心窍的老娘摊牌道。
"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愿意让柳生组去改什么暗行御史,可这是圣人的意志,我不敢忤逆而已。"
柳生宗严不信道。
"柳生家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你可千万不能犯糊涂,这等机会岂容错过。"
柳生宗矩摇头道。
"我看您才是真糊涂了。
目付就是主君的狗,主君让咬谁就咬谁,您也是当过大目付的人物,也知道高层那些腌臢事有多麻烦。
我们这些鹰犬做事本来就见不得光。
上面传达精神,我们负责执行,但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歷来不留文字,没有正式命令,所以我们就是隨时可以丟掉的白手套。
什么暗行御史,目付换个名字就不用背锅顶罪了吗?
我这十年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近畿斯波领才二十万石,尼子胜久大人,明智光秀大人,前田利益大人就勾心斗角了整整十年!
最后呢,尼子胜久大人死在西国,死得不明不白,连圣人都没办法给尼子幸盛大人一个交代。
我当年不过是圣人分给尼子胜久大人日常驱使的一条狗,她都死得让人看不懂了,我又有什么排面走到台前?
二十万石就整得我心惊胆战,现在圣人要改组目付,让暗行御史监督各地斯波领以及神领,总数不下五六百万石。
让我对神裔家的事说三道四,还是背后刺探打小报告!这种事干多了还有命吗!"
柳生宗严被女儿懟得说不出话,她虽然利慾薰心,始终看不开一个权字,但脑子还是好使的。
女儿说得句句在理,柳生宗严自然也不想柳生家风光几年就被搞得家破人亡,夷三族,灭九族。
不死心的柳生宗严喃喃道。
"我观圣人不是这种过河拆桥的人,他仁义著呢。"
柳生宗矩冷笑道。
"圣人当然仁义,但尼子胜久怎么死的?蒲生氏乡又是怎么死的?这些大人物都能冤死,我柳生宗矩就冤枉不得?
您知不知道,京都幕府那些蠢货正在联繫西狩的那位贫乏公方,想要迎回将军,和圣人打擂台,维护幕府旧体系的利益。
她们简直是疯了!
幕府那些脑袋空空的王八蛋怎么敢这么做?她们真以为斯波家的刀不利,不能杀人吗?"
柳生宗矩都快被京都幕府那些人蠢疯了,她们这些年受到圣人庇护,吃斯波家的,喝斯波家的,就真把斯波家当凯子了?
圣人是仁义,但斯波家除了圣人还有几个良善之辈?
顶点手机版网址:
第1967章羽柴秀吉在行动
柳生宗矩眼前的母亲和那些蠢货的想法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觉得圣人仁义,不会做不符合礼法的事,君子欺之以法是上上之策。
可问题是,圣人仁义,斯波神裔集团里却充满了凶狠的老阴b。
明智光秀那条毒蛇干过些什么,就先不提她了。
做事果断,杀人更果断的前田利益现在还是近畿总大将,近畿斯波领代官,有人想在她眼前搞东搞西,真是活腻味了。
还有那个长袖善舞,脸上永远笑眯眯的前田利家,柴田胜家到死都把她当朋友。
可就是这朋友不阻不拦放羽柴大军过境敦贺郡,围死了本庄城,让柴田胜家只能自焚保留最后的尊严。
至于距离更远的武田信玄,上杉谦信,北条氏政,真田信繁,岛胜猛,伊达政宗,关东那些神裔之母中有一个好人吗?
近畿幕府沉浸在昔日荣光中的幕臣们,她们的思维还停留在政治游戏规则里相互下黑手的时代。
可她们的对手已经变了,不再是同为幕府武家的小绵羊,而是一群从乱世中杀出来的饿狼!
