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4章清洲会议暗潮涌
这就是岛国文化的根子,小山头主义的极致。
而遍布尾张,美浓,近江各地的织田分封家臣,也是以下尾张出身为首,这些人对织田信长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
北畠信包的心思太急了。
织田家臣团的确是不满织田信长的霸道,不喜欢集权独裁的织田信长颠覆武家传统,压制家臣团。
但织田信长对织田家的贡献,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根据小山头主义的理解,织田信长再恶劣,那也是咱们自己的带头大姐,总有几分真挚感情在心。
北畠信包是织田信长三妹,织田信长把她过继给北畠家,继承了南伊势名门,已经是仁至义尽。
现在织田信长刚死,北畠信包就要违逆织田信长的命令,一厢情愿把苗字改回织田,以为这样做就能顺利继承织田家了?
她这是没把家臣团放在眼里,用现在的话来说,她也太不考虑最广大劳动人民的朴素感情了。
织田信长再恶劣,那也是把织田家带上康庄大道的一代枭雌,你北畠信包什么档次,织田信长一死就翘尾巴。
所以义银说北畠信包蠢,这清洲会议还没开,北畠信包就已经丢了感情分,现在就要看羽柴秀吉与柴田胜家怎么表演了。
义银问道。
“除了北畠信包,其他人怎么说?”
前田利益说道。
“柴田胜家说是支持织田新行的遗孤,织田信澄,但听说她正在派人四处寻访名医,求女灵药。”
义银用手摸摸眉毛,对此表示理解。
柴田胜家可是织田家的两代老臣,当初跟着织田信长的母亲征战沙场,早就是织田家第一猛将,军方头号大佬。
义银离开尾张上洛那会儿,柴田胜家已是三十出头,虽说风韵犹存,但这十年下来,轻熟也该熬成重熟了。
柴田胜家心里肯定是想生的,织田信长把弟弟市君嫁给了柴田胜家,让柴田胜家成为织田一门众。
理论上,柴田胜家与织田市君的孩子是拥有织田家继承权的。
就像上杉谦信的哥哥嫁给了长尾政景,让长尾政景以为自己的孩子可以继承上杉谦信的家业,这才动手脚阻挠上杉谦信追求义银。
结果就是上杉谦信那性子怎么可能容忍,直接将长尾政景送下黄泉,顺带把宇佐美定满拖了陪葬。
柴田胜家此刻的心思与长尾政景无异,就是想靠老公的血统,拿走主君的家业。
可她毕竟年纪大了,半老徐娘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生出女儿来?
既然如此,就留下一道保险,扶持织田信长二妹的遗孤,自己就算生不出,也可以借傀儡摄政。
织田信行虽然是被织田信长剿灭的叛逆,但她们俩的亲爹土田御前还没死呢,老人家又是最宠爱织田信行这个二女儿。
织田信澄作为叛逆之女,织田信长看在土田御前的面上,也是给了妥善的安置,不但进入小姓众,还给机会继承矶野员昌的家业。
只可惜矶野员昌足够鸡贼,在看到了北畠具教被北畠信包差点灭门的惨状之后,连夜投奔斯波家门下。
斯波织田一场大战,织田信长都被打得灰头土脸,织田信澄自然也只能灰溜溜滚回织田家吃白饭。
原本织田信澄又得坐上好一阵子冷板凳,等织田信长安排她摘掉织田苗字,踢出家门,继承别人的家业。
岂料世事无常,织田信长竟然英年早逝,尚未摘去苗字的织田信澄其实比北畠信包更有道理继承织田家。
柴田胜家扶持织田信澄这办法比北畠信包含蓄,没有自己第一时间跳到台前,吃相也不那么难看。
义银思索之间,前田利益继续说出的话,忽然让他面色一变。
“还有羽柴秀吉,她竟然派人送重金去了比叡山拜访天海上人与奇妙丸,对织田家内部宣传唯忠织田遗孤,发誓要当什么孤臣孽子。
据说此事被丹羽长秀赞许,在织田家臣团中也是大受好评。
只是羽柴秀吉这么做,岂不是为我斯波家火中取栗,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前田利益有些迷糊。
在她看来,羽柴秀吉遥尊奇妙丸的举动,就是给斯波家送遗产。
天海上人是不可能把奇妙丸送回织田家的,圣人的威望照耀整个天下,如果选择不送圣人送仇人,天台宗脑子才是有病。
奇妙丸注定要由斯波家养育长大,那羽柴秀吉拼命给奇妙丸磕头加分,最后岂不是要把织田家业拱手送给斯波家?这操作有点迷呀。
义银听了却不这么想,反而冷声喷出一句。
“是儿欲踞吾女著炉火上邪!”
义银拼命想把奇妙丸拉出织田家的漩涡,不惜让奇妙丸成为明智光秀养女,把明智光秀打发去冷处理,带奇妙丸一同消失大众视野。
可羽柴秀吉偏偏要玩这一出遥尊周王室,尊王攘夷的把戏,这是要把义银的女儿放在炉火上烤呀。
织田家那点烂事,因为财政不允许,军事动不了,义银可以暂时不予理会,但羽柴秀吉的居心叵测实在让义银有些不爽。
你们这些野心家自己狗咬狗,拉我女儿出来打靶算几个意思?给脸不要脸是吧?
一想到外面的羽柴秀吉乐呵呵跪拜奇妙丸,家里的明智光秀乐呵呵抚养奇妙丸,义银就胸闷。
这些搞阴谋的王八蛋是不是脑子有病呀?羊毛就只抓着我的女儿一个往死里薅?搞别人去不行吗?
义银越想越生气,正要说话,他准备自己马上去一趟比叡山,把孩子接回来,免得在外被人利用。
可就在此时,门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义银转头看去,井伊直政低头碎步快走过来,已是伏地叩首行礼。
义银叹道。
“又怎么了?”
井伊直政低声说道。
“圣人,郡山城急报,尼子幸盛大人听闻圣人已经回返近畿斯波领,不顾劝阻要前来面圣。”
义银一惊。
“她的产期是不是就在这几天了?”
“嗨!”
义银顿时坐不住了,把抱着的虎千代往前田利益怀里一送,骂骂咧咧站起来。
第1885章夫人之仁的男人
义银气恼道。
“胡闹!胡闹!她马上就要生了!这时候怎么出门?路上出了事谁担责任?尼子家臣团那些个人就不知道劝一劝,挡一挡?”井伊直政不敢接话,义银心里更是恼火。
他自然知道尼子幸盛挺着个大肚子是要来求什么,无非就是要明智光秀死而已。
但前田利家应该已经给郡山城发了信,提了醒,那些个尼子旧党却劝不住尼子幸盛,让义银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义银自然知道尼子胜久死的冤枉,更知道尼子幸盛与尼子胜久情同姐妹。
但是,义银也没有办法呀!总不能宰了自己的女人给尼子胜久陪葬吧?
心虚之余,他只能更恨尼子家臣团一群废物,一时心都乱了。虽然建立了斯波家的霸业,但义银从来都不是一个有帝王之像的男人,本质上他还是那个纯良的现代社畜。
年轻时候想草壁,年纪大了要还债,良心没舍得喂狗,下半辈子无非是头疼怎么还当年的风流债。
真正有野心的人,是他那群威武霸气的娘们,以及她们所属的武家集团。
所以那些满脑子利益至上的姬武士不懂他,反而嘲笑他再厉害也是个男人性子,满肚子夫人之仁。
可谁又能明白义银心中苦涩?老子被迫穿越到这个没吃没喝整天砍人的垃圾岛国,好不容易才有了保护身边女人孩子的能力。
不护着自家周全安康,难道要去为岛国鬼子的富强敏主自由奋斗终生?
老子有病吗?斯波神权的建立,就是为了义银一家一姓的福祉!岛国人民是苦是难,干义银屁事?
他骨子里就是一精神天朝人,岛国。。呵呵。。腐朽也罢,不公也罢,只要老婆们别打起来,孩子们不要骨肉相残,义银这辈子就能安心闭眼了。
尼子胜久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明智光秀混账,可尼子胜久再冤枉再忠心,那也是一个没睡过觉的外人。
义银又不是那些政治思维的帝王,可不会玩什么大义灭亲。明智光秀上过他的床,怀过他的孩子,嗦过他的吉尔,他就会保着明智光秀的性命。
同理,明知道百地三太夫死得冤枉,藤林椋难脱干系,义银还不是装糊涂算了?
藤林姐妹和他有过一夜夫妻,当年百地三太夫搞死了藤林杏,义银没来得及阻止,现在藤林椋要报仇,义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帝王心术没有多少,小男人的情感纠葛翻来覆去,也难怪斯波家总是出一摊子烂账。
义银再这般为难下去,被女人们拿捏住了弱点,未来只怕未必太平,祖龙死而地分的魔咒就会发生在斯波政权身上。
这个预感让义银心里始终不安,但他却没有办法改变自己,改变别人。
都是成年人,许多事就算是看透了又能如何?社会有自己内在运行规律,就如同人天生七情六欲,并不是依靠行政命令就能改变的。
就算你活着强行扭转了社会风气,死了之后还不是在水晶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加速恢复成原来模样。
武家利益集团的力量,远比义银想象的强大得多,如果义银的行为不符合武家传统,既然织田信长可以死,义银为什么就不可以死?
义银就像是踩在政治的沼泽之中,如果他不挣扎,也许还能依靠自己改换一点小方向,如果挣扎厉害,只会越陷越深,越陷越快。
而此刻的义银还不知道,他那个许久不出现的外挂系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帮助他,已然陷入了休眠。
那个喜欢魅力美男草壁的变态系统,已经给注定分崩离析的斯波政权注入了一丝新的希望。
义银这个号算是练废了,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再开一个新号。越后国茁壮成长的上杉深雪,这位远比义银更成熟的女尊世界天朝女穿越者,已经降临于世。
她正在用自己的双眼,小心翼翼观察着这个走到历史分叉路口的岛国世界,思考着如何才能把岛国真正变成天朝的一条狗。
她未来将会接过义银手中的接力棒,将斯波神权真正稳固下来。两代精神天朝人统一思想的努力,足以改变岛国,让岛国成为天朝在太平洋上永不沉没的航母。
义银发了一阵脾气,最后深呼吸了两下,问道。
“幸盛她现在人在哪里?”井伊直政鞠躬道。
“原本尼子幸盛大人是要骑马前来面圣,但尼子家老立原久纲躺在马蹄之前,以死相逼,这才勉强拦下了人,飞马派人前来报信。”义银面色稍稍好看,点头道。
“尼子家臣团总算不都是糊涂蛋,立原久纲是懂事理的。备马,集合同心众,我要亲自去一次郡山城。”按常理说,姬武士产前产后三日才会身体不适,平日行动如常,尼子幸盛的行为并不算离谱。
但凡事都有例外,义银的异世界神种非比寻常,直接把身体素质极高的姬武士拉到了男尊世界女性怀孕的虚弱状态。
孕吐,失眠,抑郁,从身体到精神的各类折磨不断,一次次刷新了姬武士的认知,更让天下武家认定义银非人的身份。
你说一个人,他不会衰老,懂得呼风唤雨,种子能把姬武士怀得死去活来,生下的孩子素质超高。
就这样一个类神的存在,中古时代的姬武士无法不相信他是现世神,无法不相信他的孩子是神裔。
尼子幸盛怀的哪里是一个孩子呀,那是尼子家未来的希望,在武家社会等级分明的制度下,更是尼子家世代荣华富贵的血脉保证。
立原久纲怎么敢让尼子幸盛怀着孩子瞎跑,劝不住,那就只能是死谏。
死光了尼子家臣团也不能让尼子幸盛胡来,万一滑胎掉了孩子,这都算是渎神了,尼子家就真的完蛋了。
尼子家未必有明智家那么好命,掉了一个神裔还能再捡一个神裔回家,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立原久纲一头以死相逼拉住尼子幸盛,一头赶紧派人来寻圣人踪迹,也是心累得很。
第1886章不断激化的矛盾
井伊直政接令出去召集人马,义银叹了口气,无奈对蒲生氏乡说道。
“氏乡,你带人去次比叡山,替我把奇妙丸接回多闻山城。”蒲生氏乡鞠躬肃然道。
“嗨!请圣人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会将奇妙丸小殿下平安带回多闻山城!”一旁的前田利益目光一闪,看向蒲生氏乡眯了眯眼。
圣人最疼惜子嗣,这会儿被尼子幸盛的突发事件搞得脱不开身,下意识就让蒲生氏乡去接孩子。
这份自然而然的信任,真是羡煞旁人。蒲生氏乡年纪不大,已然位列同心众之首,掌控斯波遴选,权力之大,影响之广,可谓炙手可热。
还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同心秘书处有意染指斯波地产,用于填补斯波粮票的亏空,这更让前田利益心生警觉。
北陆道商路的利益,那是高田阳乃与北陆道商路沿途武家分润。而斯波地产,已经渐渐成为各地斯波领地方财政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随便拿出几块种不了田的贫瘠之地,在上面建点商町住宅,就可以远远高于良田几十倍上百倍的价格出售,利润是何等惊人。
造房子的土木建材没几个钱,有斯波家认可的盖章产证,那才是各地资金舍得花钱买入的资产,而这个审核权力就在斯波地方手里。
虽然斯波地产一直被高田阳乃压制发展,只允许少量批复进入市场,但卖地收益来得太多太容易,已然成为各地斯波领的聚宝盆。
特别是前田利益大力发展学区建设,更是把教育和地产相结合,已经开始炒作伊贺盆地学区房,这炒房收益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代表中央的同心秘书处要下场整顿地产,从中分一杯羹。
特别是提议的蒲生氏乡深受圣人信任,让前田利益心底不免产生了一丝危机感。
斯波中央有意主导斯波地产,以斯波地产的改革发展收益,补贴北陆道商路股票危机造成的斯波土仓挤兑,粮票资本亏空。
蒲生氏乡自诩以改兼救,两难自解,但这就是在挖斯波地方财政的墙角。
原本大家高高兴兴卖地赚钱,高田阳乃所求不过是把斯波地产当做斯波粮票的蓄水池,保证粮票流动性和货币价值,不求利润本身。
但到了蒲生氏乡这里,等于是斯波中央要拿走斯波地方的聚宝盆,这要是能顺利办下来,斯波地方有力武家全都抹脖子自尽算了。
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蒲生氏乡的想法虽然是出于公心,但也是在激化斯波中央和斯波地方之间的矛盾。
原本义银东奔西跑,各地斯波领就形同自治,财政,人事,军权皆有地方自主,这十年发展下来,各地的权力变得极大。
而义银也渐渐感觉到其中存在的问题,以身边的同心众集团组建同心秘书处,等于是斯波中央开始向地方收权。
在这一点上,地方斯波领都是愿意服从的,地方权力过大,很容易分裂家业,这不是好事。
不管是前田利家,前田利益,还是岛胜猛,各地斯波领的高层意志和斯波中央都是一致的,团结在圣人身边是第一要紧的事。
所以这些年蒲生氏乡执掌同心秘书处,井伊直政主导监督巡查,虽然与地方上多有摩擦,但地方上大多时候都选择了退让服从。
但这个政治平衡,很可能会被蒲生氏乡提出的以改兼救,两难自解所打破。
斯波地产那是地方财政增长的命根子,斯波中央如果拿走了,地方上还怎么继续嗨?
义银从一开始就不太依靠地方财政,自近畿斯波领建立起,对地方政务大多是甩手掌柜,交给尼子胜久,前田利家等代官自己解决。
而高田阳乃掌握的斯波商务这些年高速发展,北陆道商路,斯波粮票等新开辟财源,也一直稳稳支撑住了义银的钱粮所需。
所以,斯波家的财政收入完全不依靠地方,反而因为建立灯塔效应的三白饮食文化等新生活运动,不断补贴地方。
这就导致斯波家其实并未建立起真正有效的税制,财政基础严重依赖斯波商务。
而地方上吃喝拉撒非常随意,福利多多的好日子过久了,就很难接受财政缩水,收入下降。
这个矛盾之所以能被掩盖到今日,是因为之前高田阳乃实在太能赚钱了。
连和织田家大战的四百万石粮票都是高田阳乃的商务系统支出,地方斯波领只是动员人力劳役,完全没有感觉到财政压力。
和其他武家领地不同,斯波领富庶的灯塔效应,其实是长期处于无税务负担的状态。
说是田赋四公六民,但其实这四公也是地方收取,再用于地方。和乱世其他地方打破头,恨不得刮地三尺找军费的情况相比,斯波领自然就活成了世人心中的世外桃源,流淌着蜜与奶的天选之地。
所有世间冷暖,说到底就是钱不够,钱到位什么矛盾都能缓和。如今,斯波家的经济发动机,高田阳乃主导的商务系统出现了问题,原本被金钱润滑的各方面矛盾立即起了摩擦。
这就是骨牌效应,当第一块叫做股票的骨牌倒下,之后地产,粮票,土仓,高田阳乃等一系列人与事就一个接着一个出现问题。
义银最理智的一点,就是他从来不相信武家的道德,非常清楚钱对于自己统治的重要性。
做大事不能少了钱,财政是根本。他最终决定放弃明智光秀杀死织田信长所产生的镇压织田,统一天下的战略窗口期,也要专心完善斯波家的粮票经济体系。
也许织田家会因为这一喘息机会,养盅产生新的强人霸主,但比起这一威胁,优先解决斯波家内部的经济问题更加重要。
如果不能在经济问题萌发的时候第一时间出手调整,那么未来的斯波政权将为此付出更大的代价。
而即便只是眼前,堺港金融危机就已经要把斯波家的矛盾激化到不好收拾的地步。
中央和地方都缺钱,都找钱,因此斯波地产这个聚宝盆便成了新矛盾的焦点。
此时,义银尚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蒲生氏乡这个中枢大佬,她与前田利益这些地方大佬的政治矛盾激化才刚刚开始。
第1887章素手喂药劝倔鹿
近畿斯波领的郡山城,是尼子旧党经营了十年的核心地盘。
当年,三好长庆上洛夺权,两路来攻,幕府上下惴惴不安。
足利义辉病急乱投医,授予斯波义银伊贺守护役职,让他收拢伊贺众,去阻挡进入奈良盆地的三好偏师。
斯波义银出京之时,身边仅有前田利益,大谷吉继,藤堂高虎三名侧近为爪牙,而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的加盟,可谓雪中送炭。
之后,斯波义银降服伊贺众,与十河一存决战大和,阵斩了这位三好第一勇将。
又在驰援河内幕府军的时候,于教兴寺村一骑当千,打下毘沙门天化身的武家神话。
战后,幕府对战绩闪耀的斯波义银不吝恩赏,授予伊贺及北大和守护役职,这就是近畿斯波领的由来。
作为当时与斯波义银并肩出京作战的武家,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因此得到了斯波义银的友谊。
斯波义银不但承诺帮尼子家回归西国,而且将郡山城分给了尼子家作为复兴基地,甚至不列入近畿斯波领,而是作为盟友独立领地。
但世事无常,斯波义银在郡山城庆功宴后借酒发骚,硬是把当时的美少女山中幸盛就地办了。
可是在生涯不犯的系统光环之下,尼子胜久与山中幸盛却都以为是山中幸盛把义银给办了。
为了替自己的好姐妹赎罪,尼子胜久很干脆得把尼子家卖给了斯波家,以求取斯波义银宽恕。
从此尼子家成为斯波家臣属,彻底失去了独立性。
也因为此事,山中幸盛将尼子胜久视为亲姐,以尼子胜久马首是瞻,尼子山中一党也成为了斯波家中最强的一支势力。
而站在斯波义银的角度,这件事就非常尴尬了。
他本没有算计尼子家的意思,但这件事的结果却是他用不光彩的手段将西国名门尼子家收纳囊中。
虽说尼子家已经衰败,但毕竟是曾经统治西国阴阳两道十一国的超级大名,破船还有三斤钉呢。
尼子胜久的低头臣服,不但给初期发展的斯波家带来了巨大的名气,也吸引了大批尼子旧党聚集郡山城,成为近畿斯波领建设主力。
这些年,义银长期滞留关东,近畿斯波领这边之所以能够稳如泰山,就是尼子胜久带着尼子旧党矜矜业业维持着的缘故。
从这点来看,尼子胜久可谓是斯波复兴的一大功臣,义银对她的信任也是无以复加。
就是这么一个重要人物,连毛利家都不敢杀,只能是劝降礼送出境,最后却不明不白死在西国。
山中幸盛想不通是正常的,但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没有了尼子胜久的尼子旧党,影响力大不如前。
近畿斯波领代官由前田利益接手,西国攻略又遭遇到严重挫折,郡山城已经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本钱。
圣人说尼子胜久必须是毛利家害死的,尼子家也只能忍气吞声接受,否则斯波家要以什么理由去讨伐将尼子胜久礼送出境的毛利家?
毛利家毕竟是石高百万的西国霸主,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斯波家可以降服它,却不能与之不死不休。
而尼子家的最高利益,就是与称霸西国的毛利家不死不休!
为此,尼子家就必须把矛头死死钉在毛利家身上,尼子胜久就不能是明智光秀害死的。
在前田利家写信阐明了厉害之后,这个残酷的现实已经被尼子家臣团接受,唯一无法接受的就是尼子幸盛本人。
她的好姐妹死了,她明明知道仇人是谁,却必须跟着大家指鹿为马,天底下有这么可笑的道理吗!
而为
了阻止这头倔鹿胡闹,斯波义银不得不急驰赶路,从上野城跑到郡山城来救场。
郡山城,居馆。
庭院中没有一人侍奉,院子中央的房间拉门紧闭。
虽然初夏的风渐渐热了起来,但房中的尼子幸盛已经临近生产,可不敢在这时候吹风着凉。
此刻,房中只有尼子幸盛与匆匆赶来的义银。
尼子幸盛瞅见义银脸上还带着些许尘埃,风尘仆仆,不由心虚得低下了头。
不管如何,让主君奔波劳碌,终究是她的过错,但心里又有一丝被重视的喜悦,千不该万不该在这应该为尼子胜久悲痛的时候产生。
义银手上端着一碗药汤,柔声说道。
“医师说你心浮气躁,要小心别动了胎气,把这碗宁神汤先喝了吧。”
尼子幸盛抿着嘴,撇开头,低声说道。
“我不知立原久纲那些人这么嘴碎,竟然害得您亲自跑一趟。”
义银也不说话,摇着调羹在碗中绕圈,取出一勺轻轻吹气,接着往尼子幸盛的嘴里送去。
见尼子幸盛乖乖听话,喝下汤药,他才叹息一声说道。
“她们敢不急报于我?我敢不急匆匆过来?你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且不说尼子家的未来就在你腹中,只说为了你与孩子的平安,我就不能不来。”
尼子幸盛脸上黯然,声如蚊嘤道。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义银叹道。
“麻烦?习惯了,这些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嘛。”
义银看着尼子幸盛越发标志的脸蛋,当年青春含苞的小丫头已然在孕期母性泛滥,更加艳丽芬芳。
这个义银生平仅见的美少女,已经成了自己孩子的妈,最美丽的少妇,让他不能不心疼。
男人就是这样,只要女人长得足够好看,许多事就不愿意计较。
正如义银所言,这些年不都是这样嘛,尼子幸盛三天两头闹出点笑话,这擦屁股的事早就被义银干出红印火星了。
义银平日里忙得很,最多就是帮尼子幸盛擦擦屁股,真正教她做人做事的,还得是尼子胜久这个劳心劳力的好姐姐。
这些年,尼子胜久与尼子幸盛虽然分居近畿关东,但两人之间书信不断,距离的遥远反而拉近了两人心中思念,情义更深。
想到此处,义
银脸上不禁一红。
尼子胜久对自己可谓忠诚,除了没有和自己睡觉,什么事都替自己办得妥妥当当,可自己却要昧着良心为杀害她的人说话。
义银觉得自己已经变得越来越脏,却又不得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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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8章永远不会忘记你
之后,两人间再无言语,默默喂药喝药,各自想着心事。
直至碗中汤药见底,尼子幸盛一滴泪水跌入碗底,哽咽道。
“圣人,胜久死了,她是被明智光秀害死的。”
义银叹息。
“我知道。”
“您既然知道。。”
“我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义银粗暴得打断了尼子胜久,苦笑道。
“你难道要我杀死一个为自己怀过孕的女人?也许斯波神裔一族的自相残杀将会就此拉开帷幕?”