这群饿狼也只有圣人才能驾驭得住,可在某些利益相关的关键时刻,她们连圣人也敢挤翻车。
迎回将军,打断斯波改制革新的节奏,侵犯斯波神裔集团的整体利益,柳生宗矩眼前仿佛已经能看到京都沦为血海的样子。
最后看了眼迷茫的柳生宗严,柳生宗矩起身感叹道。
“母亲,你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那些老办法不再合用,您也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
我柳生宗矩承蒙天恩,此生能当圣人鹰犬奔走,已经是柳生家天大的福气。
我们不能再奢求什么,求得越多,死的越快,还请母亲谨记。
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前往多闻山城面圣,就不多陪母亲练剑了。
请母亲多多保重身体,我先告辞了。”
说完,柳生宗矩一边往外走,一边解下身上护具。
门外早有侧近姬武士等待,深深鞠躬接过她递去的护具,紧跟她的脚步离开了剑道馆。
身后柳生宗严望着女儿远去的背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我。。真的老了吗。。还是这个世界变得太快。。变得我已经看不懂了。。
柳生宗矩一番警告打消了母亲的妄念妄动,但其实她心里还是对未来有所期待的。
风险和收益是对等的,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暗行御史改革的确麻烦,京都幕府那些暗潮汹涌更让人头疼。
可只要摆平了这些事,坐稳斯波天下特务头子的位置,柳生家在未来的斯波天下就有了属于自己的独特生态位。
大目付虽然地位不高,但却是最高权力者的亲信,柳生宗矩如果能坐稳这个位置,柳生家至少有百年富贵可以期待。
斯波家中纷纷扰扰,羽柴秀吉却抓住了这个机会征讨四国九州。
早在冬天时候,羽柴秀吉便亲自坐镇播磨国姬路城,剑指隔海相望的四国岛。
开春之后,她派遣妹妹羽柴秀长为总大将,联合毛利家讨伐已有席卷四国之势的长宗我部家。
而远在九州南部的岛津家也是家业蒸蒸日上,逼得九州北部的大友家病急乱投医,分别向斯波织田两家霸主递上求援书。
斯波义银正在内部整合,自然顾不上九州岛,即便有余力,心怀天朝的他也不会和羽柴秀吉争抢九州岛的主导权,意欲驱狼吞虎。
可羽柴秀吉并不知道这一点,拿到大友家求援信的羽柴秀吉如获至宝,唯恐圣人干预,立即抢先回应了大友家。
尚未征服四国的她已然开始谋划九州岛,亲笔写下九州无事令,要求岛津家停下扩张的脚步。
岛津家势正盛,岂肯被一纸书信捆住手脚,自然把羽柴秀吉的命令视为耳旁风,这正中羽柴秀吉下怀,给了她征伐九州的正当理由。
于是乎,羽柴秀吉在姬路城忙得四脚朝天,筹集物资准备征伐四国九州事宜,眼看就要忙到入夏。
而她磨刀霍霍准备宰四国九州肥羊的同时,却始终不敢松懈自己背后,总有一只眼睛回头盯着因为改制革新而混乱的斯波家。
姬路城,居馆。
羽柴秀吉放下纸笔,伸了个懒腰,虽然身材娇小依旧,但此刻的她却没有了曾经的谨慎畏缩,从容又自信。
攻灭柴田胜家,拿下织田信包,降服德川家康,再加上战死的池田恒兴,病逝的丹羽长秀。
此时的织田家中,已经没有人能制衡羽柴秀吉,大权在握的她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有上位者的气质。
而在她身前埋头做小的黑田孝高,却从羽柴秀吉的动作之间隐隐看出了一丝端倪,那是刻意模仿织田信长的感觉。
也许在这位主君的心里,并不像她表现出得那么从容不迫,她依然在追随着织田信长的脚步,拙劣模仿着织田信长的气度。
“所以说,足利义昭要回返京都了?”
羽柴秀吉的问话打断了黑田孝高的思绪,她下意识弯腰鞠躬道。
“嗨,听说幕府的使者已经到了公方大人的驻跸地鞆,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羽柴秀吉轻笑出声,她出身低微,对这些上位者的态度是又羡慕又鄙夷,听闻她们丑态毕露,此刻嘲弄之色溢于言表,心情复杂。
备后国的鞆,曾经是足利幕府初代将军足利尊氏的驻跸地。
被天皇朝廷赶出京都,狼狈逃到西国的足利尊氏,她就是在这里举起御白旗,召集西国御家人东山再起,重新上洛成就足利幕府的。
只可惜,终其一生都是起起伏伏,要不是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横空出世,收拾河山,足利幕府只怕早就完蛋了。
足利义昭流浪西国,被毛利家安排在鞆重开幕府,就是为了对抗斯波义银。
可这个鞆幕府混的是相当差,天下武家宁可追随斯波义银的京都幕府,也没人愿意多看足利义昭一眼。
足利义辉死后,足利幕府就没有了正统继承人,足利义昭的大义还是从足利义辉未亡人斯波义银授予的御剑与金印而来。
现在,足利义昭与斯波义银决裂,这本身就砸烂了足利义昭的道统大义,除了在背后操纵鞆幕府的毛利家,谁还把足利义昭当回事?