尼子幸盛一惊,下意识摇头道。
“不会的。”
义银皱眉道。
“李唐二百年,帝位更迭继承多是以政变完成,就是起始于玄武门,难道是李世民喜欢看到子孙后代自相残杀吗?
凡事只要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一旦习惯了把刀扎在自己人身上,从此谁都没有安全感,只有选择先发制人。
斯波神裔的刀口绝不能对内,只要见了第一丝血,之后便再也停不下来了。”
尼子幸盛不忿道。
“那明智光秀还杀了织田信长呢。。”
她还没说完,就看到义银闭上眼,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
“对不起。。圣人。。我不是想要让您伤心。。我只是。。”
义银深深吐出一口气,苦笑摇头道。
“你说的没错,第一刀已经落下了,我现在所做的事,只是我在一厢情愿罢了。
也许我做得再多,都无法阻止我的子孙骨肉相残,但我能够不去做吗?
即便只有很小的可能,我也要试着去扭转这种未来,这就是我的命,我别无选择。
我会把织田信长的奇妙丸交给明智光秀抚养,我会拼尽一切逼着明智光秀对奇妙丸好,这是我能够想到唯一的办法。
杀母存女呀,未来野史说不定就会这么记载。
是我暗示明智光秀害死了织田信长,夺取了孩子,篡夺了织田家,把我描述成为一个无血无泪的毒夫,呵。”
尼子幸盛狠狠摇头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您这么仁慈,一心都是为了孩子好。”
义银用手指抚平自己皱起的眉头,淡淡说道。
“谁知道呢。
正史不一定真,但野史却一定野,也许她们还会写我卖勾子。”
尼子幸盛面色大变,骂道。
“谁敢!无耻胡诌之徒必遭天谴!”
义银叹道。
“世人对我怎么看,我早已不在乎了,荡夫也好,毒夫也罢,这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果,不怕旁人说闲话。
但我希望你能体谅我的苦衷,尼子家我一定会补偿,你就不要再抓着明智光秀不放了,好吗?”
尼子幸盛咬牙不语,义银语气带着无奈,又说道。
“幸盛,你是要我跪下来求你吗?”
尼子幸盛摇摇头,凄然道。
“臣下不敢,臣下只是替尼子胜久不值,她一生正义,却死在阴险小人之手,我明知仇人是谁,却无法替她报仇。”
尼子幸盛转而称臣,用君臣道义说事,义银只能狡辩道。
“乱世之中,谁不是一身血债,一身无奈,一身冤屈?
这就是乱世人的命呀,生在这个时代,就是我们的命不好。
斯波宗家灭门,我却要涂脂抹粉去向织田信长陪笑,卖这一身皮囊保全祖产。
织田信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必须手刃亲妹,才能保全自己。
我当年亲眼看见织田信长一刀砍死了自己的妹妹织田信行,她一身大红和服,血溅上去都看不见,但血溅在地上,溅到了她脸上。
至于旁人,我能举出无数个例子来,谁不是背负着一身罪孽?
这就是当今的武家天下,礼崩乐坏,唯有利益至上。
你与尼子胜久情同姐妹,但你知道外面的亲母女亲姐妹,又有多少在相互猜忌,相互攻伐?
想要摆脱这一切悲剧,唯有重整天下,重塑秩序。
放下吧,幸盛。
尼子胜久一生渴望回归西国重整家业,尼子旧党为求衣锦还乡,十年奔波。
你若是死咬着明智光秀,那就是在帮毛利家脱罪,那就是毁了尼子胜久的一生所求。
我想要一个太平盛世,让我的孩子,让你与我的孩子不要再生活在这样水生火热的乱世之中。
结束这个乱世不单单需要铁与血的征服,也需要宽容与放下。
我不希望这个天下再乱下去,更不希望看到斯波神裔之间拔刀相向。
算我求你了,幸盛,我求求你,不要让我的子孙活在彼此的憎恨之中,让她们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
永远不把刀口朝着自己人,永远不要沾染到自己人的鲜血,答应我,好吗?”
尼子幸盛痛苦得摇头,却无法说出一句话反驳义银。
她可以说尽道理,因为她占着理,但现实就是这么可笑,有道理的人却只能把道理全部憋回去。
这个世界从来不讲道理,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也许未来也不会有那么一天。
政治讲权衡,讲妥协,却从来不说什么公理正义。
只希望有那么一天,世间能有一个地方,人与人之间可以挺直腰板,彼此讲讲道理,就算只有短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也好呀。
也许到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吧。
尼子幸盛闭上了眼,良久,吐出一口气,缓缓说道。
“先代家督尼子胜久为毛利家所害,我将继承尼子胜久的遗志,复兴尼子,重归西国。”
见尼子幸盛这头倔鹿终于想通了,义银也跟着松了口气,说道。
“毛利家害死我派遣西国的总大将,藐视我的权威,斯波家与毛利家再无交涉余地。
这一罪孽,必须以
毛利家的覆灭来洗清。
我对尼子家承诺,只要时机允许,斯波家必全力征伐毛利,此事再无转圜。”
尼子幸盛挺着大肚子伏地叩首,哽咽道。
“谢圣人。”
义银一把托住她,可不敢让怀胎临盆的她伏倒。
正事说完,见气氛凝重,义银转移话题道。
“幸盛可想好孩子的名字?”
尼子幸盛摸着肚子说道。
“不知是男是女,乳名尚未确定,但如果是女孩,元服之后必取名义胜。”
“义胜吗?这个名字很好。”
义银点点头,表示理解。
斯波神裔的通字是用义银的义字,而尼子家的通字是久字。
按理说,尼子幸盛怀中孩子的名字应该叫做尼子义久才对。
但尼子义久这名字已经有人用了,正是那个倒行逆施搞得尼子家衰弱,被毛利家攻打之后无耻降服的尼子宗家末代家督。
现如今,尼子义久正在毛利家掌握之中,出家礼佛。
所以尼子旧党才会千里迢迢从西国跑到京都,找寻新宫党余孽的尼子胜久出来主持大局,重
立家督复兴尼子。
而尼子幸盛继承了尼子胜久的遗志,自然不会用义久这个名字。
她如果生下女儿,上通字必然是斯波神裔的义字,下通字则是纪念尼子胜久的胜字,名为义胜。
义银一听便明白了她的心意,也认可了这个名字,以慰尼子胜久在天之灵。
对武家而言,家名延续高于血脉传承。
尼子胜久虽然没有传下子嗣,但尼子幸盛把即将诞生的第一代神裔尼子之名冠以义胜,让尼子胜久的名号可以为后世神裔尼子谨记。
这是尼子幸盛现在唯一可以为尼子胜久所做的事,虽然我无法为你报仇,但尼子家永远不会忘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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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9章少女怀春谁不怜
好不容易安抚住尼子幸盛的情绪,又见她临盆生产就在这几日,于是义银干脆在郡山城住了下来。
尼子家上下自然欢喜万分,圣人越是重视尼子幸盛与她肚子里的孩子,尼子家的未来就越有保障。
到了此时,又有几人还执意为惨死西国的尼子胜久叫屈呢?
正如义银所言,乱世之中人人朝不保夕,只能往前看,多余的情绪对当世之人来说实在太过奢侈。
是夜,义银在尼子家安排的院落驻跸,距离尼子幸盛住所仅有一墙之隔。
义银在院中望着尼子幸盛那边的灯火阑珊,难免心生戚戚。
蒲生氏乡去了比叡山接奇妙丸回家,义银身边防务自然是交给了井伊直政。
此刻,井伊直政正在义银身后,见他心情不好,便开口说道。
“圣人,天色已晚,您还是早些安歇了吧。”
义银摇摇头,说道。
“骑马跑了几天路,又要废心思劝幸盛放下仇恨,我这会儿满脑子的烦躁,哪里睡得着觉呢。
直政,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冷血无情?我是不是对尼子胜久太过不公了?”
义银嘴上劝尼子幸盛的时候,那是滔滔不绝,斩钉截铁,但他这心里面其实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冷静平淡。
道理是道理,情绪是情绪。
乱世无情,但人有情,尼子胜久毕竟追随了义银十年,他却只能在尼子幸盛面前百般狡辩,为明智光秀开脱。
为了保住明智光秀这王八蛋,义银将追随自己的忠臣贬为外人,这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是一个父亲,有十几个女人十几个孩子要管,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亲爹妈都未必顾得上,何况是尼子胜久这没有肌肤之亲的忠臣。
古人云,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一家之主有时候都得糊里糊涂当,况且是一国之主,天下之主。
尼子胜久最大的错误就是她始终没有勇气踏过那条线,如果她真和义银睡过觉,明智光秀未必敢肆无忌惮下手。
毕竟,要连续杀死义银的两个女人,胆大如明智光秀,也不一定有这个胆子放手去做。
义银的惆怅在于他始终放不下自己的良心,而在井伊直政看来,这却不是什么问题。
井伊直政沉声道。
“圣人英明,岂会有错,如果真有人错,那也是臣下的错误。”
义银瞅着井伊直政一脸正经,苦笑道。
“你倒是为我开脱得干净。”
井伊直政摇头道。
“臣句句发自肺腑,绝无媚上欺下之意。
我出身的井伊家,数代家督为人所害,养父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不得不跋山涉水前往越后,求圣人收留我保护我。
圣人慈悲,允我小姓,教我做人做事,予我权力地位,我感激涕零,愿粉身碎骨报答圣人。
但圣人的仁,在这乱世之中是绝无仅有,我很幸运,世人却没有我这么幸运。
乱世浮萍,谁家没有一点悲情?没有一点冤屈?在臣下看来,尼子幸盛大人的做法过于僭越了。
圣人已经许诺尼子家的未来,已经答应补偿尼子家,尼子幸盛大人却还要反复纠结,实在是有些不识大体。”
井伊直政那一脸尼子家死一个家督算什么事,井伊家早就死习惯的表情,让义银一时无语。
可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儿。
乱世之中,家业存续都难以保证,个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以武家的视角看来
,尼子幸盛真的是矫情骄纵。
而竭力安抚尼子幸盛任性想法的义银,背后也必然被人嘀咕。
大家不会觉得圣人仁慈,反而会琢磨着利用圣人的这份心软,给自家谋福利。
现在,人人都知道圣人重视自己的女人和子嗣,那么就会有无数人动歪脑筋,整出更麻烦的事来。
义银想到此处,忍不住呻吟起来,他这日子是真没法过了。
井伊直政上前,小心扶住义银一侧,低声道。
“圣人可是哪里不适?我扶您回屋休息?”
义银摇摇头。
这个乱世是弱肉强食,武家的心理早已变态,难以与义银共情。
义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辜负了尼子幸盛的十年忠心追随,可在武家们看来,也许义银已经给得太多。
想到尼子胜久也是武家,想来她泉下有知也会满意吧?