毛利家也是走投无路,斯波家咬死了尼子胜久是被毛利家所害,尼子幸盛又诞下神裔,入主尼子,双方已成不死不休的死仇。
为了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毛利家只能捏着鼻子维护足利义昭的幕府,还要被迫和骤然崛起的羽柴秀吉结盟,真正是无奈至极。
第1968章不安分的幕臣们
站在羽柴秀吉的角度,斯波义银太过强大,自己想要战胜这个敌人,必须建立最广泛的统一战线。
而善于外交的她,也的确是把毛利家拉拢过来,甚至让毛利家愿意在攻略四国九州的战役中出力。
毛利家控制着西濑户内海,在四国的伊予国与土佐霸主长宗我部家有矛盾。
又捏着下关,早就垂涎九州岛的博多港,与大友家也多有摩擦。
这次羽柴秀吉征服四国九州,对外是和长宗我部家,岛津家为敌,内部的毛利家与大友家也是各怀鬼胎。
再加上背后如芒在背的斯波家,说羽柴秀吉是在火中取栗也不为过。
羽柴秀吉知道自己在走钢丝,所以要用尽一切条件为自己创造最好的出征环境,而斯波家正在搞得幕府改制革新,就是一个好机会。
旧幕府体系的既得利益者不满斯波义银的改制革新,双方亲密无间的合作出现了巨大裂痕。
这时候将足利义昭送回京都,就是进一步搅和斯波改革内乱这滩浑水,让羽柴秀吉出征能有一个相当长的时间可以不用为后方操心。
黑田孝高的手段果然高明,蒲生氏乡之死让斯波义银决意改制革新,送回足利义昭更是把斯波义银架在火上烤。
新旧体系的得利者再没有妥协的空间,巨大的利益会让双方的矛盾迅速激化,就看斯波义银该如何焦头烂额。
羽柴秀吉不动神色看了眼沉默的黑田孝高,对她的暗中忌惮更胜之前。
病逝的竹中重治走的是正道,讲究顺势而为。
而黑田孝高却和明智光秀一样是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她们这种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斯波义银可以和明智光秀上床睡觉,用感情捆绑这个冷血毒士,将她死死绑在斯波家的战车上。
可羽柴秀吉又该如何保证黑田孝高的绝对忠诚?总不能和她一起关灯磨镜子吧?
黑田孝高自从残疾之后,性子日渐阴沉,羽柴秀吉现在重用她,是因为她真的能帮自己。
实力不足,只能用阴谋诡计拓展空间,但长期来看,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黑田孝高这个人很危险,她在做的事也很危险,而她这种阴人掌握羽柴秀吉太多黑料就更危险了。
羽柴秀吉眯了眯眼,心底生出一丝杀意,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问道。
“去鞆的幕臣是谁?”
黑田孝高回答道。
“蜷川亲长。”
羽柴秀吉目光一闪。
“我记得她有圣人恩予的斯波同心众身份。”
黑田孝高微微一笑。
“所以才足够表明幕臣们恭迎将军回京的诚意。”
羽柴秀吉摇头道。
“蜷川亲世老了,糊涂了,她这样做是要祸及全家的。
蜷川亲世与畠山高政已经达成一致了?她们真要迎回足利义昭和斯波义银唱对台戏?”
黑田孝高阴沉一笑。
“圣人连一个没意思的幕府管领都不愿意让畠山高政殿下继续做下去,畠山高政殿下还有什么盼头?
幕府政所虽然大不如前,但到底是一块肉让蜷川家叼着,眼看世袭的政所要没了,也难怪蜷川亲世急到昏头。
圣人要把京都幕府与关东侍所合并,用大评议制度让所有的旧幕府名门靠边站,她们自然不愿意。
有本事的人早就去参加斯波遴选了,没本事的也能拿个斯波义士的头衔,每年有个六石粮食恩养。
只剩下这些既没本事又不死心的前朝贵胄凑在一起瞎着急,我找人替她们出了个馊主意,没想到她们病急乱投医,还真敢照着做。”
羽柴秀吉点点头。
“的确是个馊主意。
可怜畠山宗家三管领出身的高门贵胄,蜷川家也是跟随三代将军足利义满的累世名门,这回看来都要完了。
只是不知道,圣人最终会如何处置这些人。”
黑田孝高阴阴道。
“不管圣人怎么反应,此事都不可能善了。
斯波神裔集团已经成型,新的权贵已然走上了舞台,自然容不得前朝旧人赖在台上不肯走。
贫乏公方虽然名分不足,但毕竟是手持御剑金印,再加上京都那些旧贵跟着起哄,负隅顽抗。
这火头万一点起来,杀得京都血流成河,就算这不是圣人本意,可圣人的圣名总要沾上一些污点,洗不清了。”
羽柴秀吉点点头。
斯波神裔集团是斯波义银自己喂出来的政治巨兽,现如今这一集团已经有了自己的诉求和意志,就算斯波义银也不能随心随欲指使。
足利义昭是个十足的蠢货,畠山高政与蜷川亲世也是急昏了头,竟然想把她迎回去。
只要足利义昭踏入京都之地,这件事就再没有办法善了。
将军坐镇的旧幕府必然不会向新兴的大评议低头,这些旧权贵杵在京都不肯挪位子,斯波神裔集团岂能容忍?