想通这一关节,义银心里顿时好受了许多,无非是弄死毛利家而已,自己说到做到就是了。
心事一去,义银只觉得自己胳膊处一片柔软。
回头看去,井伊直政正贴着自己,关怀备至,自己的胳膊肘已经怼到她的胸口,她也茫然不知。
义银下意识顶了顶,井伊直政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娇喘,一脸莫名看向义银。
直至此时,义银才发现自己一手养大的小姓,她是真的长大了,而且蛮大的。
回想那年川中岛战后,井伊直虎带来的小小女娃,再凝视眼前的清纯少女,义银一时有些痴了。
井伊直政被义银火热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像有蚂蚁在自己的背脊攀爬,带出无数鸡皮疙瘩。
她咽了一口唾沫,面色迅速红起来,说话间舌头甚至和牙齿打起了架来。
“圣。。圣人,您这。。这么看我做什。。什么。。”
义银温柔一笑,说道。
“看我的直政长大了,学会疼人了,懂得安慰我了。
当初你来我这里的时候,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和瓷娃娃似的,没想到,一转眼工夫就长得这么大了呀。”
井伊直政一愣,感受到义银手肘在胸膛的压迫感,这才忽然反应过来,面色更红。
可就是再害羞,她也是咬着下唇,死死搂着义银胳膊不肯放手,用幽怨的目光回望心爱的男人。
这副怨又不敢怨的满满爱意,让义银顿时吃不
消,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却被井伊直政死死拉着。
井伊直政深深一个呼吸,勇敢抬起头看向义银,说道。
“圣人说过,我可以的。”
“我说过吗?”
“您说过!”
义银看向隔壁那间尼子幸盛住的院子,那边已然宁静一片,想来那个孕妇已经睡下了。
枕着井伊直政的缱绻,义银心中旖旎不止,一时竟已口干舌燥。
“这时候。。在这里。。不合适吧。。”
井伊直政不说话,却是用倔强又幽怨的眼神盯着义银,几乎要把他的心给融化掉。
少女怀春时,情窦初开日,义无反顾要抓住这一刻属于自己的爱情,让人如何拒绝得了呢。
义银无奈一叹,忽然矮下身,将井伊直政横腰抱起。
井伊直政一声惊呼,随后红着脸松开圣人的手臂,紧紧搂住圣人的脖子,一脸情浓被抱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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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0章津多殿前问明智
夜深人静,昏暗的房间传来拳拳到肉一般的声响,还时不时有如同幼猫乞食般的低鸣传出。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庭院灯火忽然通明,人声开始鼎沸,而这边的义银却似乎沉迷于自己的事情,对外变化一无所知。
庭院的防务是井伊直政布置,如今她与圣人在内密谈,谁都不敢打搅,在外守护的同心众也不会放外人进来打搅。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走进院子,在皎洁的月光倒映下,立华奏的脸蛋在树丛屋檐间忽暗忽明,银白的头发仿佛会反射光华。
她几步走上门廊,在拉门之外停了一停,月光将她的身影打在纸门上,终于引起了室内两人的注意力。
立华奏看着纸门,借着月光看见门内支起一条人影,随后传来义银的声音。
直到明智光秀忍不住问道。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信号,让义银一股热血冲破了脑袋,而井伊直政也为圣人高兴成了一团烂泥,浑身颤栗。
义银摇摇头,又问道。
在义银踏上神道之后,津多殿便成了圣殿,天台宗所献的光明九德铠,就是在这座津多殿内供奉。
立华奏不管里面如何,只是在外面默默等待。
义银哼了一声。
立华奏清淡的语气,仿佛在室内产生了激烈的化学反应,让井伊直政惊羞交加,情绪紧张。
立华奏却还是那副不在乎任何事的三无表情,跟在义银身后,一起走出了院子。
义银勉强压制着自己充血的脑袋,昏昏沉沉问道。
叹了一声,义银问道。
看着明智光秀那苍白虚弱的俏脸,义银心中五味杂陈。
“后悔吗?”
他找得仔细,甚至没有注意到明智光秀已经走进津多殿,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和自己一起专注得看着孩子。
而井伊直政的紧,张,又让义银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不由自主发出嘶嘶声。
义银也不抬头,继续瞅着孩子,反问道。
义银顿时闹红了脸,用咳嗽声遮掩自己的尴尬,转身走在前面,不敢回头再看立华奏一眼。
此刻,奇妙丸在义银怀中用好奇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亲,虽然两人刚才接触不久,但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却让孩子非常安心舒适。
多闻山城,津多殿。
“是男是女?”
奈良盆地是大和族起源之地,天皇朝廷在此兴佛,盆地山势,多以天朝各地佛教山门或神佛命名,多闻山也是如此。
“我觉得还是像圣人多些。”
织田家的清洲会议正在如火如荼举行,各方势力正在为分割织田信长的遗产,争得面红耳赤。
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听闻斯波神裔第十个孩子降生,让两人情何以堪。
“你说她像不像织田信长?”
这座雄伟山城屹立在北大和,向东去往伊贺盆地,向西通向卡守山脉防御河内的郡山城,向南是奈良盆地的佛寺群,向北是去京都。
殿内,九色大铠以主位之后的红色仁字铠为首,分别供在左右。
随后,立华奏看向义银。
此时,明智光秀已经受命前来多闻山城,等候圣人处置。
“那你怎么舍得杀她?”
明智光秀笑呵呵说出这句话,让义银真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怜惜。
天台宗献上光明九德铠,带领各大佛教宗派将义银推上神坛,鼓吹他是毘沙门天降临。
“不后悔,您是了解我的,我从不后悔。”
“鸠占鹊巢呀。。你这家伙真是。。不忘初心。。”
这座多闻山城是尼子胜久督造,作为近畿斯波领的中心要地,镇守四面八方。
而义银,他也需要给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孩子,一个新的未来。
十年之前,她提出了鸠占鹊巢之策,十年之后,她还在为此殚精竭虑。
蒲生氏乡也从比叡山接回了织田奇妙丸,回到了多闻山城。
当年,义银刚才打下近畿斯波领,他就与上杉谦信一起下关东,离开了近畿。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立华奏上前,替义银拉好松松垮垮的腰带,将衣领立起遮挡住吻痕,随后用自己的舌尖舐去他脸上的水渍。
义银望着怀中女儿,在她五官眼眉间寻找织田信长的蛛丝马迹,却是越找越伤感。
义银看向立华奏,不明白她阻拦自己的用意。
“是个女孩,尼子幸盛大人已经给她取了乳名小鹿,想请圣人过去看看孩子。”
明智光秀说道。
半晌,义银叹道。
从此多闻山城又多了一座名为津多殿的家庙,为圣人礼佛所用。
津,润也。津多,滋润无数。
“好些了,只是没办法再为圣人生孩子了。”
“她的势力太大,又不肯和圣人您睡觉,不利于鸠占鹊巢之策的落实,我也很为难,只能除之而后快。”
“尼子幸盛大人生了。”
“先是足利义辉,后是织田信长,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总是让我为难。”
不知过了多久,拉门打开一条缝隙,义银从里面走了出来,用身体挡着立华奏的视野,随手关上了拉门。
“嘶。。”
而毘沙门天,恰恰就是天朝佛教中所说的多闻天王,佛教护法。
“只要未来斯波天下不为难,我死而已,不用圣人替我为难。”
此时,义银正坐在主位上,怀中抱着的,正是那个满月就失去了母亲的可怜孩子,织田奇妙丸。
这个夏天,圣人的第十个孩子在郡山城诞生,尼子家迎来了自己的少主,家业兴旺,指日可待。
“圣人在看什么?”
义银叹道。
义银抬头看向明智光秀,只见她面色苍白,身形病态,一副我见犹怜的优雅知性模样,还在一脸认真
的思考回答。
立华奏的话从门外清冷飘来。
明智光秀无奈道。
事忙的义银只在郡山城陪了两日,就告别刚出生的小鹿与她虚弱的母亲,回返自己的居城,多闻山城。
“我们走,去看看孩子。”
多闻山与义银的神道契合,被世人视为天意,因此多闻山城也算是义银这位毘沙门天的道场圣地。
而义银当初避开京都争锋,不与足利织田两家立即决裂,主动回归居城,韬光养晦,出家入道。
“那尼子胜久呢?她又没妨碍到斯波天下,你为什么要害她?”
明智光秀虚弱得笑了笑。
“那时候也没见着孩子,兴许当时见着了,就舍不得杀了。”
“这样,才方便抱孩子。”
“圣人止步。”
“什么事?”
有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属下,义银真不知道该为自己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看着明智光秀冷静又认真的表情,义银心里忽然冒出前世听过的一句话。
只有偏执狂才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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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1章恩赐紫铠诫不智
看着一脸皈依者狂热的明智光秀,她依旧是那么冥顽不灵,让义银忍不住苦笑道。
“光秀,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呀。”
明智光秀坦然道。
“我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说完,她还不忘用舌头轻舐嘴角,一如往昔两人独处时的媚态。
就明智光秀这张利嘴,小义银摇摇头,大义银只能跟着摇头。
这个神经病铜豌豆,和她讲理是讲不清的,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
整理一下心境,义银把情绪拉了回来,臂膀向前一送,将怀中奇妙丸展现在明智光秀面前。
“抱着。”
刚才还媚态毕露的明智光秀,神色忽然变得有些不自在,她看着眼前用大眼睛眨巴注视自己的小女婴,竟然露出一丝胆怯一丝犹豫。
义银见她如此,反倒是哭笑不得。
“你怕什么?在京都杀她母亲的时候,你可是铁石心肠得很。”
明智光秀表情中透出一丝期待与惆怅,小心翼翼把奇妙丸抱了过去,动作生疏得试图哄哄孩子。
奇妙丸却只是换了一个姿势,舒舒服服躺在她广阔的胸膛上,还不时用手踩胸,口吐沫沫,宛如一只可爱的小猫咪。
明智光秀的表情从谨慎,到柔和,最后化为慈爱,深深叹息道。
“圣人真要把奇妙丸交给我抚养吗?”
“不错。”
“我杀了她的母亲。”
“所以你要成为一个好母亲,以母亲的身份去爱她,这都是你欠她的。”
“那这孩子以后的苗字又该如何处理?织田?还是明智?”
“随她,她想用哪个都行。”
看了眼不禁意间霸气侧漏的义银,明智光秀那标志性的优雅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仿佛那头狡猾的狐狸精再度附身。
义银警惕得挑挑眉,指了指她的眉心,说道。
“仁木义政的领地不错,你就在那里好好带孩子吧。
你在伊贺国的领地全部罚没,丹后国领地交由细川藤孝代领。”
仁木义政自从逃出京都幕府政治漩涡,就借着当年转交伊贺守护的人情,依附在斯波家庇护之下。
身处伊贺盆地与京都盆地边缘几个村子的知行地足够她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圣人不收她赋税,周遭武家也不敢入侵。
这几年下来,仁木家竟然活得有滋有味,仁木义政的心思更淡,对幕府政治避如蛇蝎,绝不掺和。
明智光秀带着奇妙丸在那里生活,远离政治纷争,自己领地有细川藤孝这个死党看着,等奇妙丸长大之后,最起码能继承一国之主。
义银这打算是彻底把明智光秀当幼儿保姆处置,就是要斩断明智光秀的所有幻想。
对此,明智光秀是并不在意,只要斯波家蒸蒸日上,一切平稳,她也愿意一生囚于仁木领,抚养奇妙丸长大成人。
可乱世无常,一旦斯波家出现变故,又遇到麻烦,圣人多半还是少不了放自己这条疯狗出去咬人。
心中闪过羽柴秀吉的样貌,明智光秀的笑容更盛。
君臣两人心中各有打算,这会儿却是君慈臣服,一派安宁景象。
看了眼一脸喜悦怀抱孩子的明智光秀,义银也拿不准她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于是,义银指着殿内一侧,说道。
“这件大铠赐予你,希望你谨守今日之言,好好对待奇妙丸,不要让我失望。”
明智光秀顺着义银手指看去,正是胸前绣着智字的紫色大铠。
这套九色
大铠,是天台宗觉恕上人送给圣人的佛宝礼器,颜色亮丽,装饰华贵,特别是胸前九字更是寓意深刻。
仁义礼智信为公义,忠孝悌忍为私德,既符合天朝义理,也符合岛国义理。
如果硬要说差异,可能是只有礼义,少了天朝人在意的廉耻吧。
光明九德铠供奉于津多殿,代表天台宗对现世神的尊崇,也是义银神道的。
其中红色仁字大铠,已经被义银赐予了真田信繁,今日恩赐明智光秀的紫色智字大铠,是第二件赏下的佛宝。
但这只是一个姿态形式。
红色仁字大铠至今依然供奉在殿内,明智光秀的紫色智字大铠自然也不会拿走。
利于射箭单挑的大铠早已退出战争舞台,这年头没人真会穿这玩意儿去打仗,穿着这么华丽的九色铠,恨不能战场上多吃几下暗箭?
恩赐是荣宠,但光明九德铠是佛宝圣物,自然不会让你拿回家,就是名义上属于你而已。
明智光秀看着大铠上绣着的智字,似乎明白了义银的告诫之意,心中越发想笑。
斯波织田大战,真田信繁在贱岳血战到底,真田众死伤无数,惹得真田信繁战后发狂将织田俘虏全部坑杀,差点导致战后谈判失败。
圣人念及真田众不畏牺牲,忠心死战的功劳,没有严加惩罚真田信繁,反而赐予红色仁字铠。
众姬都觉得圣人是在教育真田信繁要仁,真田信繁却一直对外辩解,强调这是圣人对自己的宠爱。
如今,明智光秀发动本能寺之变,弄死织田信长,搅得近畿天翻地覆,圣人又赐下紫色智字铠,明显是在教训明智光秀,说她不智。
这下,真田信繁的狡辩全部作废,圣人就是在骂她不仁呀。
真田信繁远在吾妻郡,却是人在山中坐,祸自近畿来,平白挨了一下远处的黑砖。
义银见明智光秀忍俊不已,白了她一眼,问道。
“你笑什么?”
“我笑真田信繁,她的不仁之名这下是坐实了。”
义银愣了一下,哭笑不得道。
“你还有闲心管那家伙?先管好你自己吧!”
明智光秀面色正经,抱着孩子对义银鞠躬道。
“谢圣人恩赏,臣下感激涕零,无以为报,唯有将奇妙丸当做亲生,抚养长大,方能回报圣人恩泽之万一。”
义银面上一僵,这狐狸精一晃一变脸,每每说话都是牵着义银的鼻子走。
看着明智光秀已然从挫败中走了出来,狡猾依旧,她此时抱着奇妙丸,一脸幸福满足的样子,让义银心里不免犯嘀咕。
真搞不懂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呢,给仇人养孩子有这么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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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2章出嫁的浪人之子
义银将紫色智字大铠赐予明智光秀,不仅仅是警告她以后别再乱来,也是做给外面的人看。
光明九德铠是奠定义银神道基石的佛宝,政治意义非凡。
被赐予大铠的两人,真田信繁与明智光秀都是一身毛病的混账王八蛋,但她们再混账,那也是义银自家的王八蛋,轮不到外人欺压。
真田信繁现在已经是一飞冲天,用不着义银担心她被人欺负,反而得担心她欺负别人欺负狠了。
而明智光秀却需要一点圣人庇护的加持,才能在被剥离了权力之后,依然得到武家集团的尊重。
武家社会,是极其现实。
一个是失去母亲的少主,一个是失去领地控制权的姬武士,如果没一点外物加持,日子可难熬了。
如果义银撒手不管,明智光秀这个过气网红自己的班底,多年经营的关系网,很快就会烟消云散。
甚至连细川藤孝这个铁盟死党,也很难说是不是塑料姐妹情。
义银需要的是明智光秀安分,并不是让她失去一切,她若是失去一切,又有什么能力庇护幼小的奇妙丸?
这件紫色智字大铠,就是义银给予明智光秀的护身符。
本能寺之变这么大条的事都能熬过去,还被圣人恩赐了光明九德铠,明智光秀就算一时跌倒,大家也不敢落井下石。
这会儿把人欺负得罪狠了,回头圣人再度启用,还怎么交朋友?
虽说谁都知道这大铠的字意属于骂人性质,但让圣人特地恩赐宝物来骂人,这份圣宠到底不一般,自然就没人敢随便乱来。
明智光秀的家底稳了,朋友还在,日子自然不会太难过,义银也算是安心了。
多闻山城中,刚才回归近畿的圣人连屁股都没坐热,就忙不迭安排自己的女人孩子。
而此时近畿已然乱成一锅粥,虽然织田家暂时还没打起内战,但谁都不敢报以乐观。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的织田领地中,却有一处稍显安宁,那就是蒲生氏乡的老家,日野领。
日野城主蒲生贤秀,她是蒲生家督,也是蒲生氏乡的母亲。
当年就是她眼见六角家内讧不休,这才一狠心把自己的嫡女蒲生氏乡送去给刚刚复兴斯波家的斯波义银当小姓,以免殃及池鱼。
不曾想到,这一个权宜之计,竟然成了蒲生贤秀这辈子最英明的决定。
蒲生贤秀是六角老臣,当年观音寺城骚动,六角义贤义治母女逃到日野城,就是蒲生贤秀出面协调六角家臣团,从中斡旋。
最后,六角家制定了六角氏式目,暂时弥合了家督与家臣团之间的矛盾,为六角家多续命了几年。
可蒲生贤秀却没能落得好处,反而被不忿权力受限的六角义治怀恨在心,搞得里外不是人。
好在有蒲生氏乡这个好女儿,谁也不敢过分欺负了蒲生家,这才勉强熬住日子。
等到织田斯波两家联手扶持足利义昭上洛,六角义治蠢到联合三好三人众,妄图螳臂当车。
六角家臣团纷纷叛逃,蒲生贤秀演了一出忠义难两全的好戏,织田信长也很欣赏她的为人,最终平安过关,为织田家继续镇守原领。
蒲生家的日野城是南近江重镇,背靠铃鹿山地,俯视甲贺郡,但就是这么一个要紧地盘,这些年却是越来越平和。
就因为蒲生氏乡在斯波家越混越好,面子越来越大。
不管是伊贺国的前田家,还是分封南近江的织田各家臣,大家都愿意给蒲生贤秀一个面子,交个朋友,结个善缘。
蒲生贤秀日渐老朽,心里只想退休,就等着圣人再度回归近畿
,把家督之位让给女儿,安心隐退。
而蒲生家上下也是欢欣鼓舞,新家督可是圣人身边的第一宠臣,执掌同心秘书处,形同首席家老。
蒲生家臣团跟着鸡犬升天,小日子是越过越有盼头。
所以,即便织田家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内战一触即发,可日野城这边还是宁静如常,一点不怕被波及。
反倒是许多在战争中失败的破落户不断涌入日野领,想要借光这份太平,让蒲生家颇为烦恼。
日野城,城外町下某处草屋。
草屋破落却被收拾的干干净净,铺的木板虽有腐朽,但也一尘不染。
尾田四娘坐在屋中央的挂锅篝火之前,看着儿子在仔细打扫着屋子的边边角角,整理各种杂物。
今日是儿子出嫁的好日子,天还没亮,他就开始打扫,一直忙到现在都没停。
尾田四娘心中有些惆怅,下意识紧了紧腰带,扶了一下挂在腰间的打刀。
这把刀是整个屋子里唯二值钱的东西,只可惜不适合送给儿子当嫁妆。
尾田四娘用手摸了***口,她的和服里还藏着另一件有价值的东西,却不知道该不该送给儿子,更不知道送出之后对儿子是好是坏。
尾田四娘带着复杂的目光,看着儿子忙里忙外。
夏日的天色总是亮得很快,尾田四娘却不乐意,因为这就意味着那个即将带走自己心肝宝贝的王八蛋很快就要到了。
看着忙碌的儿子,想到自己甚至没有钱给他置办一身出嫁的白无垢,尾田四娘这心里就越发不是滋味了。
咳嗽一声,尾田四娘说道。
“好了,已经收拾的很干净了,不用再搞了!你走来走去的,看得我心烦!”
儿子知道母亲一向是口嫌体正直,所以并不介意她的埋怨,乖巧得坐回母亲身边,笑眯眯安抚焦躁不安的母亲。
“嗯,剩下的那些,等我下次回门的时候再帮您理一理。”
尾田四娘一脸不屑道。
“什么下一次?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你以后少回来烦我,我没空招呼你,听到没有!”
这硬气的话才刚出口,就听到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让尾田四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她看着那扇破破烂烂的拉门,叹道。
“小子,外面那丫头家里穷得很,虽说也算是姬武士出身,但还没找到地方出仕奉公,你过去可是要跟着她受穷吃苦的。
我现在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后悔不乐意嫁了,我拼着被左邻右舍笑话,也要帮你退了这门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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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3章尾田家的感谢状
儿子白了一眼胡诌诌的尾田四娘,嗔道。
“您又在胡说什么嘛,千岩为人很上进的,而且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您就不要再胡说八道了!让千岩听到会伤心的!”
尾田四娘眼中闪过一丝失落,无奈笑了笑,自家的白菜终究是要便宜外面那头猪,这是儿子自己喜欢,她又能咋办呢。
哼了一声,尾田四娘梗着脖子说道。
“行了,反正你以后别后悔就是了,去吧,我不想看到那个混丫头,让她带着你赶紧滚蛋!”
儿子拉着她的胳膊晃了晃,说道。
“您见见她嘛。。”
尾田四娘哼道。
“不见!我又没有嫁妆给你,哪有脸硬气说话,只要她未来待你好就是,我和她没什么可说的。”
儿子无奈一叹,最后轻轻握了握母亲的手,就要起身离开,尾田四娘却下意识握紧了儿子的手,没有松开。
她心思纷乱,不知道该不该把怀中东西取出,现在就交给儿子。
可儿子却误会了她的意思,笑着安慰道。
“母亲放心,千岩虽然还没有出仕,但她已经托了亲戚举荐自己,正在准备参加斯波遴选。
而且,她家里也在凑钱,要在伊贺那边帮我们买套房子。
那边是有名的学区,寺子屋的好老师特别多,有了那里的学区房就可以去那边的寺子屋学习,千岩通过斯波遴选的把握就更大了。”
尾田四娘撇了撇嘴。
“你别听那臭丫头胡吹,她家那么穷,哪来的钱买近畿斯波领的房子?”
儿子笑嘻嘻说道。
“母亲您可是孤陋孤闻了,听说那边现在可以先付钱预定房子,等房子造出来就能直接入住,价格比现房便宜好多。
千岩正在找亲戚朋友借钱,要赶紧预定一套,现在这些预售的房子可是抢手得很,晚了都抢不到。
她对我真的很用心,什么都和我说,什么都为我打算,您就放心把我交给她吧,好吗?”
看着儿子温柔和自己说话,想着儿子离开之后,自己就很少再有机会见到他了,尾田四娘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
半晌,她心中千丝万缕的情绪化为一声叹息,甩甩手说道。
“去吧去吧,儿大不中留,你的心都不在我这里了,还和我废什么话。”
儿子嘻嘻一笑,轻轻挣脱开母亲的手,带着一脸期待走向门外,想到门外的爱人正在等待,他脚下步伐变得越来越快。
身后的尾田四娘看到儿子打开了门,忍不住喊道。
“儿子!”
儿子笑着回头,一脸灿烂阳光,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期待。
“嗨?”