足利义昭早就是空头将军,旧幕府的有识之士也在这些年纷纷投向斯波新体系,剩下的遗老遗少根本没有多少力量可用。
新权贵有狼牙棒,老权贵却只剩下天灵盖,这要碰一下,可真是见血要命。
斯波义银出道十几年,从来都是坏事别人干,好人我来当。
当初足利义昭那么编排他,风言风语逼他改嫁,搞得高田雪乃天诛京都,血溅长街,斯波义银还是韬光养晦,让织田信长去当坏人。
仁义之名是斯波义银这些年攒下来最大的一笔无形资产,圣人公允的形象让他的任何承诺都会非常具有公信力。
如果新旧权贵矛盾激化,斯波神裔血洗京都,那就有意思了。
足利义昭虽然名分不足,但毕竟是手持御剑金印的足利将军,身份不一般。
御剑乃是当年天皇赐予征夷大将军的信物,是河内源氏嫡流统御天下武家的凭证。
金印则是当年三代将军足利义满从天朝永乐皇帝那里求来的日本国王金印,是对外证明将军统治岛国名分的凭证。
这两样凭证,一个对内,一个对外,可以说是足利义满干掉天皇朝廷之后,取而代之的大义名分。
第1969章武家不行选公家
义银曾经持有足利义辉赐予的御剑在保守传统的关东大杀四方,在大义名分上压着所有武家低头。
之后,足利义辉被三好三人众弑杀在二条城,死前让高田雪乃将金印带出,送给了斯波义银。
斯波义银与织田信长联手扶持足利义昭上洛之后,他就是凭借御剑金印把足利义昭扶上足利将军宝座,获得了巨大的政治声望。
作为武家保守派的绝对精神领袖,斯波义银当了这么多年圣人,就算是装圣人现在也成了真圣人。
羽柴秀吉就算能够征服四国九州,迫使西国的毛利家臣服,实力上可以无限接近斯波义银。
但在声望上,出身仆役的卑贱让羽柴秀吉这辈子都别想追上圣名传天下的斯波义银。
现在黑田孝高搞了个大新闻,让羽柴秀吉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老娘出身低,也许永远无法让天下武家打心底里看得起我,怎么做都追不上斯波义银的高贵圣洁。
但反过来想,自己不用上去,也可以泼斯波义银一身污水,把他拉下来和自己一起被天下武家所鄙夷,效果其实也一样。
如果斯波神裔集团真把京都血洗一遍,弄死了足利将军,干掉了幕府管领和政所代官,那可实在是太妙了。
改朝换代的血腥会让天下武家看清斯波义银仁义面具下的凶狠,惊悚于新权贵的冷酷,政治信任会像是出现裂痕的镜子,破镜难圆。
羽柴秀吉脸上忍不住透出一丝兴奋的表情,还故作矜持对黑田孝高说道。
“你放手去做,我会让甲贺众全力配合你。
对了,在足利义昭回京之前,我希望她能够收养我为养女,你去办一下,不管花多少钱都随你,我只要一个结果。”
黑田孝高目中精光一闪,看向面色潮红的羽柴秀吉,心中忍不住冷嘲。
自己这位主君真是又自大又自卑,一脸无所谓的神色下,却是对自己卑贱出身的极度在意。
羽柴秀吉的身份实在太低,但如果能够被将军收为养女,那就是攀上了河内源氏嫡流的高枝。
就像是德川家康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河内源氏名门新田氏祖宗,给自己脸上贴金。
即便人人都知道这是扯淡,却不得不跟着扯,这就是现实。
岛国社会尊卑严苛,贵贱有别,文化氛围就是如此,硬着头皮也得给自己按上一个高大上的祖宗,才能名正言顺统治领地。
再者,足利义昭此次回京,只怕是凶多吉少。
这厮到现在还没有孩子,万一她真死在了京都,羽柴秀吉还可以顺势抬高自己,继承足利将军家。
不管别人认不认,羽柴秀吉肯定死皮赖脸得要赖上足利家。
但黑田孝高觉得羽柴秀吉想得太美了,养女之事根本不可能的。
足利义昭自己就是名分不足,从一个还俗的尼姑摇身一变成了足利将军,至今为人诟病。
她对身份的执念已经是深入骨髓,这不只是她个人的执拗,更是她维护自己身份地位的政治手段。
让足利义昭认下一个仆役出身的养女,这不是让全天下人看笑话吗?足利义昭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名望,只怕要崩坏下坠得更快了。
所以这事不是钱的问题,羽柴秀吉再怎么跪舔,窘迫的贫乏公方都不可能点头就范的。
羽柴秀吉与其在足利义昭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想想其他办法。
电光火石间,黑田孝高只是思索了一瞬间,心虚敏感的羽柴秀吉就已经咳嗽一声,语气隐隐不悦。
“怎么?不行吗?”