尾田四娘眼中隐隐含泪,真心说道。
“你要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呀。。”
儿子深深一鞠躬。
“嗨!谢谢母亲!我一定会幸福的!”
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看着被轻轻关上的门,尾田四娘轻轻一叹,取出怀中之物。
“终究是没有给他。。”
尾田四娘看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叠圣人亲笔书写的感谢状。
当年,六角浅井两家决战野良田,圣人说服藤堂虎高为首的十村联盟藤堂众参战。
尾田家以枪术传家,只撇下小七为家族留个后,其余一母六女为先锋,追随圣人血战野良田。
尾田四娘自己,还参加了圣人五十九骑突入六角义贤本阵的奔袭战,战功彪悍。
战后,尾田家得到了七张感谢状,字字都是圣人亲笔
所书,放到今日,这叠感谢状的价值已经不可估量。
但尾田四娘却不敢随便拿出来,因为她不知道给了儿子,到底是福是祸。
野良田合战之后,藤堂十村合并,一起寄进圣人门下。
藤堂虎高野心勃勃,利用手段将藤堂众这一武家联盟变成了自己的藤堂领,曾经的老姐妹谁敢不服气全给弄死,最惨的就属尾田家。
尾田家战功赫赫,家督自持有功,要去找圣人当面评理,结果被恐惧的藤堂虎高劫道,回头又杀了全家。
尾田四娘侥幸逃脱,带着襁褓中的儿子跑到日野城当浪人苟活,这一过就是十年光阴。
而藤堂虎高最后也没好下场,不知谁把她杀了,还假借了尾田遗女的名义。
这件事让尾田四娘这个真正的尾田遗孤非常震惊害怕,唯恐陷入政治漩涡,从此变得更加低调。
而藤堂虎高之女藤堂高虎继位之后,竟然选择脱离斯波家,出仕浅井家,跟了矶野员昌。
浅井家被织田家攻灭之后,矶野员昌先降后叛,跑去斯波家羽翼下求庇护。
藤堂高虎只能转投羽柴秀吉之妹羽柴秀长,混得越发不如意,还被武家嘲笑为渡之鸟。
回头再看曾经与她在斯波家同等身份的前田利益,大谷吉继,也不知藤堂高虎心中是否有过后悔。
总之,藤堂家的兴衰已经与尾田四娘没有关系,她现在心中在意的就只有自己这个儿子。
这一叠属于尾田家荣耀的感谢状到底要不要交给儿子,尾田四娘还得再想想。
儿子走后,房间里忽然冷清了下来,孤独的感觉在尾田四娘心头徘徊不去,让她有些失落。
把感谢状揣回怀中,尾田四娘站起来,走到草屋门口,想要再眺望一眼儿子的背影,却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片浪人集聚的贫民窟中,层层叠叠的茅草屋遮挡了所有的目光,也掐灭了所有的希望。
儿子走了也好。。能离开这里总是好的。。
尾田四娘喃喃自语安慰自己,又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咆哮,那个新搬来的疯子,真不是一个好领居,吵闹得很。
“你们斯波土仓还是不是圣人开的!还钱!还钱!不可能!圣人不可能让我们武家亏钱!圣人爱我们武家!你们这些骗子!骗子!”
尾田四娘摇摇头,回到自己屋子。
这隔壁的疯子迟早要被人举报砍头,毁谤圣人,真是好大胆子,就算疯了也得枭首示众。
这些蠢货就是贪心不足,不肯好好攒钱过日子,要去炒什么北陆道商路股票,最后闹得血本无归,疯了还有圣人帮她们送还的美梦。
可怜,又可恨呀。
还是我的媳妇聪明,买预售的学区房,考斯波
遴选,她这么努力上进,未来一定能考上,一定会给我儿子一个美好的未来,一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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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4章蝴蝶扇动风暴将至
近畿形势如冰火两重天,织田家内乱将至,斯波家欣欣向荣。
乱世百年,大浪淘沙,地方武家的心思被锻炼得敏锐无比,迟钝愚笨之徒早死绝了。
人才,财富,民心,皆是不断像斯波家靠拢,如此下去,即便圣人不出手干预织田家的内战,人心动荡的织田领迟早也会自己崩散。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南近江日野城一只小小蝴蝶扇动下翅膀,竟然会引起一场巨大的风暴,彻底点燃斯波中央与地方的矛盾。
多闻山城。
在搞定了明智光秀与奇妙丸的问题之后,义银便开始着手解决堺港粮票金融危机。
大藏长安在关东的拜访非常成功,上杉武田北条三强藩对入股斯波土仓,参与粮票体系这件事,非常有兴趣。
而真田信繁刚刚诞下女儿,作为新晋的斯波神裔,她也对斯波粮票表示了关注。
于是,大藏长安在请示过圣人之后,干脆把岛胜猛也拉了进来,筹集上杉武田北条真田岛五家的资金,正式宣告入驻堺港。
大藏长安显然是有脑子的,她只在斯波神裔中筹集资金的做法非常契合义银的思路,这也让她顺利通过了考验,再度攀上权力高枝。
金融,玩的就是信心。
可有了圣人背书,关东资本加入之后,市场人心又变了。
挤兑斯波土仓是害怕粮票沦为废纸,存有大量粮票的商家武家恐惧自己的财富化为乌有。
最明显的一点,就在于斯波地产的利益分配。
堺港这边原本就在等待圣人的反应,当得知关东资金即将注入斯波土仓,稳定斯波粮票体系之后,挤兑潮竟然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而高田阳乃在妹妹雪乃的劝导下,已然放下商务情结,转向新神道教的筹建。
而在义银这边,他对大藏长安的做法非常满意。
他原本就希望斯波粮票成为团结斯波神裔的金融工具,思索着组建斯波联储,让斯波神裔集团永远的,牢牢的控制住斯波粮票体系。
一旦确定粮票可以换回粮食铜钱,储户们反而没有兴趣取出,原本动荡的粮票兑换市场立即稳定,维持住一比一的粮食粮票兑换价。
回到多闻山城之后,同心秘书处再度开始辅佐圣人处理政务。
更不要说,粮票逆回购还有钱生钱的利息呢。
大藏长安要商务,高田阳乃要神道,两人各其所需,权力交接变得非常愉快,反倒是同心秘书处的蒲生氏乡最近心情很不爽。
此时正处乱世,人如草芥,大笔钱财存在家里被人眼红,还不如几张粮票好藏。
退一万步说,哪天家业败亡,是带着一叠粮票跑路容易,还是扛着家里的铜钱逃难容易?
比起远在关东理政时的梳理疏离,身处多闻山城发挥中枢作用的同心秘书处,给近畿斯波各强藩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原本属于各藩小金库的斯波地产,已经被蒲生氏乡盯上,妄图分润部分利益,填补斯波粮票体系的亏空,稀释关东诸藩入股的份额。
这一做法,既得罪了妄图染指粮票体系的关东诸藩,也冒犯了死守小金库的近畿诸藩。
同心秘书处为代表的斯波中枢与斯波地方诸藩,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对立起来。
而此时,高田阳乃来到多闻山城,正式像圣人提出建立新神道教的议案。
蒲生氏乡一脸严肃穿过庭院,守在两侧的同心众纷纷向她行礼。
走上门廊,已经能隐隐听到圣人与高田阳乃在说话,蒲
生氏乡忍不住哼了一声。
高田阳乃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竟然甩甩手就把堺港这个烂摊子丢给圣人安排的大藏长安接手,自己以退为进,搞起什么新神道教。
主动放弃商务权力的高田家,借着圣人的宠信,不但没有为粮票危机承担责任,反而跳出商务这个武家并不在意的偏门,染指神道。
天朝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也就是说,对一个政权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征伐与祭祀。
岛国虽然不是天朝那种集权政治体系,但政权的本质是一致的,举刀镇压异己,宗教安抚人心。
曾经的神道教是天皇朝廷的基石,神化天皇是政权的道统根基。
足利义满屠杀天皇公卿,覆灭神道教之后,在足利幕府近两百年间的统治,已然让武家渐渐忘却了神道教的重要性。
直至义银重新踏上神道,大家都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反倒是高田姐妹想到这一点,抢了先手。
蒲生氏乡自然希望将新神道教抓在同心秘书处手中,宗教的威力太大,必须控制在斯波中枢手中。
但问题是,蒲生氏乡没有那么多钱呀。
搞宗教是很费钱的,新神道教现在还停留在高田阳乃计划的ppt上,八字还没有一撇,但提交方案上的费用就已是骇人的天文数字。
除了斯波家的财神娘高田阳乃,谁又有底气搞这玩意儿?这也是高田阳乃刻意所为,为的就是要吓退其余觊觎者。
可最让蒲生氏乡恼火的,还不是高田阳乃用砸钱抢占新神道教的鸡贼,而是另外两件事。
其一,高田阳乃退得太果断。
不知道她和大藏长安达成了什么协议,竟然全盘放手让关东资金注入堺港,毫不阻拦拖延掣肘。
这让大藏长安背后的关东资本能够迅速进入斯波粮票体系,也让想要稀释股本,不许关东占据粮票体系发言权的蒲生氏乡猝不及防。
其二,高田阳乃当年为了得到近畿斯波诸藩协助,主动让利,使得地方诸藩主导了斯波地产的利润分配,尝到了甜头。
现在,地方诸藩已经将斯波地产视为私产。
这让蒲生氏乡很难把手伸进她们的小金库,将斯波地产的资金抽出来,用于稀释关东资本对粮票体系的股本。
这两件事,使得蒲生氏乡对精于计算的高田阳乃非常不爽。
在她看来,高田阳乃是大女干似忠,为了一己之私,
将斯波家的经济搞得处处隐患,实在是有些精明过了头,自私过了头。
而蒲生氏乡此刻手里捏着的文书中,就有刚刚发现的烫手山芋,需要圣人圣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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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5章八万旗本的野望
临近圣人居室,蒲生氏乡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正门前,伏地叩首道。
“臣蒲生氏乡,求见圣人。”
义银一愣,看向在门廊上跪着的蒲生氏乡。
她应该知道自己在和高田阳乃私聊,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她是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搅的。
义银面上不动神色,笑着对蒲生氏乡招招手,说道。
“氏乡来啦,进来坐,一起听听阳乃的商务心得,颇有见地。”
蒲生氏乡谢恩入内,义银笑着对高田阳乃说道。
“你继续。”
蒲生氏乡是同心秘书处笔头,义银的身边事几乎全部知晓,高田阳乃这会儿说的事情虽然要紧,倒也不用瞒她。
这行商营收不是利润,奢侈品收益高些,日用品收益低些,混在一起计算平均利润也就一成左右。
高田阳乃卸了一身重担,这会儿说话少了几分私心顾忌,多了几分超脱坦荡,只听她说道。
今年粮票危机,铜钱粮票兑换价差点跌破一比二,吓得石田三成大人更加保守,想多积攒一些利润股本,也想多开拓一些新收益。”
“关东关西流通市场体量五百万贯,北陆道商路的股本,我斯波家历来只占三成,其余与沿途各家分润。
义银点点头,赞同道。
义银不假思索道。
“石田三成这几年做的不错,但斯波忠基金的收益还是太低,未来的支出怕是应付不过来。”
即便东海道商路重开,也就那么五百万贯,能占不过一百五十万贯的市场。
如今斯波编制加上斯波义士等福利支出人员已经超了五千,每人每年六石粮票,那就是三万石。
别看支出只有收入的二三成,但商路的利润已经到顶,而斯波编制还在不断增长。
此消彼长,未来亏空是可以预见的事。
掌管斯波忠基金的石田三成大人是个实在人,她最害怕的就是未来入不敷出,寅吃卯粮。
斯波忠基金拿着最肥的那块,一年能赚个八万十万贯,听着好像不少,其实日子并不算好过。
高田阳乃笑问道。
所以即便收入远远高于支出,她还是死死捏着口袋,不敢乱花。
可只是听了几句,蒲生氏乡便来了兴致,听得越发认真了。
按照铜钱粮票兑换一比二的市场价,就是一万五千贯的硬开销。
这会儿蒲生氏乡心里有事,那有什么心思听高田阳乃侃侃訚訚,但圣人有令也只能耐着性子旁听。
高田阳乃心里默算一阵,摇头道。
“圣人觉得,斯波忠基金的收益能支撑起多少斯波编制的福利,才算足够?”
“八万,如果能够维持八万斯波编制的福利,那就差不多了。”
“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呀,杀了石田三成大人,她也做不到的。
八万斯波编制,一年开销就是四十八万石粮票,折合成铜钱是二十四万贯。
就算把商业上的利润都给了忠基金,一年收入也不过十五万贯,还有商业往来难免亏损,得防着天灾人祸的意外变数。
如此一来,一年没有三五十万贯的收入,根基都不算牢靠,遇到外部形势严峻,转眼就要大乱。
斯波编制是圣人给予姬武士的福利,乃是君臣恩义之大成,奉公恩赏之极致,不可不慎也。”
义银点点头。
天朝有云,斗米恩,升米仇。人性就是贪得无厌的,共患难易,共富贵难。
一旦发不出斯波福利,斯波家中下层的姬武士可不会感激曾经的恩泽,反而会生出今日的怨恨。
这种收买人心的铁杆庄稼,要么不给,要给就得永远给下去。
正如高田阳乃所言,斯波忠基金的支出是不能停的,为了预防资金链断绝,预算必须增加阈值,一年没有个三五十万贯收益真不行。
那问题就来了,钱从哪里赚?
靠粮票融资只能解燃眉之急,不可能长期持续,一旦走上寅吃卯粮的错路,一定会酿成比今日堺港危机更惨烈的大危机。
靠斯波领那些四公六民的赋税也没戏,那点钱搞改善吃喝的新生活运动都费劲,哪有余力反哺斯波忠基金。
而关东近畿的商业往来嘛,高田阳乃也说了,十五万贯到头了,斯波家总不能自己吃干抹净,也得给其他追随者留些汤汤水水。
这不是斯波家厚道只拿三成,而是行商的正理,你把好吃都吞光了,谁还愿意帮你做事?
杀鸡取卵的蠢事可不能干,斯波家占总额的三成已经很不错了。
义银揉揉太阳穴,叹道。
“难呀。”
高田阳乃微微一笑,说道。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义银瞅了她一眼,笑道。
“你是说外贸?”
高田阳乃鞠躬道。
“圣明不过圣人。
岛国贫瘠,产出有限,内需也就这么一点,再怎么压榨也无济于事,但外贸却是一条开源的好路。
岛国商贾,以堺港,博多两地最为富裕,近畿堺港是对内分销商品的交易所,九州博多则是内外贸易的门户。
博多港的商品贸易,一来自于半岛,二来自于琉球,还有新兴的南蛮贸易,说白了都是在做天朝商品的二道贩子。
明日官方贸易断绝多年,如若能够重新开辟,由斯波家掌控,斯波忠基金收益大增,事有可为。”
义银点点头,高田阳乃和他想到一起去了。
岛国号称金银岛,岛内盛产金银铜等贵金属,甚至因为金子实在太多,出现了金贱银贵的怪像。
只要有金银铜等硬通货,岛国就不担心自己没有可交易的商品,还有漆器,纸扇,刀剑等特产品补充,足以维持明日贸易。
和天朝贸易搞钱,增厚自己的财政收入,这件事三代将军足利义满就干过,效果极好。
明朝洪武永乐年间,倭寇作乱东
南,足利义满几度联络明朝,最终在剿灭四国岛的倭寇之后,得到明朝册封,终于达成了勘合贸易。
这让足利家的经济实力压倒了岛国各路诸侯,最终让足利将军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人,而不是武家联盟推举出来的盟主。
足利幕府也由此走到了巅峰。
第1896章内需外贸双循环
高田阳乃说道。
“自三代将军足利义满死后,勘合贸易就落入细川家与大内家之手,两家争抢激烈,最终酿成宁波倭乱,使得天朝断绝了勘合贸易。
八代将军之后,岛国陷入内乱之中,大量浪人出海求生,被海商雇佣,倭寇再起。
嘉靖年间,倭寇之乱更胜洪武永乐,天朝几度与岛国交涉,足利将军却已经没有了限制倭寇肆虐的能力。
最终,天朝彻底关上了对岛国贸易的大门,重开勘合贸易,只怕难若登天。”
义银沉声道。
用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去供养百分之五的人口,自然能让斯波领成为武家灯塔,世外桃源。
岛国从来都离不开天朝商品,天朝的布料,药材,书籍,茶叶,瓷器等等,甚至是一口铁锅,一张渔网,都能在岛国卖上大价钱。
她们现在对斯波家很有用,圣人可以破格提拔,可以委以重任,但如果岛国的乱世平息,勘合贸易重开,她们两个还有什么用?
不是说圣人会势利眼的抛弃她们,只是她们如果无法融入岛国社会,之后不管怎么走,都是一条绝路。
义银点头道。
“不错。”
以外贸促内需,内外双循环,斯波财力冠绝岛国,天下便可以真正太平。”
雇佣是一码子事,子孙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又是另一码事。
义银要建立一个八万姬武士为根基的斯波天下,一方面要依靠内部经济循环,一方面要增长外贸。
就圣人今时今日的地位,那两个南蛮女人就算侥幸得了孩子,只怕也难以在这个极度排外的岛国生存。
然后以占据百分之五人口的武家,去镇压另外百分之五人口的武家,以及百分之九十的贱民。
关东近畿的商路内需,可以为斯波家带来十五万贯的长期收益。
丽璐,克里斯汀娜要想融入岛民的狭隘社会,最好是走宗教信仰认同这一条路线。
义银与高田阳乃对视一眼,君臣两人此刻颇有心灵相通之感。
“在勘合贸易暂时找不到机会重开的现在,丽璐大人负责的南蛮新贸易必须得牢牢抓住。”
“即便勘合贸易难以重开,我们也可以借助南蛮贸易这股东风,加大对天朝的转运贸易数量。
斯波家内部早已开始推进新生活运动,基本完成了以白米饭,白豆腐,白萝卜为奋斗目标的富裕生活。
东南的天朝人要走私赚钱,又不想天朝的朝廷分一杯羹,沿海自然是乱比宁好。
自古以来,打破乡土宗族垄断的最佳办法,就是信仰。
如果外贸能够维持十五万贯以上的长期收益,圣人所念及的八万斯波编制,便可以一试。
想起自己那两个南蛮情人的重要性,义银已然决定有空就召她们来多闻山城多坐坐,多动动,深入浅出联络联络感情。
仅仅依靠商路内循环,无法支撑起粮票价值,那么就要再加入外贸的价值。
天朝对我岛国也没有了需求,自然很难再现足利义满将军遇到的那种好机会。”
岛民抱团排外,看不起金发红发的外国鬼,但九州岛上皈依南蛮教的信徒却狂热拥护自己的信仰,连统治她们的大名都颇为头疼。
但如果岛国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是生产者,而剩下百分之五的人口是消费者,就可以维持。
斯波粮票体系,其实就是一个掏口袋的金融游戏,目的就是把整个岛国的资源收集起来让忠于斯波家的姬武士来消费。
岛国很穷很穷,人口一千万,土地收益却只有二千万石,以成年女子一年口粮两石的算法,岛民基本上是长期徘徊在饥饿线上。
因为岛国的平原太小太散了,没有一个大平原可以拥有压制整个岛国的农业实力。
要么,建立一个商业收入为主的新财政体系,以绝对的财力统治整个岛国。
其实义银哪里是圣明,只是嘉靖倭乱太过有名,还闹出了戚继光这位名将,他前世身为天朝人,自然知晓其中一些原委。
可圣人远在近畿关东,竟然对外贸事务洞若观火,真乃圣明。
这件事一旦成了,斯波粮票可比金银铜更有价值,金银岛上不缺金银,却缺少物资。
蒲生氏乡可不知道,高田阳乃在高田雪乃的撺掇之下,已经和常驻堺港的丽璐,克里斯汀娜达成了默契。
所以,斯波家想要彻底掌控天下,不当镰仓幕府足利幕府那样依靠一条腿走路的瘸子,就必须改变政权依赖农业经济的财政基础。
岛民虽然是农耕民族,但却无法建立起天朝那样以农业为基石养育人口,以田赋地税与人丁劳役为核心的财政体系。
八万斯波编制的身后是八万户家庭,人口差不多四五十万,占据岛国二十分之一,武家人口一半。
而用以实现这一目标的斯波粮票,本身不过是一张纸,想要长期换回物资,必须要让这张纸拥有足够的交易价值。
永乐之后,天朝闭关锁国,再无下南洋之举措,反而是民间走私泛滥,雇佣浪人导致倭乱再起,直至嘉靖年间,浙江福建深陷糜烂。
而高田姐妹这里,恰恰有一条活路给她们走,那就是新神道教。
乱世之后,新的武家政权想要长治久安。
丽璐开辟的南蛮新贸易,克里斯汀娜负责的斯波炮队,具有无可替代的经济军事价值。
义银不思有疑,一旁仔细倾听国策的蒲生氏乡却是疑惑得看了高田阳乃一眼,这位似乎是在替那些南蛮人说话。
倭寇肆虐东南,妨碍了天朝去南洋做生意,这才给了足利义满将军一个表现的机会。
义银缓缓点了点头。
“天朝洪武帝对足利义满将军的朝贡要求置之不理,是因为天朝对岛国无所求。
南蛮人那也是人,也想落地生根,也想繁衍生息。
高田阳乃笑道。
你我都姓李,祖宗是一家。你我同住长安,我们都是长安人,这些乡里乡亲,血脉相连,都抵不过一句投入解放全人类事业的口号。
勘合贸易断绝之后,天朝商品在岛国并未消失,岛民是通过半岛和琉球来转运交易天朝商品,现在还要加上一个南蛮贸易。
永乐帝网开一面,并非被足利义满将军的真诚打动,而是天朝七下南洋,赚得盆满钵满,需要东南沿海安宁。
按照岛国的粮食产出,其实是无法维持这种生活质量的。
以岛国内部物流撑起内循环,以南蛮贸易撑起的外循环,内外双修形成以斯波粮票来交易全岛国产出的经济体系。
要么,拼命折腾外藩,让所有人都处于虚弱状态,无力抵抗斯波家的统治。
高田阳乃说道。
高田阳乃敬佩得看着义银,她人在堺港十年,搜集各类信息才抓到一星半点真实。
如果斯波粮票能够买到天朝商品,就像是友谊商店里使用的电视票,粮票就有了不可替代的交易价值。
信仰圣人,曰会男神,诞下神裔,从此子孙后代安享荣华富贵,岂不美哉。
高田姐妹有所拉拢,丽璐与克里斯汀娜又不傻,自然接过了高田姐妹的橄榄枝。
她们就成了还没开门的新神道教的第一批信徒,而且是特别忠贞狂热的那种。
第1897章肆意索取的阳乃
贫贱夫妻百事哀,不单单是个人,国家也是一样,这世界上绝大多数烦恼,都是钱没到位的烦恼。
对于稚嫩的斯波政权而言,财政健康是最重要的事,没有之一。
虽然千百年来,岛国一直努力学习天朝,但生活在这个朝不保夕的火山岛上,岛民永远做不到天朝人的礼义廉耻。
所谓知小礼而无大义,畏威而不怀德,说到底还是穷怕了。
只有经历三代以上不愁吃穿,你才能和他谈道德,理想,千百年穷得叮当响,你和他怎么谈仁义,廉耻?
义银时时刻刻关注财政,关注斯波忠基金,就是因为太懂武家。
这些目光短浅的岛民只知道谁给我好处,我就拥护谁,道德能当饭吃?廉耻是什么东西?