黑田孝高鞠躬道。
“嗨,臣下尽力试试。”
黑田孝高知道结果肯定会让羽柴秀吉失望,但她却不能现在就说出来。
别看羽柴秀吉学着织田信长的大气,为人处事英明果决,对盟友对下属更是思索周全,人人称颂。
但事实上,羽柴秀吉骨子里就是个极度自卑的家伙,黑田孝高看的是清清楚楚。
对这样的人,绝不能触碰到她的逆鳞,否则她一定会恼羞成怒,杀你全家。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全力促成将军与幕臣的联手,让足利义昭重回京都。
至于羽柴秀吉不切实际的养女幻想,黑田孝高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身份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在这个贫瘠的岛国,社会环境就是如此恶劣,抱团取暖的小山头主义是生存的必要条件,血缘,乡党,家格是天然存在的小山头。
羽柴秀吉也算是尾张人,却因为卑微出身,不能被尾张武家当做自己的领头人。
真正的尾张武家领袖是织田信长,柴田胜家,羽柴秀吉再努力也没办法真正让尾张武家心服口服。
她只能依靠丈夫家的亲戚,与这些年征服地的近江播磨武家,组建自己的班底,这样的统治基本盘是不稳定的。
羽柴秀吉急需一个高大上的家格,来团结新兴的羽柴统治集团,稳固自己的政权。
为此,羽柴秀吉才愿意低头给过气的足利将军家当便宜养女,供奉那个愚蠢的足利义昭。
但黑田孝高百分百确定,羽柴秀吉递出的橄榄枝一定会被足利义昭打落。
两代武家政权前后已有四百年天下,武家传统的家格门第观念已经深入统治阶级的骨髓。
养女制度的确是武家提升自己家格的一种办法,只可惜足利义昭继位足利将军是先天不足,使她无法引入羽柴秀吉以为外援。
但反过来说,羽柴秀吉想要提升家格的对象,也并非只限于足利将军家这一个选择。
找一家足够虚弱,急需要外界帮助才能延续家名的破落户,也许比只能死死抱着家格门第这根救命稻草的足利义昭更好使。
德川家康很聪明,她找的祖宗新田家曾经与足利家争天下,失败后宗家嫡流被足利家杀光,道统断绝。
她只需要随便指认一个失踪的逃跑嫡女为祖宗,就可以抬高自己的身份,也不妨碍任何人的利益。
就算号称新田庶流宗家的里见家,也不会因此多看德川家康这个冒领祖宗的家伙一眼,双方是井水不犯河水,各拜各的祖宗。
羽柴秀吉出身仆役,是天下武家皆知的事实,她硬要找一家武家名门蹭家格,只会被武家嘲笑卑贱之人果然还是无耻。
这就是舔狗舔而不得的思路,你越是凑上去,人家越不把你当回事。
其实羽柴秀吉完全可以改变思路,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在岛国社会中,河内源氏是武家家格最高一档,自然尊贵无比,但只要跳出武家圈子,能和河内源氏比尊贵的血统道统也不是没有。
例如,公卿的摄关家。
摄关家,又称五摄家,乃是藤原氏嫡流五家,分别是近卫家,一条家,二条家,九条家,鹰司家。
摄字来自摄政,因为藤原先祖世代将儿子嫁给天皇,以外戚身份出任关白,总领天皇朝廷,史称摄关政治,遂称摄关家。
在武家崛起之前,岛国政治斗争的核心就是天皇与藤原氏的权力斗争。
作为公卿中家格最高的一档,五摄家可以通过大纳言,右大臣,左大臣等官职晋升到摄关体系中最高的关白。
关白是公家中最高的一档,地位等同于武家之中开府建牙的征夷大将军,也就是幕府将军。
其实不管是关白,还是征夷大将军原本都不是天皇朝廷设定律令制的体制内官员,而是临时派遣的令外官。
两者的权力扩张,也都不是天皇愿意看到的结果,而是天皇权力斗争失败的产物。
藤原氏担任的摄政,最后变成了关白,替天皇统治天下,成为公卿最高级的家格。
河内源氏以征夷大将军为跳板建立武家幕府,成为幕府将军,最后由足利幕府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成为武家家格顶点。
在黑田孝高看来,羽柴秀吉不该去捧武家的臭脚,因为这样只会让武家更看不起羽柴秀吉的出身。
羽柴秀吉应该跳出武家的小圈子,去追求公家的家格门第,这才是上上之策。
而现在,恰恰有一个机会就放在羽柴秀吉面前。
当年三代将军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与神道教,并非杀掉了所有的天皇公卿血脉。
武家的源氏自己本身就是天皇血脉臣降地方,藤原氏以摄关政治统治岛国几百年,自然也有无数子嗣流入地方。