义银养不活千万岛民,但要尽力去养活八万旗本,让五十万人的姬武士家庭对斯波政权死心塌地。
比起商务这等卑贱小业,世袭宫司真是睡着了都能笑出声来。
“你刚从堺港过来,一身风尘仆仆,我就硬要拉着你说话,是有些急了。
圣洁无邪的圣人当然不愿意这样作贱自己,但信仰无小事,所以圣人也不得不委屈自己,满足高田阳乃的渴望。
我想你也累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我晚些再过去看你。”
“臣下不才,辜负君上,斯波粮票竟在堺港闹出天大的风波,哪还有脸面恋栈不去。
“可惜了,你真要辞去町奉行一职?”
义银看着高田阳乃,惜才道。
高田阳乃的建教方案,义银已经看过了,其中涉及资金数以百万计,堪比关东的利根川改道工程。
每次阳乃要与圣人亲近,雪乃都让立华奏陪同,然后她自己在旁边乐呵呵的看着,是不是立华奏怀上了,她也要当自己的孩子养?
雪乃这小混蛋,她把圣人当什么了?把自己这个姐姐当什么了?
如何打下这一政权基石,就得依靠斯波粮票,去完成内外双循环的金融魔法。
想到高田阳乃已经决意辞去町奉行,脱离所有商务运作,又让义银有些舍不得。
所以,高田阳乃可以安心独自索取,不用再让那讨厌的立华奏分一杯羹。
想到此处,高田阳乃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
你有钱粮,我有刀枪,你家库房就是我家库房。
高田阳乃再有天赋,如果一辈子在商务的圈子里扑腾,最终上限一定不高。
蒲生氏乡正想着心事,义银已经笑着对高田阳乃说道。
今日,义银召见高田阳乃,本来是赞许她主动放弃堺港权力,没有为难大藏长安,顺便再聊聊高田姐妹正在筹办的新神道教事宜。
内需,外贸,斯波粮票,最后是斯波神裔集团控制的斯波联储。
武家从来看不起商贾,在武家看来,商家再有钱,那也只是待宰羔羊。
京都天诛之后,高田雪乃身体几乎是毁了,她没有生养孩子的能力,那么圣人就只能在高田阳乃身上费力气。
阳乃想要反对,又被雪乃以双保险为由拒绝了。
高田阳乃一脸羞涩,缓缓弯下腰肢鞠躬,眼神却是逆着上扬,妩媚飘向圣人。
大藏长安是很能干,但比起高田阳乃,还是差了些,毕竟像高田阳乃这样善于空手套白狼的金融奇才,这个年代只怕再难有第二个。
两者都是百年大计,两者也都是花费无数的无底洞。
更何况。。
义银虽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如何把想法化为现实,还得依靠高田阳乃,丽璐,大藏长安,石田三成等武家精英的努力耕耘。
这么大的资金量,这么大的工作量,也只有高田阳乃这位财神娘才能募集得到,建立得起。
蒲生氏乡在旁不动声色,嘴里的上下后槽牙却已经咬在了一起。
新神道教的建立计划,也会将斯波神裔的神圣性,彻底根植在岛民的思想精神中。
义银叹了口气,点头道。
“臣下等圣人来。”
蒲生氏乡心里清楚,圣人也是情非得已。
高田家的转型,让圣人必须给予神种,诞下神裔,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得不断索取,直至怀上。
一旦让她搞成了新神道教,高田家必然会世袭最高神官之职,甭管叫做大神官还是大祭司,高田家的地位都将不可动摇。
新神道教太过重要,高田家向建立神道教的路线发展,圣人必然要恩赐神种,确保未来的新神道教最高神官属于神裔血脉。
可现在,高田阳乃跳出了商务这个边缘圈子,钻进了宗教信仰这一历代政权极其看重的核心圈。
五十万武家当人,五十万武家当狗,利诱威逼让武家成为自己的爪牙,替自己镇压剩下的九百万贱民。
正如关东利根川改道工程将深刻改变关东平原水利网,彻底释放这一岛国最大平原的经济潜力。
谁知聊着聊着,竟然聊到了斯波家的经济未来,借鉴高田阳乃丰富的商务经验,义银总算是心里有谱了。
对于义银语气中的挽留之意,高田阳乃表现出了坚定的拒绝,她鞠躬说道。
高田阳乃的思路超越了中古时代的姬武士,搞过粮票金融的她与义银的许多想法不谋而合。
“随你吧。”
高田姐妹既然有心完成重建神道的壮举,义银自然全力支持,商务那边就只能交给别人去做了。
雪乃自己的身子不行,她就带入立华奏的视角,真把影武士当做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更可气的是,雪乃竟然还和丽璐,克里斯汀娜那两个南蛮女人达成协议,她们如果诞下神裔,也可以使用高田苗字,属于雪乃一脉。
一旁的蒲生氏乡强压着想要冷笑的嘴角,看着高田阳乃一脸忠心爱慕的飙演技。
这高田阳乃。。她不得爽死?
如果说,从前是高田阳乃求着圣人恩赐一夜,那么现在就是圣人不让高田阳乃怀上便誓不罢休。
若圣人不弃,臣愿走遍天下六十六国,募捐求取资金,建立属于圣人的新神道教,将我一生精力投入其中,以为赎罪。”
更让高田阳乃开心的是,雪乃因为最近身体不好,没有舟车劳顿跟来多闻山城觐见。
蒲生氏乡这边心里嘀咕,深深替圣人感到不值,而高田阳乃那边却是真心欢喜,觉得自己的选择果然无比正确。
直到现在,阳乃都没有怀孕没有孩子,高田家无后,她说话也没法硬气,只能由着雪乃胡来。
一想到高田家的后裔可能是银发银瞳,金发金瞳,红发红瞳的南蛮人模样,阳乃就气得发抖。
她这个姐姐是管不住那个叛逆妹妹了,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快怀孕,怀孕!怀孕!!!
第1898章清洲会议进行时
高田阳乃带着一脸掩不住的兴奋离开,蒲生氏乡装作不在意,心里却在翻江倒海得汹涌醋意。
义银自然没注意到这些,毕竟他最不在意的就是艾草。
等高田阳乃走后,义银看向蒲生氏乡,问道。
“什么事这么急着来找我?是清洲会议的结果确定了吗?”
蒲生氏乡急着前来汇报的倒不是清洲会议之事,但圣人问起,她自然顺着圣意说道。
“暂时还没有结果。
但有消息传来,说是已经确立了奇妙丸殿下的继承权,但在奇妙丸殿下成年之前,将由北畠信包担当后见人,摄政家事。”
义银冷笑一声。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池田恒兴要的是占据摄津国,她与打入西国的羽柴秀吉是唇亡齿寒,自然要帮着羽柴秀吉拿到织田家的主导权。
明智光秀这个杀死织田信长的凶手,她们不在意。织田奇妙丸这位织田家继承人身处何方,她们也不在意。
织田信长本领的尾张,美浓,近江,北伊势等地,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万石以上。
但即便各怀鬼胎,该粉饰的太平还得粉饰,这就是政治的虚伪。
“圣人英明。
丹羽长秀要的是奇妙丸的继承权名分,各方给了这位大佬一个面子,这位大佬也是尽了全力,算是对得起织田信长的知遇之恩。
织田家那些野心家不敢对义银龇牙表示不满,只能假装看不到,自顾自表演起来。
蒲生氏乡点头道。
这就是说奇妙丸并不要紧,在奇妙丸长大到能够执掌织田家业之前,织田信长的遗产早就被野心家们吞噬消化掉了。
羽柴秀吉坚决支持奇妙丸的继承权,拉拢丹羽长秀为首的大量织田家臣,踏实了自己的领导地位。
别看织田家号称四百万石,越前,丹后,摄津,播磨等地处于前线,纷乱不休,真正肥沃安宁的后方都在织田信长手里捏着。
但这么一来,柴田胜家这位织田家实力最强的大佬,吃了大亏。
大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柴田胜家可是什么都没得到,她支持的织田信澄也没能继续织田家。
在柴田胜家满意之前,清洲会议开不完。
北畠信包想要继承织田家,但她已经继承北畠家,失去了织田苗字,名不正言不顺。
她们要的,只是合情合理得瓜分地盘而已。
参与清洲会议的主要人员,诉求各不相同。
奇妙丸被义银交给明智光秀抚养,两人一起去了北伊贺边缘的仁木义政领地隐居。
织田家臣团商议立奇妙丸为继承人,却不想着派人出使斯波家,迎回奇妙丸,反而选择无视了明智光秀与奇妙丸这对养母女。
能够成为奇妙丸的后见人,名义上辅佐奇妙丸,摄政家事,已经是她暂时能够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虽然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会议决定不了任何事,武家从不相信承诺,拳头硬才是真道理,大家最终是要兵戎相见。
在确立了奇妙丸殿下的继承人身份之后,织田家臣团正在讨论划分地盘,替奇妙丸殿下在成年之前看护领地。
据说柴田胜家狮子大开口,要求代领北近江与美浓国,涉及领地石高七十余万。”
义银眯了眯眼,呵呵一笑。
“我记得柴田胜家现有越前七郡四十万石,还拿下加贺全境,石高已经超过百万石了吧?
再加上七十万石,她倒是好胃口,几乎是半个织田家领地了。”
义银虽然嘴上调侃柴田胜家贪得无厌,但心里却觉得很有可能。
柴田胜家的实力本就是织田家中最强,她要是不满意,这清洲会议就算是白开了。
但高达一百七十万石的领地全归了柴田胜家,只怕无助于平息事态,反而是火上浇油。
原本清洲会议就是各方虚与委蛇的走过场,一旦真让柴田胜家拿走了她想要的地盘,只会逼得羽柴秀吉提前动手。
羽柴秀吉不会给柴田胜家时间消化掉那些领地,一定会抢在柴田胜家实力暴涨之前,逼迫柴田胜家尽快开打。
义银摸着下巴摇头。
一场让织田家重臣们能够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清洲会议,说不定反而成了一根加速织田内战的导火索。
真不知道丹羽长秀这个攒局的大佬,现在心中会是什么滋味。
只要织田内战打起来,不管最终结果会如何,织田家的霸业肯定是完蛋了。
义银笑了笑,说道。
“随她们去闹吧,等堺港的乱象平息,我自会教她们做人。”
虽然义银选择先摆平堺港粮票金融危机,因此错过了织田信长死后的最佳时机,没能在第一时间镇压织田家。
但织田内战一触即发,即便最后决出胜利者,也会暂时削弱织田家的整体实力。
而那时候,义银正好抚平了斯波家内部的经济问题,能够集中力量一掌拍死这个胜利者。
只要不出意外,这事并不难,嗯,不出意外就行。
义银盘算心事,却没看见蒲生氏乡面上渐渐肃然。
蒲生氏乡临危正坐,深深鞠躬说道。
“圣人,我刚才匆忙赶来,并非为清洲会议,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义银的思路被蒲生氏乡的严肃模样打断,诧异道。
“是什么事?”
“事关斯波地产。”
义银不禁皱起眉头,心里颇有为难。
蒲生氏乡那个以改兼救,两难自解的堺港之乱处理方略,早就呈报给了义银,但义银心里却没底。
简单来说,这个方案就是蒲生氏乡担心关东资金救市之后,会拿下斯波粮票的主导权。
所以她想从斯波地产抽调大量利润归属中枢,参与救市,把粮票控制权牢牢抓在同心秘书处手里。
义银想了想,说道。
“此次大藏长安联合关东五家救市,第一批关东资金就有足足十万贯。
斯波地产发展比较晚,暂时来说利润单薄,和关东那些强藩的资金量无法比拟。
即便你从斯波地产抽调出一些资金,对比关东方面,依然犹如小溪与大江之区别,无济于事。”