这些藤原氏在地方上有权有势的大名主,小名主,与新崛起的地方武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就是武家化的公卿。
如果真要掀起政治风暴,把残留地方上的五摄家打成黑五累,只怕足利幕府治下要搞得人心惶惶。
所以,足利义满只是屠杀了京都中枢的天皇公卿,拔掉中央政府和神道教的根据之后就停下了手。
对地方上的神宫,国司等天皇朝廷的地方官,还是网开一面,给予武家身份,允许她们改头换面。
德川家康的祖上可能就是神官出身,而井伊直政的祖上就是藤原北家。
所以,武家化的神官公卿并不少见,羽柴秀吉完全可以借到公卿家格,抬高自己的出身门第。
而羽柴秀吉正在征服的四国岛上,就存在这么一家家格高贵的公卿余脉,已陷入家名家业衰亡的时刻,急需要外力援助。
土佐一条家,乃是五摄家之中一条家的分支,当年因政治斗争失败被迫离开京都,跑到自己在土佐国的庄园避祸。
原本远离中枢只会慢慢被边缘化的这一支藤原名门,却意外避开了足利义满覆灭天皇朝廷的灾厄,在土佐国扎下了根。
土佐一条家在长宗我部家险些覆灭的时候伸出援手,帮助长宗我部国亲重建家业,却不想遭遇恩将仇报。
国亲之子长宗我部元亲崛起之后,意图统一土佐国,几乎把土佐一条家攻灭,土佐一条家的家督只能沦落在濑户内海的户岛隐居。
羽柴秀吉如果真想要个体面的家格出身,与其跪舔足利义昭这个把家格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蠢才,不如去试试山穷水尽的土佐一条家。
黑田孝高看了眼羽柴秀吉,暗自思索,准备在足利义昭拒绝了羽柴秀吉的橄榄枝之后,再向失望的羽柴秀吉进谏。
一条家是公家中家格最高的一档,乃藤原北家摄关流九条嫡流,家格仅次于五摄家的近卫家,与九条家同格,高于二条家,鹰司家。
土佐一条家虽然是一条家的庶流,但天皇公卿皆已覆灭一百五十年,今时今日的土佐一条家为一条家继道统,自诩嫡流也无不可。
就像是源赖朝一脉绝嗣之后,足利家就成了最可能成为嫡流的河内源氏,被镰仓幕府执政的前北条家忌惮,不得不迎娶北条公子。
斯波家先祖就是被和离的丈夫所生,才被认为是足利苗字之外最近支的足利亲族。
斯波义银出身高贵,足利家一旦后继无人,他就天然拥有开府建牙,成为幕府将军的道统大义。
羽柴秀吉与其和他争夺武家最高领袖的位置,不如试试公家最高领袖的关白。
土佐一条家如果愿意接受羽柴秀吉这个养女,羽柴秀吉就可以试着让土佐一条家再次成为嫡流,让关白这一公家最高领袖再现人间。
公家体系已经没落了两百年,羽柴秀吉现在捡起来的阻力远远小于在武家家格圈子里挣扎的难度。
黑田孝高成竹在胸,微微一笑,让羽柴秀吉心跳多了一下。
看着眼前阴沉到笑容都显得阴狠的拐腿军师,羽柴秀吉越发怀念逝去的竹中重治。
羽柴秀吉不知道黑田孝高心里在动什么心思,但她非常不喜欢手下人随便替自己做主。
她可不是斯波义银那个心软的男人,她是要成为天下人的女人,怎么可以被属下指使得团团转。
两人心思各异,场面一时冷了下来,正所谓小人之交以利,君子之交以义,古人诚不欺我也。
这对貌合神离的君臣,暂时还能精诚团结,只是不知道这个暂时还能持续多久。
第1970章深雪狠揍小团子
羽柴家的征服正如火如荼,斯波家的改革却陷入深水区,一时半会儿顺利不起来。
入夏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多闻山城所在的奈良盆地虽是冬暖夏凉,但地窖里藏着的冬冰也被仆役们凿出来供奉贵人。
三位神裔小殿下是多闻山城仅次于圣人的贵人,饮食上自然要供奉上佳,时节熟了遍地的野梅,或榨或泡,在加上藏冰制成饮品。
另外再配上一盘唐果子,可算是岛国少见的奢侈享受。
生在这贫瘠的岛国已经五年,上杉深雪早已习惯了饮食的匮乏,只是对甜味的唐果子还有些兴趣。
这会儿,三小女并排坐在门廊上,手里捧着特制的野梅冰饮,面前盘中放着三枚制作精致的果子。
这年头的和果子还没有放糖的习惯,也只有唐果子才是甜味的。
由比滨团子对着唐果子眼也不眨,一副口水都要流下来的样子,她也不顾两个姐姐在旁,放下了饮品,双手径直去抓唐果子。
可她才一伸手,就被旁边的上杉深雪抓住了手腕。
武田义信宽厚,在上杉深雪到来之前,对由比滨团子向来忍让,见此便说道。
“老三喜欢吃果子,你让她自己拿吧,多闻山城的膳房手艺不错,老二你也试试这味道。”
上杉深雪摇头道。
“膳房送来三个果子,说好了一人一个,老三这两手抓下去两个,大姐与我还怎么分?”
武田义信笑道。
“这简单,我不吃就是了。”
由比滨团子是小孩子不懂事,武田义信是少年老成,七八岁的孩子像是小大人似的。
但上杉深雪却不一样,她可是两世为人的穿越者,在五岁的外表下是真正的成年人。
由比滨团子自幼骄纵,由比滨结衣根本管不住自己这聪慧的小女儿,早就让她变成多闻山城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霸王。
上杉深雪这次来多闻山城,就是想好了要从小调教各位妹妹,在她们心里种下服从的种子。
武田义信宽厚,且缺乏继位的大义,上杉武田两家现在又是盟友,上杉深雪也很尊重这位长姐。
但像由比滨团子这样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不立威可不行。
上杉深雪对武田义信正色道。
“规矩就是规矩,长幼有序,武家自有礼仪,你是长姐,膳房供奉自然应该由你先选。”
武田义信一愣,上杉深雪能够一脸正经说出这番道理,真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孩子。
反倒是被上杉深雪拉住的由比滨团子鼓着小脸,呜呜啊啊表示着自己的不满,更符合五岁孩子的形象。
不等武田义信说话,由比滨团子已经挣脱开上杉深雪的手,又向唐果子伸了过去。
上杉深雪自然不会让她如意,两孩子四胳臂你来我往,推推攘攘,好不热闹。
由比滨团子从小被宠着长大,哪遇到过这等事,几下不得手,蹭就站了起来,一把推开上杉深雪。
上杉深雪呵呵一笑,顺势一个侧身翻,把由比滨团子砸在了门廊的地板上。
由比滨团子先是被摔懵了,然后吃痛哇哇叫了起来。
远处保护侍奉孩子的同心众与仆役一窝蜂冲了上来,上杉深雪站直了身子喊道。
“谁让你们上来的!我正在教育妹妹认事!你们都给我退下去!”
五岁的孩子一口稚气,让周遭成人犹豫着该不该听。
上杉深雪看向坐着的武田义信,武田义信皱眉道。
“你们都退下!”
“嗨!”
武田义信在同心众地位特殊,她又
是圣人钦点的蓝衣众笔头,年纪虽小,但却能让一众人等听命回归远处的原位。
上杉深雪心中感叹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依靠自己的威望行事,而不是借助别人的面子来狐假虎威。
就这会儿功夫,躺平的由比滨团子越发哇哇乱叫,上杉深雪正好拿她说事,肃然道。
“哭什么哭!女儿流血不流泪!我们乃是斯波神裔,圣人血脉,怎么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武田义信虽然觉得上杉深雪的举动有些过激,但她自幼生活在圣人身边,对父亲最为崇拜,听到此处不禁跟着点点头。
“老三,不许闹了,给外人看见了笑话。”
由比滨团子被两个姐姐呵斥,这会儿也不敢大哭大闹,只是哽咽默不作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可怜这多闻山城的小霸王,今日算是遇上了克星。
刚来的上杉深雪就是要拿由比滨团子立威,这会儿武田义信心里还懵着呢,她一个七岁的孩子再早熟,哪有上杉深雪的心思深沉。
由比滨团子见老大不说话,刚才装着可怜的脸上顿时露出凶相。
小孩子的世界里其实没那么多道理可讲,有时候她们比成人世界更直接更暴力。
仗着斯波神裔天赋异禀的智商和体魄,由比滨团子从来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有别人被她欺负的份,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只是来蓝衣众之前,母亲千咛万嘱要听话,她才在武田义信面前装乖巧,武田义信也的确让着她,使得她在蓝衣众依旧横行霸道。
这会儿见老大不再偏袒自己,由比滨团子便决定不装乖,自己亲自出手教训教训这个新来的老二。
可由比滨团子的手才刚抓着上杉深雪的肩膀,就被上杉深雪一个过肩摔,又摔了出去。
这下摔得可比之前更疼,惹得由比滨团子凶性大发,立即站起,直接扑倒上杉深雪,不断挥出王八拳。
上杉深雪不慌不忙,双手护住脸,收起双腿抵着由比滨团子的胸腹,使劲一蹬。
由比滨团子这下摔得更远,还连带滚了几圈,最后趴在远处廊上不动了。
这两丫头动手速度极快,毫不拖泥带水,等武田义信反应过来,已是为时过晚。
看了眼远处不动弹的由比滨团子,武田义信急得一头冷汗,站起来看向出手太重的上杉深雪,神色略带责备。
“老二!”
上杉深雪却装作不知,竖起大拇指笑道。
“长姐放心,我没受伤,我的柔术是母亲大人亲手传授,应付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看完记得收藏书签方便下次阅读!)
免费阅读
第1972章粮票制税改
而为了提高自身的军力,战国之后的各地武家都在想办法改革,尽可能压榨领地资源。
这就出现了替领主搞建设的段钱,按照住房计算类似人丁税的栋别税,以及各种行业特种税。
上山砍柴要收税,行商坐贾也要收税,反正领地内所有的资源都属于领主,领民出门七件事,税税税税税税税。
而这些税又是以怎么样的形式成为武家领主的动员力呢?这就涉及贯高制向石高制的税基转变。
贯高制是将土地产出换算为铜钱的一种税制,但在实际使用中因为渡来钱,精钱,劣钱的币值混乱导致贯高制难以操作。
所以,以土地产出换算石高作为税基的石高制,就渐渐取代贯高制,比较准确的囊括了领地产出。
当前情况是各地税制不一,有些地方武家还在使用贯高制,而有些地方武家已经开始使用石高制。
现在,斯波家要对麾下武家强制使用粮票,等同于是用斯波粮票再重新换算一次土地产出的税基。
就算地方武家自己关起门来继续使用贯高制或者石高制,但自给自足的庄园制经济已经走向崩溃,对外交流是不可避免的。
坚持不换粮票制,就会在对外交换生产物资的汇率中损失巨大。
但如果地方武家使用粮票制,就等于是被斯波联储控制了自己领地的资源,通过铸币税剥一层皮。
斯波神裔集团可以通过粮票逆回购的利率调节,把地方武家的资源或抬高或廉价,高买低卖不断吸血。
如何让地方武家接受这一损己利人的新税制,这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也是斯波奉行众们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义银揉着太阳穴,也觉得这个问题很麻烦。
他当然可以硬逼着地方武家使用粮票,但这种明抢的行为会极大消耗他的个人威望,智者不取。
最好是能让地方武家心甘情愿使用斯波粮票,可谁又会傻到平白无故替她人做嫁衣?
义银问道。
“奉行众既然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么有没有办法解决?”
义银是没招了,但大藏长安既然敢当面把问题挑明,就必然要给出一个方案,这是当下属的基本操守。
如果只是把问题踢给主君,让主君解决,这群家犬算是白养了。
大藏长安鞠躬道。
“各奉行机构已经一起开会评议过好几次。
想要驱逐其他货币,让斯波粮票成为斯波家势力范围内的主要货币,甚至唯一货币,就必须在税制上做文章。
统一税率,建立以斯波粮票为换算标准的税制改革,将极大刺激地方武家存储使用粮票的需求。
对此,半泽直义大人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建议,就请让她亲自向圣人您解释。”
义银看向坐在大藏长安后面的半泽直义,这家伙明明是廉政系统的代官,怎么扯上粮票和税制了?
见圣人的目光投向半泽直义,大藏长安也是暗自松了口气。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坐到了高田阳乃曾经的位置,才知道这个火山口有多烫屁股。
仅仅只是继承了高田阳乃的部分权力,大藏长安就被搞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高田阳乃这些年是怎么撑下来的。
斯波土仓就是十口锅八个盖,玩着拆东墙补西墙的买卖,别看过手的流水成千上万,真算起来却是欠了一屁股债的亏本生意。
这就类似现代银行。
存款是银行的负债,是需要支付利息的。
贷款才是银行的收益,却需要承担风险。
存款贷款之间的息差,就是银行的利润,所以为了尽可能的多赚钱,银行必然要加杠杆。
任何银行都禁不起挤兑,因为银行不可能把所有存款都放着等人来取,平白给付利息,必须拿出一部分去放贷赚钱。
所以存款永远不够所有存款人全部提取,更何况银行为了赚取息差还要加杠杆,实际现金流更少。
因此,信心最重要。
只要市场对银行有信心,不挤兑,银行就能活。
反之,一旦信心彻底崩溃,银行怎么做都没用,完犊子了。
粮票危机,堺港之乱,说到底就是一次市场信心崩溃的预演,只是因为圣人威望太高,一旦圣人宣布介入,市场立马就恢复了信心。
但现实中那些问题依然存在。
高田阳乃搞了一个不属于中世纪的金融怪物,只是分到一部分控制权的大藏长安搞清楚其中原理之后,马上吓尿了。
斯波土仓入不敷出,其实就是靠信心支撑,这对量入而出的古人来说太刺激了。
可是大藏长安好不容易东山再起,她肯定不愿意投降跑路,那么就得为斯波粮票的平安运转寻找更多底气支撑。
税制改革,让粮票土地产出的计算标准以粮票为单位,这将大大增加粮票的使用范围,而不再是局限在商务范畴内。
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但问题在于怎么让地方武家接受从此以后收税不算铜钱不算粮食,全归结于一张薄薄草纸上的数字。
这是控制斯波土仓的大藏长安躲不过去的一道坎,而半泽直义主动跳出来帮她背锅,大藏长安自然是大喜过望。
这事如果成了,大藏长安不但有功,而且权力大涨。这事搞砸,半泽直义是首要责任,大藏长安也有回旋余地。
而站在半泽直义的立场,她更想做些实事,倒不在乎个人得失。
被绑在神裔由比滨家身上的半泽直义,其实比当初孤身走暗巷,对峙过绝望的时候更有底气。
大藏长安可不是什么神裔的后见人,提不起半泽直义这份敢为天下先的心气。
此时,半泽直义面对圣人询问的目光,鞠躬说道。
“这办法说来也很简单,就是不动地方武家现有的利益,只取未来的增量。”
义银眯眼思索一下,说道。
“具体展开说说。”
半泽直义侃侃而谈道。
“地方武家恐惧斯波神裔集团夺走她们手中的利益,所以不会愿意配合粮票制。
但土地产出是相对稳定的,在固定的土地上,田地,矿产,木材等丰年灾年收入其实是可以计算出来的。
所以,斯波家可以承诺地方武家,不动她们现有的收益,只在增量的新收益上使用粮票,她们就不会太过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